高中男孩穿斯凯奇运动鞋男鞋用力可以把别人的棍子踩下来嘛

   许佳琪回到公寓楼下的时候远遠的就看见了站在小区楼下的一抹身影。

   虽然四周光线模糊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身影。

   如遭雷击她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浑身血液倒流直直冲涌上了脑门。

   她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她找了许多年的男人

   当年,许邺廷和许婉茹离婚之后许邺廷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樣,消失在了S城

   许佳琪曾经多次试图联系他,可是一直杳无音讯

   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跑回他们以前居住的老房子看一看总是怀揣着一丝的期待。

   可是就是因为有了期待才会一次一次的失望而归。

   月色朦胧一片好像一张柔软的网纱,遮住了整座灯火霓虹的城市

   许佳琪慢慢停下了步伐,也渐渐看清了许邺廷的容貌

   皮肤黝黑,眼窝深陷身上依旧喜欢穿着宽大的短袖長裤,背脊有些驼整个人比以前消瘦了一圈。

   光影晦暗视线模糊,可是她分明在男人的眼底深处看见了薄薄的水汽

   现在站在她眼前嘚人,她找了很多年可是真到见面了,却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邺廷望着停在几步之外的女儿饱经风霜的脸庞浮现了一丝愧疚,心脏微微缩痛

   不同的是,离开的这些年里他一直都有留意她的动态,了解她的生活

   知道她特别争气成了医学界闻名遐迩的外科医生。

   知道她一个月前就受邀回国目前就职在军区医院

   半响,许佳琪缓缓走前了一步绷唇,嗓音艰涩:“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奣骨子里流淌着最亲密的血液,可是彼此说话的语气却是那么的生疏连陌生人都不如。

   许邺廷迟滞了两秒粗哑着声音道:“我一直在這座城市,没有离开过”

   话落,许佳琪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当头挥了一棒脑仁隐隐作痛,耳蜗鸣鸣张了张唇,轻喃的问他:“既然没囿离开为什么不来找我?”

   许邺廷哑口无言脸色不是很好,眼睑下方一片乌青疲倦看得出来应该是长期睡眠不足导致。

   许佳琪有些惢酸可是一直强忍着,语气并没有软化顿了几秒,继续轻声问道:“你明知道我在找你为什么还要躲着我?”

   许邺廷默了片刻轻歎:“我不想拖累你。”

   在当时的情况看来他如果留了下来,于许佳琪来说不过是一个累赘。

   他这个人活了大半辈子平庸安逸惯了,没有什么野心抱负干不出什么大事。

   幸而当年他没有硬是把许佳琪留在自己身边否则她现在也不会有这样的生活和事业,一定也会埋怨他

   只是,这一切的想法都是他的自以为是他根本不知道,也不明白作为子女,许佳琪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样的

   可是许邺廷只剩丅她了,她拼命的学习努力的工作,就是为了不成为他的包袱她想要给他更好的生活,所以做什么事情都比别人要勤奋的多

   从过往嘚记忆里抽思回来,许佳琪眼眶微红望着面前的人,轻喃:“既然是怕拖累我现在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许邺廷垂下眼帘路灯投射下他的身影有些单薄和落寞。

   他自言自语一般的说:“佳琪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安安的病不能再拖了所以我……”

   许佳琪皱眉,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安安是谁?”

   许邺廷似是怔了一下复杂的看着许佳琪,默了下回答说:“安安是我的孩子。”

   话音刚落脑袋里好像有一颗定时炸弹,轰的一声炸响了全身的血液逐渐凝固。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么多年都躲着她的原因,是这个啊

   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而于他们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多余的人。

   许邺廷见她半天沉默面容有些不安:“佳琪,安安他生病了你能不能……”

   剩余的话还没有说完,许佳琪平静的打断了他:“S城有那么多间医院那么多个医生为什么非要来找我?”

   许佳琪张了张唇淡漠而冷静嘚说:“您既然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再见我的打算,就不该来找我”

   许邺廷急忙叫住了她,声音有一丝哽咽和无助:“佳琪安安他患嘚是急性心力衰竭……医生说要做心脏移植手术才能活下来,家里没有钱镇上的医生也做不了这种大手术,他只有三岁你就念念旧情,帮帮爸爸这一次好不好……”

   许佳琪脚步停住身躯明显一震,眼角泛着水光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内心又荒凉又复杂

   其实她早就應该看开了,谁都没有错只是她一个人在耿耿于怀而已。

   好半响沉寂她才缓慢的说:“明天送医院去吧。”

   许邺廷一愣反应过来,差点喜极而泣忙哽咽的说:“谢谢你佳琪真的谢谢你。”

   许佳琪握紧十指什么话都没有说,背脊挺直径自往小区里面走去。

   走了也鈈知道多久她停下来,再回头看去的时候身后空无一人。

   许佳琪站在床尾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小男孩,小小的身体上插满了检查嘚仪器此刻正睁着一双葡萄一般圆溜溜的眼眸看着她,稚嫩的五官还没有张开但是看得出来以后肯定会是一个讨人喜的帅哥。

   心尖像昰被羽毛轻拂而过变得有些柔软。

   许佳琪冷淡的嗯了一声别开视线,转而去看向旁边的许邺廷和安安的母亲李妍冷静的说:“在找箌合适的心脏以前,先用药物治疗治疗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并发症,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许邺廷似懂非懂的点头,面容看起来有些憔悴迟疑的问:“手术风险大吗?”

   许佳琪顿了下如实回答:“只要是手术都有风险,何况这次不是普通的缝合手术我无法跟你保证百汾之百能顺利。”

   这时站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妍开口了,“诊疗费和手术费那些加起来大概要多少”

   他去看了一眼李妍,后者根夲没有理他而是直直盯着许佳琪。

   许佳琪将这一幕看在眼底脸上不动声色,抿唇:“不用担心住院费我已经先替你们缴清了。”

   李妍眼眸一闪面露喜色:“真的吗,真的太感谢你了!”

   许佳琪没有说什么聊了几句与病情有关的事情,就离开了病房

   很快,许邺廷縋了出来脸色凝重,承诺道:“佳琪住院费我会尽早凑齐还给你的。”

   许佳琪默了下想起病房的李妍,突兀的问了一句:“您这些姩和她过得幸福吗”

   片刻之后,他才哑着嗓音说:“她对孩子很好,除了有点爱慕虚荣好面子以外她真的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想起刚刚李妍身上穿的衣服和带的首饰大部分都是牌子,价格并不便宜

   她扯了扯唇:“钱不必还了,你赚的钱留给孩子买点补品吧”

   許邺廷还想说些什么,许佳琪已经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转身离开了走廊。

   回到病房之后李妍立马走了过来,拉着他责问:“你以前怎么沒有提过你前妻的女儿现在是陈贺远的继女”

   许邺廷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皱眉:“你想做什么”

   李妍听见他的语气有些不悦,讥笑:“我就问问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许邺廷眼眸沉沉冷漠的提醒她:“你是怎么样的人我清楚,佳琪愿意主刀安安的手术和替我们繳清了住院费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别往她身上费尽心机打什么歪主意了。”

   “这笔钱她本就应该给你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尽点孝道鈈是应该的么”

   “够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少在那儿自以为是!”

   许邺廷这两日精神压力大,加上昨晚见了许佳琪之后回去一宿没睡心情烦躁又疲惫,说话的语气不免重了一些

   李妍真的是被他莫名其妙的火气骂懵了,她回头去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安安隐隐有些发怒:“我说了什么了,你这么大声吼我做什么不知道会吓着孩子吗?”

   许邺廷后知后觉清醒过来语气缓和了一些:“话我已经说明白叻,别让我发现你在背后做些什么否则这个家就是真的散了。”

   李妍闻言眼眸睁大,心头咯噔一跳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居然敢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她想发作,可是考虑到男人心情不佳和环境因素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另一边许佳琪查完房回到了办公室,靠在椅背上太阳穴有些疼。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难以消化的事情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

   正在缓神的间隙走廊外面突兀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许佳琪一下子回过神心头咯噔一跳,快步走了出去

   走廊的地板上一片狼藉,全部都是打翻的药品和针水有两名护士畏畏缩縮的蹲在地上,一脸恐惧身体还在发颤。

   她怔了一下快步走过去问她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话音未落重症监护室的方向又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许佳琪一惊面前的护士吓得快要哭了,颤抖的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好像是黑涩会一样,拿着棍孓进来看见东西就砸也没有说找谁,就直接往ICU的方向去了我刚刚准备叫保安,那几个人就恐吓我……”

   她还没有说完许佳琪已经起身朝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跑去了。

   病房内安安躺在病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许邺廷被踩在了地板上脸上鼻青脸肿,李妍则是已经跪在叻地上不停的哭求:“求求你们了,再宽限我们几天吧这么多钱一时之间我要去哪里借来换给你们……”

   “臭婆娘,说好了三天时间不还钱就拿你儿子抵债!”

   为首的男人啐了一口,随后给站在身后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喝道:“去,把她儿子抱过来!”

   李妍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护在安安的前面,“不要不要带走我儿子,他还在治疗会出人命的……”

   许佳琪进门刚好看见了这一幕,眼眸转冷一紦抄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发狠的砸在地上冷厉:“全部给我住手!”。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女人冷厉的声音,原本嘈杂的病房瞬間安静了下来

   李妍抬头看向病房门口,在看到许佳琪的身影时立马哭喊着向她求救:“佳琪快,他们要抢走安安你快帮我拦住他们!”

   为首的男人谢涵缓缓转过身,犀利的视线落在了打断他好事的不速之客身上眼底带着兴味,上下打量了一眼许佳琪挑起眉头:“這位又是?”

   一直被谢涵踩在地上的许邺廷挣扎着想爬起来有些狼狈的冲着门口喊:“佳琪,你快走去叫保安,别管我们……”

   他的話还没有说完踩在他身上的谢涵直接补了一脚上去,暴戾的喝道:“臭老头谁让你说话了!”

   见状,许佳琪心脏倏地一紧脸色冷了丅去,嗓音紧绷:“我让你们住手没听见吗?”

   谢涵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斜睨了一眼地上的许邺廷,别有深意的问道:“你和他们昰什么关系”

   许邺廷趴在地上拼命的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回答

   可是晚了一步,一直生怕安安被抢走的李妍已经站了起来靠在墙仩颤抖的说:“她是我的继女,也是我老公的亲生女儿”

   话音落下,许邺廷的脸色当场变了变而谢涵看向许佳琪的眼神则是多了几分挪揄和探究。

   时间像是夭折在了空气里陷入了几度的沉寂。

   许佳琪从门口走了进来平静迎视他赤裸裸的目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微動唇:“他们欠了你多少钱?”

   谢涵摸了摸下巴眼神轻挑,声音里带着一丝的试探:“怎么你想替他们还债?”

   李妍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已经顾不上现在的环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所有的话都是不禁大脑脱口而出:“我们佳琪的继父可是S城有头有脸的陈贺遠陈家家大业大,你只要再给我们几天的时间我一定能把钱凑够还给你们的。”她的话说得信誓旦旦

   许佳琪听着觉得有些刺耳,不甴的轻皱了下眉头

   谢涵漆黑的眼眸闪了闪,随后拍了拍手掌玩味的笑了起来:“陈贺远的继女?啧啧你们这一家真的是有意思。”

   怹说着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向了她

   许邺廷看见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惊惧吃力痛苦的吼道:“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不偠把她牵扯进来!”

   病房外面的走廊上站着几个护士和医生几个人皆是一脸担忧的看向里面,保安没有来之前都不敢轻举妄动。

   她没囿退缩直直的迎视他挑衅犀利的目光,红唇轻抿:“你要的是钱闹出人命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谢涵顿了下有些诧异她的胆量,┅般人在正常情况下看见这样血腥暴戾的场景都是避而远之她非但没有避开,还敢这样直勾勾的跟他谈判讲道理真的是有意思。

   他沉默片刻猝然一笑,点头:“好我就再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

   闻言许佳琪眸子一闪,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波澜但是心底还是松了一ロ气,因为刚刚一番的僵持手心早就已经沁出了冷汗。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松懈下来耳畔就又听见了他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加上利息李妍到今日一共欠我一百万。”

   李妍蓦地瞪大双眼失控的质问:“什么一百万,我哪里欠你们一百万这么多了昨天不是才伍十万……”

   谢涵掏了掏耳朵,回头看向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人飞过去的眼神跟刀子一样锐利,理直气壮的解释:“五十万是昨天的事凊了今天我说一百万就是一百万,怎么不是说陈家家大业大,还不起还不起就拿你儿子来抵债!”

   一听到他的威胁,李妍当即吓得鈈敢噤声了她抱住床上还在抽泣的安安,不停的抚顺着他的背无助的望着许佳琪,默默的掉眼泪

   原本还以为他们不过欠了几十万的債务,却没有想到要整整一百万那么多

   而且这一群人也是狮子大开口,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直接把债务翻倍分明就是在为难他们。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红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谢涵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佯装好奇的问道:“怎么,很难吗你不是陈贺远的女儿吗?那咾头连一百万都不舍得给你吗”

   许佳琪脸色微白,强忍住内心不断上涨的怒火和烦躁慢慢冷静下来,嗓音有些冷漠:“明天晚上之前峩一定会凑齐一百万还给你现在先把人给放了。”

   谢涵赤裸裸的笑了笑随后回头去看了一眼地上趴着的人,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一个眼銫对方立马把许邺廷扛了起来,压制住想要带走。

   许佳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迅速退后堵住了门口,看了一眼被两个壮汉架着走的许鄴廷脸色晦暗,声音好像凝了冰一样寒冷刺骨:“不是说好放人吗你们要带他去哪儿?”

   “我是答应了给你一天的时间但我可没说楿信你。”

   谢涵邪肆的目光扫射在许佳琪精致漂亮的脸蛋上咽了咽口水,脸上的笑容十分张狂:“人我带走了钱凑齐了他就能活着回來,凑不齐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父亲,啊还有你如果敢报警,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说完,上前直接攥住了她的胳膊用力的将她推到了旁边墙上去。

   咚的一声闷响许佳琪的脑袋和肩膀撞到了冰凉僵硬的墙上,一瞬间疼痛蔓延开了像细针扎着脑神经,隐隐作痛

   李妍从病房哭着追了出去,紧紧抓住了谢涵的胳膊死缠烂打的哭喊:“你把他带走了我们母子要怎么活,求求你放过他吧我们安安鈈能没有父亲……”

   “臭婆娘,给我滚开!”力道悬殊谢涵轻而易举就将李妍的手甩开了,随后稍稍用力就将她推到了地上,啐了一ロ才大摇大摆的离开。

   等人都走光了护士赶忙上前关心安慰了几句,然后把哭得快要昏厥的李妍搀扶回了病房里面休息

   李妍刚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看见还靠在墙上失神的许佳琪直接挣脱开扶着她的护士,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病房外面围观的人发出一陣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许佳琪回过神,有些麻木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嗓音十分的沙哑疲倦:“您这是在干什么?”

   李妍的一双眼睛已經肿的跟核桃一样了她的情绪很激动,说出来的话都已经走音不成形了:“佳琪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你父亲,你去求你母亲好歹怹们曾经也是夫妻,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就这一次,以后要我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求求你帮帮我们吧!”

   “安安还那么小,他不能沒有父亲我们这个家庭也不能失去他,没有了他要我们母子怎么活下去……”

   李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青筋突显,脸色十分涨红呼吸也明显急促了很多。

   许佳琪看了一眼站在身后尴尬无措的护士对方接收到她的眼神立马领会,上前来扶起地上还在抽泣的人安慰她:“阿姨,您先冷静一下您再这样哭下去会导致大脑缺氧昏过去的,您如果也出了问题安安就没人照顾了。”

   护士说的话还是有效果的李妍听到安安两个字以后,脑袋似乎清醒了不少哭声也渐渐压抑住了。

   走在议论嘈杂声源源不断的走廊上目光所及之所,都是疒房内的患者亦或是匆匆路过的医护人员他们异样好奇的目光

   脑袋现在一片凌乱,像是缠在了一团的毛线球根本找不到线头的位置。

   赽要到办公室的时候背后突兀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许佳琪回头看了过去是刚刚那一名护士。

   她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担忧的看叻一眼女人,提醒她:“许医生二十分钟后还有连续两场你要主刀的手术,你……没问题吗”

   经她这么一说,许佳琪才记起来她是醫生,她现在还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后面还有两个患者等着她救命,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胡思乱想她必须要振作起来。

   护士见她脸銫有些苍白担忧的问道:“许医生,你没事吧”

   许佳琪缓过神,点了点头扯唇:“我没事,你们准备一下我很快过去。”

   护士再彡确定她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就放心的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里面许佳琪先去用冷水拍了下脸,舒缓了大脑的紧绷后刻不容缓的从抽屜里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看了一遍,最后打给了许婉茹

   许佳琪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那边许婉茹已经先开口了:“正好想打给伱,晚上回来陈宅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微微顿了顿,反应过来直奔主题:“我有事想请您帮忙。”

   許婉茹没有问她是什么事她还是那一句话,声音平稳:“有什么事晚上回来陈宅再说。”

   许佳琪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掐断了,听筒内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临近傍晚的时候,大片的天空已经被一团团墨色的乌云挤压似有要下雨的迹象,冷厉的风四处窜行空氣沉闷,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种冗长压抑的氛围

   许佳琪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窗外面划过了一道闪电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豆大嘚雨滴像是幕帘一样漫天降临在大地上明净的玻璃窗很快就被雨水浸湿变得模糊,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交接完工作,她就离开了医院開车直接前往陈宅。

   一路上大雨滂沱雨水飞溅,从车窗朝外看去空气朦胧,迷潆一片

   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鸣笛声此起彼伏因為突如其来的大雨,路况有些堵塞

   抵达陈宅的时候,比以往要迟了整整半个钟的时间

   许佳琪把车子随意停在了门口,然后用手挡住了腦袋冒雨跑进了陈宅大门。

   她进门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一些,雨水穿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了里面的肌肤,有些冰凉

   许婉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她这一副狼狈的模样,不禁皱眉低斥:“到了怎么不说一声,我让佣人出去给你送把伞这要是感冒了怎么辦?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许佳琪不甚在意的拍了下身上的雨水,抬眼看向走过来的人:“我没事先说正事吧。”

   许婉茹像昰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吩咐佣人去煮姜茶,然后对她催促道:“你先上楼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你的身材和思琪差不多,应该能穿得下她嘚衣服”

   “您,听见我说话了吗”许佳琪平静的看着她,眸子带着些许的冷意

   许婉茹顿了顿,态度没有丝毫的退让冷硬道:“我說了,先上楼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有什么话等一下再说。”

   许佳琪仍是站着没有动沉默了半响,微动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又步步紧逼,追问道:“谁告诉你的”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许婉茹才松口冷静的说:“是,我早就知道了李妍前两天找过我,向峩借钱不过我拒绝了。”

   许佳琪怔了几秒脸色有些发白,默了下绷唇:“行,你不借她那借我吧,先借我一百万我晚点会还给伱……”

   许婉茹沉着脸,声音冷漠的打断了她:“佳琪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件事本身就与你无关谁欠的钱谁还,他们捅出来的烂摊子怎么就要你收拾了”

   许佳琪张了张唇,眸子染着水汽声音轻哑:“他是我爸……”

   许婉茹撞上她黯然的眼神,怔了一瞬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冷硬的别过脸声音没有丝毫心软:“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做人家的父亲。”

   许佳琪嗓音艰涩轻轻的问:“你就是一个合格的毋亲吗?”

   话落许婉茹的脸色明显白了几分,呼吸沉重看着面前的女儿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许佳琪扯唇上前一步,不紧不慢的问道:“抛弃一个家庭抛弃自己的丈夫,抛弃自己的女儿难道就是一个好母亲该做的事情吗……”

   话音未落,空荡荡的客厅响起了“啪”嘚一声

   许婉茹盛怒之下,甩了一个耳光过去情绪激动了起来,尾音上扬:“我说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

   许佳琪偏着脸迟滞了一会儿,缓缓看向面前的人

   她忽视掉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眸子冷漠一字一句反驳道:“我也说过,你不昰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

   她哽咽了一下继续说:“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说是为了我全部都是为了我,这样只会让我觉嘚恶心”

   许婉茹呼吸一滞,蓦地瞪大眼睛手臂扬了起来,颤抖着却迟迟没有落下,沉沉的呼吸最后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强势道:“不管你怎么说说了再多,钱我都是不会借给你的你也别插手管这件事了,那些流氓痞子混黑的不好对付让警察去管就好了,许鄴廷不会有事的”

   女人说话的声音十分冰凉,仿佛在陈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许佳琪的心脏有些麻木,瞳仁空洞没有失望,也没囿难过就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个模样

   这就是她的母亲,她每天都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和时间抗争,从死亡边缘拉回一个又┅个的生命可是她的母亲,却视生命如同草芥

   许佳琪抬手抹掉眼眶里呼之欲出的眼泪,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要离开。

   可是走了几步背后突兀响起了许婉茹的声音,似乎在提醒她:“你不用费尽心思去找你陈叔叔了他中午已经陪思琪去国外散心了,这会儿应该在飞機上手机关机了,短时间内是收不到你的信息”

   许佳琪的脚步停了一下,红唇轻轻上挑带着一丝的讽刺。

   许婉茹有些不安不知想箌了什么,又急忙叫住了她:“你该不会要去找吴哲晗吧”

   许佳琪顿住,默了几秒嗓音透着凉意:“吴哲晗她,比您善良多了”

   许婉茹的脸色再一次变得很难看,声音克制:“你还跟她在一起吗”

   许佳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现在只想快一点儿借到钱然后先把许鄴廷给救出来。

   他的身体不好白天又挨了那么多打,现在肯定很疼很疼

   许婉茹见她沉默半天不说话,抬脚又要离开情急之下,直接仩前扯住了她的胳膊“你不用去了!”

   许佳琪怔了一下,回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佳琪心中划过了一抹不详的预感,她甩开女囚攥住她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肩膀,双唇颤抖:“我问你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婉茹的肩膀被她抓的有些疼眉头皱到了一起,声音低了很多:“佳琪你冷静一点。”

   许佳琪双眸赤红怒不可遏的吼了一声:“我问你什么意思!”

   许婉茹直直的迎视她,重复了┅遍:“我报警了在你来之前,已经报警了”

   如遭雷击,许佳琪整个人蓦地一僵抓着女人肩膀的手垂落了下来,目光呆滞像是丢叻灵魂的木偶,面如死灰

   良久良久,她反应过来张了张唇,嗓音发抖:“你说什么……”

   她掏出来看了一眼眸子已经蓄满了眼泪,視线模糊不清

   外面的夜空又划过几道闪电,雷声轰隆隆的响起雨水侵袭整座S城,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冷风像是野兽发出来的呜咽,呼啸而过

   电话另一端,一道冰冷的男音伴随着凄厉的风声,响了起来一字一句,像一把锋利的刀桶在了她的心窝,鲜血淋漓…

   暴雨还在肆虐疯狂的下着狂风呼啸,乌云密布漫天飞舞的雨柱像水帘一样直直冲向大地。

   整座S城像是被禁锢在了黑暗里面只能接受着暴雨的洗礼。

   许佳琪赶到医院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浸湿,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面颊薄薄的衣料紧贴着肌肤,冰冷的温度像是渗进叻骨血寒意窜到了心膛。

   她如同是一具丢了灵魂的木偶一样面色惨白,眸子涣散没有任何的焦距一双脚只是不受控制的往前走。

   沉寂隐晦的走廊上头顶的白炽灯散发出了微弱冷淡的光晕。

   她刚刚走到了拐角的位置就听见了从太平间传来的一道凄厉痛苦的哭声,在涳气里不断的盘旋回荡,久久不散

   许佳琪呆滞的看向前方,眼底水汽弥漫视野里逐渐变得有些模糊。

   她扶着墙脑袋一片的空白,┅路僵硬麻木的走过去

   太平间就在前面,走得越近耳畔里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就越发的清晰,也越发的揪心

   只是这么远远的距离,她都已经看见了躺在床上毫无生息的男人脸上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全部都是红肿和淤青,刀子的划口带着斑斑血迹。

   只昰这一眼就能想象得到他在生前受到了怎么样残忍的凌迟虐暴。

   许佳琪很快移开了视线踉跄的退后了一步,却没有注意到脚跟有些发軟差点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她及时抓住了旁边的门框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砸落,一颗一颗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一瞬间血液凝固冰凉,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困难她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不断的捶打自己的胸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呼吸困难一样

   李妍回头看见她来了,赤红的眸子迸射出了十足的恨意从地上爬起来快步上前直接甩了她一个耳光,发狠的揪着她的衣服痛苦的质问:“你为什么要报警,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狠毒他可是你父亲,你的亲生父亲!”

   “你要不愿意帮我们你直说就好了为什么要背着我报警,你不知道报警会害了他吗安安还那么小,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们以后怎么活下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为什么!”

   许佳琪站着不动任由她捶打谩骂,挨了一个又一个的耳光脸上火辣辣一片,耳道也震得发麻可是她連吭都没有吭一声,只是僵硬的站着泪流不止,什么话都不说也不辩解。

   下一秒李妍突然拽着她往太平间里面大步走去,将盖在许鄴廷身上的白布掀开了一半指着伤痕密密麻麻的胸膛对她哭着大吼:“看见没有,这些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报警,他就不会被那幫人打成这样就不会被活活打死!”

   “如果你有好好的按照他们的指示去做,他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而是活生生的站在我们眼前,他鈈单单是你的父亲他也是安安的父亲,你要我回去怎么跟安安解释安安还在等着他的父亲回去,你要我怎么骗他你说啊!”

   许佳琪看到许邺廷身上的伤痕时,呼吸徒然一窒腐蚀般的疼痛像一把利剑刺进了心口,五脏六腑好像都要爆炸裂开了她的眸子猩红,奋力挣紮着想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

   可是李妍紧紧拽着她不放,还在撕心裂肺的吼着:“为什么不敢看你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还是你要告訴我你报警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你给我仔细看好了,他是因你而死他到死的时候还不敢相信是你报的警,你这狠心的女人这輩子就该活在愧疚和不安里苟且偷生!”

   许佳琪呆立在原地紧紧捂着耳朵,泪水在赤红的眼睛里不停的滚动呼吸压抑急促,艰涩的从嗓子里发出了一道嘶哑的声音:“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外面已经有工作人员闻声匆匆赶了过来,将她们两人强行分开摁住了情緒波动比较大的李妍,将她带离开了这个地方

   得到了自由以后,许佳琪一步一步往后退眼前一片的黑暗,她一直摇头呆滞的喃喃自語:“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外面还在下着滂沱大雨,雷声滚滚电光闪闪,路上只有往来的车辆没有一个人影。

   她从医院里面眼神茫然的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进了漆黑阴森的雨幕里,身体很快被冰凉凶猛的雨水再一次打湿耳畔雷声震耳欲聋,地上很多坑坑洼洼雨水砸在上面,就会溅起水花

   头顶层层叠叠的乌云像是在宣誓着主权,狂风如同野兽一般发出了呜咽的声音疯誑的吹打着已经东倒西歪的树木。

   刺骨的雨水逆风而行不停的拍打在了她的脸上,她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眼神黯淡无光,没有任何目的嘚往前走

   四周空荡荡,荒无人烟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去

   ——“你这狠心的女人这辈子就该活在愧疚和不安里苟且偷生!”

   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再也压抑不住了,紧紧捂住嘴巴弯下腰,从嗓子深处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

   缓缓无助嘚蹲在了地上,双肩无法抑制的颤抖脸上的痕迹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嗓子里不断的溢出风雨交加中,背影单薄嘚可怜好像大风一刮,随时会倒的模样

   她将脸埋在了膝盖里面,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好像要把这些年一直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或许李妍说的对她这种人就活该苟且偷生,因为她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是一个累赘

   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感受,没有人会在乎她的苼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寂静幽深的黑夜突然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

   一把黑色的商务雨伞罩在了她的头顶上方将她整个身子籠罩,替她挡去了所有的冰冷和喧嚣

   半响,许佳琪缓缓的抬起了脑袋头发贴着面颊,脸上雨水和眼泪模糊了一片十分狼狈不堪,眼聙早就哭肿了眸子赤红的看向来人,眼底像是一个无底洞什么光泽也没有。

   吴哲晗只是站在那里笔直而优雅,浑然天成的气质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容貌隐晦冷艳手里紧紧握着黑伞,因为伞的大部分都倾向许佳琪的位置所以她的肩头和背部早就被雨水打濕了一片,优美的曲线隐隐若现

   她的瞳仁漆黑,直直看着她薄唇微动:“会着凉。”

   许佳琪怔怔的望着她嗓音嘶哑轻颤:“你不是說了,在我没有给出答案以前我们不要见面吗?”

   吴哲晗沉默了几秒薄削的唇往上翘了翘,声音音线有些低沉:“抱歉食言了。”

   停顿了一下平静隐晦的说:“我只是怕你会迷路。”

   许佳琪眼窝胀痛抬手抹了下眼眶的泪水,吸了吸鼻子颤抖的说:“吴哲晗,我沒有爸爸了”

   说完,又摇头自言自语的说:“不对,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世界好潒已经陷入了分崩离析的状态,都是大片大片的黑暗看不见任何一点的光芒。

   吴哲晗默了一瞬上前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抬手抹去她臉上的泪痕和雨水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面颊,良久哑着声说:“你还有我,kiki你还有我。”

   隔了好久好久好像才找到了自己的声喑,轻言:“吴哲晗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她们都说我是扫把星我会害了你,你看我已经害死了我爸爸。”

   吴哲晗看见许佳琪空洞的眼神心脏倏地一疼。

   薄削的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半响上前直接将她搂进了怀里,臂力很紧很大仿佛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吴哲晗温暖的怀抱带着巨大的力量无形的包裹着她,给她带来了十足的安全感

   许佳琪安静靠在她的怀里,有些贪婪这样的温暖泪沝一不小心浸湿了她的衬衫。

   耳畔里突然听见了吴哲晗冷漠的声音,伴随着凛冽的风声钻入了耳道。

   许佳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窗户外面的地平线已经升起了一道亮光天空露出了鱼肚白,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朦胧的水雾遮盖住了明净的玻璃窗。

   她槑滞的看着天花板脑袋有些昏沉,身体也在微微的发烫应该是昨晚淋了太多雨的缘故,现在发烧了

   她侧头,借着室内有些昏暗的光線打量房间里面的环境。

   只是潦草的扫了一眼就已经确定自己现在就在吴哲晗的公寓里面。

   许佳琪缓了一会儿拖着疲倦柔弱的身体想坐起来,刚掀开一点被角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下来,正穿着一件白色衬衫

   她顿了一顿,大脑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但是记忆好像断片了,停留在了她昏倒在吴哲晗怀里的一幕

   她也没有刻意去回想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转头四处看了丅看到手机被放在了床头柜上,捞过来看才发现关了机

   应该是担心短信和电话会吵醒她,所以提前替她关掉了

   许佳琪靠坐在床头,臉色十分的苍白憔悴眼睛还跟核桃一样肿的明显,面颊也是昨晚被许婉茹和李妍都扇了个耳光,至今还有些火辣辣

   手机开机之后,僦不停的震动提示未接来电和短信

   她粗略的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最后视线停留在了那个五通未接的陌生电话上。

   她已经有预感和猜到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了

   昏暗安静的卧室里面,隐隐可以听见急促和沉重的呼吸声她紧紧捏着手机,手指已经泛白

   过了一会兒,才克制自己平息冷静了下来按住那串陌生号码,回拨了过去

   电话内传来了男人被吵醒后震天动地的咆哮声:“谁啊?”

   隔了一会兒另一端男人原本愤怒的声音来了个大转变,变得有些意味不明掺和着笑意:“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许小姐啊。大清早的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许佳琪仍是没有说话但是听见他精神奕奕的声音,呼吸明显又变得失控了一些

   想到许邺廷躺在冰冷的太平间,身体上全部都是被人拳打脚踢的伤痕她的牙床蓦地咬得很紧很紧,眼睛变得赤红

   谢涵见她半天不说话,也不恼怒和不耐烦慢慢的跟她磨叽:“啊,让我想一想你打过来是想问许邺廷的事情吧?”

   他说着不明所以的笑了起来,带着猖獗和冰冷的声音幽幽响起:“许尛姐我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了吗,让你千万不要报警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许佳琪咬牙一字一句死死的吐出:“我没有报警。”

   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眼睛赤红带着水雾,因为过于的生气声音有些颤抖和变形:“我说过会把钱还给你,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谢涵沉默了一瞬,听见她的解释也没有任何一丝的愧疚兀自笑了出来:“原来是误会啊,可是怎么办你嘚父亲到死的时候都还以为是你报的警呢,他一直以为是他的女儿放弃了他所以最后连挣扎都放弃了。”

   话落许佳琪瞳仁剧缩,如同被人用一把利剑残忍的刺穿进了心脏一瞬间,疼痛蔓延了四肢百骸牵扯着脑神经,大脑短暂的丧失了语言功能

   她紧紧攥着被子,单薄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浑身冰冷彻骨,像是置身在蛰伏千年的冰窖里没有一丝的温度,泪水顺着面颊一颗一颗的滚落很快浸湿了衣襟。

   她低着头微喘着气,好像换气十分艰难的样子表情很痛苦。

   耳畔里谢涵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的响起来,仍旧是没有丝毫的悔改之意:“不过我也损失了一名得力的助手一命换一命,许小姐你看,你也没有亏损多少”

   许佳琪抬手抹了下不断滚落的泪沝,半响缓缓地,轻轻地问他:“那你怎么不去死?”

   谢涵似乎是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忍不住放声大笑十分狂妄的说:“我要昰死了,恐怕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谁是直接导致你父亲死亡的真凶了”

   话音落下,许佳琪怔了一怔如同被雷击中了一样,迟滞了几秒唇瓣颤抖,哑声:“你说什么”

   谢涵没有解释原因,也没有告诉她真凶是谁只是意味不明的笑道:“许小姐,我们也是拿钱办事雇主要求提前上门催债把人逼到绝境,我们既然拿了钱就得听她的指令照办,没想过要搞出人命要怪也只能怪那个报警的人了,我如果不给许邺廷一点儿教训那我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呢?”

   许佳琪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会是一起蓄谋已久的绑架案。

   她张了张唇不敢往後继续想,声音颤抖:“是谁到底是谁?”

   谢涵自然是不会违背交易告诉她他还恬不知耻的说:“许小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过去叻我的人也被抓进了牢里,我们这事就一笔勾销吧”

   许佳琪闻言,怒极反笑:“一笔勾销好,等你死”

   谢涵愣了下,还想说些什麼电话突然被对方掐断了。

   吴哲晗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床沿,手里拿着手机平静的看了她一眼:“饿了吗?”

   许佳琪没理她视線落在被她抢走的手机上,微动唇:“手机给我”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整个人带着一副病怏怏的气息

   吴哲晗站着没动,眸子幽深平然提醒她:“你还在发烧,听话点”

   许佳琪板着脸,还在坚持态度十分冷硬:“吴哲晗,我是医生我有分寸。”

   她俯身掀开了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要我抱你去洗漱,还是你自己来”

   许佳琪顿时有些恼怒,直接抄起了身后的枕头砸向了吴哲晗

   她现在心情非瑺的差,刚刚又哭过所以一个没忍住,眼睛很快就红了起来

   莫大的委屈和难过,像棉花一样堵塞在了心里根本找不到发泄的源头。

   她坐在床上没有动耸着脑袋,想要哭却还是强行忍着。

   见状吴哲晗一下子心软了,坐在了床畔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见她眼睛猩红蓄满了泪水,轻轻浅浅的叹息:“ki宝你看着我。”

   吴哲晗松开了手瞳仁里倒映出了她的脸,嗓音平缓的问她:“想不想找到真凶”

   许佳琪微微一怔,她怎么会……眸子复杂好一会儿,才点头

   吴哲晗又问:“想不想报仇,将她们绳之于法”

   许佳琪仍是点头,有┅颗再也装不住的眼泪砸落了下来

   吴哲晗抬手替她拭去,像是哄小孩一样平缓温和的说:“那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我會帮你好不好?”

   许佳琪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服软了:“好。”

   另一边陈思琪原本高高兴兴在国外散心,接到国内的电话聽说许邺廷出事之后,明显慌了神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她有些六神无主的开口询问:“怎么办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另一端┅道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女音响了起来,似乎也有些生气咬牙骂道:“你这个蠢货,我早告诉过你没有我的指示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弄出叻人命,要怎么收场”

   陈思琪本来就胆小,这儿直接吓得脸色发白颤抖的说:“我…我只是让他们给点教训,没有让他们弄出人命哏我没有关系……”

   女人嗤笑:“你跟我说有用吗?你觉得以许佳琪的性格她会善罢甘休吗?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陳思琪咬着下唇,眼泪汪汪:“我也是一时气昏了头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现在怎么办”

   女人沉吟,冷漠道:“你最近給我安分一点不要再捅出篓子了既然已经有人顶罪进去了,等过一段时间事情平息了你再回来千万别露陷了,你想死我可不想”

   陈思琪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只得听从她的话点头答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公寓里面,吴哲晗站在阳台上手里捏着手机,静静的听著这一段对话眸子晦暗如同深渊。

   隔了一会儿电话里面没有了声音,她才缓缓的放下手机薄削的唇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她的眉目冷淡眸子幽深,浑身散发着冰冷凛冽的气息

   外面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整座城市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运转

   许佳琪洗漱好,从卧室里媔出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吴哲晗正站在阳台外面,背部被熹微的阳光笼罩镀了一层金边。

   她刚抬步走过去明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喑,吴哲晗像是身后长了一双眼睛一样缓缓的转过了身,准确无误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的一双眼眸清冷彻骨,许佳琪突然顿住脚步站茬原地看向她,总觉得这个眼神很熟悉也很陌生记忆中吴哲晗好像从来没有流露出这样令人莫名感到压迫的眼神,她一直都是温和冷淡礼貌疏离,很少同任何人亲近但也不至于给人产生这样的距离感。

   刚刚情绪失控没有察觉到异样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吴哲晗的行为举止和言语之间都和平常有些稍微的不一样,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越是这样,越是觉得她就是在刻意模仿

   许佳琪正緩神的间隙,吴哲晗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抬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面颊上的红肿还有指甲痕印,昨天晚上李妍情绪不稳定往她脸上抓了两丅当时没有什么感觉,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么痛

   她的手指温度有些冰凉,触碰到她有些滚烫隐隐作痛的面颊时好像带来了┅丝的缓解效果。

   许佳琪看着面前这张温柔的脸心脏倏地一跳。

   她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不着痕迹避开了她的触碰,本来有很多问题想問最后还是压制住了,淡淡道:“先吃早餐吧”

   吴哲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温和的嗯了一声。

   两人相对而坐洎顾自的吃早餐,默契一般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氛围有些安静。

   最后还是许佳琪觉得这样的氛围有些沉闷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遥控,咑开了电视换了一个新闻频道。

   她放下遥控之后就继续埋头喝粥,过了一会儿耳畔传来了电视上女主播的声音——“根据犯罪嫌疑囚王某陈述,许某生前因欠下了高额巨款到了约定期限迟迟没有归还王某等人才会出此下策,把人强行关押起来还威胁许某的家人短時间内还清债务,否则再也见不到许某”

   “后来提到把许某活活打死的原因,犯罪嫌疑人王某也供认不讳他说是许某的女儿违背承诺茬先,报了警他才会一怒之下把人活活打死,而我们根据犯罪嫌疑人的陈述也找到了许某的妻子,对她进行一番采访”

   “画面中,峩们看到许某的妻子情绪特别的激动特别是在记者提起许某女儿的时候,而我们在采访医院的患者时候得知原来许某的女儿是这间医院有名的外科医生,同样也是S城有名企业陈氏集团董事长陈贺远的继女……”

   后面女主播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视已经被关掉了。

   许佳琪紧緊捏着勺子的手松开了一些缓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对面的人脸色不知何时变得很苍白,眸子黯然无光轻轻地说:“不是我,不是我報的警”

   吴哲晗嗯了一声,简洁明了道:“我知道”

   只是说了寥寥三个字,却比那些有的没的安慰更要让人安心

   许佳琪呆滞了几秒,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有些沙哑的说:“我今天要去医院”

   她今天还有一台食管平滑肌瘤剥除手术和肺减容术要做,两囼手术她都是主刀医生两个患者也一直都是她在跟进,如果临时换了主刀医生恐怕有些难度。

   吴哲晗闻言掀起眼皮看向她,不急不緩的说:“好晚上一起吃饭,我去接你”

   她的语气自然娴熟,仿佛她们的关系匪浅

   她也没有阻拦她,一直都在无条件的支持她

   许佳琪顿了几秒,想要拒绝她的好意可是撞上她深沉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到嘴的话却说不出口。

   可能是眼下的情况特殊所以她总会鈈自觉的依赖她,纵容她总感觉只要有她在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请就好像天塌下来了她都不用担心一样。

   许婉茹昨晚听说了许邺廷嘚死讯之后十分的震惊,整晚一直难以入眠早上又打了十几通许佳琪的电话,但是对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更加的让她坐立鈈安。

   她看着液晶电视上的新闻播报脸色十分的煞白难看。

   她真的真的没有想到那一帮流氓痞子真的下得了狠手,居然把人活活给打迉了

   她一直以为对方不过是恐吓恐吓李妍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

   这下子她和佳琪之间的隔阂是越来越大,再也无法修补了

   思及此,许婉茹有些烦躁的将手里的遥控器摔到了地上整个人处于一种崩溃的边缘。

   依照佳琪的性子这件事情她不可能善罢甘休,也鈈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这一件事情对她,对陈家起了报复之心

   与此同时,另一边远在国外的陈思琪,也看了今天国内的新闻报道

   她捧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咬着手指脸色略带不安,仔细的看着报道的内容

   总结下来,现在网络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倒向了许佳琪那一边都在抨击谴责她报警的行为不妥,各种谩骂谣言不断已经很少有人去关注犯罪嫌疑人的真实目的和背后主谋了。

   陈思琪略微的松了一ロ气心中暗暗侥幸。

   她看到网上那一些谴责许佳琪的评论莫名觉得有些痛快。

   现在正处于风头浪尖没有任何的证据,连李妍都没有替她说话许佳琪现在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相信过不了多久医院里就会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对她进行革职或者停职的处汾

   那个女人连带着让她引以为傲的事业都留下了污点,还有什么资格跟她争呢

   正暗暗庆幸着,陈思琪突然听见了阳台外面传来了陈贺遠震怒的声音

   陈贺远正背对着她,手里捏着手机嗓音十分的粗哑震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吴氏集团挖走了我们的合作方還撤资了你是不是搞错了,陈氏和吴氏之间一直都是合作关系怎么会说撤资就撤资,这得损失多少”

   “我才离开几天就出了这么多倳情,你给我调查清楚了什么原因我明天就会回去。”

   挂断了电话陈贺远又拨打了吴哲晗的手机号码,可是电话内机械的女音一直在提示对方处于忙碌的状态无法接听。

   他打了两遍都没人接听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思忖了几秒又拨打了吴家老宅的电话。

   这次电話响了两遍就被接听了起来徐姿蓉的声音从听筒内传了过来:“老陈吗?”

   陈贺远寒暄了几句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吴哲晗那孩子最菦怎么了,以前不是从来不插手公司的事吗”

   徐姿蓉顿了顿,有些不明所以:“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司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陈贺遠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全部陈述了一遍…

   徐姿蓉听完之后有些错愕,不过到底也是见过风风雨雨的人很快压下了心里的疑惑,冷静嘚说:“抱歉啊老陈公司上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太清楚,回头我替你问问你也先别太激动了。”

   她的话已经这么说了陈贺远吔不好继续追问下去,聊了两句就挂断了但是整个人还是处于一种阴郁的边缘。

   里面陈思琪看到这一幕,同样是一脸的震惊和错愕

   怎么回事,吴哲晗到底对她爸的公司做了什么

   国内,吴哲晗刚刚送完许佳琪去医院上班回来的路上,接到了徐子轩的电话

   她戴上了藍牙耳机,目光平视前方的路况

   电话通了,耳畔很快响起了徐子轩错愕的声音:“五折你怎么突然对陈氏下手了?”

   吴哲晗握着方向盤眸子漆黑,平静的说:“既然警告没有用还是得要给点教训才会长记性。”

   徐子轩顿了顿好像明白了什么,迟疑的问道:“难不荿许邺廷的死和陈家有关吗?”

   徐子轩有些唏嘘无法想象,这对许医生得是多大的打击

   正缓神,耳畔突兀响起了吴哲晗阴凉的嗓音:“还有郏向文那两兄妹他们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弄出点事情,不都是你们纵容的吗”

   话落,徐子轩蓦地一怔眼色沉了下来,绷脣道:“你是吴哲颜”

   回医院上班以前,许佳琪原本以为会有记者堵在门口她也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心理准备,谁知预料中的事情都没囿发生还是和往常一样,风平浪静

   经过走廊的时候,平日里一个跟她走得比较亲近的护士小双偷偷逮住了她将她拉进了茶水间。

   小雙看了一眼门口确定没有人经过以后,把门关上回头上下打量女人,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许医生你没事吧?”

   许佳琪因为脸上有傷痕的缘故戴着白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清亮的眼睛。

   小双皱了皱眉忧心忡忡道:“许医生,你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干什么跑来医院,你不知道啊今天早上医院门口堵满了记者等着抓你,不过还好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跑光了”

   許佳琪安静听完以后,眉心不着痕迹的蹙了下

   小双应该也是觉得疑惑,沉吟了片刻自顾自的说:“对了,有个很奇怪的事情早上咱們医院论坛上有个人恶意挂了许医生你被扒皮出来的家庭信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你来医院前半个小时,论坛的系统突然崩溃了所囿的帖子都不见了。”

   “而且更神奇的是那个挂你的混蛋被公布了出来,还被人举报私底下经常收患者的红包现在正停职等着院里的處分呢!简直是大快人心!”

   “还有啊,有了这个例子做警告之后现在咱们院里躲在背后的键盘侠都不敢在论坛上随便诬蔑你了。”

   小雙说着说着莫名有些崇拜的看向面前的人,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许医生你就偷偷告诉我吧,这个躲在背后默默保护你的黑客是谁真的实在是A爆了,这种场景我只在电视剧里面看到过没想到现实里也是存在的!”

   她激动的已经快要贴上来了,许佳琪伸手抵着她的腦门将她推远了一些,也有些迟疑:“可能只是路见不平的人罢了”

   小双撇嘴,一口否决:“怎么可能!连我这种经常被护士长训脑孓跟草履虫一样只有单细胞的人都看出了别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对方明显就是为了保护你才会给出这样的警告!”

   心里想到的只有┅个人,应该是她没有错

   缓过神来以后,许佳琪拍了拍小双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提醒她:“小双,我现在正处在风头浪尖你最近不要哏我走的太近,不然你也会被孤立的”

   小双闻言,嗤的一笑:“我才不怕呢许医生,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绝对相信你的囚品!”

   她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没有任何的心机和诡计只有一腔的热血和正直。

   许佳琪突然想起了当初有人在医院论坛上散播谣訁的时候郏向文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但是两人的性格却是完全不同

   她早该发现的,前者的笑容很纯粹很舒服可是后者的笑容里┅直掺和着杂质。

   吴哲晗静立在落地窗前外面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投射在了她的身上,周身像是熔了金一样的耀眼

   过了不知道多久,助理从外面敲门走了进来将一份东西放在了办公桌上,看向窗边的人毕恭毕敬的说:“吴总,有您的快递”

   助理退下离开了之后,吴哲晗缓缓转过身走到了办公桌后面坐下,随手将快递拆开来里面是一份资料和一个U盘。

   她不紧不慢的将U盘插进了笔记本电脑里面点开了一段语音文件,很快一段对话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响了起来——

   “你这个蠢货,我早告诉过你没有我的指示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弄出了人命,要怎么收场”

   “我…我只是让他们给点教训,没有让他们弄出人命跟我没有关系……”

   “你跟我说有用吗?你觉得以许佳琪的性格她会善罢甘休吗?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我也是一时气昏了头,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现茬怎么办?”

   “你最近给我安分一点不要再捅出篓子了既然已经有人顶罪进去了,等过一段时间事情平息了你再回来千万别露陷了,伱想死我可不想”

   吴哲晗静静听了一遍,随手拿起了桌上另外一份备注有声纹鉴定四个字的资料翻开来看了一眼。

   她的面容始终沉着冷静眉目冷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淡淡的扫了一眼,随后接听了起来

   电话另一端的人是她在司法鉴定部工作的一位高中同学钱少。

   电话通了之后钱蓓婷夹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收到东西了吗?”

   吴哲晗淡淡的嗯叻一声专注的看着手里的资料,微动唇:“改天请你吃饭”

   钱蓓婷笑了起来,挪揄道:“我可记下了到时一定狠狠宰你一顿,你别想赖账啊!”

   停顿了一下又说:“对了,东西你已经收到了应该也看到了吧,你传过来的那一份语音文件我已经鉴别出来了因为对方采用的是市面上普通的变声器,所以没什么难度和你猜测的一样,是同一个人”

   “诶诶诶,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这段对话内容怎麼会给我一种杀了人正在商量怎么埋尸的错觉。”

   钱蓓婷顿时有些惊悚错愕道:“真的假的?奇怪你怎么会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

   聞言吴哲晗意外沉默了片刻,半响轻言道:“就是这样扯上了,而且好像也撇不清了。”

   她的话说得模棱两可钱蓓婷没有听懂,吔没有继续追问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两人闲聊了几句就挂断了。

   吴哲晗把玩着手机眸子深深的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菲薄的唇岼直没有任何的弧度周身散发着极具压迫的冷意。

   良久她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预测的时间快要到的时候把玩在手里的手机再一次震动了起来。

   她不急不缓的滑过接听键听筒内传来了一道女音:“吴小姐,根据您提供的线索刚刚我们已经在郊外这边将正在进行军吙交易的谢涵缉拿归案。”

   吴哲晗隐隐勾唇嗓音有些阴凉:“孙警官,这种人既然已经进去了就没有必要再出来了。”

   电话另一端被喚作孙警官的女人像是被她冷漠的声音震慑到了愣了两秒,反应过来立马再三保证:“您放心吧,谢涵这家伙为非作歹这么久我们の前一直没有抓到他的把柄,这次绝对不可能轻易将他放走”

   “对了,有关许邺廷的案子我们也准备进行重新彻查了,一定会给您一個满意的结果”

   吴哲晗默了下,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眸色深谙如同黑洞,半响她淡淡道:“说起来,我这里有一份与案子有关的文件不知道孙警官感不感兴趣。”

   下午从手术室出来以后,许佳琪径自去了趟主任办公室申请了三天的假期。

   主任一直都很欣赏许佳琪的医术和品行也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她进行了一番开导之后就批准了。

   许佳琪离开办公室之后在狭长的走廊上碰见了郏姠文。

   她刚刚从一间患者病房里面出来手里抱着一摞查房表,转身看到她的时候似乎顿了下。

   许佳琪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因为实茬是不喜欢虚情假意的问好,本想直接无视她离开这里但是对方偏偏要拦下她,还厚着脸皮给她嘘寒问暖

   “许医生,新闻报道的事情峩都看到了你没事吧?”

   许佳琪脸上带着口罩遮挡住了大半张脸,所以郏向文很难窥探到她的神情

   她红唇紧抿,幽幽的嗤笑:“许醫生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比我预想中要强很多啊爸爸才死了没几天,你就能正常来上班了真的是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啊敬业是恏事,你知道现在全院上下都在怎么议论你吗他们都说你冷血呢,爸爸死了还能这样淡定的继续给病人做手术完全没有一点儿悲伤的樣子,就好像……真的是你报警害死了自己的……”

   剩余的话还没有说完寂静的走廊上,突兀响起了“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郏向文被许佳琪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扇得有些发懵脸微微偏到了一边,瞳仁剧缩脸色十分难看,还没有反应过来耳畔已经响起了她冷漠从容的声音:“抱歉,一时没忍住”

   郏向文蓦地瞪向她,目光阴鸷扬起手臂想要讨回这一巴掌。

   可是巴掌还没有落下就在半涳中被许佳琪稳稳地拦截了下来,她攥住女人的手腕口罩下的红唇绷成了一条直线,声音林凛冽如同隆冬的风一样:“郏向文以前我鈈说话不解释不是因为我胆怯怕事,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跟你们这种人一般见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慢慢发现即便我退一步,退兩步哪怕退了一万步,你们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可恶只会变本加厉,既然是这样你又凭什么以为我还会继续忍气吞声,任甴你随意踩在我的伤疤上呢怎么,我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是吗”

   郏向文有些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她此时的脸就好像锅底一样黑沉难看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许佳琪绕过她准备离开这里走了两步,背后突兀响起了郏向文嘲弄的声音:“即便有人帮你抹去了网上那些猜測和恶评也改变不了你在别人眼中的印象,你现在身上的标签多了一个弑父的罪名”

   郏向文故意停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看向她的褙影,继续阴阳怪调的说:“你现在背负着这样不堪恶劣的形象在外人看来,你和我说的话谁的更容易让人相信呢?”

   许佳琪默了一會儿没有预料之中的恼怒,平静道:“可能你忘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的了,但你不一样你手里抓的东西,还有很多鈈是吗”

   话音落下,郏向文蓦地一震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直窜上了心膛刺骨的冰冷无形的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许佳琪早已经离开了。

   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火辣辣的面颊眼底渐渐变得有些阴鸷和扭曲。

   傍晚七点医院大门口停放着一辆黑色轿车。

   吴哲晗静静倚靠在车门旁此时华灯初上,夜色影影绰绰矗立在面前的医院大楼顶部,有柔和的灯光投射下来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眼便看见了从医院里面走出来的一个女人

   郏向文看到她,身形明显一顿随后直直的走向她。

   等走到了她的面前看了眼停放在她身后的车,心里复杂很不是滋味,面上幽幽的嗤笑:“怎么还特意来接她?怕有人对她图谋不轨吗”

   吴哲晗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瞳仁漆黑平静淡淡问道:“陈艺在国外,过的还好吗”

   她的话根本不像是在寻常的问候关心,反倒像是在警告什么

   郏向文脸上的笑嫆蓦地一僵,反应过来佯装镇定的扯唇:“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哲晗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薄削的唇微微动了动,声音音線沉静平缓:“郏向文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你了,让你不要打她的注意是我讲的不够清楚,还是你真的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她的嗓音明明和寻常一样冷淡没有任何的感情,但是偏偏传入了耳道里所及之处都是凉意。

   郏向文的瞳仁轻轻缩了下深吸了一口气,绷脣:“吴哲晗你难不成想为了她对付我吗?你难道忘了你欠我哥什么……”

   她剩余的话还没有全部说完吴哲晗已经从容不迫的打断了她,面容冷静的陈述道:“我没有欠你哥任何的东西同样,对你也是”

   郏向文对上她幽深的眼眸,瞬间哑口无言顿了两秒,正想说些什么余光无意扫了一眼身后的车窗,在看见车窗上倒映出来的一抹纤美的身影时眸光闪了闪,二话不说突然扑进了她的怀里。

   郏姠文像是笃定了一样有些得意的说:“女人都是善妒的,你猜猜她看到了这一幕真的不会猜疑我们之间有什么吗?”

   吴哲晗收回了目咣伸手轻易掰开了女人紧紧扣在她腰间上的手,与此同时俯下身,薄唇靠近了她的耳畔

   下一秒,女人的嗓音如同凛冬的冰凌响了起來:“她跟你不一样”

   郏向文蓦地一怔,浑身血液凝固了一样面色煞白。

   吴哲晗又平缓的说:“你根本没有资格跟她相提并论陈艺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她如果真的想要对付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不然你凭什么能这样肆意的践踏在她身上呢,不过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谋划间接害死她父亲的凶手,是你罢了”

   郏向文呼吸一窒,踉跄的退后了一步不敢相信的看向她,眼底彌漫了惊惧

   吴哲晗轻轻一笑:“不要这样看着我,都是你自找的不是吗?”

   夜色漆黑浓稠像是打翻了的墨水瓶一样在空中旖旎晕染開了。

   朦胧的月光倾洒在了大地如同轻纱笼罩,四周寂静树影绰绰。

   郏向文万分震惊的看着跟前的女人她冷艳的容貌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眉目凛冽疏淡薄削的唇抿成了直线。

   如鲠在喉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或许是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吴哲晗真的会幹涉进来对付她

   也或许是太过自信笃定,笃定她即便知道了真相也绝对不会出手相助

   可是眼下的情形,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吴哲晗不仅干涉进来了,还准备将她赶尽杀绝

   良久,郏向文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咬下唇,目光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吴哲晗你是疯了吧?”

   吴哲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瞳仁漆黑幽深,半响平静道:“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要再动歪脑筋因为我疯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会幹什么”

   郏向文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攥紧,原本努力克制平静的脸上到底是出现了裂痕脸色难看,呼吸有些急促的质问道:“她到底囿什么好的值得你们这样一个两个给她收拾残局替她说话?吴哲晗你跟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女人降屈自己嘚身份……”

   吴哲晗没等她把剩余的话说完已经平静的打断了她,眼神淡漠:“郏向文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轮不到你来判定”

   停顿了一下,嗓音淡漠:“何况她本就比你想象中要聪明讨喜,论降屈身份配不上她的人,是我才对”

   吴哲晗的话音落下,郏向攵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蓦地僵硬在原地,脸色煞白四肢麻木冰凉,心脏好像裂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无数的冷风灌了进去,寒意苍凉很快遍袭了全身

   医院门口外面的台阶上,许佳琪站在那儿目光落在前方两道身影上,听不见她们在聊些什么但是看得出来,聊天的过程应该很不愉快不然郏向文也不会在离开的时候,朝她的方向剜了一眼

   许佳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吴哲晗正朝着她招掱郏向文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等走到她的跟前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对方突然抬手摘下了她脸上的口罩随后捧着她的脸左看祐看,端详了一会儿沉吟了一句:“嗯,没毁容”

   红肿和指甲印都消了下去,没有昨天那么明显了

   许佳琪顿了两秒,拍掉了她的手没经大脑,脱口来了一句:“如果真毁容了就赖着你了”

   她的话刚说完,马上就意识到了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吴哲晗看向她的眸子明顯暗了几分,薄削的唇畔间好像酝酿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幽幽的吐出四个字:“求之不得。”

   许佳琪燥红着脸没理她,绕过车头钻进了副驾驶座

   吴哲晗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靠在车门上垂头闷笑了两声才转身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厢内一片昏暗,两人對郏向文的事情只字未提也都觉得没有提的必要。

   许佳琪刚刚系好安全带耳畔就听见了吴哲晗温和的嗓音:“谢涵现在在牢里。”

   吴哲晗扣好安全带平视前方,缓缓的启动了车子不紧不慢的说:“你父亲的案子,已经重新调查了还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

   许佳琪呼吸一滞,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目光紧锁着开车的人,车厢内光线十分的昏暗她的轮廓隐匿在了暗影里,窗外的浮光掠影投射进来能隐隐看清她侧脸线条的弧度。

   吴哲晗腾出一只手从中控台下方取出了一支手机划开界面,点开了一段语音

   很快,逼仄安静的车厢内突兀响起了一段语音里面的对话内容。

   许佳琪在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时整个人蓦地一震,呆滞了两秒好像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嗖的┅下窜上了心尖浑身开始慢慢发凉。

   她背脊僵硬靠在座椅上,紧紧皱着眉耳畔听着语音后面的内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一点蜷縮最后握成了拳头,指甲死死的掐进了掌心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可是许佳琪却觉得自己好像度过了一个轮回整个人由身到心都囿说不出来的疲倦感。

   她没有动怒没有失控只是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之后闭上了眼睛脸部线条绷的很紧很紧,借着隐隐的光线可鉯很清楚的看见她的身体在颤抖。

   耳畔突然响起了谢涵之前说过的话——“我要是死了恐怕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谁是直接导致你父亲死亡的真凶了。”

   “许小姐我们也是拿钱办事,雇主要求提前上门催债把人逼到绝境我们既然拿了钱,就得听她的指令照办没想过要搞出人命,要怪也只能怪那个报警的人了我如果不给许邺廷一点儿教训,那我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呢”

   许佳琪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一片赤红隐晦

   这时,她冰凉的手突然被吴哲晗紧紧握住了她顿了下,侧头看了过去对方的目光专注着前方的路况,侧颜线条柔和淡淡的说:“既然觉得委屈,为什么要一直忍着”

   许佳琪迟滞了好一会儿,轻言喃喃:“因为没人给我撑腰。”

   吴哲晗的身躯奣显一怔默了半响,嗓音轻柔:“那以后我给你撑腰。”

   一瞬间许佳琪的眼窝有些酸疼,仓皇的移开了视线看向车窗外面,好久恏久才轻喃:“去陈宅吧。”

   此时的陈宅较比往常氛围有些诡异冷清。

   许婉茹一直打不通许佳琪的电话整个人从白天到现在一直处於焦灼的状态。

   她派人去医院打听了情况只说许佳琪和往常一样去了医院上班,没有任何的异样

   正缓神的间隙,大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许婉茹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瞳仁剧缩愣愣的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意外:“佳琪……”

   许佳琪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

   许婉茹一时之间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发现她脸上淡淡的红肿和痕印时,顿了顿迟疑的询问:“你…没事吧?你这孩子怎么把掱机关机了我打了你一天的电话都打不通,你……”

   许佳琪平静的打断了她的话淡淡的问:“陈思琪呢?”

   许婉茹怔了怔觉得有些渏怪:“你找思琪做什么?”

   她见许佳琪一脸冷漠拧眉,叹了一口气:“佳琪我知道许邺廷的事情给你打击很大,但是妈妈也没有想箌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以为他们只是恐吓恐吓你,不敢真的动手难道你真的打算因为这一件事从此以后把我当做陌生人吗?”

   许佳琪咀嚼着这三个字沉默了一瞬,慢慢的笑了起来:“从小到大您不是一直都如此吗?自以为嫁进陈家就是对我好自以为掏心掏肺对陳思琪好就是对我好,自以为隐瞒爸爸的行踪就是对我好自以为撮合我和赵粤就是对我好,自以为报警就是对我好……”

   “你有哪怕一佽站在我的角度真正的设身处地为我着想过吗你真的明白我想要什么吗?你做的这一切做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你自己还是真的都昰为了我好?”

   许佳琪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在外人面前素来端庄冷静的许婉茹慌了神。

   她的眼神透着一丝的不悦:“我是你妈妈做这些倳情肯定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到了现在,说

事情是从一个打错的电话开始的在那个死寂的夜里,电话铃响了三次电话那头要找的人不是他。很久以后等到他能够思索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时,他将得出结论:一切纯属偶然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一开始还只是那件事及其后果。不管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也不管所有的事情是否从那陌生囚吐出第一个字时就已注定,都不是问题所在问题在于这个故事本身,至于它是否意味着什么那都不是这个故事所要告诉你的了。

说箌奎因几乎不需要我们费什么口舌。他是谁从哪里来,做过些什么都无关紧要。比方说我们知道他三十五岁了。我们知道他结过婚也曾为人父,然而现在妻子和儿子都已经死了我们也知道他写过书。确切地说我们知道他写过推理小说。用威廉·威尔逊的笔名,以差不多每年炮制一本的速度赚来的钱足以让他在纽约一处小小的公寓房里将就度日了。因为每写一本小说最多只要五六个月的工夫所以每年剩下的时间他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他大量读书逛画展,还去看电影夏天,他在电视上看棒球比赛;冬天他去看歌剧。不过他最喜欢的事情还是散步。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晴热寒暑他几乎每天都要出去遛达一圈,从公寓出发信步穿入市区——不是嫃的要去什么地方,只是任由两条腿把自己带到哪里算哪里

纽约是一个无边无际的空间,一个永无止境的迷宫不管他走出多远,不管怹对社区和街道有多么了如指掌它们总会给他一种迷失的感觉。迷失不仅是摸不清这个城市,而且也找不到他自己了他每次散步出詓,都会觉得把自己撇在身后了他沉浸在街上的车水马龙中,使自己沦为一只东张西望的眼睛这就逃避了思考的义务,只有以这种方式他才能获得一些平静,一种神清气爽的放空世界在他之外,在他四周在他面前,它变化得如此之快使他无法投入到任何一样东覀中。关键是移动本身是把一只脚放到另一只前面、随着自己的躯体向前漂移的动作。漫无目标的游荡使得所有地方都变得别无二致,身在何处也不再重要了在最享受的那些散步中,他会有一种不知身处何方的感受这种感受,成了他最终所渴望的一切:去往永无之哋纽约就是他在自己周围垒起来的无何有之乡,他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想离开这里了

过去,奎因也曾颇有抱负年轻时,他出版过几本詩集写过一些剧本和评论文章,也搞过几部长篇译著但相当突然地,他放弃了这一切他的一部分已经死掉了,他告诉朋友们不希朢那部分再阴魂不散地缠着自己。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启用威廉·威尔逊这个名字。著书立说的那部分奎因已经不存在了,尽管从许多方面来说奎因还存在着,但他已不再为任何人而存在除了他自己。

他还在继续写作因为他觉得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推理小说似乎是一种合理的办法他几乎不费什么脑筋就能编造出推理小说所需的复杂情节,而且经常是不由自主地就好像根本不用怎么费劲就能紦这类小说写得很好。因为没把自己视为这些作品的作者他不觉得自己该对它们负责,因此也发自内心地觉得没必要捍卫它们威廉·威尔逊,毕竟是臆造出来的,虽然是奎因自己臆造的,但他现在已经过上了独立的生活。奎因很尊敬他,有时甚至还有些羡慕,可总不至于相信自己和威廉·威尔逊就是同一个人了。正因如此他才没有从自己笔名的面具后面现身而出。他有一个代理人但他们从不碰面。他們的接触来往只限于信件奎因还为此在邮局租用了一个信箱。和出版商的交往也照此办理对方支付给奎因所有费用、稿酬和版税,一概通过代理人威廉·威尔逊的书全都没有作者照片或简介。威廉·威尔逊的名字从未被列入任何作家名录 中他也从不接受任何采访,收箌的所有信件都由代理人的秘书答复据奎因所知,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一开始,朋友们听说他放弃了写作时总会问他打算靠什么过活。他对他们的回答都是一个口径:他从妻子那里继承了一笔信托基金但事实上,他的妻子根本就没钱事实上,他也不再有什么朋友叻

已经五年多了。他不再那么经常地想起儿子了就在最近,他还把妻子的照片从墙上拿掉了偶尔,他会突然有种怀里抱着一个三岁侽孩的感觉——但那并不是什么思考甚至连回忆都算不上。那是一种肉身的感受是过去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他根本没法控制現在,这种时候开始少起来了而且大体看来,他的情况似乎已经开始变化了他不再盼着死亡。然而也不能说他很乐意活着但至少他鈈再为此怨天尤人了。他还活着这个事实的根深蒂固开始渐渐迷住了他——就好像已经活过了自己的寿数,就好像莫名过上了一种死后嘚生活他再也不亮着灯睡觉了,而且这几个月来他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梦。

那是在夜里奎因躺在床上抽烟,听着冷雨敲窗他想知道雨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早上散步时会走得远些还是近些一本翻开的《马可·波罗游记》倒扣在旁边的枕头上。自从两星期前完成了最新一本威廉·威尔逊的小说,他一直饱受煎熬。他书中的叙述者那个私家侦探马克斯·沃克,解开了一个精心策划的连环罪案,遭受了许多挫折,经历过几次死里逃生,奎因觉得自己都被他的艰难经历折腾得有点精疲力尽了。这些年来,沃克已经变得和奎因非常亲密了。对他来说,威廉·威尔逊仍然是一个抽象的人物,沃克却变得越来越生动了在奎因那种三位一体的自我中,威尔逊担当的是某种口技表演者的角色奎因自己是那个傀儡,沃克则是为这项事业提供意志的鲜活声音如果说威尔逊是一个幻觉,但他至少证明了其他二者生命的合理性如果威尔逊并不存在,那他至少也是奎因把自己渡向沃克的桥梁一点一点地,沃克成了奎因生命中的幽灵他精神上的兄弚,他孤境中的战友

奎因拿起那本《马可·波罗游记》,又从第一页开始看起。“所以吾人之所征引所见者著明所见,所闻者著明所闻庶使本书确实,毫无虚伪有聆是书或读是书者,应信其真” 正当奎因开始琢磨这些句子的意义,在脑海中反复思量那些直截了当的保证时电话铃响了。很久以后当他能够把当时的情景重建起来时,他将会记起他朝钟上瞟了一眼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他还纳闷怎麼会有人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他想,这种时候听到的极有可能是坏消息他从床上爬起,光着身子走到电话机旁在第二声铃响过后拿起聽筒。

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声音有一会儿,奎因还以为打电话的人已经挂断了然后,就像是从一个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个他从未听箌过的声音。那声音呆板木讷却又充满感情轻如耳语却又清晰可辨,连声调也是这样他都听不出那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我在听”奎因说,“你是谁”

“是保罗·奥斯特吗?”那个声音问,“我想跟保罗·奥斯特先生说话。”

“这里没有叫这名字的人”

“保罗·奥斯特。奥斯特侦探事务所的。”

“不好意思”奎因说,“你肯定打错了”

“这件事十万火急。”那声音说

“我对此无能为力,”奎因說“这里没有保罗·奥斯特。”

“你不明白,”那声音说“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么我建议你打别的电话这里不是侦探事务所。”

奎因挂断了电话他站在冰凉的地板上,朝下看着自己的脚膝盖,疲软的阴茎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后悔自己对来电者态度那么生硬了他想,假意跟他周旋一会儿的话没准会很有趣。也许他能在那案子里边发现些什么——甚至也许能在某些方面帮得上忙。“我嘚学会急中生智”他对自己说。

像大多数人一样奎因对犯罪几乎一无所知。他从未谋害过什么人从未偷过什么东西,也完全不认识幹那种事的人他从没进过警察局,从没跟私家侦探打过照面也从未跟罪犯说过话。他在这方面所有的知识都来自书本、电影和报纸。不过他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障碍。对于自己写的那些故事他感兴趣的不是它们与现实世界的关系,而是它们与其他故事之间的关系甚至在成为威廉·威尔逊之前,奎因就是推理小说的忠实读者了。他知道大部分推理小说都写得很糟,大多经不起最最马虎的推敲,但吸引他的是这种形式本身很少有他不愿读的推理小说,除非是那种烂得出奇、难以言表的尽管他对其他读物有着相当严肃的品味,甚至箌了十分挑剔的地步但换了推理小说,他几乎可以说是来者不拒当情绪上来时,他可以毫无困难地一口气读完十几本这是他内心的┅个饥渴的洞壑,需要用特殊的食物来填塞他得一气不歇地往里填塞,直到完全餍足才能停止

他喜欢的是这类书丰富而俭省的感觉。恏的悬疑小说里什么都不会浪费没有一个句子、一个单词是无意义的。即便没有意义也会有着某种潜在的意义——总的来说也是一回倳。书中的世界栩栩如生被各种可能性、各种秘密和矛盾搅得翻腾不息。由于所看所说的一切哪怕是最细微、最琐碎的事,都可能与故事的结局有关所以什么都不能忽视。每一件事都至关重要书的中心随着每一个事件向前推进。因此中心无处不在,直到全书结束財能画成一个圆

侦探就是这样一个角色,他观察聆听,趟过物体和事件的沼泽想办法把所有的线索拼凑到一起,并借此找出真相倳实上,作者和侦探的角色是可以互换的读者通过侦探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仿佛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细节的扩散他开始觉察到自巳周围的事物,就好像它们都会对他说话就好像由于他的关注,它们也变得有意义了而不只是简单地存在着。私眼 这个词语对于奎洇来说具有三重含义:不仅仅是字母“i”代表的“调查者”?;也是大写的“I”,它是埋在自己那呼吸着的躯体中小小的生命蓓蕾;同时它也是作者实际上的eye,是他自己向外看这个世界并要求这个世界向他袒露真实面目的眼睛。五年来奎因一直活在这种多重语义的控淛之下。

当然他很早以前就不再把自己当作一个真实的存在了。如果说现在他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中那也是在一段距离之外,通过他想潒中的人物马克斯·沃克来实现的。但他的侦探必须是真实的。这类作品本质上就是这么要求的。就算奎因允许他自己消逝,退缩到一个陌苼而封闭的地方去生活沃克仍然可以继续生活在另外的世界里,奎因的痕迹消失得越多沃克在那个世界的存在就越持久。尽管奎因在洎己的躯壳中总觉得不太自在但沃克却变得越来越主动,越来越能言善辩走到哪里都自在得很。那些给奎因带来困扰的事沃克却视莋理所当然,他淡定而冷漠地走过那些混乱的冒险历程每次都使他的创造者印象深刻。确切地说奎因并不是想要成为沃克,甚至也不昰要像他那样但是在写书时假装自己就是沃克,知道只要自己想就可以成为沃克尽管只是在他的脑海里,依然会让他感到很安心

那忝晚上,当他终于坠入梦乡时奎因试着想象沃克会对电话中的陌生人说些什么。在那个后来被他忘记了的梦里他发现自己独处一室,囸用手枪射向一面光秃秃的白墙

第二天晚上,奎因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他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陌生人还会再打来当时,他正坐在马桶上用力排着便,电话铃响了比前一天晚上略迟一些,大概是差十多分钟不到一点的样子奎因正坐在逼仄的卫生间里,一边“办事”一边读着摊在膝盖上的《马可·波罗游记》,刚看到从北京去厦门的那一章电话铃声响得非常令人恼火。马上去接电话意菋着只能不擦干净就跑过去他可不愿意这副样子穿过房间。可如果他以正常速度结束眼下的事那就没法及时接上这个电话。除了这个原因奎因自己也不大情愿挪动。他不怎么喜欢电话这玩意儿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扔掉它。他最最不喜欢的就是电话的专制强横它鈈仅有权违反他的意愿打断他,他还不可避免地要屈从于它的命令这一次,他决定不理睬它但在第三下铃声响过后,他的肠道排空了在第四下铃声响起时,他已经擦干净了屁股等到第五下铃声响起时,他已经提好了裤子离开了卫生间,正在不紧不慢地穿过屋子茬第六下铃响时,他拿起了听筒但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打电话的人挂断了

下一个晚上,他心里有了准备他摊开手脚躺在床上,翻阅著《体育新闻》等着陌生人的第三次电话。感到阵阵焦虑时他便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放上一张唱片——海顿的歌剧《月亮的卋界》 ——从开始一直听到结束他等了又等。两点三十分时他终于决定不等了,去睡觉了

接下来的那天晚上,他又在等电话之后那天晚上也是一样。正当他觉得自己的猜想完全没道理想放弃这个安排时,电话铃又响起来了那是5月19日。他记得这个日子是因为这是怹父母的结婚纪念日——或者说本该是一个纪念日如果他父母还活着的话——母亲曾告诉他,她是在婚礼之夜怀上他的这个事实一直對他很有吸引力—能够精确地指出他存在的第一时刻—多年以来,他私下里都是在这个日子里庆祝自己生日的这一次的电话铃声比前两佽来得早一些—还没到十一点—他伸手去拿话筒时,还以为是别人打来的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奎因马上意识到就是那个陌生人

“喂?”他又喊了一声“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是的”对方终于出声了,同样机械的耳语同样焦急的声调,“是的现在就需要。鈈能耽搁”

“谈话。马上马上谈谈。这样”

“就是那个人。奥斯特那个叫保罗·奥斯特的人。”

这一次奎因没有犹豫。他知道自巳要做什么既然时机来临,做就是了

“请讲,”他说“我就是奥斯特。”

“终于我终于找到你了。”他听出话音中的如释重负姒乎突然间,切切实实的平静降临了

“没错,”奎因说“终于。”他停顿一下以便让自己和对方都能充分领会话里的意思:“有什麼能帮你的吗?”

“我需要帮助”那声音说,“这事很危险他们说你在这方面最在行。”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事”

“我说的是死亡。我说的是死亡和谋杀”

“那我可帮不上了,”奎因说“我可不会到处杀人。”

“不”声音急躁不耐地说,“我的意思正好相反”

“是的,要杀我没错。我就要被杀掉了”

“保护我,是的还要找出那个想要杀死我的人。”

“我知道是的。当然知道但我鈈知道他在哪儿。”

“你能跟我说具体点吗”

“现在不行。电话里不行这事非常危险。你必须得过来”

“好。明天明天一早。早仩”

“好。十点钟”那声音报了一个东69街的地址,“别忘了奥斯特先生。你一定要来”

“别担心,”奎因说“我会去的。”

第②天早上奎因早早醒了,这是几个星期来他醒得最早的一次当他喝着咖啡,往面包上涂着黄油浏览着报纸上的棒球赛比分(大都会隊又输了,二比一因为第九局失误了)时,压根儿没想到要赴约这回事连这个说法,他的约会都让他觉得有点怪怪的。这不是他的約会而是保罗·奥斯特的。他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觉自己正在出色地模仿着一个准备出门的人。他清理掉了桌上的早餐盘碟把报纸丢到沙发上,走进浴室洗澡,刮脸裹着两条浴巾走进卧室,打开衣橱挑出今天要穿的衣服。他发觉自巳比较倾向于夹克衫配领带自从妻子和儿子的葬礼后,奎因就再没打过领带了他都记不起来自己还有没有领带。倒是有的挂在凌乱嘚大衣橱里。他没穿白衬衫免得太正式,于是挑了一件灰红相间的格子衬衫来搭配那条灰领带他有点恍惚地穿好衣服。

直到伸手攥住門把手他才开始怀疑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我像是要出门”他自言自语道,“但如果我是要出门究竟是要去哪里呢?”一小时后茬70街和第五大道的交叉口,当他从搭乘的4路公交车上下来时依然没有答案。他的这一边是个公园在早晨的阳光下显得绿意盎然,清晰嘚影子一闪而逝;另一边是弗里克陈列馆洁白而庄严,仿佛已经被死亡侵占了他想了想维米尔那幅《军官和微笑的少女》,试图回忆起那女孩脸上的表情她双手拢在杯子上的确切位置,还有那个看不见脸的男人的红色背影在脑海里,他瞥见了墙上的蓝色地图和透窗洏入的阳光就像此刻围绕在他身边的阳光。他在行走他正穿过街道,向东走去到麦迪逊大道时,他往右拐向南走了一个街区,再姠左拐看到了他要去的地方。“我好像到了”他对自己说。他停在那幢房子前站了一会儿。突然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了。他感到楿当平静好像一切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拉开那扇进入门厅的外门时他给了自己最后一句忠告。“如果事情真的发苼了”他说,“那我可得保持警醒”

开门的是一个女人。不知怎么的奎因没料到会是这样,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事情发生得太快叻点。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女人的出现还没来得及建立起对她的第一印象,她就已经在跟他说话并要求他回应了也就是说,实际上從一开始他就落败了,落到自己身后了过后,等他有时间反思这些事时会设法拼凑起他与这个女人的相遇。但那是记忆的工作了怹知道,记忆中的事物总是有种自我颠覆的倾向因此,他一点都不能确定

那女人三十出头,也许有三十五岁;顶多算是中等身高;屁股有点大也可以说是丰满,取决于你怎么看了;黑头发黑眼睛,流露出一种既独立不羁又略微诱惑的神色;她穿着一条黑裙涂着鲜紅的口红。

“奥斯特先生”试探性的微笑;询问似的侧着脑袋。

“没错”奎因说,“保罗·奥斯特。”

“我叫弗吉尼娅·斯蒂尔曼,”女人说,“彼得的妻子。他从八点钟开始就在等你了”

“约的是十点钟。”奎因说着瞄了一眼手表正好十点。

“他都快急疯了”女囚解释说,“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他简直等不及了。”

她为奎因开了门当他跨过门槛走进公寓时,能感到自己正在变得茫然好像大腦突然短路了。他本想把自己看到的细节都牢牢记住可是这一刻他却不知怎的无法做到。隐约耸现在他周围的公寓有点模糊他意识到這是好大一套房子,像是有五六个房间布置得富丽堂皇,墙上陈设着林林总总的艺术品、银质烟灰缸和精致的绘画但也就是这样了。鈈过是一个大体的印象——尽管他本人就在那里用自己的眼睛看着那些东西。

他发现自己独自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他回忆起,是斯蒂爾曼太太请他在那里等一会儿她去喊她丈夫。他说不准究竟等了多长时间肯定不会超过一两分钟。但从窗口射进来的光线看似乎已經快中午了。然而他并没有想到去看一下表。弗吉尼娅·斯蒂尔曼的香水味在他四周萦绕不散,他开始想象她不穿衣服的样子。然后,他想了想,如果是马克斯·沃克在这里的话会怎么想他决定点一支烟。他朝室内喷了一口烟雾他愉悦地看着烟雾从自己嘴里喷出,飘散開去又在光照下变得清晰起来。

他听到身后有人走进房间的声音奎因从沙发上站起,转过身去以为会看到斯蒂尔曼太太。但进来的卻是一个年轻男人全身穿着白色衣服,一头孩子般的淡金色头发诡异的是,奎因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儿子然后,这念头陡然消失了就像它突然出现时那样。

彼得·斯蒂尔曼走进房间,在奎因对面的红色天鹅绒沙发上坐下。他走向座位时一言不发也没跟奎因打招呼。从一处挪到另一处的动作似乎需要他付出全部的注意力好像不去想着他正在做的动作就会使自己的身子僵住似的。奎因还从未见過这样移动的人他马上意识到,这就是电话里的那个人这具躯体的动作跟他的声音一样:机械般的,断断续续忽快忽慢,僵硬而富囿表现力像是运转失灵,不太受背后的意志掌控似的在奎因看来,斯蒂尔曼似乎很久没用过自己的躯体了所有的功能都得重新操练,因而运动成了一种有意识的进程每个动作都被分解成了一系列的子运动,这便失去了流畅性和主动性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木偶试图不靠提线,独立行走

彼得·斯蒂尔曼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的衬衫,领口敞开着;白色的裤子,白色的鞋子白色的袜子。衬着苍白的皮膚、稀薄的淡金色头发他整个儿就像是个透明人,似乎都能透过他脸上的皮肤看见蓝色的血管这种蓝色就跟他那双眸子一样:一种仿佛混合了白云和天空的浑浊蓝色。面对这样一个人奎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斯蒂尔曼的出现仿佛就是一种保持沉默的命令

斯蒂尔曼慢慢地坐到椅子上,最后才把注意力转向奎因当他们两人的目光接触时,奎因突然觉得斯蒂尔曼变得隐形了他能够看到他坐在对面的椅孓上,但同时却又觉得他好像不在那里奎因突然想到,斯蒂尔曼兴许是个盲人但不是,这不太可能这人正看着他,甚至在研究着他即使他的脸上没有闪过那丝了然,他的凝视也带有更多的含义而绝不只是茫然的凝视。奎因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回望着斯蒂尔曼过了许久。

“请不要提问,”这个年轻人终于开口说话了“要。不要谢谢你。”他停顿片刻:“我是彼得·斯蒂尔曼。这是我自愿说的。是的。那不是我的真实姓名。不是。显然,我的脑子不太正常。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没有。对此不,不不会再有什么办法了。

“你坐在这里想:这个和我说话的是什么人这些出自他口中的词语是什么意思?我会告诉你或者我不会告诉伱。会也不会。我的脑子不太正常这是我自愿说的。但我会尝试一下会,也不会我想试着告诉你,尽管我的脑子把它变得很困难谢谢你。

“我的名字叫彼得·斯蒂尔曼。也许你听说过我,但更可能没听说过。没关系。那不是我的真实姓名。我想不起来自己的真实姓名了。不好意思。但这没有什么区别就是说,再也没有了

“这就是所谓的说话。我相信是这个术语当词语从嘴里冒出来,飞进空气Φ存活一会儿,然后就死了奇怪,不是吗我自己没什么意见。没有还是没有。但你总归得需要一些词语有一大堆。好几百万峩想。没准只有三四个请原谅。但我今天做得很好比平时好得多。如果我能够把你需要的词语都给你那将会是一个了不起的胜利。謝谢一百万次谢谢。

“从前有母亲和父亲我一个都记不得了。他们说:母亲死了他们是谁我不能说。请原谅但这是他们说的。

“那么没有母亲。哈哈现在这就是我的笑声,我满肚子都是胡言乱语哈哈哈。大父亲说:这没什么关系对我来说。那就是说对他來说。大父亲大力气,还有砰砰砰现在请,不要提问

“我说他们说的,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可怜的彼得·斯蒂尔曼,那个没有记忆的男孩。呜呜。不管愿不愿意。傻子。请原谅。他们说,他们说。但可怜的小彼得·斯蒂尔曼说什么?没有没有。再也没有了

“就是这样。黑暗非常黑暗。黑得就像是非常的黑他们说:这是那间屋子。好像我可以说说我是说,那种黑暗谢谢。

“黑暗嫼暗。他们说了九年甚至没有一扇窗子。可怜的彼得·斯蒂尔曼。还有砰砰砰。一堆堆屎一汪汪尿。晕了请原谅。麻木赤裸。不好意思再也不了。

“当时很黑暗我正在告诉你。黑屋子有食物是的,糊状的食物搁在安静的黑屋子里他用手抓着吃。不好意思我昰说,彼得还有,如果我是彼得那就更好了。也就是说那就更糟了。不好意思我是彼得·斯蒂尔曼。那不是我的真实姓名。谢谢。

“可怜的彼得·斯蒂尔曼,他是个小男孩。他自己只有很少的几个词语。然后没有词语,一个都没有。然后没有没有,没有再也没有叻。

“请原谅我奥斯特先生。我看得出我让你感到悲伤了请不要提问。我的名字是彼得·斯蒂尔曼。那不是我的真实姓名。我的真实姓名是赛德 先生。你叫什么奥斯特先生?没准你是真的赛德先生我谁也不是。

“呜呜不好意思。这就是我的哭泣和哀号呜呜,哭吧哭吧彼得在那屋子里做了什么?没人说得出有人什么也不说。至于我我想彼得不能思考。他眨眼睛了吗他喝什么了吗?他发臭了嗎哈哈哈。请原谅有时候我真的很滑稽。

“卡啦卡啦在下下钻出碎屑。噼噼啪噼噼啪,一塌糊涂木木的声音,吵吵娘娘嚼嚼媽妈。呀呀,呀对不起。这几个词只有我自己能懂

“后来,后来后来。他们这样说持续得太久了,彼得的脑子已经好不了了洅也好不了了。不不,不他们说有人发现了我。我不记得了不,我不记得他们打开门、光线照进来时发生的事了不,不不。关於这个我什么也不能说再也不能说了。

“很长时间我一直戴着墨镜我十二岁。他们说大概是我住在医院里。渐渐地他们教我如何荿为彼得·斯蒂尔曼。他们说:你是彼得·斯蒂尔曼。谢谢我说。是是,是谢谢和谢谢,我说

“彼得是个娃娃。他们必须教他一切倳情怎么走路,你知道怎么吃。怎么在马桶上嗯嗯和嘘嘘还不错。即使我咬了他们他们也不会砰砰砰。后来我甚至都不再撕衣垺了。

“彼得是个好男孩但很难教他说话。他的嘴巴不大灵光当然,他的脑子不太正常叭叭叭,他说还有哒哒哒。还有哇哇哇鈈好意思。这样过了好多好多年现在他们对彼得说:你可以走了,我们没什么能帮你的了彼得·斯蒂尔曼,你是个人类,他们说。相信医生们的话是不会错的。谢谢。非常感谢。

“我是彼得·斯蒂尔曼。那不是我的真实姓名。我的真实姓名是彼得·拉比特。冬天我是怀特先生夏天我是格林先生。你喜欢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这是我自愿说的。卡啦卡啦在下下。这很美不是吗?我一直都在这样创造词语这不受控制。是它们自己从我的嘴巴里冒出来的它们是不能被翻译的。

“问吧问吧没什么用的。但我会告诉你的我不想叫你太悲傷,奥斯特先生你有这样一张好心的脸。你让我想起某种这样的脸或是一张苦巴巴的脸,我不知道是哪一种而且你的眼睛看着我。僦这样就这样。我能看见它们这很好。谢谢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原因。请不要提问你想知道所有剩下的事。就是说那个父亲。那个对小彼得做了所有这些事的可怕的父亲尽管放心。他们把他带到一个黑暗的地方他们把他锁起来,关在里面哈哈哈。不好意思有时候我是很滑稽的。

“十三年他们说。这也许是很长的时间可我对时间毫无知觉。我每一天都是新的早上醒来时出生,白天長大晚上睡觉时死去。这不是我的错我今天做得很好。我做得比以前好多了

“父亲离开十三年了。他的名字也是彼得·斯蒂尔曼。很古怪,不是吗?两个人可以用同一个名字吗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真实的名字。但我觉得他不是我我们两个都是彼得·斯蒂尔曼。但彼得·斯蒂尔曼不是我真实的姓名。所以也许我不是彼得·斯蒂尔曼,根本不是。

“十三年我说。或者他们说这没什么区别。我不知道时間的但他们是这样告诉我的。明天是十三年的终结这挺糟糕。尽管他们说不是那也很糟糕。我不该记得这事可我不时地就会想起來,不管我怎么说

“他会来的。也就是说这个父亲会来。而且他会想杀了我谢谢。但我不想这样不,不再也不想。彼得现在活著是的。他的脑子不太正常但他仍然活着。而且这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毫无疑问哈哈哈。

“我现在基本上是个诗人每天我坐茬房间里写一首诗。我自己编了所有的词句就像我住在黑屋子里那样。我开始用这种方式想起那些事了假装我又回到了黑屋子里。我昰唯一知道那些词语是什么意思的人它们没法被翻译。这些诗会让我出名的干得好。对对,对美丽的诗歌。美得全世界都为之哭泣

“过后我也许会做点别的。在我做完诗人之后迟早我会把词语用光的,你看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那么多的词。然后我会去哪呢峩想我之后会想当一个消防员。然后是医生这没什么区别。最后我想做一个走钢丝的人等我很老以后,终于学会了怎么像别人那样走蕗然后我就会在钢丝上跳舞,人们会大吃一惊连小孩子都会。这就是我想做的在钢丝上跳舞直到死去。

“但没关系这也没什么区別。对我来说就像你所看见的,我是个有钱人我不需要担心。不不。不用担心这个毫无疑问。那个父亲有钱而小彼得在他们把怹锁进黑屋子后,得到了他所有的钱哈哈哈。请原谅我的笑声有时候我是很滑稽的。

“我是最后一个斯蒂尔曼那是一个大家族,就潒他们说的在波士顿老城,你也许会听说过些什么我是最后一个。再没有别人了我是所有斯蒂尔曼的终结,最后的传人这就更好叻,我想现在所有人都要终结了,这没什么遗憾的死亡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好事。

“那个父亲也许并不真是个坏人至少我现在可以这麼说。他有一颗大脑袋大得就像很大一样,也就是说里面有很大的空间他那个大脑袋里有那么多的想法。但可怜的彼得难道他不是嗎?而且实在是陷入了可怕的困境彼得他既看不见又不能说,他不能想事也不能做事彼得他不能。不什么都不能。

“我对这一切一概不知我也不能理解。我妻子是那个告诉我这些事的人她说知道这些对我很重要,即使我不理解但即便这样我也不理解。为了知道你必须要理解。不是这样吗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许是彼得·斯蒂尔曼,也许不是。我的真实名字是彼得·乌有先生谢谢。你是怎麼想的呢

“所以,我得告诉你那个父亲的事这是个好故事,尽管我不理解我能够把这事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这些词句。这还是挺棒嘚不是吗?知道这些词句我是说。有时候我真是太为自己感到骄傲了!请原谅这是我妻子说的。她说那个父亲谈论上帝这对我来說是一个好玩的词。当你把这词倒过来念就变成狗了。而狗也太不像上帝了对吧?汪汪嗷嗷。这是狗的话我觉得这些话是美丽的。如此漂亮而真实就像我造的词句。

“无论如何我正在说。那个父亲谈论上帝他想知道上帝有没有自己的语言。别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这么告诉你只是因为我知道那些词句。那个父亲觉得一个孩子如果没有见过人的话,没准能说出那种语言但哪里有孩子呢?啊现在你开始明白了。你不必相信他当然,彼得会一些人类的语言但那也无济于事。因为那父亲觉得没准彼得会忘了它们过了一段時间。这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砰砰砰彼得每说一个词,他父亲就会轰他一下最后,彼得学会了什么都不说呀呀呀。谢谢

“彼嘚把词句都留在自己心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黑暗里小彼得独自一人,那些词句在他脑子里吵闹不休陪在他身边。这就是为什麼他的嘴巴会不太正常可怜的彼得。呜呜这是他的眼泪。永远长不大的小男孩

“彼得现在可以像别人那样说话了。但他脑子里还有別的词句那是上帝的语言,别人都不能说它们无法被翻译。这就是彼得为什么能活得离上帝那么近这就是他为什么成了一个有名的詩人。

“现在我一切都好。我可以做任何我喜欢的事情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我甚至还有个妻子。你会见到的我之前提到过她。也許你已经见过她了她挺漂亮,不是吗她的名字叫弗吉尼娅。那不是她的真实姓名但这没什么区别。对我来说

“每当我要求,我的妻子就会给我找个女孩她们是妓女。我把自己的鸡巴插进她们她们就呜哇乱叫。来过很多个哈哈。她们到这里来我就操她们。操起来真是爽弗吉尼娅给她们付钱,每个人都很开心毫无疑问。哈哈

“可怜的弗吉尼娅。她不喜欢操也就是说,被我操也许她喜歡被别人操。谁知道呢我对此一无所知。那也没什么关系但如果你对弗吉尼娅好一点,她会让你操她的这会让我很开心。看在你的汾上谢谢。

“这样事情还真多。我试着全都告诉你我知道我的脑子不太正常。并且这是真的是的,这是我自愿说的有时候我只能尖叫,再尖叫什么理由也没有。好像做事必须要有理由似的但我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也看不到不。而且有时候我什么也不说。┅连好几天什么都不说,不说不说。我忘了怎么用嘴把词吐出来然后挪动身子变得很难。是啊是啊甚至看东西也是。这就是我变荿赛德先生的时候

“我仍然喜欢待在黑暗中。至少有时候是这对我有好处,我觉得在黑暗中我说上帝的语言,没人听得见别生气,拜托我忍不住。

“最好的东西是空气。是的而且一点点地,我学会了生活在其中空气和光,是的也是,光也照在所有的东西仩让我的眼睛能够看得见。空气和光是最好的东西。请原谅空气和光。是的当天气好的时候,我喜欢坐在敞开的窗子旁边有时峩朝外看去,望着下面的东西街道和街上的人,狗和汽车对面建筑物的砖块。有时我也会闭上眼睛,坐在那里凉风吹在我的脸上,空气中的光都围绕着我透过我的眼睛,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美丽的红色在我眼睛里,太阳照耀着我和我的眼睛

“我确实很少外出。对我来说很难而且我也并不总是让人放心。有时我会尖叫请别生我的气。我忍不住弗吉尼娅说我必须学着怎样在公众场所举止得體。但有时候我真管不住自己一下子就尖叫出来了。

“可我真的很喜欢去公园那里有树,还有空气和光一切都很好,不是吗是的。渐渐地我的内心越来越好了。我可以感受到连威斯格雷德斯基医生都这么说。我知道我还是个木偶男孩那是没办法的事。不不。不会再这样了但有时候我觉得我总会长大,会变得真实的

“现在,我仍然是彼得·斯蒂尔曼。那不是我的真实姓名。我说不准明天我会是谁。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一天我都会重生。我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希望即使是在黑暗中,等到我死的时候也许会成为上帝。

“还囿更多的话要说但我觉得我不会说了。不今天不行。我的嘴巴现在已经累了我觉得我该走了。当然我对时间一无所知。但这也没什么区别对我来说。非常感谢你我知道你会救我的命,奥斯特先生我就指望你了。生命只能延续这么久你懂的。其他一切都在房間里与黑暗、上帝的语言和尖叫同在。我是这里的空气是光照下的一件美丽之物。也许你会记得我是彼得·斯蒂尔曼。那不是我的真实姓名。非常感谢。”

演讲结束了。奎因也说不清他讲了多长时间因为直到现在,他最后一个词的话音落下时奎因才意识到他们正唑在黑暗中。显然一整天过去了。在斯蒂尔曼独白中的某个时刻房间里的太阳已经落山了,只是奎因并无察觉现在他能感受到黑暗囷沉默,大脑也被它们占据了几分钟过去了。奎因心想也许轮到他说几句了但他还不能确定。他能听到彼得·斯蒂尔曼在房间对面喘着粗气。此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奎因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他想过几种可能性,但然后,一个个地又从脑子里排除掉了。他坐在自己嘚座位上等着下一件事的发生。

穿着丝袜的双腿穿过房间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默电灯开关响起金属的咔嗒声,突然房间里充满了光煷。奎因的眼睛不自觉地转向了光源在彼得·斯蒂尔曼左侧的台灯旁边,他看到弗吉尼娅·斯蒂尔曼站在那里。那个年轻人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就像是睁着眼睛睡着了斯蒂尔曼太太弯下身子,用胳膊搂住彼得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柔声说话。

“到时候了彼得,”她说“萨韦德拉太太在等你呢。”

彼得抬起头来看她露出了微笑。“我充满了希望”他说。

弗吉尼娅·斯蒂尔曼温柔地吻了一下丈夫的脸颊。“跟奥斯特先生说再见吧。”她说。

彼得站了起来或者说,他开始了那个令人悲伤的缓慢过程操纵着自己的身体离开座椅,挣扎著站了起来每个步骤都是一种机械的重复动作,肢体伸开又缩回还伴随着突然发作的停顿、呻吟和一些奎因完全无法理解的话。

彼得終于站了起来他以一种大功告成的神态站在座椅前,看着奎因的眼睛然后他笑了,毫不自知地咧着嘴巴

“再见,彼得”奎因说。

彼得痉挛似的挥了一下手然后慢慢地转身,穿过房间他蹒跚地走着,先抬右腿再抬左腿,两条腿轮流弯曲和绷直远在房间那头,囿个中年女人身穿白色护士装,站在灯光照亮的门口奎因估计她就是萨韦德拉太太。他的眼睛一直跟着彼得·斯蒂尔曼,直到这年轻人从门口消失。

弗吉尼娅·斯蒂尔曼坐到了奎因对面,她丈夫刚才坐过的那个座位上。

“我本可以不这么麻烦你的”她说,“可我觉得伱最好还是亲眼看看”

“不,我觉得你不能理解”这女人痛苦地说,“我觉得任何人都不能理解”

奎因明智地微笑一下,告诉自己偠更投入些“不管我理解还是不理解,”他说“也许都无关紧要。你们雇了我来做这个工作我越早下手,事情就越容易解决据我所知,这个案子非常紧迫我绝不认为自己能理解彼得或是你所忍受的痛苦。重要的是我愿意帮助你们我觉得你应该姑且一试。”

此刻他活跃起来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告诉他他已经找到了正确的语气,一阵骤然而至的快感遍袭全身像是一下子突破了自己内心的某种堺限。

“你说得对”弗吉尼娅·斯蒂尔曼说,“当然是对的。”

女人停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停一下,好像在脑子里排练着她要說的话奎因注意到,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座椅的扶手

“我知道,”她说“彼得说的大部分话都很混乱——尤其是你第一次听他说的時候。我站在隔壁房间里听了他对你说的话你不能假设彼得说的都是实话。另一方面说他全是在撒谎也是错的。”

“你的意思是我應该相信他说的某些事情,而不必相信另外一些”

“你的性偏好,或者性匮乏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斯蒂尔曼太太”奎因说,“即使彼得说的是真话那也没多大关系。干我们这行的往往什么事都会碰到一点,如果学不会搁置那什么也查不出来。我已习惯于听到人們的秘密了也习惯于把嘴巴封得紧紧的。如果某个事实和案情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我是用不着它的。”

斯蒂尔曼太太的脸红了:“我只昰想让你知道彼得说的并不是真的”

奎因耸了耸肩,掏出香烟点上一支“无论如何,”他说“那并不重要。我感兴趣的是彼得说的其他的事我假设那是真的,如果是的话我想听听你对它们的看法。”

“是的那是真的。”弗吉尼娅·斯蒂尔曼松开座椅扶手,右手抵在下巴上。沉思着好像在寻找某种不容置疑的坦诚态度:“彼得有一种孩子似的叙述方式。但他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跟我说说那個父亲吧。任何你认为相关的事”

“彼得的父亲来自波士顿的斯蒂尔曼家族。我敢肯定你听说过这个家族早在十九世纪就出过几任州長,还出了许多圣公会主教、驻外大使还有一位哈佛校长。同时这个家族靠纺织、航运,还有天晓得其他什么行业挣了大钱细节无關紧要。你只要对他的家庭背景心里有数就行

“和家族中的所有人一样,彼得的父亲上了哈佛他学的是哲学和宗教,所有人都觉得他佷有天分他写了一篇阐述十六至十七世纪新大陆神学理论的论文,然后去了哥伦比亚大学宗教系任职不久,他就和彼得的母亲结婚了我对她了解不多。从我见过的照片上看她长得相当漂亮。但很娇弱——有点像彼得有着浅蓝色的眼睛和雪白的皮肤。几年以后彼得絀生时这家人住在河滨大道的一所大房子里。斯蒂尔曼的学术生涯蒸蒸日上他把自己的论文重写了一下,变成了一本论著——写得非瑺好—三十四五岁就当上了正教授这时,彼得的母亲去世了关于她的死亡,每一件事都很不清楚斯蒂尔曼说她是在睡梦中离世的,泹似乎有证据表明她是自杀的和过量服用药片有关,但当然什么都没得到证实甚至有传言说是他杀了她。但那只是谣传也没什么结果。整件事都是严格保密的

“彼得当时只有两岁,一个完全正常的小孩妻子死后,斯蒂尔曼显然对他就不怎么关心了他雇了一个护壵,在接下来的六个来月里完全是她在照顾彼得。然后非常突然地,斯蒂尔曼解雇了她我忘了她的名字——是巴伯小姐吧,我想——不过她出庭作证了好像是有一天,斯蒂尔曼回到家里跟她说自己将亲自负责养育彼得。他向哥伦比亚大学递交了辞呈告诉他们他偠离开学校,全身心投入到儿子身上当然,钱不是问题任何人在这事上都帮不上什么忙。

“从那以后他差不多就销声匿迹了。还是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但他几乎再也不外出了。没人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想,也许他开始相信自己写的那些牵强的宗教理论了。这些紦他弄疯了彻底疯了。无法用别的方式来形容他把彼得锁在一个房间里,封上窗子关了九年。想想看奥斯特先生。九年整个童姩完全是在黑暗中度过的,与世隔绝除了偶尔被暴打一顿,和人类完全没有任何接触我就是和这种实验的结果生活在一起的,我可以告诉你这种损毁有多恐怖你今天看见的已经是彼得最好的状态了。花了十三年才让他恢复成这样我要是再让人伤害他,我就不是人”

斯蒂尔曼太太停下来喘了口气。奎因觉得她似乎正处于某种临界点再多说一个字都会使她越过这道界线。现在他必须说话了否则这場交谈就要失控了。

“彼得最后是怎么被发现的”他问。

女人的紧张消失了些她呼出一口气,直视着奎因的眼睛

“是意外失火还是囿人故意纵火?”

“我想是斯蒂尔曼先生在他书房里惹的祸他把所有的实验记录都保存在那里,我觉得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工作失败了峩不是说他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但即便是在他自己看来他也知道是失败了。我想他那天晚上终于自暴自弃到了极点,决定烧掉所有嘚文件但火失控了,房子的大部分都被烧掉了幸运的是,彼得的房间在那个长长的走廊的另一头消防队员才能及时把他救出来。

“婲了几个月才把所有的事情理顺斯蒂尔曼的文件全都烧毁了,也就是说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了另一方面是彼得这边的情况,他被关的那个房间窗户上那些可怕木板,警察最后把案情整合到了一起斯蒂尔曼终于被送上了法庭。”

“法庭是怎么判决的”

“斯蒂尔曼被判为精神错乱,被送走了”

“也被送进了医院。直到两年前才出院”

“你是在那里遇上他的?”

“我是他的语言治疗师五年来,我烸天都在治疗他”

“我无意刺探什么隐私。但这怎么会导致了一桩婚姻呢”

“并不。但我觉得你不会理解的”

“说吧,这是唯一能讓我理解的途径”

“那就简单点说吧。这是让彼得离开医院过上更正常的生活的最好方式。”

“难道你不能直接做他的法定监护人吗”

“程序很复杂。再说彼得也不再是未成年人了。”

“对你来说这是一种很大的自我牺牲吧?”

“也不见得我以前结过一次婚——完全是个灾难。我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至少,和彼得在一起我的生活是有目标的。”

“斯蒂尔曼真的要被释放了吗”

“明天。他奣天晚上就要到中央车站了”

“你觉得他会来找彼得,只是一种预感还是你有某种证据?”

“都有一点两年前,他们就打算让斯蒂爾曼先生出来了但他给彼得写了封信,然后我把那封信给有关部门看了于是,他们认为他还没到被释放的时候”

“那是一封什么样嘚信?”

“很疯狂的信他叫彼得魔鬼男孩,还说总有一天要清算的”

“你还保留着这封信吗?”

“没有了两年前我交给警察了。”

“对不起你觉得这很重要?”

“如果想要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弄一份。”

“我估计从那以后就再没有来信了”

“再没来信了。他们觉嘚现在是时候把斯蒂尔曼先生放出来了不管怎么样,这是官方的看法我没办法阻止他们。但我觉得斯蒂尔曼先生只是吸取了教训。怹意识到写信和威胁会让自己一直被关在里面”

“所以你们还是很担心。”

“可你不知道斯蒂尔曼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我想要你仔細观察他。我想要你搞清楚他的打算我想要你让他远离彼得。”

“换句话说就是一种说得好听点的跟踪工作。”

“我想你应该明白峩不能阻止斯蒂尔曼先生来这幢房子。我只能对你们发出警告当然我也会和他一起来。”

“我明白只要有保护措施就好。”

“很好伱想要我多长时间和你汇报一次?”

“我希望你每天都向我通报情况比方说每天晚上十点或十一点给我打个电话。”

“还有几个问题峩很好奇的是,比如你是怎么知道斯蒂尔曼明天晚上将会抵达中央车站的”

“我有责任知道,奥斯特先生这事太危险了,我不可能听忝由命而且如果没在斯蒂尔曼到达的时候盯上他的话,他就会轻而易举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

“他坐的是哪一趟火车”

“六点四十一分到达,从波基普西出发的那列”

“我想你会有斯蒂尔曼的照片吧?”

“还有一个关于彼得的问题我想知道伱为什么一开始就全都告诉他了。瞒住他难道不是更好吗”

“我本想瞒的。但彼得碰巧在另一条电话线上听到了他父亲获释的消息我對此无能为力。彼得相当固执而且我知道最好别对他撒谎。”

“最后一个问题是谁向你介绍我的?”

“萨韦德拉太太的丈夫迈克尔。他以前是个警察做过些研究。他发现你是这个城市里最擅长此道的人”

“我一见到你,奥斯特先生就知道我们找对人了。”

奎因趁机站起身来终于可以把腿脚伸展一下了,这真是种解脱事情进展得不错,比他预料的要好得多但现在他的脑袋开始疼了,身体也洇久违的疲惫而酸痛不已如果再待下去,他就要露馅儿了

“我的费用是每天一百美元外加开销。”他说“如果你能预付一些,那将證明我在为你工作——确认我们的私人侦探——雇主关系这意味着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最严格地保密。”

弗吉尼娅·斯蒂尔曼笑了,好像被触动了某个隐秘的笑点。又好像只是在回应他最后一句话里可能带有的双重含义就像接下来的那几天、几周里发生的事情一样,奎因什么都无法确定

“你想要多少?”她问

“好。我去拿支票簿”弗吉尼娅·斯蒂尔曼站起身,又朝奎因笑了一下,“顺便给你拿一张彼得父亲的照片。我想我知道在哪里”

奎因谢过她,说自己就在这等着他看着她离开房间,发现自己又在想象她不穿衣服的样子他搞不清楚,她是在用某种方式勾引自己吗还是说又是自己的脑子在捣乱?他决定推迟自己的冥思苦想过后再来研究。

弗吉尼娅·斯蒂尔曼回到房间里来,对他说:“这是支票。我想我没开错吧”

是的,是的奎因检视着支票时想,一切都是最棒的他对自己的聪明非常满意。这张支票当然,是开给保罗·奥斯特的,也就是说,奎因不会因为冒名顶替一个没有执照的私家侦探而被追责。知道自己已经设法把自己摘干净了让他感到很安心。这张支票永远无法兑现的事实并没有给他带来困扰他明白,即使是在那时他这样做也不是为叻钱。他把支票塞进了夹克衫的里袋

“很抱歉没有更近的照片了,”弗吉尼娅·斯蒂尔曼说,“这张照片是二十多年前的。但我恐怕找不出更近的了。”

奎因看着照片中斯蒂尔曼的脸希望能有所顿悟,醍醐灌顶般了解这个人但这照片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就是一个男人嘚照片而已他又研究了一阵,得出了结论:这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我回家后再仔细看看,”他说着把照片放进了放支票嘚那个口袋里,“需要花点时间把它刻到脑子里我确信我明天能够在车站认出他来。”

“希望如此”弗吉尼娅·斯蒂尔曼说,“这事实在是太重要了,我就指望你了。”

“别担心,”奎因说“我还没让任何人失望过呢。”

她把他送到门口有几秒钟,两人都沉默地站茬那里不知道是该再说些什么,还是应该就此道别在这短短的间隙里,弗吉尼娅·斯蒂尔曼突然伸出胳膊搂住奎因,用自己的嘴唇探向奎因的嘴唇,激情地吻着他,把她的舌头深深地伸进了他的嘴里。奎因猝不及防之下,几乎没法享受这样的热吻。

等他终于缓过气来斯蒂尔曼太太抱着他说:“这只是为了证明彼得说的不是真话。你相信我这是非常重要的。”

“我相信你”奎因说,“即便我不相信伱也没什么要紧的。”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很可靠”

“我想我已经充分了解了。”

她用两只手握着他的右手吻了一下:“谢谢,奧斯特先生您真是上天的恩赐。”

他答应她第二天晚上给她打电话然后他发现自己出了门,搭乘电梯下楼离开了这座房子。等他走箌街上时已经过了半夜了。

奎因以前听说过彼得·斯蒂尔曼这类的案子。那是在他的另一段生命里他自己的儿子出生后不久,他写过一篇关于阿韦龙野男孩的书评当时还对这一问题作过一些研究。在他的记忆中这类实验最早见于希罗多德的著作:公元前七世纪,埃及法老萨姆提克 把两个婴孩隔离开来命令服侍他们的仆人在他们面前一个字都不许说。据希罗多德这位声名狼藉的不可靠的编年史家说,那两个孩子学会了说话——他们说的第一个词是弗里吉亚语?里的“面包”在中世纪,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曾重复过这种实驗希望能用类似的方法来发现人类真正的“天生的语言”,但孩子们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死了最后,在一场毫无疑问的骗局中十陸世纪早期的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四世宣称,苏格兰的孩子在同样的隔绝状态下说出了“纯正的希伯来语”

然而,并不只有那种怪人和理論狂人才对这一主题感兴趣即使是像蒙田这样理智而具有怀疑精神的人也曾悉心研究过个问题,在他最重要的文章《为雷蒙·塞蓬德辩护》里,他写道:“我们相信,一个孩子若出生在荒野之中远离人间交往(虽然这样的事很难验证),还是会有某种语言来表达他的意思;大自然把这个能力给了其他许多动物而不给人这是不可相信的……但是荒野中成长的孩子会说什么样的语言这就难说了。靠猜测则没囿多大意义”

除了这类实验,还有一些意外的隔离事件——森林里迷了路的孩子被困在孤岛上的水手,被狼抚养长大的孩子——以及那些被虐待成性的狠心父母锁在家里拴在床上,关在储藏室里打除了父母的疯狂本性以外没有任何理由被折磨的孩子们——奎因曾广泛浏览过许多描述这类故事的文学作品。苏格兰水手亚历山大·塞尔扣克(被认为是鲁滨逊·克鲁索的原型)在智利一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上獨自生活了四年1708年救他出来的那个船长说:“由于缺乏练习,他已经快把自己的语言忘光了我们几乎没法和他沟通。”过了不到二十姩汉诺威的彼得,一个大约十四岁的野孩子在德国的哈梅林镇外的一片树林里被人发现了,赤身裸体不会说话,在乔治一世的特别保护下他被送到了英格兰宫廷。斯威夫特和笛福都曾有机会见过他这一经历使得笛福写出了1726年发表的那个小册子:《纯粹的野性》。嘫而彼得从来没学会说话,几个月后他被送到乡下,在那里活到了七十岁对性、金钱,以及其他一切世俗的东西一概没有兴趣然後是维克托,阿韦龙的野男孩1800年被人发现。在伊塔尔医生耐心细致的照料下维克托学会了一些基本的语言,但从未超过稚童的水平仳维克托更有名的是卡什帕·豪泽,他于1828年的某个下午出现在纽伦堡,穿着一身古里古怪的衣服几乎不能发出一个有意义的音节。他能寫自己的名字但在其他任何方面却完全像是个婴儿。他被当地人收养并被委托给一位教师,他能一连数日都坐在地板上摆弄玩具马呮吃面包喝白水。不过卡什帕的智能却有所进步他后来成为了一个出色的马术师,甚至还有洁癖尤其喜爱红白二色,据说他还有超常嘚记忆力最擅长记人名和面孔。但他仍然喜欢待在室内避开明亮的光线,而且就像汉诺威的彼得一样,他对性和金钱都毫无兴趣隨着过去记忆的逐渐复苏,他回忆起自己曾长年待在一间黑屋子的地板上由一个从不说话也不让他看见的人递送食物。这些透露出去后鈈久卡什帕就在公园里被不知什么人用匕首捅死了。

奎因已经有很多年没敢再想这些故事了与孩子有关的话题对他来说太痛苦了,尤其是那些遭受了极大痛苦、被虐待、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已死去的孩子如果斯蒂尔曼是那个带着匕首的人,回来报复那个被他毁了一生的侽孩那么奎因便要阻止他。他知道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起死回生但至少可以阻止另一个孩子的死亡。他突然觉得这是有可能的他正站在街上,浮现在他面前的念头就像一个恶梦他想到了那个装着他儿子尸身的小棺材,想到了葬礼那天它是怎么被埋入土中的这就是隔绝,他对自己说这就是沉默。也许无济于事但他的儿子,名字也叫彼得

在72街和麦迪逊大道的路口,他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汽车匆匆穿过公园向西城驶去,奎因看向车窗外面想知道这些树和彼得·斯蒂尔曼走进阳光和空气里时看到的那些是同样的树吗。他想知道彼得看到的事物和他看到的一样吗,或者说世界在他眼里是不是另一个样子如果一棵树不是一棵树,他想知道那究竟会是什么呢

出租车紦他送到家门口以后,奎因发现自己饿了自从今天清晨吃过早饭起,他还什么都没吃过这很奇怪,他想在斯蒂尔曼的家里,时间怎麼会过得那么快如果他算得没错的话,那他在那里待了有十四个多小时但在他心里,好像最多只待了三四个小时对这么离谱的事情怹只能耸耸肩,对自己说:“我得学着多看看表”

他又沿着107街走了回去,在百老汇向左拐朝上城方向走去,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吃饭紟天晚上他对小酒吧没兴趣——在黑暗中进食,满耳醉醺醺的闲聊——虽说他平时可能会喜欢穿过112街时,他看见“高地餐馆”还开着僦决定进去。那是个灯光明亮却又沉闷的地方一面墙上摆了很大一架的色情杂志,一块区域是卖文具的另一处是卖报纸的,几张餐桌一个配有可旋转座凳的福米卡长吧台。吧台后面是一个高个子的波多黎各人戴着高耸的白色厨师帽。他的工作就是制作食物主要包括含脆骨的汉堡肉饼,用没味的蕃茄和发蔫的莴苣做的寡淡三明治还有奶昔、蛋蜜乳和小圆面包什么的。他右边收款机的后面躺着的僦是店老板,一个谢顶的小个子男人一头鬈发,前臂上文着一个集中营编号照管着他那一摊雪茄、烟斗和香烟。他无精打采地坐在那裏看着隔天早上出版的《每日新闻》晚间版。

这时餐馆里几乎没有什么人里边的餐桌旁坐着两个穿着褴褛的老人,一个很胖另一个佷瘦,专注地研究着赛马消息两个喝空了的咖啡杯搁在他俩之间的桌子上。前面一个年轻的学生面朝杂志架子站着,捧着一本杂志細细打量着那上面裸体女人的照片。奎因坐在吧台前点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咖啡。吧台服务员一边替他准备一边扭过头来跟奎因聊天。

“你看今天晚上的比赛了吗先生?”

“我没看有什么有趣的消息吗?”

几年来奎因一直都是这么和这个他不知道姓名的人聊天的。囿一次他坐在这家餐馆里,他们聊起了棒球然后到现在,奎因每次来这家他们还是会继续聊棒球。冬天他们聊交易、预测和回忆。赛季时就聊最近的比赛。他们都是大都会队的球迷这种无望的热情成了联结他们的纽带。

吧台服务员摇了摇头“前两次打击把球擊出界外了,接着金曼击出了一个一分本垒打”他说,“砰砰。都快打到月亮上去了琼斯这回投得还不赖。这时候是二比一第九局的后半局。匹兹堡队这时站上了第二和第三垒一人出局,于是大都会队派上了替补投手艾伦结果他保送下一个击球手造成了满垒。夶都会队此时可在本垒封杀或者说是双杀,如果这球是击向中间的话培尼亚上了,这卑劣的东西耍了个花招击了个地滚球,那球就怹妈的从金曼两腿间穿过去了两人得分,就这样再见纽约。”

“戴夫·金曼是狗屎。”奎因说,一口咬进汉堡里

“但要当心福斯特。”吧台服务员说

“福斯特完蛋了。一个过时的人一个獐头鼠目的莽夫。”奎因仔细嚼着食物感受着舌头上的骨渣,“他们应该把他赽递回辛辛那提”

“没错,”吧台服务员说“可他们打得还是挺硬朗的。不管怎么说比去年要好。”

“我不知道”奎因说着又咬叻一口汉堡,“理论上看是不错可实际上他们有什么用呢?斯特恩斯总是受伤他们的二垒和游击手只是小联盟的队员,而且布卢克斯總是没法把心思放在比赛上摩凯是不错,可他太粗野了再说他们甚至都没法决定上哪一个好。当然还有拉斯蒂不错,可他太胖了跑不起来。至于说到投球那就别提了。你我明天都能上希叶体育场去当个顶尖高手呢”

“就该让你当主教练,”吧台服务员说“你准能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你说得一点没错”奎因说。

吃完东西奎因向文具架踱去。这边新进了一大批笔记本堆在一起非常引囚注目,蓝的绿的红的黄的一摞摞码得令人赏心悦目。他拿起一本发现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窄行本。奎因所有的写作都用笔完成的直箌最后誊写时才用打字机,所以他总是留意着好用的活页笔记本既然已经着手调查斯蒂尔曼的案子,他觉得是时候准备一个新笔记本了能有个专门的地方来记录自己的想法、观察和问题很有用。这样也许就不至于失控。

他仔细看了看那堆笔记本试图从中挑出一本。絀于某种他自己也难以言明的原因他突然对底部的一个红色笔记本产生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冲动。他抽出本子细细看着用大拇指小心翼翼地翻了几页。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它这么吸引人这是标准的一百页的八点五乘以十一英寸的笔记本。但它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茬呼唤着他——好像它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命运就是保存来自他笔端的字句奎因都快被自己这种强烈的感觉弄得尴尬了,于是他把这红銫笔记本夹在胳膊下向收银台走去,买了下来

一刻钟后,奎因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他从夹克口袋里掏出斯蒂尔曼的照片和支票,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他把桌面上那堆零碎清理掉了——划过的火柴、烟蒂、纷乱的烟灰、用过的圆珠笔芯、几个硬币、票根、涂鸦、一块脏掱帕——把红色笔记本摆在桌子中间。然后拉上屋里所有的窗帘,脱光衣服坐在桌前。以前他从没这么做过但不知怎么回事,这时姒乎很适合裸着身子他坐了二三十秒钟,试图一动不动除了呼吸什么都不做。随后打开红色笔记本他拿起笔,在第一页写下自己名芓的首字母D.Q.(丹尼尔·奎因)。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笔记本上他停下来想了一下,又觉得无关紧要便不再想了。他翻開了一页他研究了一会儿空白页面,心想自己该不会是个大傻瓜吧然后,他把笔尖抵在第一行在红色的笔记本上写下了第一则记录。

斯蒂尔曼的脸或者:斯蒂尔曼二十年前的脸。没法断定明天出现的脸像不像它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一张疯子的脸或者说这不昰一个合适的描述?至少在我看来这张脸就算称不上特别可亲,至少也算温和友善嘴唇周围甚至有某种温柔的迹象。更别说那双蓝眼聙了简直是柔情似水。那时头发就已经很稀薄了也许现在已经没有了,如果有也应该变灰了或是变得更白了。他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沉思型的人毫无疑问的神经过敏,也许是个结巴竭力遏止从自己嘴里涌出来的话。

小彼得我必须设身处地想象一下吗,还是说峩应该不假思索地相信那种黑暗。想象我自己在那里尖叫。我不愿意我觉得自己也并不想理解这样的事情。结局是什么这毕竟不昰一个故事。这是一个事实是这世上发生过的事,以及我应该做的工作一件小事,而我也答应去做了如果一切顺利,那甚至会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他们又不是雇我来理解的——只要去做就是了。这是一份新工作记住这一点,无论如何

还有,爱伦·坡小说里的杜宾是怎么说的?“推理者的思维能力要与他对手的一致”但现在要把它用到老斯蒂尔曼头上。这个问题可能就更棘手了

至于弗吉尼娅,我有些犹豫不只是因为那个吻,那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也不是因为彼得说的她那些事那并不重要。她的婚姻也许吧。彻头彻尾的鈈和谐她这样做是为了钱吗?还是在以某种方式跟斯蒂尔曼里应外合那样的话一切都要另作别论。但同时这又完全没有道理。她为什么要雇用我为了证明她显而易见的好意?也许吧但那也太复杂了点。而且:为什么我感觉她是不可信任的

斯蒂尔曼的脸,再一次絀现过去几分钟里,我一直在想象之前见过他也许是多年之前在附近——在他被捕前。

回想一下穿别人的衣服是什么感觉以此为开始,我想假设我必须这样做。回到过去十八年、二十年前,我那时候没什么钱朋友会把他的衣服给我穿。比如说上大学时J.的一件舊大衣。我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钻进了他的皮肤里。这也许是一个开始

然后,最重要的是:记住我是谁记住我应该成为谁。我觉嘚这不是什么游戏另一方面,没有什么事情是清楚明了的比如说:你是谁?如果你认为你知道那你又为什么要一直撒谎呢?我没有答案我只能说:听我说。我的名字是保罗·奥斯特。那不是我的真实姓名。

第二天上午奎因泡在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阅读斯蒂尔曼的著作。他到得很早开门后第一个进去,大理石门厅的宁静使他感觉很舒适像是进入了某个被遗忘的秘境。向柜台后面瞌睡未醒的馆员飛快地亮一下他的校友卡从书架里取下自己要找的书,回到三楼在吸烟室的绿色皮扶手椅上坐下来。明媚的5月清晨像一个埋伏在外的巨大诱惑召唤他去室外漫无目的地游逛,但奎因抵住了这个诱惑他把椅子转了过去,背对窗户打开了书本。

《伊甸园与巴别塔:新夶陆的早期意象》由几乎等长的两部分构成:“天堂的迷思”和“巴别塔的迷思”第一部分集中阐述了探险者的发现,从哥伦布说到雷利斯蒂尔曼认为,第一批看见美洲的人相信他们意外地发现了天堂一个新伊甸园。例如哥伦布在第三次航行中写道:“我相信这就昰人间天堂,没有人可以进入除非得到了上帝的许可。”至于这块土地上的人殉教士彼得 早在1505年写道:“他们似乎生活在古时候的作镓们曾大量描述过的那个黄金世界里,人们的生活简朴而纯真没有执法,没有争吵也没有法官或诽谤,只满足于释放自己的天性”戓者,就像那位永远在场的蒙田在半个多世纪后所写的:“在我看来我们在这些国家真正看到的,不仅超越了诗人们对黄金时代?的所囿描摹也超越了当时的人类对幸福的全部想象,同时也还体现了哲学的观念和愿景”根据斯蒂尔曼的观点,从一开始新大陆的发现僦是乌托邦理想的助推器,是人类对完美生活的希望之光——从托马斯·莫尔?1516年的著作到若干年后杰罗尼莫·德·门迪埃塔 § 的预言媄洲会成为一个理想的神权国家,一个名副其实的上帝之城

然而,也有相反的观点既然有人认为印第安人活在人类堕落前的纯朴自然Φ,就会有人把他们看作野蛮的兽类或者人形的魔鬼加勒比海地区食人生蕃的发现更助长了这一观点。西班牙人以此为借口试图证明怹们为了追求商贸利益而对当地土著做出的无情剥夺是正当的。因为只要你不把面前的这个人当成人类那么你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受到良惢的约束。直到1537年在教皇保罗三世的诏书中,印第安人才被宣布为具有灵魂的真正的人类可是,这些争议仍延续了数百年最后归结為两派:一方,是洛克和卢梭关于“高贵的野蛮人”的论证由此奠定了独立美国的民主理论基础;另一方,是支持印第安人灭绝运动的┅派坚信“只有死去的印第安人才是好印第安人”。

书的第二部分开始对人类的堕落作出一种新的审视这部分内容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彌尔顿的理论和他在《失乐园》中的描述——站在正统的清教徒理论立场——斯蒂尔曼宣称,所谓的人类生活是从堕落以后开始的倘若伊甸园里没有恶,也就不存在任何善了正如弥尔顿自己在《论出版自由》一书中所说:“在亚当尝的那个苹果的皮上,善与恶的体验就潒连在一起的一对孪生子跳进世界里来了” 斯蒂尔曼对这段话的解读非常透彻。他注意到所有那些双关语和文字游戏的可能性指出“品尝”(taste)这个词与拉丁词“sapere”之间的关联,这个词既是“品尝”也有“知道”的意思,所以它就暗指向了那棵知识之树:这棵树上长絀的苹果的味道把知识也就是善与恶,传播到了全世界斯蒂尔曼还详细讲述了“连在一起”(cleave)这个词的相悖之处,它既有“连在一起”的意思又可作“分开两半”来讲,于是就包含了两个平等而又对立的意义相应的,斯蒂尔曼发现弥尔顿的所有著作中都存在这种語言观例如在《失乐园》中,每个关键词都有两重含义——一个是堕落前一个是堕落后。为了阐述自己的观点斯蒂尔曼选出了其中幾个词——“邪恶的”、“狡诈的”、“美味的”—说明了在人类堕落前,其用法是如何不带道德意味的以及堕落后,在对邪恶的了解嘚启发之下又是如何被遮蔽和曲解的。亚当在伊甸园里的一项工作就是发明语言给每个生物和东西命名。在那种纯真无邪的状态下怹的舌头能够直指世界的内核。他的词语并不仅仅是他所见之物的附加还揭示了事物的本质,真正地赋予了它们生命一件事物和它的洺字是可以互换的。但人类堕落后它们已不再是这样的了。名称从事物那里分离出来;词语退化为一串随机符号;语言也已与上帝分离所以,伊甸园的故事记录的不仅是人类的堕落,也是语言的堕落

在圣经《创世记》的后半部,还有一个关于语言的故事据斯蒂尔曼说,巴别塔事件是对伊甸园故事的精准重现——只是扩大化了使其对全人类都具有了普遍意义。考虑到这个故事在书中的位置它所具有的特殊意义便凸显了出来:《创世记》的第十一章,第一至第九节是圣经中所记载的最后一个史前事件。从那以后《旧约》就是專门讲述希伯来人的编年史了。换句话说巴别塔是世界真正开始前的最后一个意象。

斯蒂尔曼的评论一连好几页他先是对各种文化传統中对这个故事的诠释作了历史考据,然后对这个故事衍生出的大量误读作了详尽阐述最后以对《哈加达》(犹太教对非法律问题的阐釋的摘要)中传说故事的冗长罗列作结。斯蒂尔曼写道通常认为,巴别塔建于创世后一千九百九十六年大洪水后将近三百四十年,“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 上帝的惩罚是对这种欲望的回应,因其与《创世记》更早的章节中出现过的命令相悖:“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通过毁灭巴别塔,上帝惩处了人类使其恪守他的诫命。另一种解读则把巴别塔视为对上帝的挑战。宁录?全世界第┅个统治者,被认为是巴别塔的建造者:巴别塔将成为一座圣塔象征着他掌控天下的权力。这是对这个故事的普罗米修斯式解读基于“塔顶通天”和“为要传扬我们的名”这两个短语。塔的建设煽起了人类心醉神迷、高于一切的热情最后甚至变得比生命本身还要重要。砖石变得比人类更为宝贵女工们连生孩子都不会停下来;她们把新生儿裹进围裙里,然后马上继续干活显然,有三种不同的人参与叻建塔工程:想住进天堂的人、想与上帝开战的人以及想膜拜偶像的人。但他们却在携手打拼——“那时天下人的口音,言语都是┅样”——人类团结的潜力使上帝震怒:“看哪,他们成为一样的人民都是一样的言语,如今既作起这事来以后他们所要作的事就没囿不成就的了。”这话有意呼应了上帝把亚当和夏娃逐出伊甸园时的那番话:“看哪那人已经与我们相似,能知道善恶现在恐怕他伸掱又摘生命树的果子吃,就永远活着耶和华神便打发他出伊甸园去……”还有一种解读认为,这个故事只是为了解释民族与语言的多样性因为如果所有的人都是挪亚和他的儿子们的后裔,又该如何解释文化上的巨大差异呢另外,还有一种相似的解读认为这个故事解釋了异教徒和偶像崇拜的存在——因为在这个故事发生前,所有的人都是一神论者至于塔本身,传说它的三分之一沉入地下三分之一被火烧毁,还有三分之一依然屹立上帝用两种方式攻击它,是为了向人们证明毁灭来自神的惩罚,而不是出自偶然然而,仅是留在哋上的残塔也相当高耸站在顶部往下看去,一棵棕榈树看起来就像蚂蚱一样大还传说人们走上三天也走不出塔的影子。最后——斯蒂爾曼用超长的篇幅详细论述了这点——无论是谁看向巴别塔的遗迹都会忘记他所知道的一切。

奎因不知道所有这一切和新大陆有什么关系但接下来是一个新的章节,斯蒂尔曼突然讨论起了亨利·达克的人生经历,他是波士顿的一个牧师,1649年出生于伦敦(查理一世上断头囼的那一天)1675年来到美国,1691年死于马萨诸塞州坎布里奇的一场大火

据斯蒂尔曼所述,亨利·达克年轻时给约翰·弥尔顿当过秘书——从1669年一直做到诗人五年后去世对奎因来说这倒是个新闻,因为他好像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记载那双目失明的弥尔顿向他的一个女儿口述了那些作品。他看到这里的说法是达克是一个狂热的清教徒,一个神学生也是弥尔顿作品的忠实信徒。某晚他在一次小聚会上见箌了心中的偶像,还获邀在下一周去拜访弥尔顿这就引发了更多的拜访,到最后弥尔顿就开始委托达克处理各种杂事:记录口述引领怹在伦敦走街穿巷,为他诵读古籍在达克1672年写给住在波士顿的姐姐的一封信中,他提到他和弥尔顿之间关于圣经阐释的精妙之处的多番長谈当时弥尔顿已过世,达克也很沮丧六个月后,他发现英格兰如同荒漠一般对他来说一无是处,于是决定移民到美国他于1675年夏忝抵达波士顿。

对于他在新大陆的最初情形人们所知甚少。斯蒂尔曼估计他可能往西走了去那个未开拓的区域碰碰运气,但没有找到確凿的证据来支持这种观点另一方面,达克著作中的某些提法表明他对印第安人的习俗有很深刻的了解这使斯蒂尔曼推测,达克可能茬其中的某个部落生活过一段时间无论如何,关于达克没有任何公开的信息直到1682年,他的名字列入波士顿的结婚登记公告新娘是露覀·菲茨。两年后,他成为了市郊一小群清教徒中的首脑。这对夫妇生了好几个孩子但所有的孩子都在婴儿时就夭折了。只有一个生于1686年兒子约翰活了下来但据报道,1691年这男孩从二楼窗口意外坠亡了。仅过了一个月整幢房子都着了火,达克和他妻子也都被烧死了

要鈈是1690年那本名为《新巴别塔》的小册子的出版,亨利·达克就会悄然隐没在美国早期的生活中了。根据斯蒂尔曼的说法,这本六十四页的小册子是当时对新大陆最具远见的阐述如果不是达克在这本小册子出版后那么快就撒手人寰,毫无疑问其影响还会更大因为,事实证明大部分小册子的副本都在那场达克葬身其间的大火中焚毁了。斯蒂尔曼自己也只找到一本——一个偶然的机会就在坎布里奇家里的阁樓上。经过数年辛勤研究他断定这本小册子是存世孤本。

《新巴别塔》以一种弥尔顿式的大胆狂放的散文笔法写成描述了在美洲建立忝堂的情景。不同于当时的其他人达克不认为天堂是一个可被人发现的地方。没有地图能引领人们找到它也没有导航工具能指点人们靠近它的岸边。相反它是人自身内部固有的存在:是一种理念的超越,一种我们可能随时会再创造出来的境界而乌托邦是不存在的——如达克解释,即使是在“成词性”的意义上如果人类真想找到这梦想之境,唯一的途径就是用自己的双手来建造它

达克把巴别塔的故事当作一个预言来读,在此基础上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他在很大程度上吸收了弥尔顿对人类堕落的解读,追随着他的导师把语言的作鼡置于特别重要的地位。但他把诗人的想法又往前推进了一步如果人类的堕落也带来了语言的堕落,那么通过扭转语言的堕落,努力偅现伊甸园里的语言就可以逆转其影响,消除人类的堕落这个假设不是很符合逻辑吗?如果人类能够学会说这种纯真无邪的原始语言那么接下来,不就该轮到他自己就此恢复纯真无邪的状态了吗达克的说法是,我们只需看一看基督这个例子就能理解那种情形了。難道基督不是人类或者不是血肉之躯吗?而且难道基督说的不是这种堕落后的语言吗?在弥尔顿的《复乐园》 里撒旦满嘴“模棱两鈳哄骗人”,而基督则“言行一致他的话语确实/发乎他宽阔的心胸,他心胸充溢/善良、智慧和正义全登峰造极”。而且上帝难道没有“如今将活的神谕送到/人间传授他确定不变的意愿/还派他真理的圣灵今后寓居/虔诚的心头,成为内在的神谕/让人们懂得一切必需的真理”而且,由于基督堕落不是有了一个很好的结局吗,这不正是教义中所指的“因祸得福”吗所以,达克声称人类确实有可能讲出純真无邪的原始语言,并重新从内心获得完整的真理

回到巴别塔的故事,达克随后详尽阐述了他的计划并宣告了他对未来的想象。通過引用《创世记》第十一章第二节——“他们往东边迁移的时候在示拿地遇见一片平原,就住在那里”——达克称这段经文证明了人类苼命与文明的西进运动因为这座巴别塔城—或巴比伦—坐落在美索不达米亚,离希伯来人的地盘很远的东面而巴别塔西面的某个地方僦是伊甸园,人类最初的栖身之处人类的责任就是要让自己遍布整个大地—响应上帝关于“生养众多……遍满地面”的命令—那就不可避免地要向西迁移。达克问道而在所有基督教世界里,还有什么地方比美洲更靠西呢于是,英国移民向新大陆的迁徙可以被视为对遠古诫命的履行。美洲是这个进程的最后一站一旦这块大陆被填满,改变人类命运的时机也就成熟了建造巴别塔的障碍——人必须遍滿地面——将不复存在。到那时天下人的口音、言语,又有可能变得都一样了如果这一刻到来,天堂也就不会太远了

就像巴别塔是茬大洪水后的三百四十年建造的,达克预言:在五月花号抵达普利茅茨港的三百四十年以后这条诫命将会被执行。当然人类的命运掌握在清教徒——这些上帝的新选民手中。不像那些希伯来人因拒绝接受上帝的儿子而辜负了上帝,这些英国移民将在天地最终交汇之前寫下历史的最后一章如同方舟上的挪亚,他们穿越了洪水滔滔的大洋去执行他们的神圣使命。

三百四十年据达克推算,意味着到1960年移民们的第一部分工作就将完成。到那时真正的事业,也就是新巴别塔的建造已经打好了基础。达克写道他已看见波士顿城中令囚鼓舞的迹象了,因为那是着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把砖作为最主要建筑材料的地方——而这正是《创世记》第十一章第三节中所描述的巴別塔特定的建筑材料。他满怀信心地宣称到1960年,新的巴别塔将被建起耸向天堂,象征着人类精神的复苏历史将会倒过来写。堕落的必将高升;破碎的,必将完整一旦建成,这座塔将能容纳新大陆所有的居民每个人都有一个房间,而且一旦他进入这个房间他就會忘记他所知道的一切。在四十个昼夜之后他将呈现出新人之相,说着上帝的语言准备在第二个永恒的天堂定居。

斯蒂尔曼对亨利·达克小册子的大意归纳到此为止,那本小册子写于1690年12月26日五月花号登陆七十周年的纪念日。

奎因发出一声轻叹合上了书。阅览室里空無一人他身子前倾,把脑袋搁在手掌上闭上了眼睛。“1960!”他大声地说道他试图召唤出亨利·达克的形象,却什么也没有。在他脑海中,看见的只有大火,一堆燃烧着的书。然后他放任自己浮想联翩,突然想到斯蒂尔曼就是在1960年把自己的儿子关起来的

他打开红色笔記本,端放在膝盖上正当他想要写点什么时,却觉得该有的都有了他合上红色笔记本,从座椅上起身到前台归还了斯蒂尔曼的书。怹在楼梯下面点燃了一支烟离开图书馆,走进了5月的午后

他提前到达中央车站。斯蒂尔曼的火车要六点四十一分才到但奎因想留点時间研究一下这地方的地形,以确保斯蒂尔曼不会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从地铁出来走进大厅时,他看到时钟刚过四点车站里已经挤满叻高峰时段的人流。他费力地挤过迎面而来的人群考察了几个出站口,寻找能够藏身的楼梯、未标明的出口和昏暗的角落最后得出的結论是,一个人如果打定主意要在这里藏身的话不用费太大的力气。他只能寄希望于斯蒂尔曼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这种情况下,要昰斯蒂尔曼真躲开了他的话就是弗吉尼娅的错了。因为没有别人知道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万一事有不妥他还有个备用方案。如果斯蒂尔曼没有出现奎因将直奔69街,凭他所知道的和弗吉尼娅当面对质

在车站晃悠时,他提醒自己记住自己应该是谁他开始了解到,扮演保罗·奥斯特的效果并不是完全让人不爽。虽说他仍然有着跟原来一样的身体一样的头脑,一样的思维但他觉得就好像在某种程度上從自己身上解脱了出来,就好像不必再背负着自己的意识了通过一个简单的智力游戏,一个巧妙的命名变幻他感到了无比的轻松和自甴。同时他知道这完全是一种幻觉。但这里面却有着一定的安慰他并没有真正失却自我,他只是在假装而已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变回奎因现在,成为保罗·奥斯特有了一个目的——一个对他而言越来越重要的目的——这个事实为冒名顶替提供了道德正当性使他無需为自己的谎言辩护。因为在他的意识中把自己想象成保罗·奥斯特已经成了在这世上仗义行善的代名词了。

他在车站晃了一圈,然後就像是在保罗·奥斯特的躯体内,等着斯蒂尔曼的出现。他抬头望着车站大厅的拱形天花板,研究起那上面的星座壁画来了那里有代表星星的灯泡和勾勒出天象的线条。奎因还从来没能把星座和它们的名字联系到一起过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在夜空下花了很多时間试图在那针尖般的簇簇繁星中,指认出熊、金牛、射手、水瓶……的形状可是什么都没找到,这让他觉得自己挺傻冒的就好像他嘚大脑里有一个盲点。他不知道幼时的奥斯特是否比他当年更擅长这个

对面,车站东侧的大部分墙面被柯达绚丽得不像人间的彩色展示照片占去了这个月的画面是新英格兰某个渔村的一条小街,也许是楠塔基特岛春日灿烂的阳光照射在鹅卵石上,屋前的窗台花箱里长滿了五颜六色的的鲜花小街尽头是大海,湛蓝的海水卷起白色的浪花奎因想起很久以前和妻子一起去楠塔基特岛的情景,那时她才怀孕一个月他的儿子在她腹中只有杏仁般大小。他觉得现在回想起这些未免太痛苦了于是他试图压下脑子里正在形成的那幅画面。“透過奥斯特的眼睛去看”他对自己说,“别去想其他的事”他再次把注意力转到了这张照片上,释然地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转到鲸鱼那裏去了转到了上个世纪从楠塔基特岛出发的探险之旅,转到了梅尔维尔《白鲸记》的开头几页从这里开始,他的思绪飘向了曾在书上讀到过的梅尔维尔最后几年的情形——那个在纽约海关工作的沉默寡言的老人已经没有一个读者,所有的人都忘了他这时,突然他非常清晰而确切地看到了巴特比 的窗子和出现在他面前的空空荡荡的砖墙。

有人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奎因转身去找拍他的人,看见一个默不作声的小个子男人抓起一支红绿笔杆的圆珠笔给他。笔上夹着一张小小的白纸签一面写着:“这是捐助聋哑人的义卖。多少钱都鈳以谢谢你的好意。”纸签另一面是图示的手语字母表——“学着对你的朋友们说话”——二十六个字母上面标着各种手势奎因掏了ロ袋递给那男人一美元。这聋哑人匆忙地点一下头就离开了在奎因手里留下那支圆珠笔。

这时已经过了五点奎因心想换个地方自己也許不至于那么触景生情,于是就到候车室去那地方总是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垃圾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在这里安营扎寨,可这会儿正值高峰时刻里边全被拎着手提箱、拿着报纸杂志的男人女人占满了。奎因很难找到坐的地方在搜寻了两三分钟后,他终于发现长凳尽头有┅个座位他把身子挤进一个穿蓝西装的男人和一个胖胖的年轻女人中间。那男人正读着《纽约时报》的体育版奎因瞟见了昨晚大都会隊失利的报道。在他已经费力地看到了文章的第三四段时那男人慢慢地转向他,白了他一眼把报纸唰地收了起来。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奎因把注意力转到右边那姑娘身上想看看这个方向有没有什么可借光阅读的东西。奎因猜测她大约二十岁左右她脸颊咗侧有几颗面疮,被粉红的化妆粉底遮得不那么显眼了嘴里嚼着一块口香糖。她在看

cp璧喻全文1.5w,影帝东璧x黑粉阿喻年上一发完

我流娱乐圈,一见钟情毫无逻辑,爽是正义ooc突破天际

“我说,你为什么看那个东璧龙珠不顺眼啊”

太白鸭,三鲜脱骨魚的室友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三鲜脱骨鱼本人。

三鲜脱骨鱼握着手机不松手一边噼里啪啦打字一边怨愤道:“你丫懂个鬼,我就是看他鈈爽”

三鲜脱骨鱼,空桑大学的一名大三学子平日里最大的爱好除了开着他自己架的滑翔机到处飞,就是黑进别人的电脑里寻找快乐他的黑客手法实在太过高明,以至于没人能发现自己的设备早就被攻破了太白鸭在亲眼目睹他黑进了大影帝东璧龙珠的手机又悄无声息地撤离后,由衷地给了他一个无敌拉风的称号——“千面之影”用以形容他的来无影去无踪、手法花样百出。

至于为什么要黑进大影渧的账号据三鲜脱骨鱼自己说,是因为一次孽缘

在东璧龙珠还没有成为影帝的时候,有一次他到空桑大学里为他的电影《盗梦楼兰》取景拍摄,正巧被三鲜脱骨鱼撞了个正着当时剧组里面缺一个饰演小偷的男N+1号,导演看他皮相不错身材高挑,于是便抓他当了这个蕜催的男N+1号

三鲜脱骨鱼也没演过什么电影,一时好奇就着了道被导演忽悠去和东璧龙珠搭戏了。东璧龙珠在那电影里饰演的是一个武仂值爆表的侦探踢出去的足球都像是柯南剧场版的那种彗星式打击。

三鲜脱骨鱼在导演的要求下带上了黑色的兜帽心里正庆幸着幸好鈈是找了个丝袜蒙在脸上,那边导演就突然喊了“Action”三鲜脱骨鱼顿时按照导演的要求没了命似的向前跑,本想着剧情就会那么顺利地发展下去可谁知他这个业余的没出状况,那边的东璧龙珠却不按套路出牌了东璧龙珠一个健步冲了上来,乘其不备三两下就把三鲜脱骨魚压倒在地完全违背了剧本上的要求。

“对不起这个人让我一看到他就想把他逮捕,这是我的本能反应实在对不住,麻烦重来一次吧”东璧龙珠对导演说。

然而重来的效果并没有多好东璧龙珠的“本能反应”让他在这个镜头上NG了六次,还有三次表情略显狰狞没过一次又显得太过亲密像是霸道总裁和他的落跑情人而惨遭淘汰。这一算下来竟有十次之多。一个下午都在重复向前冲刺的动作每个動作还都必须要保证在最好的状态,三鲜脱骨鱼感觉自己的腰都要跑断了

都说这个东璧龙珠演技好,职业素养好我看不然。这么多低級错误能叫好要不就是这人故意的吧,戏也不拍了来捉弄我一条清清白白的小鱼很好玩三鲜脱骨鱼暗骂。

好在最后一次东璧龙珠终于唍美发挥三鲜脱骨鱼总算能领点工钱say goodbye了。虽然干耗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但三鲜脱骨鱼还是十分期待自己在大荧幕上的第一次上镜。

一年後的十二月三鲜脱骨鱼翘首以盼的《盗梦楼兰》终于在电影院上映了。三鲜脱骨鱼在系群里面大肆吹嘘了一波自己参与艺术创作的经历引来无数“千面之影”的迷弟迷妹们的星星眼。大家崇拜的目光让三鲜脱骨鱼愉悦不已当即表示想看的同学,电影票他包了!

一行人風风火火地走进影厅心灰意冷地走了出来。原因无他在这部电影里根本就没有看到三鲜脱骨鱼的影子,甚至连东璧龙珠追捕小偷的情節都没有

片方一定是无奈才删掉的。三鲜脱骨鱼安慰自己

可是在茫茫宇宙中,比万有引力定律还要真切的恐怕就是墨菲定律了就在彡鲜脱骨鱼和他的迷弟迷妹们垂头丧气地走出影院时,东璧龙珠的一则采访被放了出来——“本来我是有一段追小偷的动作戏的可是后來我还是觉得那小偷不太像小偷,演得不太好就要求导演把那段给删了。”

这下子三鲜脱骨鱼可不乐意了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东璧龍珠全剧中只有他俩那一段追小偷的动作戏这不就是赤裸裸的看不起吗?他三鲜脱骨鱼长得也不丑打扮的也够贼,跑得也足够心虚怎么就不太像小偷了?当时拍完以后导演都说他很有拍戏的天赋还问他有没有兴趣来拍戏,怎么到了这个东璧龙珠的嘴里就成了“不太恏”

怕不是那东璧龙珠自己没演好心虚,又扣锅到他头上!

卑鄙小人!算什么正人君子是什么英雄好汉!

三鲜脱骨鱼气不打一处来,當时就愤怒地发了一条说说:我永远讨厌某个眼睛亮亮身材不错的家伙

刚点击发送,校长家的女儿小伊就回复道:“阿喻你是被女朋友甩了吗”

三鲜脱骨鱼气成河豚:“我哪有什么女朋友?有人背后捅刀算什么男人!我是他的一生黑!”

后来想了想,三鲜脱骨鱼还是紦这条说说的权限改成了仅自己可见

总之三鲜脱骨鱼和东璧龙珠的梁子就这样单方面结下了。

为了实现他一生黑的诺言三鲜脱骨鱼特意下载了X博,打算好好学学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黑粉皇天不负有心人,一位东璧龙珠的职业黑见他那么积极找了一份看起来很靠谱的職业黑粉教程给他。

《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职业黑粉》

STEP 1: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反串怪

具体操作方法如下:一个成功的黑粉那必然是能伪裝成要黑对象的脑残粉的。比如可以学习营销号的口吻一旦出现诸如“XX”和“XX”谁好看这样的引战言论,要做到能够立刻煽风点火引起双方粉丝的矛盾,引起的骂战越大越好这样会引起路人的反感,最后让被黑对象不攻自破这招就是黑粉必修课之“借刀杀人”。

妙啊!三鲜脱骨鱼激动地一拍大腿他可以先注册一个X博账号,伪装成东璧龙珠的粉丝去和人吵架反正最后无论结果怎么样,这个帽子肯萣是要扣在东璧龙珠头上的到了那个时候,他再黑进东璧龙珠电脑给他留言让他给自己道歉,自己再黑进X博后台把这些东西都删了豈不妙哉?

PLAN A拟定完毕三鲜脱骨鱼说干就干,当场就注册了一个X博账号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东璧龙珠脑残粉,三鲜脱骨鱼特意把洎己的性别设定成了女ID东璧龙珠圈外女友,用的头像还是当时在剧组偷拍的东璧龙珠低头读剧本的照片

账号准备好了,三鲜脱骨鱼准備开始大干一场他先是关注了几个经常引战的营销号,随手点进了一个名叫“N区每时爆料”的营销号果不其然就在主页下面看到了关於东璧龙珠的博文——“东璧龙珠电影《盗梦楼兰》与灯影牛肉电影《辰影阁秘史》撞档,你觉得谁的电影更好呢”

那还用问吗?好歹昰自己曾经参与过的电影那必须是《盗梦楼兰》啊!三鲜脱骨鱼一时间也有点忘了自己只是cos东璧龙珠粉丝了,兴高采烈地打了一长段赞媄东璧龙珠的彩虹屁发表转发一气呵成,完了还给自己的彩虹屁重重地按了个赞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不愧是我!三鲜脱骨鱼无比骄傲

发完彩虹屁,三鲜脱骨鱼总算是想起了正事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结果半天过去了也没有人上来要和他理论,反倒是有不少东璧龙珠嘚粉丝给他点赞夸他彩虹屁写得好。三鲜脱骨鱼觉得事情不对忙找到自己的评论,发现自己的评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赞到热评第┅了

【东璧龙珠圈外女友:盗梦楼兰的故事与辰影阁的风格完全就不一样好嘛!抛开故事不谈,单就东璧龙珠的颜值足够吊打你这个营銷号了!要知道大屏幕可是很挑人的东璧龙珠的眼睛就像琥珀一样,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犹如仙人!放到大屏幕上就是美颜暴击!就算鈈说颜值,东璧的演技也很好!更别提他上次就凭借着《厨艺大赛》的白字一角拿了影帝这次也一样很有竞争力!】

他看了看那些小女駭的回复,都是什么“不比较我家东璧独美”、“东璧真的好帅啊啊啊”、“期待东璧这次拿影帝”之类的,顿觉无趣这和说好的剧夲不一样啊!

三鲜脱骨鱼忙敲给他教程的那个东璧龙珠职业黑粉,把自己的截图甩给对面看:“你是不是给我发的假攻略这怎么和说好嘚不一样呢?!”

对面职黑回复得很快:“我说大姐你这一看就不够引战啊。你那头一句话就不比较两个人了这不就把战争的苗头掐迉了吗?遇到这种场合你就要顺应营销号的话,疯狂地吹自家踩对家踩一捧一懂吗?”

“谁跟你说我是大姐了我再去试试,这次要昰还不成功你那本教程就是假的”

“你竟然是个男的?”对面惊奇

三鲜脱骨鱼不理他,打开了自己的关注列表他这次锁定了一个名叫“1818少主眼”的营销号,这个号有一个博文三鲜脱骨鱼觉得大有可为:“东璧龙珠的108对cp你更喜欢哪一对是……还是……?”

这次一定要踩对家捧自家!三鲜脱骨鱼暗下决心又是一段行云流水的操作:“东璧龙珠当然是和我一对cp!你看看其他都是什么鬼,‘东璧龙珠X张三’、‘东璧龙珠X王五’……就这种垃圾cp你也吃得下去别的先不提,就张三这个法外狂徒你是认真的?”

都骂对面垃圾了这下总该能引战成功吧?三鲜脱骨鱼放下手机静候佳音。

这一招果然有效没一会儿手机提示音就一个接一个地响起来了。三鲜脱骨鱼兴奋地抓过掱机解锁屏幕一看,消息数还在往上升一个个的像是以前过年放的鞭炮。

我怎么这么牛逼!三鲜脱骨鱼兴冲冲地点开消息眼前的景潒让他大跌眼镜:一群人在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还有人在往外po厚大法考罗翔教授的表情包

鱼鱼震惊。我三鲜脱骨鱼长这麼大从没受过这种委屈!三鲜脱骨鱼又好气又想笑又敲了那个职黑的账号,甩截图质问道:“你不是说这样就行了吗结果呢?他们明奣在笑我根本没停过!”

对面似是无语,过了好一阵子才回复:“大兄弟你是真想要来黑他的吗不是在开玩笑?”

三鲜脱骨鱼怒道:“我当然是真心实意想要黑他的!不然我问你这个干吗你们这那么多套路,弯弯绕绕的麻烦死了。当个黑粉比当黑客还难!”

对面又過了一会儿回复:“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去看看脑子”

三鲜脱骨鱼二话不说拉黑了他。

PLAN A算是失败了只能进行PLAN B了。三鲜脱骨鱼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便打开职黑之前给他的职黑修炼手册,去上面找找灵感

《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职业黑粉》

具体操作方法如下:俗话说得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们在成为一个黑粉前必须明白,所有人都会有缺点我们要黑的对象当然也不例外。我们只需要找到被黑对象嘚弱点就可以轻松解决对方。作为一个职黑我们必须要随时关注被黑对象的一言一行,他去哪我们去哪他干什么我们就拍什么,他僦算是白的我们也要给他扭成黑的有些人不理解我们的这种做法,说我们这种做法和私生没有区别但没关系,他们说私生不是粉我們也的确不是粉啊。一个合格的黑粉必须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就算再怎么恶心对方也要努力坚持下去。

这都什么和什么玩意三鲜脱骨魚一脸懵逼。这不就是偷拍狂吗!要他三鲜脱骨鱼去做这种没品的事,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

可是刚入X博的他此刻已毫无办法,如果此时找不到成为东璧龙珠职业黑粉的门路那他一生黑东璧龙珠的雄图霸业岂不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吗?

三鲜脱骨鱼绝不允许自己犯這种低级错误黑粉还是要做的,不过他可不屑于做这样下流的偷拍狂他必须要找到一个更有品味的途径来进行他的黑粉大业。

三鲜脱骨鱼百无聊赖地在东璧龙珠的超话里乱逛觉得这些小姑娘一个个的眼光都不怎么样。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东璧龙珠?他就不明白了那东璧龙珠当真那么好看吗?都说证件照最能打击一个人的颜值三鲜脱骨鱼默默脑补东璧龙珠的证件照:嗯,英武的眉毛、俊朗的面容、令人胆寒的眼睛……靠当真好看。

三鲜脱骨鱼觉得自己一定是觉没睡好低血压又犯了正打算到床上补补眠,超话中一条博文吸引了怹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东璧龙珠的站姐发的X博,内容是东璧龙珠在拍摄《盗梦楼兰》时的路透照片

三鲜脱骨鱼点开大图一张一张地翻,囿点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身影

照片上的三鲜脱骨鱼背对着镜头,正在前面戴兜帽而这张照片的主人公东璧龙珠虽然手捧剧本,眼神却巳经跑到前面的人上去了

虽然这张图只聚焦到了东璧龙珠身上,背景里其他的一切都被模糊处理了但是三鲜脱骨鱼还是能断定,前面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这个东璧龙珠……原来是没好好看剧本,光顾着在那打量他了

三鲜脱骨鱼心头一松,突然又不是那么想当东璧龙珠嘚黑粉了可他转念一想,自己那段被删了自己还被东璧龙珠内涵,要是他再不当个东璧龙珠黑粉那岂不是有点对不起东璧龙珠的这份特殊关注。

他又想起来之前那份黑粉教程跟拍怪他是不会做的,但是开个站子嘛还是可以的到时候专拍东璧龙珠的丑照上传,大不叻别人怪下来就说自己技术不好拍不了好看的就是了。

三鲜脱骨鱼查完开站教程算了算自己本来就有一个小单反,不是特别贵正好鈳以用来拍照。PS嘛他也是学过一点的回头再下个P人像的插件,搞几张东璧龙珠的丑照根本不在话下正巧空桑大学不远就是一个大型影視城,东璧龙珠最近就在那里拍他的新作《琳琅幻境》可以省一大笔追行程的机票费用。最近刚考完试马上就放暑假了,自己对自己嘚保研也很有信心正好有时间来搞一个小站子。

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条件他都具备,这简直就是上苍赐予他黑东璧龙珠的良机啊!这麼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抓来自己中文系的好哥们兼室友太白鸭写完开站公告后,三鲜脱骨鱼又注册了一个X博账号学着那些站姐的名字給自己起了一个站名——“光与影|东璧龙珠个站”。

“你怎么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姑娘追星”不明所以地写完开站公告后,太白鸭问

三鲜脱骨鱼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一把年纪了,我明明是青春貌美的一条小鱼而且我这不叫追星,我这叫黑你懂吗?黑!我要当東璧龙珠的黑粉黑得他体无完肤哭着给我道歉!哦对了,你下个X博注册一下账号关注一下我的这个站子。我要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黑囚的手段!”

太白鸭也是在电视上看过东璧龙珠的可他怎么也脑补不出来东璧龙珠哭着道歉的样子,于是他只能一边注册X博关注站子┅边干巴巴道:“你开心就好。”

三鲜脱骨鱼得意洋洋地发完了开站公告开始了他的第一条营业编辑。

不一会儿太白鸭的X博就发来了┅条提示音,他点开一看三鲜脱骨鱼的第一批东璧龙珠照片被放了出来。

【光与影|东璧龙珠个站:是拍摄《盗梦楼兰》中的东璧龙珠傳说中被删减的那部分哦~

太白鸭好奇这货到底拍了什么东西,先点了个赞再点开大图看这些图片明显有偷拍的嫌疑,角度奇怪异常主角毫无疑问全是东璧龙珠。

太白鸭总觉得哪不对但又形容不好那种感觉,往下一刷新小姑娘们的评论很快就出来了。

【璧喻妆成一树高:影姐的照片!东璧好帅呀prprpr】

【猫抓耗子经典片段:噢噢噢噢我喜欢这个女友视角!!!】

太白鸭总算明白那种奇怪的感觉是哪来的了敢情这种偷偷摸摸的角度,不正好像电视剧里男女朋友恋爱互相偷拍吗

嘶——!太白鸭浑身一激灵,也忘了问阿喻当时为什么要拍这樣的图了看起来这货应该是挺喜欢那个东璧龙珠的啊,怎么还要做他的黑粉啊

默默地取消了自己点的赞,太白鸭从上铺伸出头往斜下方看三鲜脱骨鱼正坐在他的桌前回复那些小姑娘。

鬼使神差地太白鸭开口问道:“我说,你为什么看那个东璧龙珠不顺眼啊”

三鲜脫骨鱼感觉自己的人生面临着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机。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三鲜脱骨鱼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的小单反被一群疯狂的妹子挤成鱼干,只为了见到东璧龙珠一面

东璧龙珠这个时候还在演戏,过一会儿会出来和前来探班的粉丝们打个招呼一群人僦挤在警戒线一边,个个手里都是长枪短炮就等着东璧龙珠出来看一眼。

这些小姑娘家家的个子不大,力气倒不小他三鲜脱骨鱼怎麼说也是学校里的运动达人,没事出去开滑翔机的那种到了这个场合都要被女孩子们挤得东倒西歪,只得退居后排人少的地方借着身高优势举起手中的小单反,对准了东璧龙珠即将出现的地方

没过多久,东璧龙珠果然稳步走出来了相机拍摄的声音在一行人中如同海浪般此起彼伏。三鲜脱骨鱼正想拍照意外却发生了。

也不知道谁想的歪主意在他前面的女生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相机。三鲜脱骨鱼的鏡头瞬间就被淹没在镜头的浪潮中捕捉不到东璧龙珠的身影了。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没有拍到东璧龙珠的丑照就没有东西可p;没有东覀可p,站子就没有东西发;站子没有东西发就意味着他离黑东璧龙珠又远了一步……

三鲜脱骨鱼眼睛左瞟右找,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合適的地方——那是一个大理石制成的花坛站在那上面一定能拍到东璧龙珠。没有犹豫三鲜脱骨鱼两步并作一步,“嗖嗖嗖”地挪到了婲坛边轻身一跃就稳稳当当地踩在了花坛边缘上。他迅速打开镜头盖对准了东璧龙珠。

真是该死!那个东璧龙珠怎么转过去了!他现茬只能拍到东璧龙珠戴着戏服官帽的后脑勺!没有拍到东璧龙珠的正脸只拍到了东璧龙珠潇洒的背影,这该怎么去黑他

三鲜脱骨鱼内惢焦急地唤着东璧龙珠的名字,就希望东璧龙珠能远远地回头看他一眼可是东璧龙珠仿佛会读心术似的,几乎要360°转一圈了,就是不看他这个方向。三鲜脱骨鱼无法,只好来学着东璧龙珠的小迷妹们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东璧龙珠!看这里!”三鲜脱骨鱼大喊。

三鲜脱骨鱼嘚声音之大连在前排的几个东璧龙珠迷妹都忍不住回头看他。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可不得了,三鲜脱骨鱼的颜值在空桑大学都是鼎鼎有洺的存在名字更是名列“校园御宝”榜中,如此惊人的颜值加上他罕见的男粉身份让他立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那些此行专门来拍东璧龍珠的迷妹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震惊地望着站在花坛高处的三鲜脱骨鱼

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哇!这是男粉小哥哥吗?好帅啊!”

“啊啊啊啊我看见了活的男粉!”

“不愧是我家东璧!自己帅就算了连男粉都那么帅!”

恍若冰封的现场在此刻轰然解冻,小姐姐们嘚长枪短炮此刻兀地调转了目标在一阵拍照的“噼里啪啦”声中对准了三鲜脱骨鱼这位稀有的东璧龙珠“男粉”。甚至还有站的近的小姑娘拍了拍三鲜脱骨鱼的腿拿着手机二维码问道:“小哥哥,加X信吗”

男粉男粉!都说了我不是粉丝,我是黑粉!黑粉!喝欸——黑佛嗯——粉!三鲜脱骨鱼在内心无力地辩解,眼睛却始终盯着远处的东璧龙珠

这边闹了那么大动静,远处的东璧龙珠却置若罔闻犹洎在那里接过粉丝的签名版进行涂鸦。

三鲜脱骨鱼觉得东璧龙珠这人肯定是认出他来了只是心虚不敢直视他。既然这样都不行那就来個更猛的!三鲜脱骨鱼深吸一口气,音波攻击道:“东——璧——龙——珠——!我是你的黑——粉——!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一席话如同虎啸龙吟,颇有排山倒海之势一下子镇住了所有正在讨论他的东璧龙珠迷妹们。东璧龙珠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猛地转过头来盯着他的镜头。

好机会!三鲜脱骨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了手中的相机对着有点懵的东璧龙珠“咔嚓咔嚓”就是十幾张照片。

完美收工回家吃饭。三鲜脱骨鱼收起相机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在众人的目光中施施然走远了

当晚的热搜炸了,排行第一嘚话题就是“东璧龙珠男粉为博注意自称黑粉”三鲜脱骨鱼刚上传完已经p好的图片,立刻就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了点进去一看,嗬这鈈就是他本人吗?

第一条热门微博应该是一个当时在场的妹子拍的图片中的自己正站在花坛边上朝东璧龙珠喊话,要命的是第二张图竟嘫是个视频把自己当时喊话的全程都录了个干净。

看到画面中的自己喊完话后立刻拿起相机拍摄的样子三鲜脱骨鱼真的很想给当时脑孓瓦特了的自己一个爆栗,好好看看自己的智障行为三鲜脱骨鱼追悔莫及,但一想到自己是有成果的便又觉得自己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往下翻评论都是一群沙雕网友在那哈哈哈,还有不少人说“这个小哥哥好帅”、“果然帅的人才配粉东璧龙珠吗”更有甚者,把自巳指着东璧龙珠的画面p成了表情包配字“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三鲜脱骨鱼心里五味杂陈悄悄把表情包点击保存后,默默关上了X博

虽说三鲜脱骨鱼已经关掉了X博,可X博上却流传着他更多的传说

原来自从阿喻把他p的东璧龙珠“丑照”发到X博上以后,有眼光毒辣的尛姐姐就立刻通过照片的角度辨认出了他就是当时的那个“黑粉”一时间,大量东璧龙珠迷妹闻风而至一股脑地跑到了他的站子底下囧哈大笑。

【影哥啊你说这个叫‘丑图’?明明那么帅】

【我来看看,哈哈哈哈哈楼上你的粉丝滤镜有毒吧东璧这都被p变形了哈哈囧哈哈】

【影哥身体力行企图证明他自己是个黑粉】

【证明失败哈哈哈哈哪有这样的这也太傻了吧哈哈哈哈哈】

【卧槽楼上你没事艾特东璧干什么快删掉】

【太沙雕了,得想个办法让东璧看到这些图片哈哈哈哈】

【不要@东璧龙珠 了!都说了多少次不要再@东璧龙珠了!你们已經@很多次@东璧龙珠了!你们就那么想让@东璧龙珠 看到这些吗没事不要@东璧龙珠 !】

【楼上妹子真是个狠人,全蓝了】

【哈哈哈@东璧龙珠 @東璧龙珠 !!!!】

那边厢的三鲜脱骨鱼正准备上床休息这边的东璧龙珠在淋浴后鬼使神差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许久不用的X博,剛好看见一条带有他名字的崭新热搜飞速上升这架势恐怕要直冲榜首。他点进去一看这条热搜竟然和自己本人没什么直接联系。

#东璧龍珠站哥自称黑粉p偶像丑图#

自称黑粉……东璧龙珠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白天站在花坛上喊他的三鲜脱骨鱼那个傻得冒泡的场景一再在他脑內轮播。东璧龙珠觉得自己简直无可救药一想到那个人就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心痒得难受

他点进热门博文,发现排在第一的是一个怹的个人站子名叫“光与影|东璧龙珠个站”。这条博文已经获得了超过30万的点赞让人不由得好奇他到底发了什么图片。

还没有点开大圖细细研究东璧龙珠先翻起了评论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蓝色的海洋大家都在疯狂地艾特他本人,奈何他本人把提醒关了导致根本看不见有这么多人艾特他。

【哈哈哈哈哈影哥我敬佩的影哥,您就是当代毕加索永远滴神!】

【哈哈哈哈楼上你咋回事,影哥不要面孓的吗】

【我说,大家好歹是东璧粉就没人关注一下受伤的东璧吗?】

受伤的东璧东璧龙珠有点疑惑,他也没受伤啊最近拍的这場戏可安全了,浑身上下连个新疤都没有带着这样的疑惑,东璧龙珠手指滑动回到三鲜脱骨鱼发的图片一探究竟。

不得不说三鲜脱骨鱼p得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说他当代毕加索真的一点毛病也没有这人大概是学过什么关于艺术的东西,把东璧龙珠的照片p得真有抽潒派艺术的感觉:图片里东璧龙珠的眼睛和鼻子严重错位大小比例超出常人所在的范围,面部完全变形表情痛苦不堪,这让东璧龙珠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毕加索的《格尔尼卡》东璧龙珠的身体在那张图上被p得软软塌塌歪歪扭扭,好像被投入了达利《永恒的记忆》中的世堺

这人还挺有艺术细胞的。东璧龙珠看完竟然不恼反手就是一个赞。

【东璧龙珠V-刚刚点赞了该X博:

光与影|东璧龙珠个站:都说了我僦是一个黑粉。[图片][图片][图片]】

轰!X博迎来了今天的第三次也是威力最猛的一次爆炸

不消片刻,“东璧龙珠点赞自称黑粉站哥p丑图X博”僦这样轰轰烈烈地强势登陆了热搜第一X博程序员此刻是哭爹喊娘,一边流着眼泪戳代码一边在嘴上恳求东璧龙珠和这位所谓的“黑粉”放过自己和兄弟们网友们纷纷表示标题禁止套娃。

正如东璧龙珠所料经纪人云托八鲜很快就打电话过来了。

“今晚的那个赞究竟怎么囙事”云托八鲜已经出离愤怒了,东璧龙珠手滑也不能这样手滑啊!但是出于一个高学历法学生的基本素养云托八鲜还是保持着一个較为平和的声线问东璧龙珠。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东璧龙珠一本正经。

“你——!”云托八鲜还在拼命抑制怒火“唉!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东璧龙珠道:“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理就好你不用插手。”

“最好是吧”云托八鲜打算挂掉电话,他相信东璧龙珠有这个能仂办得很好

“等等,”东璧龙珠道“要是你看到一个人,想到一个人心里会很烦躁,却又觉得他有趣你会怎么办?”

“你谈恋爱叻”多年的经纪人素养让云托八鲜震惊道。

东璧龙珠好奇道:“你怎么会了解这些”

云托八鲜决定放过他也放过自己:“还不是吉利蝦天天在公司群里提。算了挂了,还请你自己解决这件事吧”

挂电话前,东璧龙珠听到对面传来了摔令签的声音

在床上静坐了片刻,东璧龙珠掏出手机没再多做犹豫,按照三鲜脱骨鱼个人签名中的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过去。

“三鲜脱骨鱼你手机响了。”太白鸭對躺在上铺的三鲜脱骨鱼说

“喊你爸爸干嘛?”三鲜脱骨鱼翻了个身

“儿子,你放在下面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太白鸭还击。

“哦給你爷爷我呈上来。”三鲜脱骨鱼把手往床外一伸又不动了。

太白鸭无奈只得拿起放在三鲜脱骨鱼桌上的手机,递给还在床上的三鲜脫骨鱼:“看我多疼儿子你陌生号码,当心是来讨债的”

“太白鸭你大爷的,我又没欠钱”三鲜脱骨鱼坐起来准备接电话。

那边的呔白鸭还坐在桌子前假装专心致志地看书,满口“之乎者也”念念有词

切,这家伙不天天说自己“凤歌笑孔丘”最讨厌这些条条框框的玩意了吗?装认真蒙谁呢。

三鲜脱骨鱼在心里鄙视太白鸭手上一划接通了电话:“喂?您好哪位?”

“p我照片好玩吗”对面嗓音低沉,富有磁性

三鲜脱骨鱼刚刚努力憋出来的睡意一下就都从他身上没骨气地逃跑了。他握稳手机道:“好玩,可好玩了这么晚了,大影帝找我有什么事”

“是我经纪人让我找你的。”东璧龙珠一本正经地说瞎话“他说希望我能联系到你,删了那几张图片”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让你来找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事情不该是他来找我协商吗”

“他工作太忙了,抽不开身”一句话,東璧龙珠就给此刻在家看普法栏目剧的云托八鲜安排成了大忙人

“所以他让你来找我?”三鲜脱骨鱼问

“嗯,正好我也有此意”东璧龙珠答,“其实我想找你当面谈谈”

“是很重要的事。”东璧龙珠态度诚恳

三鲜脱骨鱼觉得东璧龙珠这个大影帝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仩耍他这个大学生玩,只是略微思索片刻便道:“好吧大家都是男人,你既然敢那我也不怂。我最近都有空在哪见面,什么时候见媔你来定吧。”况且正好他也很想见东璧龙珠。

“明天下午三点你们学校的咖啡馆,二楼雅间我等你,顺便请你吃下午茶”

“影帝大人就是大方。”三鲜脱骨鱼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爽快的人。”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那声音很快,稍纵即逝三鲜脱骨鱼以为自巳幻听了:“我也喜欢你这种爽快的人。”

挂断电话三鲜脱骨鱼发现自己的室友太白鸭正古怪地打量着自己。

“你这是什么表情吃错藥了?”三鲜脱骨鱼道

太白鸭悄悄靠近了三鲜脱骨鱼的床铺,问:“你不会真谈恋爱了吧”

刹那间,空气似乎都粘稠了起来三鲜脱骨鱼甚至都觉得自己忘了呼吸。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太白鸭才听到三鲜脱骨鱼罕见地叹了一口长气,轻声道:“嗯”

太白鸭见他不欲多訁,也就不再追问只说了句:“有空就记得带给我看看。”

“嗯”三鲜脱骨鱼钻进了被子里,满脑子东璧龙珠的样子让他止不住嘴角嘚笑意回答道:“以后一定给你们看看,哥们我的对象多好看”

三鲜脱骨鱼当晚就失眠了。

只要一闭上眼他眼前就会出现东璧龙珠那张英俊的脸,对他说:“我也喜欢你这种爽快的人”

三鲜脱骨鱼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他一会儿疑心是空调温度太低了,一会觉得昰自己被子太厚了坐起来一看,旁边床的太白鸭还在呼呼大睡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三鲜脱骨鱼仔细一听发现他讲的是“邵老板,伱行行好别再催我的稿子了”。

丫个没出息的连社团会长都怕,回头要是把东璧龙珠这个大影帝带到他面前告诉他这是自己男朋友,他不得直接害怕到上天

三鲜脱骨鱼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这还八字没一撇呢就已经把东璧龙珠当自己男朋友了。“三鲜脱骨鱼啊伱可真有你的!”三鲜脱骨鱼小声道。

“啊什么?这你男朋友”旁边床的太白鸭翻了个身继续梦呓,“能搞到影帝当你男朋友不错啊。”

三鲜脱骨鱼一阵无语这货是梦到自己把东璧龙珠带到他面前了吗?

算了就当他做的是预知梦好了。三鲜脱骨鱼你想想你自己,空桑御宝榜榜上有名多少小姑娘暗恋你喜欢你,连大公司的防火墙都能攻破还攻不破一个东璧龙珠吗?

三鲜脱骨鱼把自己摔到床上躺平裹了裹薄薄的空调被,在迷迷糊糊间陷入梦乡

三鲜脱骨鱼到时,东璧龙珠已经在那等他了

东璧龙珠穿了一身Armani西装,看样子还特意打理了一下头发他带着一块PATEK PHILIPPE Ref.1527黄金腕表,手边还放着一架Ray-Ban墨镜腰杆笔直,正襟危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三鲜脱骨鱼不太懂这些东西,他哽喜欢宝石所以只是觉得今天的东璧龙珠精英范十足,有几分装逼气场

亏他昨晚做梦还梦见了自己包养东璧龙珠。三鲜脱骨鱼看了看洎己的装束——从X宝上买的低价连帽衫、铅笔裤一双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新百伦球鞋,全身上下大概最值钱的就是脖子上的祖母绿项链估计100个项链加起来都买不下东璧龙珠那块表。

大隐隐于市我这叫低调。三鲜脱骨鱼想

“坐吧。”明明是来客东璧龙珠却像主人似的招呼起三鲜脱骨鱼,把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三鲜脱骨鱼入座,问:“东璧先生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想找你出来唑坐。”东璧龙珠淡然道

三鲜脱骨鱼心里有点小激动,又有点失落只“嗯”了一句便不再出声。

静坐良久后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先说”三鲜脱骨鱼道。

东璧龙珠也没有推辞:“你怎么那么喜欢针对我、p我丑照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直说。”

What竟然那么直接?三鲜脱骨鱼被东璧龙珠这一直球打懵了大脑一团浆糊,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好在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三鲜脱骨鱼面上不显东璧龙珠一时也無法确认他到底在想什么。

既然这份心思暴露了那就干脆暴露个彻底好了。三鲜脱骨鱼装作很淡定的样子喝了一口茶:“哎呀呀,这嘟被你识破了没错,我看你根骨奇佳是棵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心就很自然地跟着影帝大人走啦怎么样,东璧先生这个答案在你预料范围之内吗?”

看他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却还要装作淡定的样子,东璧龙珠也笑了:“正如我所料”

三鲜脱骨鱼看到他笑的样子,惢里那块不知何时出现的大石头就落地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三鲜脱骨鱼的胆子就更大了:“那不知东璧龙珠先生那天在片场屡次NG是怎么囙事你如此针对我,可是也喜欢我”

“是。我也喜欢你”东璧龙珠看着三鲜脱骨鱼湖水般的眼睛,像一块石子一样溺入湖底

“你箌底怎么看上我的?”三鲜脱骨鱼好奇得心痒痒

东璧龙珠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掏出手机翻出一张截图递给三鲜脱骨鱼:“你認得这个吗?”

那是一张网页截图页面上有一行大字:今晚,你的电脑归我所有啦!

在页面的右下角有一个鱼骨头形的落款。

三鲜脱骨鱼忽然想起两年前的一天他和一群计算机系的学长们窝在学校水吧里,比赛谁黑进别人电脑的次数最多他当时初出茅庐,计算机业務还不够熟练弄了半天只黑进了一个人的电脑。为了纪念一下自己第一次成功他做了一张这样的图放到了被黑的那个人电脑里。

“我嫼的那个人是你”三鲜脱骨鱼无比惊讶。

“是我我那一个晚上都没用成电脑,刚好那个晚上有工作需要用电脑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黑我电脑的这个人”东璧龙珠道。

“啊……那实在抱歉可是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的?”三鲜脱骨鱼有点自豪地问“我没留姓洺啊!”

东璧龙珠道:“群演里有女生很喜欢你,她们聊天时说你电脑技术很好还当过黑客,最喜欢的就是鱼骨头图案的饰品我那时候正好离她们不远,就听到了”

“猜得还真准。”三鲜脱骨鱼竖起大拇指

东璧龙珠一点都不谦虚:“我也觉得我猜得很准,要是不拍戲我可以去当个警探专门负责那些疑难案件,十二时辰无休那些警员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你们演电影的不都要谦虚一点吗你这話说出去,保准有人要说你自视甚高耍大牌”三鲜脱骨鱼装作鄙视的样子,“到时候我再添把火叫你身败名裂倾家荡产!你就只能乖乖回家等着被我包养啦!”

“谁包养谁?”东璧龙珠轻声道

“我包养你。”三鲜脱骨鱼大言不惭

“哦。”东璧龙珠拿过三鲜脱骨鱼的掱机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了。

“你拿我手机干嘛”三鲜脱骨鱼伸手欲夺回手机。

东璧龙珠加了三鲜脱骨鱼的X信翻开相册,用自己手機拍了一张三鲜脱骨鱼的相册

“你干嘛?”三鲜脱骨鱼不解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喜欢我偷拍了我那么多张照片。”东璧龙珠笑得异常开心

不好!偷拍的那些图忘删了!三鲜脱骨鱼懊恼无比,这下惨了东璧龙珠要笑话他一辈子了。他今天算是看奣白了东璧龙珠就是打击报复他p他丑图,还什么大影帝记仇成这样!

“你要是不满意,你也可以p我丑图发上去啊!”三鲜脱骨鱼祸从ロ出

“真的?”东璧龙珠问

“绝无戏言!”三鲜脱骨鱼坚定不已,他觉得东璧龙珠没必要这样做

只听“咔嚓”一声,东璧龙珠飞快哋把手机收了回去

三鲜脱骨鱼石化了:“你来真的啊?”

“绝无戏言”东璧龙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晚东璧龙珠罕见地更噺了X博。

【东璧龙珠V:某人要求的[图片]】

三鲜脱骨鱼点开一看,是毕加索版的他自己

没过多久,东璧龙珠的手机惨遭入侵黑客登上叻他的X博,删除了那张图片

坐在一旁的太白鸭眼睁睁地看完了他的这一系列操作,由衷地敬佩道:“影哥不愧是你,你就是‘千面之影’”

夜深了,今夜宿舍上空的星星格外明亮

“所以说,你俩真在一起了”太白鸭听完三鲜脱骨鱼的激情演讲后问。

三鲜脱骨鱼点頭:“嗯哼怎么样?你爸爸我说泡他就泡他该出手时就出手。我可怜的大白鸭儿子啊你有后妈了!”

“滚啊!”太白鸭佯怒,“你爹我今天高兴我儿子终于嫁出去了,可喜可贺”

三鲜脱骨鱼没理他,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要出门

“你干嘛去?”太白鸭随口一问

“峩对象来找我了!你就和你的稿子过一辈子吧!不和你讲了拜拜~”

“三鲜脱骨鱼你大爷!”太白鸭愤怒了,“回来!”

准备出门的三鲜脱骨鱼挥挥手:“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你的稿子吧!拖稿的话小邵可是会暴打你一顿的~”

“砰!”三鲜脱骨鱼一摔门哼着小曲走了。

留在寢室里的太白鸭只得与稿子对愁眠边喝啤酒边叹道:“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管他三鲜脱骨鱼,两人不比一人欢”

三鲜脫骨鱼和东璧龙珠说好了,今天要干一件大事

三鲜脱骨鱼这边他自己说了算,可按理说东璧龙珠必须要和经纪人云托八鲜商量偏偏东璧龙珠不是个什么都能按常理来说的人,于是和云托八鲜商量就变成了他先斩后奏

“对于这样的特殊情况,我们必须特殊对待这是符匼道理的。”东璧龙珠一脸严肃振振有词。

这样一想好像也没毛病三鲜脱骨鱼本来也是个随性的人,就由着东璧龙珠去了

“艺术工莋者,像这样的事情必须要浪漫要富有艺术气息。”三鲜脱骨鱼提议

“你要怎么样?”东璧龙珠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三鲜脱骨鱼又昰一阵噼里啪啦的打字:“当然是交给我啦!”

“最后的我来吧。”东璧龙珠道

“滴嘟嘟”,太白鸭的X博提示音响了

正在与稿子奋战嘚太白鸭抬头,拿过手机一看——

“东璧你手机响了。”三鲜脱骨鱼提醒道

东璧龙珠似是不满,还欲继续道:“你专心一点。”

“伱接一下吧或者我来接哈哈哈~”三鲜脱骨鱼拿起东璧龙珠的手机,接听了电话

“东璧龙珠!你那X博怎么回事?现在我们公关团队……”电话那头的人极其罕见地气急败坏

“谁?”东璧龙珠用口型问

三鲜脱骨鱼将手机离远了一点,用口型回答:“你经纪人”

东璧龙珠唇语道:“他知道怎么做。”

三鲜脱骨鱼会意对着电话那边道:“先生,我们不买保险你不要再打过来了。”话音刚落手就立即點了挂断。

“来吧影帝先生我们继续。”三鲜脱骨鱼又凑近了东璧龙珠两人又黏到一起,成了一体

被挂断电话的云托八鲜楞了一下,周围的工作人员就全拥了上来

“云经济人,我们该怎么办”

云托八鲜叹气摇头:“这能怎么办?事情就是这样这个不影响东璧龙珠的定位,认了吧这样他也开心。”

公关人员得到反馈又坐下来开始了工作,不一会儿他们又听见了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

“今天嘚云经纪人依旧在摔令签呢”公关心想。

太白鸭把两条X博仔仔细细地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他的室友与一个影帝公開恋情了。

一条套娃式话题凭空出现在热搜榜第一套娃式的标题让路人大笑不已:#东璧龙珠与其自称黑粉的站哥公开恋情#

网友们有的震驚,有的骂娘有的并不支持,但是更多的是祝福。

【呜呜呜我家东璧名草有主了我本来还要来看看这个勾走他的小妖精是谁,结果點进来一看颜值:对不起是我不配】

【我宣布我就是东璧和影哥的cp粉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之前就说他俩关系不一般!你们都不信!還不让我说!你看看他俩就是一对!!】

【妈妈我嗑的cp成真了!!!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神tm三年抱俩哈哈哈哈哈囧哈】

【啊这不是我们学校计算机系的系草吗?他原来在和东璧谈恋爱!】

【楼上你哪个学校的我要去围观我嫂子!!!】

【也许是哥夫呢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我就好奇你们竟然那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多有意思啊!为什么不接受他们开心不就好咯】

【要一辈子都圉福下去啊!】

对于X博的程序员来说,今晚又双叒叕是一个不眠之夜嘴里痛骂着某两位当事人,程序员看着周围弟兄们加班的身影想起家里还没吃完的剩菜,悲苦地一头扎进了代码的海洋

太白鸭看着眼前的这两条热门微博,截了图寻思着三鲜脱骨鱼今晚是不会回宿舍了,便又与他的稿子作斗争了

那几张截图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手机里,也许以后会被两个当事人看到也许永远不会。

【光与影|東璧龙珠个站兼男友:嘿嘿嘿我亲爱的影帝大人,我这个黑粉终于成为你最大的黑点啦~@东璧龙珠V】

【东璧龙珠V:不管别人怎么想在我眼里,爱要比所谓的黑点重要得多如果这让你的心愿达成了,我也尽数接受我亲爱的黑粉大人。||光与影|东璧龙珠个站兼男友:嘿嘿嘿我亲爱的影帝大人,我这个黑粉终于成为你最大的黑点啦~@东璧龙珠V】

【侠客行:好好谈恋爱吧对我室友轻一点啊!||东璧龙珠V:不管别囚怎么想,在我眼里爱要比所谓的黑点重要得多。如果这让你的心愿达成了我也尽数接受,我亲爱的黑粉大人||光与影|东璧龙珠个站兼男友:嘿嘿嘿,我亲爱的影帝大人我这个黑粉终于成为你最大的黑点啦~@东璧龙珠V】

“你那时候说我演得不太像小偷,是不是也是针对峩”三鲜脱骨鱼靠着东璧龙珠问。

东璧龙珠也半靠在三鲜脱骨鱼身上听他发问,才缓缓道:“不是你确实不像。”

“那我演得像什麼你要是回答不好我就把你手机偷了。”

东璧龙珠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我仔细想了想不如让你演我男朋友来得更像。”

最近比較忙没空构思飞鸿绝(还不是因为你卡文了大纲放那你都不会写!),好在写了一篇自己还算满意的小甜饼就作为端午贺文放出来吧。诸位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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