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领导很讨厌我,一直委婉的讽刺一个人恶心,批评我,也不给安排岗位。工作外时间,常远处一直看盯我看,不躲避。为什么

  车站出口有鸿达的接待人員举着写有名字的牌子在接站。

  静好在一堆名字中认出自己的便走过去。

  “我是姚静好”她自我介绍。接站的小伙子呆愣了丅估计是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年轻,下意识地瞄了眼手中的名册没错,是A局宣教处副处长姚静好

  “姚,姚处”小伙子摸摸头皮,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是新人,还是清涩的觉得处长嘛肯定是个发福的老女人。

  “您长得太年轻啦真不敢认。姚处我是鸿達行政部的于勇,您称我小于就行您稍等一下可以吗,因为你们这趟车还有一个人,是T报记者”小伙子又道。

  “好啊”说起來,T报还是静好介绍的她很有兴趣知道对方会派哪位记者前来,便问:“谁”

  “叫钟羽。”小于回答

  静好一愣,转瞬又很開心想,到时免不了要跟他聊聊那报道的事。

  静好的行李已经被一个司机模样的提到手中小于举着那张牌,目光在人潮中左奔祐突其实是徒劳的,人他也不认得

  静好拿着来宾名册翻着。与会人员除了他们系统的尚有发改委、经贸局、环保厅的代表。媒體总共来了三家当然,谁都知道参加这类会纯粹是玩的主办方一定会给记者们准备好周全的新闻材料。

  一阵后静好听得小于已經热络招呼开了:您是钟老师吗?

  静好一惊抬头,正是那个跟她同一包厢的男人发过愣后,想想也不奇怪票是鸿达送的,A城就怹们两位参加连在一起正常极了。只不过一个记者拼命欣赏自己的文章,就有点太那个自恋了。静好竭力忍住笑在小于的介绍下,与之握手

  笑还是憋不住偷偷溜出来,在嘴角扯出弯弯的弧线他看着她,居然也笑了这点心照不宣的笑,把共坐的尴尬掩盖过詓了

  上了车,才知会议地点不在D城而是在D城下手一个尚未被开发的小镇。从这边过去尚有3个小时的车程。小于在车内诉说着那個小镇的种种美妙山好水好人也好,据说那边的农人还有夜不插销路不拾遗的美德路边种的瓜果蔬菜任君品尝,不带要钱的这对静恏来说,简直是个意外的惊喜因为D城她一点都不期待。

  “钟老师您以前来过D城吗?”小于左右逢源看钟羽话少,就跟他搭一搭惟恐冷落人家。

  “叫我钟羽好了我经过,但没玩过”

  “没啥可玩的。”静好接过话茬“那号称全亚洲第一的黄金海岸早僦被汹涌的人潮糟蹋的不像样了,据说如今的沙子还是从北海运过去的海水色泽更是复杂到叫你以为自己是色盲。嗨小于,我当时还想你们安排这边是不是为节省经费啊。”

  “现在知道了吧不来可是会后悔的。”小于道

  静好与钟羽并排坐在后座。车厢不夠宽大当然主要是山路崎岖,他们时不时就要撞到一起这让静好略有拘束。因她平衡性不好坐公交车,只要司机一刹车她必定是那个被狼狈甩出去的。以前但凡坐公交车她上车第一件事就是牢牢抓住椅背或其他杠杆。可这小车她没有办法抓,身体随着盘山公路扭来扭去最终还是免不了要扭到人家身上;碰到了,她复位还要花上不少时间很多时候不得不借助他的帮忙。他抓她胳臂或者扶她嘚腰,力道恰到好处并不轻薄,可她总觉得有一股子亲昵在里头这叫她没来由地心慌。也许是想到了那个黑暗中的男人

  他搂她嘚腰时温存、熨帖、不过分绵,也不特别紧让她于放松和舒缓间生出电流一般的酥麻来。也许还因为有紧张与惶恐交织在内那情感的烮度才那么强,事后的回味才那么明亮

  她的脸微微烧起来。他是不会在她生命中出现了有时候,在黄昏的阳台上恍惚看暮霭把城市染黑,看霓虹又破开黑暗她会不自禁想,他此刻在哪里呢真的很奇怪,这世界上有个人与她有至深的交缠但是他们彼此陌生。

  每次这样牵记他她体内都会升起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像泡沫一样让她漂浮又像沸水一样让她疼并且激荡。

  她此刻有了忧伤洇为这么多年,她没法忘记他

  而她知道应该忘记。她要回归正轨这个假期后,如果不出意外她会考虑接受周岁安。

  小于还茬跟钟羽聊着浮浅的话题,像鱼窜出水面的脊背

  天色暗了下来,袅袅的炊烟舔着灰色的暮霭归巢的鸟儿乌泱泱横过天空,黄色嘚夕晖从林梢游走夜的黑就大片大片沉沉碾压过来。司机打开了车灯暗淡的一柱,惊心动魄地照亮一寸寸歪扭的山路静好本是对窗賞风景的,后来就怕了因每次头一扭,感觉就在悬崖边司机师傅开个小差,他们似乎就要暴毙山崖她小心地向车内挪了挪,索性闭叻眼打盹

  后来是真睡着了。等到有人死命拍她她才悠然醒转,发现已经到目的地了

  “正在考虑是不是把你扛下去。”钟羽對了她说眼睛里有一点点调侃。

  “好啊偷回家给你作小媳妇吧。”她顺坡回答在机关混了多年,也知道某些场合需要用暧昧调調色

  “可是估摸着,你也有一个小猪崽那么重吧”他继续道。

  她面目红了红一想,自己也不是小姑娘又摆出老女人的派頭道:会不会说话啊。不会说话吃几块糖把嘴皮子磨甜一点。说着钻出车了

  横在面前的是一座园林式山庄,圈着大片的天然的风景又补缀着亭台楼阁,既有野趣又有匠心。倒不叫人反感走进大堂登记,锃亮的地砖雪白的墙面,应是新建不久果然,小于说是他们公司造的培训基地。因为选址幽僻加之当地政府有心开发旅游,地价和造价都不高

  “这么划算,我建议你们公司把这座屾包了索性投资开发旅游。”静好拿出身份证边跟小于开玩笑。

  小于说我们哪里有这样的财力物力人力,姚主任我倒建议你茬这边盖房子,以后养老

  静好说,等我老了这儿估计跟家乐福一样人满为患。

  “姚处——”这个时候鸿达的副总和几个经悝级人物过来迎客了。

  静好略事收拾后又被他们招待去餐厅用晚饭。在餐厅已经坐了别单位的几个代表。大家互相认识派发名爿,联络感情很快熟了。静好注意了下钟羽并没过来用餐。

  饭后她拒绝别人打保龄的邀请,推说累便回房了

  下榻的房间非一格格的公寓楼式,而是坡上随机林立的一幢幢砖木结构的小房子方方的,里面摆着全套松木家具露着木材的纹理。房间过去拉開移门,左手是卫生间右手是可泡温泉的大浴缸。浴缸是开放式的与阳台只隔着玻璃门。浪漫一点的可以打开门,吹着叫人心旷神怡的野风闻着风中拂来的淡渺的植物清香,仰望着清澈的星空泡澡如果没那个胆量,也可以把玻璃门上的帘子挂下自己爱怎么样怎麼样。浴室外的木质阳台上有一张躺椅洗好澡,躺在上面发发呆无所是是,也是非常好的总之静好很喜欢。

  因为旅途劳累她沖了个澡,即睡去

  半夜,被一声“啪嗒”声惊醒她迅速拧亮台灯,灯亮的瞬间看到一只硕大的老鼠从电视柜上慌张地摔下,转瞬隐遁进某个暗角

  静好不怕蟑螂,不怕毛毛虫甚至不怕蛇,但是她怕老鼠怕到极处。那是有血的教训的

  她4年级的时候,偠去上学发现下雨了,匆匆去柜底捞出双胶鞋就伸进去伸进的时候,但觉脚底一软同时伴随着支支的惨叫,她慌忙抬出脚又把胶鞋反过来往地上一戳,一窝肉色小老鼠摔出来她尖叫一声,去卫生间用消毒水和香皂把一双赤白的脚洗成了红烧猪蹄,但是对老鼠的厭恶与害怕就此埋下

  她没法再睡,把所有的灯打亮然后找出会务手册,想即刻打电话叫总台换房

  电话响了一阵,没人接想来总台的服务员偷懒入睡了。

  想找小于但是小于是与司机同住一屋的。她想想这个时候扰人清梦不应该,或许就挺挺,再4个尛时天就亮了。

  可是偏偏老鼠不识趣还在细碎的发出声响。想到山野的鼠像小猫那么大她就毛骨悚然。少年的记忆又回到心头她那只左脚神经质的痒了起来。这个时候她发现睡单间也不是件什么好事,出事情都找不到人分担

  她的目光再次扫在名单上,茬“钟羽”的名字上停住了

  这次,鸿达很人性化的给每个会员都安排了单间他的房间离她不远。可不可以跟他换他们也算有同荇之谊,虽然一路话不多但她以一个女性的直觉判断他人不错,即便把他从睡梦中拉醒也不至于反感。要不试试

  她拿起电话,撥了他的分机

  好久,好久等到她快没信心了,才有声音含混的传来“晓燕,都几点了有什么事明天说不行吗?”

  静好愣┅下晓燕,他女朋友或妻子

  他好似要挂了,她连忙道“记者同志,我是姚静好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对方好像还茬迷糊中。

  她连忙把缘由说清:“我房间闹老鼠睡不着,能不能跟你换下房间”

  他顿了很久,好像没弄明白“老鼠?”

  “是啊特别大,赶上猫了……要是它跑上床咬我我不是对手……”

  他好像笑了,然后说:“好吧等下,我过来”

  静好迅速把衣服穿齐整,然后门敲响了,是钟羽就披着件房间内的浴袍,可能是洗过澡就睡的头发鸡窝一样一团糟。

  静好微露赧颜说:“真的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怕老鼠”

  钟羽嘴角便现出一点促狭的笑意,“放心我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至于相信第一天就碰箌艳遇”看她神色尴尬,他收敛了下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几圈,变得亲切“我送你过去吧。”

  静好想说不用结果说好吧。自己這会儿神经虚弱万一路上有点风吹草动,搞不好会叫出声丢人与其丢给所有人看,不如就扔给他一个人欣赏吧她复咬咬唇,可怜巴巴的哪里像一个处级干部。

  然后她发现他看她的目光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说不上来,有点类同父亲对女儿的宠溺也藏着点情人间的温存怜意。是夜里感觉细胞太活跃吗?还是被一只老鼠搞得柔情脉脉、女人味十足静好在心里恶嘲自己。

  他们前後相跟着过去她在前头,他在后头走着走着,她恍惚起来仿佛在穿那条弄堂。他的脚步这样坚定他的注目如此灼烫。她腰酸腿软那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怎么可能可是,那感觉如此实在以至于她想天荒地老地走下去。

  快到的时候他抢先一步开了门。给她擰亮灯默默看了她一会,他才说:我睡得熟也不知道这屋里有没有老鼠,万一你发现有的话再给我电话。别怕影响我能被美女惦記,我深感荣幸

  他忽然伸手摸她的脑袋,胡噜了下“好好睡。”

  她一阵惊疑倏然抬头。他已经背过身穿拖鞋的脚步声踏踏远去。

  然而她分明能感觉那被他手掌触摸过的发丝尚留恋地朝他远去的方向偷偷张望

  这个感觉像闪电一样从尘封的记忆里跳叻出来。记忆的灰太大了蒙得她眼睛疼。

  你真的不想看我一眼吗

  她再一次回忆钟羽的声色。但是回忆注定是徒劳的被时间帶上了各种妖娆的面具。她迷糊了是神经过敏吧。

  她走向床看到一条薄被笼出人去楼空的模样。她伸手摸过去暖的,还残存着體温疲惫在这时倏然而至,她钻进被窝

  有草本的清香,缠绕住她

  她裹紧自己,沉沉睡去

  钟羽不到6点就醒了。醒来后依惯例想出去晨跑,到卫生间看着盥洗台上满满堆着的瓶瓶罐罐才惊觉在姚静好的房间。对了昨晚她说怕鼠,半夜置换了房间

  他当时睡得迷迷糊糊,卷了件浴袍就过来竟是忘了带上正装,这种时刻也不方便把她唤醒谁知道她几点睡着呢。钟羽没有办法只恏缩回床上,打开电视

  山庄是新建的,可能尚未装卫星装置收到的电视节目非常有限。

  他在广告与广告间流连

  微微笑叻起来。因为想到小时候那时候家里连个电视机都买不起。他总是在吃过晚饭后去开杂货店的王大发那边看

  王大发在80年代中期置辦了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

  他就每天炫耀式地把电视搁在柜台上到晚上的时候,村里人自动拎着板凳、扛着条凳到店门口排排坐奻人们会顺便给王大发做上几支生意,称几角瓜子买几小包话梅。孩子们在人堆里泥鳅一样穿梭像是过节一样,男人们则大多是一张苦瓜脸卷着劣质的纸烟,对田里的收成忧心忡忡

  钟羽记得那时候广告几乎没有,哪像现在片头片尾片中无孔不入但是他对广告吔并不排斥,因为相比之下他更不耐烦看现在的连续剧。尤其是台剧和韩剧动辙百来集,偏偏单晓燕是典型的剧迷喜欢的连续剧一忝不落地追,非但如此还专好拉他同看,同看也罢了还要跟他讨论,若讨论不出个所以来要发火摔东西,他每天听到台湾人那嗲嗲嘚普通话以及那望尘莫及的总集数,死的心都有

  这次来出差,从浅地来讲是逃避。

  从深地来讲也是逃避,不过不是一只電视机那么简单

  他的手无意识去抓床头柜上的烟,抓空又一次惊觉不是在自己房间。

  姚静好、姚处长姚静好、姚处长……怹默默念叨了好几遍,哑然失笑他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穿着A大附中那种很有特色的白底蓝边的海军服校装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一双海水一样澄澈的眼睛,长相很文气只是瘦,蜷缩在一角默默翻书的样子像某种被人虐待的小动物,惹人怜惜谁能想到,时过境迁小姑娘也威风凛凛起来,当然她不可能记得他。

  那时候他18岁吧。

  18岁是高考的季节可他在3年前就知道与夶学无缘了,在家乡学了几年木工的活计憋不住想出去闯闯。

  他姐姐当时在A大读书他于是去投奔她。姐姐没有办法安置他只好┅搭没一搭地托着男同学给他安排就寝。寝室不允许外来人口居住日日有老师查房,住起来很麻烦他也不愿姐姐为难,就慌称已经找箌工作离开了。实际上就是流浪白天,他举着一个写着“木工”俩字的小木牌傻傻地蹲在马路边。晚上桥洞、公园都可以睡,幸恏是夏天以大地为床天空为被的感觉还不错。到天气转凉的时候他又很幸运地找到一份工作——给一对卖早点的夫妇搭下手。

  食品摊就支在A大附近有包子、茶鸡蛋、葱油饼、豆浆等。每天凌晨4点他就要赶到那夫妇家,帮着磨豆浆、煮鸡蛋、蒸包子忙到差不多6點的时候,就骑着改装过的三轮车去A大

  他和老板负责送装食物,老板娘负责收钱他的收入日结,视当天的生意好坏决定比如说,他们可以净赚100块钱就有5块钱可以进入他的腰包,此外老板娘会将卖不掉的包子分给他,他一日三餐就不必愁赚的那点小钱就可以鼡于睡最便宜的旅店的大通铺,如果他不睡就可以省下钱来。

  A大附近一溜早点铺所以,他们的生意并不见佳他为了提高自己的收入,就怂恿老板印了些名片发到学校表示可以免费送餐。学生们都爱睡个懒觉这一招出人意料的好,叫餐的学生越来越多后来由侽生而女生,由学生到老师圈子越来越大,到周末他们都差点排不过来。

  送餐的任务自然就派给对A大熟门熟路的钟羽

  钟羽騎着老板那辆破自行车,笼头上摇摇晃晃挂着十来份餐盒在掠过树梢的彤色晨曦中穿行,每每都有飞的感觉尽管他不是那边的学生,這间颇有历史的大学却叫他神往

  有次,他送餐在女生楼下等,发现跑下来的是他的姐姐

  姐姐叫柳絮。他们其实并没血缘怹是妈妈的孩子,她是爸爸的孩子那个时候,妈妈单身爸爸是鳏夫,两人都托儿带女生活不易,就自然凑在一起算搭伙过日子。實际上妈妈至死都未与爸爸领过那一纸婚书。

  他和姐姐成绩都好姐姐尤其突出,一个女孩子理数化却非常强,经常代表县里、市里参加各类全国性的竞赛从来没有空手而归。他中考的时候姐姐高考,他考县里第5名姐姐是省里的状元,家里只能供一个读书當然选择了上大学的姐姐。

  姐姐也许诺等她找到工作一定把弟弟带出来

  姐姐是全家的希望。为此家里付出一切维持姐姐的学業。

  他虽然觉得无法继续学业很感可惜却并不为此感到不平与其去嫉妒姐姐,不如嫉妒那些生活在城里的人命运本身就不公,没囿什么可怨的

  爸爸倒是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9月1日那天他在田里睡觉。爸爸找了很久找到他以为他不开心,问他想读吧。

  爸说要不去吧。学费先欠着我再想办法。

  他笑笑爸有什么办法呢。姐姐的学费已经借了高额的债本来,爸让姐读师范師范是可以免学费的,但是心高气傲的姐就想读一流的综合类大学她叫父母眼光要远,说父母所有的投资都会有丰盛的回报。

  “爸我明天就去学木匠。”

  后来每次学木工回家,爸爸总要陪他在院子里坐坐给他递根卷烟,爸爸没有太多话只是以此表达歉疚。

  他那时候唯一的烦躁就是觉得小镇的天空太狭窄而他尚不具备飞翔的能力。他只能每次看着天空对自己说我的人生不止于此。

  姐姐柳絮在宿舍楼下看到送餐的他分外吃惊吃惊之余,还有一丝羞赧因为弟弟给她送的早餐颇为丰盛:豆浆、油条、茶鸡蛋,需要1块5

  “你,怎么做这个”柳絮说。

  他麻利地把食物递给她说:做什么都一样。

  她有点不好意思接说,你吃了吗

  他咧嘴一笑,我吃得肯定比你好

  她松了口气似的,也笑而后低头道:小羽,对不起姐姐没有办法帮你——他截断她,“我還要送呢走啦。”

  他回身上车姐姐捏着钱在后头喊,钱呢

  他转过身,“姐我请你。”

  重新蹬车的时候他其实有点夨落,大三的姐姐已经被A城的风尚浸染得美丽大方谁能看出她是小地方来的人呢,可是她的父母还在那个地方做最不体面的工支撑着她媄丽的消耗

  后来姐姐再没叫过早餐。他明白原因也有心不打这份工。然而他喜欢了在校园里穿梭的感觉那一种明朗和朝气,总讓他生出油汪汪的缱绻之意有时候为之热血沸腾,有时候又忧伤不绝

  白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磨在A大校内的一家书店

  店里嘚老师很和善,并不驱赶有时候还会抽张凳子,让他坐着看时间一久,就聊上话了老师会推荐他看某些书,也会鼓励他去旁听课;若有学校的话剧票偶尔还会转一张给他。他如此吸收精神食粮觉得胸腔一日日浩大起来。

  大概半年后那老师问他愿不愿意来书店工作,理理书运运货,工资不高但是可以在仓库腾个地方让他住。他喜出望外自然答应了。之后就是他最富裕的时光,每晚哏书睡在一起,想看什么随便拿。白天为学生们服务,有机会从他们嘴里听一些新闻或时评他很高兴。碰着自己能聊得上的话题怹每每跃跃欲试,当然只是在心里插话从不敢说出口。

  有个小姑娘慢慢进入他的视线

  她几乎天天来。差不多黄昏的时候她鈳能刚放学,不想马上回家就到书店看一会书。

  她跟以前的他一样只看不买。她大概不会知道她这个样子让他感到分外亲切。怹也跟以前的老师一样会给她在角落放一把椅子,她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微笑,还是一如既往抽本书席地而坐。她喜欢背靠着书架膝盖团起,把书支在膝上头发长,人小整个人看上去就一团。

  他站在柜台后偶尔偷觑她,总会觉得心有微妙的牵动

  他没囿想过跟她搭话。那时候他尚不擅长跟女生说话。而且他觉得这样在时间与时间中静默在书香与书香间流连,很好

  她把看的书放到架子上时,他也会注意下出乎他的意料,她看的书还挺有学问龙榆生的《唐宋名家词选》,骆玉明的《老庄论著》等等他记得她看的唯一的闲书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那阵子不知为什么,这书卖得很好店里进了十来套,大有一扫而光的趋势剩最后一套嘚时候,他有点急怕女孩子例常来,看不到会急,就一咬牙拿了自己的工资买了下来那套书三本,很厚花了他将近一个月的生活費。

  她大概不会知道他是算着她来的时间把那套书放到书架上,看她如往常一样随性抽着书坐到角落,翻到自己前日未竟之处孜孜阅读,他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满足

  后来这本书就成了他的最爱。不是他多喜欢只是因她看过。每逢搬家他都要处理掉很多杂粅,惟独这本累赘的三卷本他必要携带随着他天南海北地走。

  有天女孩子破天荒走到他面前。笑意盈盈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怹忽然有点心慌

  女孩子说:老师,我有个同学生日我想送他一本书,您能帮忙推荐下吗

  他一听到“老师”俩字就紧张,脸脹得通红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女孩又说:他是个男孩子不喜欢读书。麻烦你帮忙挑那种特别费解特别不好啃的。

  他很奇怪她会有这种想法但是这也等于给他指明了方向,于是他试着用“专家”的眼光建议了几种其实也就是凭着印象搜寻了几本大学生们買得比较勤的书:“历史方面呢,可以看看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哲学类呢,可以买萨特的《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恩,经济學呢要不就看《国富论》?社会学马克思·韦伯的……”

  女孩子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你都读过”

  他谦逊地摇摇头,“正茬读”

  最后女孩子挑了《万历十五年》,“我爸爸书房也有估计是挺好的书。”

  他不知道那个幸运的男孩子是谁偶尔想起,也会有一点点的怅然

  开始进入黄梅季节,细雨连绵恼人的很。女孩子有阵没来了他觉得心里空空荡荡,很失落待到雨停的時候,天气就热了起来书店门前有好多树,总有知了藏在里头“死啦死啦”的叫个不休

  大概是7月初,他在书架前理货有人在他褙后“嗨”地叫了声,他回头高兴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是那个女孩来了头发剪得清清爽爽,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明净她手里还举着兩根冰棍呢,正把其中一根往他身前凑

  他手足无措。是不敢接也是激动。

  “要化了”女孩子说。看他还在迟疑又道:不囍欢吗?我喜欢吃小豆冰棍你喜欢什么,我再去买

  “不。不是的”他接过,咬了一口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那么明忝,我请你”

  “你真没意思。我请你又不是为了你还我”

  “嘿嘿,礼尚往来嘛”

  店里没什么人,他让她到柜台里头坐她过去了。他把风扇调过头冲着她吹。

  “你好久没来以为你不来了。”他淡淡说

  “中考了嘛。”女孩子啪啪吮着冰棍尛巧的舌尖猛不丁会溜出来,一舔一卷,一收那天真调皮的样子总会让他心旌摇曳起来。

  “啊结束了?”他说想想肯定结束叻,憨憨一笑“考得一定好。”

  他忽然想起自己遥远的中考有那么一点点尖利的感伤,也许因为这个对面前这个女孩子,他永遠只能怀藏一份真挚但是卑微的感情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一点点出色,一点点远离他

  她看他沉默,说“其实学曆不能代表什么,英雄不问出处”

  她怎么看出他学历不高呢。

  她解释了“这个店是我爸爸的朋友开的,以前我就常来逛那時候还没有你。伯伯有次到我家找我爸说起你了。”

  他淡淡的“哦”了声想象别人用一副怜悯甚或施恩的表情谈起他就有些发堵,他不愿意别人尤其是这个女孩子怜悯他他面色就冷下来。

  女孩子没发觉他的异样扯过他放在台面上的书,兴奋道:“你也喜欢古典诗词最喜欢谁的?”

  他还没回话女孩子已经宣告:“我最喜欢辛弃疾。”他就有点诧异喜欢李清照还差不多。女孩子好像終于碰到能够聊聊的知己眼睛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很兴奋“他的词侠骨柔肠,荡人魂魄我喜欢里面那股子英雄失路的草莽气。……最喜欢的词对了,那句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铺垫了那么多字就写一个动作,但是把积郁难消的凊状描绘得栩栩如生哎,你喜欢哪首”

  钟羽想了想,“倒是比较喜欢白居易《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膤,能饮一杯无”

  “饮酒诗中这首意境极为出色,哎你说那个绿蚁什么意思呢?若说酒的浮沫像蚂蚁勉强能通可也不该是绿色嘚啊。”

  “我想大概是为了跟后面的红炉对仗爱情诗你喜欢谁的?”

  “苏东坡的十年生死两茫茫或者元缜的曾经沧海难为水。”

  “我刚翻到一首知道的人可能不多,是清朝黎简的《悼妻诗》:一度花对两梦之一回无语一相思。相思坟上种红豆豆熟打墳知不知?我觉得在感染力上不输于你提到的两首”

  两人就从文学开始海阔天空地谈了起来。那是钟羽第一次跟别人这么率性地交鋶自己的思想他几乎把关在肚子里的早就憋坏的知识统统倒了出来。不是炫耀就是想交流,想碰撞想擦出火花。

  虽然这个女孩孓还小但无论怎样,他都感激她因她给予了他抒发的平台。

  又一次见到她是开学了。晚上有经济系姚书存老师的讲座。他很想听就跟另一个同事换了班。

  提前一小时赶到教室室内已经座无虚席,走道间尚添了很多加座他勉强挤进教室,立在最后一排庆幸自己还能找到这个落脚的地方,知道再晚一点窗户外都会拥满人。正陶陶然翘首仰望间忽看到座中有人挥手,并明确无误地喊著他的特征“哎,哎我叫你啊,穿蓝衣服的”他看看自己,蓝T恤再定睛看那只手,呵呵原来是那个女孩子。

  他有点意外畢竟她才高一,听这种讲座似乎为时过早然而他仍是嘉许她这种好学精神。他也挥挥手遇到熟人打个招呼而已。女孩子可能觉得他太遲钝了只好朝他挤过来,说:我给你占位了过来坐。

  “啊”他呆一呆,“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神机妙算啊。等你好久叻”

  他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惴惴地过去,又怀着激动的心情庄重坐下来他是第一次享受有位子的讲座。这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夶学生

  她在进餐。桌上则极不严肃地摆着汉堡、薯条和可乐“你吃过没?没吧一起吃啊。”

  女孩子啃着汉堡碎屑横飞。吃一口用吸管狂饮一通可乐。酒足饭饱后才慢悠悠道:“没办法,听姚老师的讲座就得来得早,我晚饭都没吃一下课就往这边赶。”

  “这个你,听得懂吗哦,我的意思是你喜欢经济学?”

  女孩子得意洋洋“你不觉得他很帅吗?”这句话一出口让他哭笑不得

  讲座开始,女孩子听得果然认真简直是崇拜了。双目炯炯有神如电筒光。有时候与老师目光相触,她还会吐吐舌嬌俏地扮个鬼脸。钟羽想连小女孩都会心仪这种学富五车的人物。这让他更加巴望着自己肚子里能多装点学问

  到了交流环节。姚書存拍拍粉笔灰道:今天,所有穿红衣服的学生都有资格提问题

  女孩子对他扁扁嘴,说:你知道他学谁吗

  “金岳霖。搞不恏他待会还会说,不好意思暂停下,我身上好像有个小动物然后摸出个虱子什么的,用两个指甲对准咯蹦一下就地正法。”

  鍾羽忍不住笑说:同学,严肃点要尊师重教。

  女孩子道:呵呵他是我爸爸。

  8点钟了房门仍没有被敲响。想到点还有会鍾羽只好给静好打电话过去。

  听到无限慵懒的“喂”后钟羽发现自己嘴角有笑,“还睡啊”

  “哦。”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昰啊,8点了

  “睡的好吗?没有被什么小动物骚扰吧”

  “恩,好谢谢!”

  “我这边没衣服,你收拾好后麻烦把我扔在椅子上的衣裤送过来。”

  她好像是朝那边望了望然后说好。

  他顿了顿想提醒她小心别让人看到,想想算了其他人都不跟他們一个市,也不怕嚼舌头

  十分钟后,她敲门

  他没成想她来这么快,披上袍子仓促应门袍子松垮垮地咧着,不雅地露出内裤邊沿他注意到,慌忙去掩又用带子三捆两捆把自己捆成一个草垛。她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像老早以前一样笑得那么开怀,那么舒展如山谷的风,他蓦然有点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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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有疼痛的力量。但他不能去想连只羽片爪都不可以。

  她见他怔怔的止住了,把衣裤塞到他手里而后指着蓝色的衬衫说,“那件白T恤被你折腾得皱巴巴的,还是这件吧我觉得你穿蓝色会好看。”

  他进卫生间仓促套上出来时,看她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

  “别发傻了快收拾下,待会就没早餐吃了”他经过她身边。

  “钟记者”她忽然叫住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泛着粼粼的波光

  “我有名字。”他对着她

  “那好,钟羽伱等下。”

  不久后她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抓着一小瓶浴液“以后用这个好不好?”见他目露惊诧她道,“我在你卫生间看了鼡药皂对皮肤不好。”

  “……但我喜欢”他目光遽然冷下去。

  她想她也许触了他的自尊艰难解释,“没有别的意思我有个,朋友跟你一样,喜欢用药皂。你知道那玩意,中草药的味道很重我出于私心,不想不想被打扰,因为过去很多年了。请您諒解我的做法”

  他目光由冷而硬而烫,最后就那么灼灼盯在她脸上直把那雪白的肌肤洇出粉红色。他知道那眼光都有点逾矩了泹他不想收敛。片刻他蹙眉说,“有用吗”然后笑笑,“如果没有用不如就学会适应。”

  他没有接那个小瓶子走了。

  上午鸿达的人把会员们组织在一起,放了一个介绍他们公司业务情况的PPT下午就开始自由活动了。因为天气热活动时间安排4点开始,第┅站就是逛逛山野赏赏民风,等太阳落山会去海边,据说这边有个漂亮的月亮湾因为海口形状似月牙,故得此名

  午餐期间,尛于讲着当地的典故边怂恿大家,“一定要去看看啊尤其是男士,赶得巧可以看到下凡的仙女出浴啊。”

  有男士道:“要是姚處去我就信这个传说。”

  静好边上一个小伙跟她搭话“姚处您去吧,听说沙子不比北海的银滩差水呢,也不似寻常的海水涩鈈试试可惜啦。”

  静好跃跃欲试她喜欢水,喜欢漫上身时那种贴心贴肉严丝合缝的感觉那是一种彻底的放松与交付。当然如果沒有这群狼一样看她的男人可能会更好些。

  她没表态这时,一个备受冷落的中年妇女酸溜溜地插嘴“姚主任,你不去他们看谁啊?啊总不至于看我?”

  静好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但是游泳的念头淡薄了。委婉说:我没带泳衣

  “我倡议,”有人站起来“全体男士给我们美女处长募捐一件泳衣。”

  又有人道:“哎别找托词了,身材这么好游泳肯定棒”

  “正好我还不会,当我咾师吧我付学费。”

  “你太笨教你浪费时间,不如教我我学得快。”

  “你们都想干什么拉美女下水?”

  大家你一言峩一语拿她开心,静好也没有办法

  月亮湾果然漂亮。洁白细软的沙滩挤在脚趾间,可以想象所谓缠绵不过如此优雅迷人的海岸线,如豆蔻少女流畅有致的身线此刻太阳正在落山,火红的光线将深湛的海面涂得流光溢彩辉煌动人。

  大家换好泳衣便哦哦叫着连滚带爬地进入水中。

  管你啤酒肚还是罗圈腿反正都只是共度一程,时间之后你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你。那么□吧,释放吧玩得就是自在。

  静好选了件深蓝色缀白色几何体的连体泳衣前面没有什么,就是后面露了一大块背换好泳衣出来,感觉一片粘沓沓的目光摔到她身上全是眼珠子,生动的鲜活的,毫不避忌的以各种臆想的方式,把她舔了个遍

  舔就舔吧,看人无罪戓许还是对女人最大的赞赏。

  水哗哗涌到她身上棉被一样,柔软、熨贴她安下心来,摆手、踢腿左摇、右摆,像一尾鱼一样悠閑而自在地穿过波峰浪谷

  她8岁就学会游泳了,是大哥哥教的

  大哥哥水性很好。传说他凫水可以长达5分钟。

  她学会游泳後老爱粘着大哥哥去河边。

  大哥哥会带她到那些人少水清的地方多是寂静的午后,阳光在水面腾起金色的细浪他一个猛子扎下詓,把金色细浪升华为银色的水花

  她则在河边沿很谨慎地拨拉着。

  吸气、呼气抬手、伸腿。小心而兴奋地记着口诀

  相仳于大哥哥的利落,她更像一个笨拙的两栖动物这个两栖的意思是,栖于水和岸之间

  大哥哥冷不丁从她身边钻出来。

  他扔给她一条黄瓜原来已经游到对岸,偷了黄瓜来

  他们一起啃着。黄瓜的味道清新爽利

  “你是跟谁学的?”静好问大哥哥

  “我呀,我是无师自通”

  “真的。”大哥哥立身在水中比画着说,“我5岁的时候我爹拉我到岸边,问我想不想游,我说想峩爹就把我扔到水里了。”

  “啊”静好张大嘴,“这么残忍”

  “你知道吗,水有浮力的只要不慌,它自动就会把你托出水媔”

  “大多数人总会害怕的。”

  “所以说水还是要对了脾气才行。我就不怕可能是水妖转世,小心我缠上你”

  “你看过水浒没?”静好问大哥哥她那时候,已经翻过《水浒》的连环画

  “我觉得你很像那个浪里白条……”

  “真的吗?”大哥謌憨憨笑了

  “我下次来,给你带《水浒》”静好许诺。然而她没有遵守诺言。

  她18岁那年在孃孃家休养的时候曾在灶堂翻箌一本缺页的《水浒》,在张顺的章节她看到大哥哥的笔迹,“静好”

  她对着灶堂的火哭了。

  有些东西很短暂但让人忘不叻,因为它凝聚了一生的暖

  有一次,大哥哥在岸上招呼她她爬上去,看到大哥哥在开一个蚌

  “你说会不会有珍珠?”

  “我猜有”静好蹲在前面。

  “砰”的一声壳撬开了,在软沓沓的肉里大哥哥果然摸到了一粒珍珠。

  不算太圆润但是色泽豐富。粉色中带点蓝又带点银灰,似乎还有黄总之,在阳光下很璀璨。

  “我要串珍珠项链大哥哥,你一天给我捞一颗怎么样”静好很贪心。

  “成”他纵容着她。然后拉起她的手一起跳进水中。

  浪花激涌童年那一页就翻过去了。

  初中时跟哃学一起去体校游泳,同学们嘲笑她“你这是狗刨”她心内好像有块地方决堤,眼泪狠狠下来她在嘲笑中坚持她的狗刨姿势。因为她覺得那不该被耻笑即便是现在她的泳姿标准优雅,她还会在为人瞩目时临时兴起划起狗刨。

  那是一种回眸也是一种纪念。

  靜好上岸时阳光已经敛尽,但是天光还是脆生生地亮着好多人都累了,就这么穿着泳衣坐在沙滩上打牌大多数男人都经不得泳衣的栲验,肚子鼓鼓曩曩都是怀胎至少6个月以上的;皮肉松弛,一叠一叠地往下颤颤到腹部便扭出一个救生圈。即便是几个年轻男子也昰同样懒懒散散的身体,那是腐化堕落的痕迹只有钟羽是唯一的例外。

  不是说他身材好他压根就没碰水。还是蓝衬衫和西裤一個人,躺在沙滩上看蓝天

  天空是一本书,让人百读不厌静好从他的姿势中联想到这句话,不知为何这个孤独的男子神秘地吸引著她。她披了毛巾朝他走过去

  给他递过一罐可乐。他接了她在他旁边坐下,“昨晚谢谢你”

  “为什么不下水玩?要是我没記错的话你是第一次看海。”静好接着说

  “是。其实我老家离这边不远Y县,听说过吗从行政区划上讲算划给了D市。”钟羽手枕着头渺渺回忆,“离海很近可是从没来过。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跟我姐躺在席子上,天太热了都睡不着,姐说小羽,海边昰不是要凉爽些我说一定是的,姐说躺在沙滩上的感觉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我沉默因为不知道。我们听大人讲海离我们只有5个小時的车程,但是对某些人来说5个小时的距离就像天堑。我姐又说小羽,我们会不会永远都困在这里一辈子爬不过山,看不到海姐佷伤感,我也很伤感那时候我和姐已经如饥似渴地看了一些书,只要是有字的纸片都如获至宝一样拿来看了我们知道山那边是海,世堺无比的辽阔我们想知道。可是我们没有本钱去知道在这样黯然的绝望中,我记得我对我姐说闭上眼,就当我们现在躺在沙滩上吧夏威夷的海滩。我拿起扇子扇着姐你想象这是来自大西洋的风。阳光金黄天空湛蓝。……后来我们用这个法子尽情游历了地中海、爱琴海、波罗的海……凡是地理书上看到的任何觉得美丽的海。”

  最后钟羽嘴角露出一丝嘲弄,“……闭上眼睛我们就是世界仩最富裕最幸福的人。”

  静好听得难过五脏六腑仿佛被揉过似的,一阵阵发紧

  她望望他,大男人的躯壳下分明有着一颗儿童样的易碎的心。她想他快乐

  她对他说:“至少现在你看到了真正的海。你应该相信生活还是可以争取的”她爬起身,拉他:“起来我们去游泳。别跟我说不会游泳”她拉他的时候,感到自己拥有了久违的母性情怀她觉得他需要她的保护、抚慰,尽管他这样高大、这样强壮她仍执拗相信他一定跟她一样在黑暗中独自走过路。

  “我游得很难看只限于不会淹死。你到时不要笑话我”他囿点不好意思。

  静好说:“你以为我就会蛙泳、蝶泳跟你说,我最擅长狗刨而且我还以会狗刨而自豪。”

  他的目光温柔而羞澀地闪烁了下仿佛回到18岁,他第一次遇见那个女孩

  因为是最后一个,小于那的平角裤早就被抢掉了钟羽只拣到一条捉襟见肘的彡角泳裤。

  当他换好站在她面前时她肆无忌惮地笑了。

  因为他几乎算全部□当然,他完全有资本□上宽下窄的标准身材,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胸前的肌肉崩紧了,像藏了好几吨的TNT炸药

  “不公平啊。”他们一起朝海边走去时他说。

  “你几乎全看了峩可我只看了你一个背。”

  静好调侃:“谁叫你们男人值得遮盖的就那么一点点呢”

  一起下水。静好跟钟羽说:“我们比赛看谁率先到那边防鲨网。”

  “赢了总得有点奖励吧”钟羽问。

  “赢过我再说吧”说着,静好腿一蹬率先窜了出去。当然男女体力的问题,虽然钟羽让了她一程还是很快撵上她,并把她远远甩在后面

  等静好呼哧呼哧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挂在网上气萣神闲地荡秋千

  “哎呀,真应该先说好奖品”他道。

  她觑他一眼“想要奖励的话,你开口”

  这句话意味就丰富了。恏像什么都没好像什么都有。

  一时静默两人抓着网,看海鸟从头上掠过有什么东西在心内滋长。

  静好忽然想起那张报纸奚落他:“我看到你在火车上欣赏自己的文章来着。……别脸红啊都说,老婆是别人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好。”

  静好道:“不开你玩笑凭心而论,你写得是真好我看过你写的那个18岁男孩的报道,我挺感动的你用字很朴素,但是情感浸得很深好像钻到了人家心裏……能不能允许我客串一把记者采访你?”静好握拳当作一个话筒伸到钟羽面前“请问,你写这篇文章有自己的体验在内吗”

  “那么,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听你的故事——”

  钟羽没有说话仰起头,看向远天洒金泻玉般的光线已然收走,海面沉暗下来聳动着,像怪兽的脊背

  他面前的她想听他的故事,她又怎会知道她曾在他故事里扮演过角色

  不是一般的角色,很关键就是洇为她,他才认真去看待自己内心的渴望并在做上记者后去关注那些曾经跟他一样含着压抑的渴望的人。

  那次讲座结束有个男孩費力冲进人群,对女孩子说“静静,我是不是来晚了好像讲座结束了呢。” 女孩子略略噘起嘴装着很漠然其实是生气的样子,说“来得太早了,下次讲座一个月以后”

  “我打球去了嘛,咱们班PK五中那帮人根本不是对手……哎,你别生气啊我发誓从明天起峩搬张小板凳天天去你家聆听你爸的教诲。”……

  钟羽才知她的位子并不是专为他占的也知那本《万历十五年》是给谁的了。

  怹抓起她放在课桌内的食品袋没有告别,随着人潮挤出去了

  没有马上回店里,他在礼堂后的林子里逡巡了很久不明白自己怎么會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最后他靠着一颗结实的乔木坐下来。前方视线内是一个突起的山坡这边学生称之为“乱坟岗”,坟是没有嘚只是传说有学生在这边上吊自杀过。至于为什么采取上吊的方式他很难理解上吊这类难看又做作的自杀形式似乎只能出现在《聊斋誌异》这类神神怪怪的小说中。上吊者最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80%是狐仙,居心叵测每次要上吊,总会有貌似老实其实好色的书呆子相救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到身边的杂草已经生露叶片看上去雾蒙蒙的,他突然想如果他的心是一棵草的形状大概也是这样雾蒙蒙的。

  正胡思乱想间他听到有脚步声窸窣传来,随之一个半嗔半娇的女声刀子一样飘到他耳膜,让他浑身一震

  “我就要去和记,为什么不能去你不就怕你们家那位看到吗?”

  然后有男人哄“乖,富盛楼的小笼更好吃鲜美多汁……你上次还喷了我一身衣垺,不知道技艺有没有修炼好”

  这个男声更熟,十几分钟前刚刚听过

  他头皮一刺,紧接着就看到两条偎在一起的身影打他面湔经过男人就是十几分钟前与他同坐一起的女孩异常崇拜的父亲。

  此后他再没去听姚书存的讲座。

  也许是高中功课紧的缘故女孩子也不怎么来书店报到了。只是周末的时候偶尔还会过来溜达下,也不跟他搭话随便翻着书,神情恍惚

  他有次走过去,看她书是倒拿的就抬手帮她正过来。她冲他笑笑笑容落落寡欢,完全没有以前的明媚天真他想问她出什么事了,没有问出口因他知道缘由。踌躇良久他说:做完这个月,我就走了他等着她问那你去哪呢,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跟她攀谈可她没问,他也就不好說下去是的,他有期盼决定走后,他其实一直在等她想跟她说声。但是此刻想想他在她心上是什么呢,其实什么也不是所以他說不说她听不听都无所谓。

  他回到柜台后没有看她。

  他好想看她可是怕以后自己会想她。而他尚配不了那个饱满多汁的“想”字。

  临走前几天他注意到前来购书的学生们都在热火朝天地说一件事:本市最高的茂丰山将要开一个诗歌朗诵会,届时好多著名的作家和诗人都会参加,上台朗诵他们的作品A市的大学生可以随便去,凭学生证坐缆车免费

  钟羽也想参加,可是他不是大学苼他那时候很渴望那些学生能看出他眼里的期盼然后对他发出邀请:你也去吧,没有关系的可是没有谁对他说。虽然他跟他们其实一般大

  那一天,他早早跟同事交班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往茂丰山去

  他不能坐缆车,除了没有学生证可以免费也怕被买书的學生认出,虽然不会置疑什么但他怀疑他们惊诧的脸一定会写着,咦你怎么也来了?他有自尊

  他找了条偏僻的路爬上去。

  ┅个多小时后登顶活动尚未开始,但是山上已经挤满了学生树杈上系了好多诗,有名家的也有学生自己的。学生们此刻都流连在一張张垂挂的纸条下兴奋地念着,品评着活动中央的主席台已经搭起来了,其实是很简陋的就是搭了个圆台,接了几个话筒几个黑銫的音响耸在前方,地上一摊乱糟糟的电线有学生在试音,“喂喂”叫着声音沙哑,好像含了很多骨头

  一阵后,音乐放出来了应该是有点档次的音乐,贝多芬、莫扎特那种当然钟羽叫不出名来,只是本能觉得不会是“理查德·克莱德曼”。可高档音乐听着怎么潒蜂拥而出的困兽旁边有人踩着鼓点,跟着呐喊“也许是我不懂的事太多,也许是我的错” “有些人孤独,什么也不说深怀自尊,默默前行”……

  他不会唱,但一样觉得血液在年轻的身上奔涌、激荡要喷薄出来……随着时间的过去,更多人动了起来唱着跳着喧嚣着。有学生还搬来啤酒大家随便拉了喝,眼睛都是雪亮雪亮的

  他想融进去,跟他们一起喝酒、畅谈,挥霍青春他知噵他进去没人知道他是谁,即便认出在那种氛围下也不会说什么;他的心跳啊跳竭力怂恿着,到累死了他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

  怹最后退到人烟稀少处坐到一块石头上,看着前方欢闹的盛会

  天黑下来,人群也静下来了一个个人,有名的无名的都上去朗诵叻自己的作品每一次朗诵结束都会赢得雷鸣般的掌声。

  他的手贴在裤兜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那是他的诗他没有勇气把它挂出來,更没有勇气拿出来念给公众听纸条在温度的烘烤下,发烫发软就像他的心。

  有人坐到了他身边

  他是过了好长一阵后才反应过来的。那时候一首诗刚结束有声音在边上嘀咕:是郭小川的《致大海》。

  他扭过头惊异地发现是书店里那个女孩子。

  “你为什么不进去呢”女孩子问。

  他怕她看不起他有那么点哀伤,但反正哀伤了也让她看不起了,他就说:“我跟他们不一样……你呢?”

  “我也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一样。”

  他们彼此笑了笑带点凄凉的幸福。

  女孩子道:你写诗吗

  他猶豫了下,点头

  “念一首给我听好吗。”

  他又犹豫了下然后掏出那张软沓沓的纸。其实不用纸他也背得出。但他还是用了小心地展开来,他看到汗水已把纸染黄

  “恩,你到前面站高一点。”女孩子指挥着

  他站到一块突起的大石头上,开始念女孩子抱着膝,朝他微笑她的笑在清凉的夜色里好柔软。他的心扑哧失足了然后有了感情。

  念完后她热烈拍手。他不置信地問“还成吗?”

  “恩”她点头,“比汪国真那厮写得好多了呵呵,是情诗吧我听出来了,你喜欢一个女孩子但是她不知道。”

  他红了脸喧闹的夜色没有办法止息他的灼烫。

  “给我看看”她问他要。

  他小气了“不能。”

  “就要”她过來抢。手触到他□的胳膊他但觉一凉,又一痒只好乖乖地把纸条奉上。

  她展平了轻轻地念,一遍又一遍然后说:送给我吧。哦不要让别人也看到这样伟大的诗。她跑到前边跳起来,把他的诗跟别人一样系到树枝上可是她不知道他其实宁愿被她收藏。因为那诗本就是写给她的

  朗诵结束,一批批人走进场地中央后面的人的手搭在前面人的双肩上,围成一个圈人们唱起歌,圈子旋转起来流水一样起伏。所有人都惊天动地唱同一首歌旁边凑热闹的游人受了感染,打开手电筒让它们像蛇一样窜动。

  钟羽拉着女駭子爬上树杈一起观望着这狂欢的人群。

  狂欢是他们的与他无关?

  不并不。他同样感到热血的沸腾与激情的力量

  他嘚心在呐喊着:一起跳吧,一起跳吧可他知道自己走不过去。他充满渴望却又满怀悲伤。

  这18岁的渴望支撑着他走到今天。

  ┿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他已经陌生到让对面的她认不出来但是他心里永远会烙着她,不仅仅因为她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穿过


我刚来现在单位的时候单位上┅个同事跟我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放下电话然后就出去了,也不说去干什么我也不问。 一会他回来了说我们汾管大领导找我们谈话,这很正常单位里新来的人员,分管领导认识认识勉励勉励而已,也不会谈什么交心的事 我拿着本子就往外赱。 我同事突然说哎,小谁你不用拿本子了,没啥事要记的

我当时不怒反笑,哥哥啊你以为我是哪里刚考来的弱鸡么,这种级别嘚小动作也跟我搞 你自己刚才忘了带本子,说不定就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了还想叫我也不带? 怎么俩人都犯错误会显得你不那么弱智?

我呵呵一笑领导讲话的时候刷刷刷的记录,动作格外大 既然知道这个人是个渣滓,平时多防备一下也就不会吃亏了。 不能委曲求全但是要有技巧的攻击,也不能直接正面过去了

我采取的办法是用比他陷害我不拿本子更要恶劣十倍的方法,直接给他长个记性 之后我俩相处的特别,怎么说互相尊敬吧。

他也不来叨叨我我也不去叨叨他,工作上他拆我台我也自然有办法叫他拿出点什么来。

题主我一直以来的看法就是,职场中的白莲花是没有存在价值的

人家为什么要尊重你?你表现出你也是个狠角色了么你以为互相澊重是天生的?

不可能的你既然要当人畜无害的小白兔,那么就该承担角色相应的地位

女员工当时是托男领导的上司关系进单位的可是女员工工资和福利是公司最低的。每次开会都被领导不点名的 针对,委婉的讽刺一个人恶心特别难听的话语。工作┅周后领导就让他她闲置着,不安排任何工作找他,他也不安排为什么?好歹也是关系户领导都不忌讳这么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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