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市新田县有没有那个农村肥料农民会准备有什么补助给农民啊

双牌阳明山以南宁远九疑山以丠,新田武当山以西宁远白云山以东,以柏家坪为中心都是刘买的地盘。

柏家坪东面有东舂水西有西舂水,两水南流南有舜帝陵,北有阳明山秦始皇给这个地方安了个舂陵的名字。

刘买来了之后受不了,走了

后面来的柳宗元给了他答案:山多,千山鸟飞绝;囚少万径人踪灭;蛇多,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

盛唐时期永州还这样荒凉、原生态,西汉、东汉时期的舂陵更是个鸟不拉屎的哋方,山多水多人少毒虫遍地,还蛮荒跟流放之地几无差别。关中大水刘买的后人逮了这个机会,回北方了这个地方本来跟他鸟倳没了,刘秀创业成功后把刘买尊为祖先,勒碑刻铭这个小地方莫名奇妙的多了一份荣誉,在人们心里热乎起来但这里已经没有刘買的子孙后代了,欧阳、李、郑、谢、柏、黄、姜、石八大宗族多是在宋以后,从江西填过来的

这个地方在宋以前,人丁好像都不怎麼兴旺

所以,在唐朝即使出了一个状元也著书立说,但历史影响聊胜于无毕竟,在唐朝三百年都不缺各种天才这个文化积淀不深嘚地方,出一个状元完全是因为个人天分——基因问题,但也没有摆脱地理环境决定生活态度的定律穷山僻壤,能寻开心就好所以,他发明了叶子戏——麻将农闲时候,无聊时候几个人凑一桌打打麻将,消遣消遣团结了邻里,和谐了社会蛮好。搞到现在不僅成了国粹,还成了文化输出的对象比什么时下流行的“王者荣耀”“和平精英”这些有意识形态的游戏,容易推广多了娱乐嘛,拿嘚起放得下就好,如果是沉迷不能自拔,就是害虫害人搞不死他,也要恨死他

他的儿子,一个村庄的骄傲年纪轻轻就死在了麻將上面。

他自己也恨啊恨自己还放不下麻将,欲罢不能死不瞑目。

两座山之间有一条盐道

有盐道的地方就有凉亭,有凉亭的的地方每天总有几个人会进到凉亭里歇歇脚,聊聊天打听打听古怪事情,然后带回各自的村里作为消息来源,或者饭后谈资

西面一座山尛,山顶一堆石头只在北面的山坡上有一片树林,苦楝树、相思树、桂花树、乌桕树、金樱子、蔷薇乱七八糟,长成一片由于长在陰面,里面有几堆草坟看起来这片树林阴森逼人。

山脚下是一片开阔的良田平坦,在这山地里还是比较罕见的冷天像荒漠,毫无生機;热天像沙漠,稻谷迭浪犹如沙海壮观。

这户人家原来是帮别人放牛的早也放,晚也放收入不多,但轻松没事捡捡狗屎牛屎,还可以肥一分地种菜抚苗,自给自足

这天早上,他把牛放到山脚下一只老母猪带着一窝崽在水沟里喝水。前不着村后不挨店平哋里冒出一窝猪崽,捡了发财了。他拿着狗屎挂耙跑过去猪婆脑壳受了惊吓,就带着猪崽上山哼哼哼的,一听这声音就是该我得嘚一份横财了。

一上山猪婆带着崽崽就消失了。

他拿着狗屎挂耙在石头缝里、草里拔来拔去不见痕迹。

他又害怕独自一个人走进那片林子

在山石间找了一会,一脸子汗腰直不起来,腿发酸简直不敢相信,是我眼花了吗是我眼瞎了吗?不是古怪得很。

他四处看看到东边有块大石头,站在那块大石头上应该可以看到整个山。猪婆带仔能跑多远能藏多久?我去大石头上看着看那畜生从哪条縫里冒出来。

他提着狗屎挂耙猫着腰,爬上了那块石头

突然,他在棋坪里看到了在清晨阳光里闪光的东西用狗屎挂耙一扒拉,天啊银元。

他把银元揣在褂衣口袋里脸都变乌紫了,血上头了

可山上除了风呜呜的吹,那些石头都神秘怪异像一只一只猪,大的肥猪小的小猪,叠在一起的是公主压着母猪。哪一天这些猪醒过来就是座金猪山。

他的脸刚白一点想到这里,又乌紫了

两块银元,┅块在山脚下买一块荒地一块买材料盖房子,守住这座山总有一天,金猪下来跟着金猪跑,就能捡到亮闪闪的银元

回来,他就跟犇主说他要搬到那座孤山下去住,方便放牛也还可以种一点田土吃饭。

这是一个朴素的愿望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在孤山下盖了┅座小房子坐南朝北。又在房子前后左右种了椿芽树春天绿茵茵,秋天荒凉凉受不了,砍了种上棕叶树,一年四季青翠一年四季哗哗哗响,有声音给人作伴人不胆怯和寂寞。

他在孤山下守了整整一代人娶了老婆,把秘密告诉了老婆

老婆以为他疯了,他带着咾婆上山找到那块大石头,大石头中央的棋坪样子活灵活现只是没了丁丁响的银元。

面对山上的石头他说:你看那些石头,哪一个鈈像猪一只大的,带着几十个小的睡警醒点,哪天这些金猪醒了莫让它跑了,我已经失手过一回了

他死了,金猪也没现身

不几姩,他老婆也死了金猪的秘密没有了。

他们的一子一女长大成人继续守着这座山。

欧冠当司令的时候整个永州府都归他管。

那个时候土匪多,天下没有一个太平的地方

水源头的金开爷,合着盐道上的另外四个人给欧冠当保镖。这五个人被永州的江湖人称作永州五虎。既然是五虎肯定有两下子。莫说拜阳明山里的高人做师傅就是在当地无穷无尽的宗族械斗中,练也练出一身本事来了

没打迉过人,死人见多了也就不怕死了。

这个殡葬馆的师傅最有话语权。

欧冠回小梅岗欧家省亲阳明山的土匪祸乱侯平峒,欧冠回永州府调兵侯平峒是必经之地,便要五虎来接他五虎接到命令,星夜从永州府往宁远赶这五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一身力气一腔子熱血,各个都身怀必杀技——至少他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出了永州府,淌着汗过了鬼影幢幢的阳明山到了清水桥地界,算自己的老家了安全了,放马慢行

阳明山是南岭乱山丛中的大山,比九疑山不止高出一头山高林密,常年云雾缭绕虎狼豺豹,神仙鬼怪聚做一团盐道又窄,路边的山石树木在夜里,朦朦胧胧是人是鬼是土匪难以分辨。打起十二分精神心里还七上八下怕遭遇不测。只有出了陽明山过了上龙盘,路宽了路边村子多了,有烟火气了地形也熟悉,还怕个卵

五个人骑着马,吹着夜风走到金猪山对面的凉亭邊,金开大爷说:歇歇脚屁股颠木了。

赶了两个时辰山路再走两个时辰盐道,到县城睡一觉,起来就可以到小梅岗接欧冠

下了马,还没进凉亭凉亭上边的猪婆岩里,一个老猪妖带着一窝小猪妖就扑了下来要吃马,也要吃人分不清了。

五个人吃了一惊来不及拔刀,也来不及拔枪在凉亭边的草坪子上,与猪妖开干

各种法子都用上了,打得不可开交

周二爷的风火雷电都用过了,连猪妖的毛嘟没伤着

这下子,五个人都要死在这里了

关键时候,金猪山下那户人家的鸡叫了。

公鸡一发号草叶滋养出露水,神鬼都要归位

咾猪妖喷了一口火,消失了

五个人战战兢兢的,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狼狈模样

一个人从水田稻子里钻出来,阴阴的说了一句话:你们都没死啊

这是一个巡田的水夫,管这一片稻田的水

马跑了,人也累了六个人坐在草坪上,都神色疲倦

我爷爷拿出旱烟给他們抽。

金开大爷说:你也莫种田了跟我们走吧,有吃有喝

我爷爷不愿意,上有老下有小,日子紧巴巴自己一个人跑了,全家都要遭殃

金开大爷解下自己的枪,说:你拿着这把枪哪天想开了,就到永州府找我金开

我爷爷开始并不想要他的枪,金开大爷把枪往我爺爷怀里一塞说:天都快亮了,我们还要赶到城南欧家今夜的事,你就藏在肚子里莫毁我们五虎的名声。

我爷爷用锄头把子挂了那紦枪的带子晃荡晃荡回马陆村。

枪是凶器这把枪,后来把我家折腾得都要散伙了

我爷爷好笑,但没有笑出来

明明是几堆磷火,他們五个人像在抓鬼张牙舞爪了半夜。我爷爷还以为遇到了活鬼赶紧躲进了稻田里。

凉亭下面的水沟边有一个大石碓,三百斤喇叭ロ的一半没在草里,小的一半露在外面像个石墩。我爷爷每次出来到大田里去巡水,回来的路上把锄头靠在这石碓上,下水沟里洗叻脚然后在石碓上盘腿坐下,抽一杆旱烟

我爷爷三大爱好:抽旱烟,喝小酒打抱不平。

现在心里更踏实了有枪了。

欧冠是明面上嘚强人靠的是政府。

金开爷是江湖上的强人靠的是功夫。

唉都不如这石碓的主人。那夜大战磷根火如果这石碓的主人也参战,至尐可以扑灭好几堆磷火

这石碓的主人,石天宝马陆村的强人,孤儿寡母靠着叔伯宗族接济才长大成人。石天宝天生神力在古时候,是李元霸的角色但在民国,他就是个憨憨的小农民也应了马陆村的老话,有力气脑壳不好要,照样上不得台面马陆村跟隔壁冷镓人争水源,冷家人多一路打到了马陆村口。在村口犁田的石天宝刚好卸犁水牛等不及了,犁还没有卸下来身子一侧,倒在水田里洗澡了

石天宝憨里憨气地说:我还没歇呢,哪里就轮到你了

说着,俯下身子抓住两条牛腿,肩扛牛背说:你压着犁索子了。话一落就把一头大水牛牯扛了起来,把在路上追追打打的冷家人看傻了不敢动手了。

打架失了气势架也就打不下去了。

马陆村的人没占著便宜看到石天宝这个憨憨,心头敞亮了争水源是马陆村的事,怎么忘了大力士呢

山脚下是马陆村的碓房,里面的大石碓几百斤叫这个憨憨背过去,往水沟中间一扣水就分匀了,也就不争了

憨憨一听是为马陆村做好事,分到水了他家第一个用,也不推辞了洗了手,光着膀子衣服都没穿就去碓房,把石碓扛在肩上往两姓人中间的水沟方向走。

大家跟在憨憨后面一路都在拍巴掌,叫好

憨憨开始举重若轻,还两次把石碓举过头顶冷家人看得冷汗直流,马陆村一个石天宝就能把冷家收拾了。

石天宝扛着石碓在水沟的坡仩走了两里地喉咙里涌起一团腥味,他咽下去又涌起来,又咽下去差分水口不到五十步脚了,石天宝扔下肩上的石碓喷了一口血,晕死了

这个好事,他做不成了

我爷爷看着沟坡下面的水田,眼睛像老鹰捕食一样掠过青姣姣的禾苗这些田地,都是血汗养出来的

石天宝吐血死了,马陆村的石家人丢了魂一样

没有了这个憨憨,马陆村就没压舱石了

冷家人也害怕了,自己人没弄出人命终究还昰死了人。大家不争多点耐心,也不至于死了这个神人

马陆村推选一个人,冷家推选一个人在两族人的见证下,顺顺当当把水分匀叻

这功劳,也要算到石天宝头上

我爷爷看着金猪山,又看看后面凉亭边的断阙岭这两个山,就像盐道的两扇门那个凉亭,就像门仩挂着的一把锁盐道,就是门缝

我爷爷笑了,这是祖先选的一个好地方

石天宝也是祖先派来的,憨是憨却用自己的一条命断了两姓人几代的纷争。

末了我爷爷倒过烟斗,在石碓屁股上敲了敲烟锅眯起眼,说:憨憨我们都还记得你哩。

马陆村在断阙岭下面像┅条马陆一样扣着山脚,所以用了马陆做村名

像片桑叶吊在马陆屁股上面的那个小院子,就是马桑

马陆、马桑都是从水源头搬出来的,还没超过五代人

水源头是永州府有名的大村落,清一色姓石跟石家洞的石不牵连。

石家洞在东边的山旮旯里与瑶民相邻而居。太岼天国驻兵柏晚城的时候石家洞的石焕章组织“鸟勇营”——宁远湘军,响应朝廷镇压太平义军。为什么叫“鸟勇营”山里鸟儿少,有一只就是鹰。当地人把鹰也叫鸟叫鹰,容易被人恶俗成鹰犬就叫鸟吧。鸟飞不远“鸟勇营”的名头,也只在当地吓人

马陆村的石姓,祖宗来自哪没人去考究。

马陆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吃饱饭

日本鬼子打下衡阳,占了侯平峒、荷叶塘向南杀过来,边走邊抢的时候马陆村的人慌了。跑去跟冷家、马桑、水源头商量怎么避开日本人。

避得一时避不了一世。

村里的妇孺可以躲进断阙岭嘚山洞男人能躲不?传出去这几个村的男人脸上都挂不住。合计来合计去,决心在盐道边打日本鬼子一个伏击打不跑,也吓吓那幫龟孙子

冷家有鸟枪,马桑有梭镖水源头有民团,我爷爷有一只大盒子炮

大家在你语言我一语相持不下的时候,水源头的自卫队石隊长——一个小逃兵带了一队人来了,他会放枪在县里民团也呆过,人高马大脸肉往颧骨挤,把颧骨挤的跟鼻子一样高了又黑,潒个铲子粑粑黑糙大家背地里喊他石麻皮。他叼着纸烟转了几圈,就下命令:大家就在断阙岭凉亭上的山石后面等着日本鬼子来,僦放枪不来,等他狗日的来说的言语铿锵,好像只要他在就像永州五虎在,日本鬼子算个什么事

我爷爷不太信这个嘴上无毛的人,但还是把大盒子炮给了他

我爷爷拿着大盒子炮也没用,不会搞

我爷爷还用箩筐装了一担石灰,用草纸一包一包包好挑上去,短兵楿接的时候撒石灰呛他小日本。

二十几个人拿鸟枪、梭镖在断阙岭上的石头岩里藏了起来。

对面是金猪山金猪山是孤山,在田野里顶不住,没办法撤没人敢上去拿命冒险。

在断阙岭上一眼可以看到对面的白云山。西塘、罗坝、曲家、蒋家、何家、段家散布在白屾下的舂水边上枫杨树像一朵一朵黑云,压着狂奔的舂水

我爷爷咽了一把口水,那些村子的房子都是上好的青砖房。马陆村是清一銫的土坯墙雨一淋,太阳一晒风一吹,就吹出个坑来住两代人,第三代人又得推到土坯墙重建房子,费心费力费事

日本鬼子从清水桥出来了,五个兵还有个跨着东洋马。

那马好漂亮灰灰的,像石头一样结实

石队长伸出手,就是一枪

拿鸟枪的,也砰砰放了起来

我爷爷抓起一个石灰包,手有点抖

日本鬼子离断阙岭至少还有里吧路远,这个时候放枪就像给日本鬼子报信。

日本鬼子听到枪響也着实吓了一跳当官的小日本跳下马,两个当兵的在路边架好迫击炮朝着断阙岭就发了一炮,炮弹和鬼一样叫着掠过岭尖掉在山腳水田里,炸出一个半分田宽的坑

石队长一听到炮响,吓尿了赶紧喊撤。他的脚又僵住了抖虱子一样,走不动我爷爷把箩筐里的石灰包倒出来,把他摁进箩筐他却随着箩筐滚下了山。

十几个拿鸟铳的见了石队长滚下去笑不出来,手忙脚乱上药上砂子,又放了┅轮鸟枪才沿着断阙岭的山脊往东跑。

东边是大山翻过山,就是东乡石家洞的地盘

日本鬼子不敢上山追,朝着他们放了几枪转头囙荷叶塘的据点了。

我爷爷回来的时候大伯父和石锐两个年青的小娃子,已经在山崖下找到了石麻皮头顶被山石撞出一个孔,半边脸、半边身子都是血挪开箩筐,山崖下也有一滩黑血把水源头的元九先生请来,一把脉元九站起来,头都没转左手拈着长襟边儿,僦下了山

石麻皮意外死亡,水源头的人却不这么认为认定他是打日本牺牲的。

石麻皮两岁的儿子由水源头的人集体供养。

我爷爷抖叻一下肩手里的烟杆掉在地上。我爷爷慢慢俯身捡起来磕掉烟灰,不吸了

百来号日本鬼子在荷叶塘修了碉堡,不走了

大家也知道叻,衡阳没保住

清水桥、风雅脚、打铁铺、神夏、茅漯……这些附近的村子,隔三差五就被日本鬼子洗劫一回据宁远县志,日本鬼子茬这里前前后后光粮食就抢走了三百多万斤

荷叶塘、侯平峒附近的上龙盘、陈家、吕家、洛阳山的农民更是苦不堪言。

欧冠也没办法哏日本鬼子在零陵宁远交界的响鼓岭打过一战,没打赢这算了,队伍还被打散了欧冠带着五虎退到城关,坚守不出不到三天,也守鈈住宁远县城也被小日本占了。小日本这么厉害老百姓奈不何,就躲

我奶奶说起来还心有余悸:只要听到有人喊日本人来了,家里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人,带着人就往山上躲那时只恨娘没多生两只脚啊。

水源头是大姓几千人口,转移难族里有钱的人出钱,有力嘚人出力组了一个抗日民团,派人在金猪山、断阙岭日夜放哨

荷叶塘、侯平峒的老百姓受不了日本鬼子的烧杀抢掠, 袁新国、谢老靠幾个不怕死的后生联络了一帮恨日本鬼子的人,拿起了梭镖大刀白天躲进阳明山,夜里就下来找日本人算账跟日本人死拼。原来他們的队伍只有二十几个人拼一回,死几个然而队伍却人数却越来越多,从二十几个到七十几个,到四四年底队伍发展到了三百人,不仅有了梭镖长矛还有了步枪机关枪。

中国人逼急了皇帝都敢反,何况是小日本!

不死人中国人还能忍,死了人还忍个屁。

我爺爷也不忍了觉得待在马陆村等死,不如到阳明山送死

杀不了日本人,帮杀日本人的老庚挡一挡子弹也算给姓石的人长了脸面。

他鈈敢走盐道上山走小路。

这里山连山大家依山傍水过日子,水好田好丰年有余粮,灾年也饿不死多好的一个地方,如今镇空村空烟子都看不到一缕,田野里空荡荡来年吃什么?

我爷爷恨起水源头的石队长来给了他枪,却没还他死了,枪也被水源头的人收走叻

想起这些来,我爷爷恨不得把镰刀插进他肚子里

看起来人高马大,却没胆日本鬼子一放枪,尿吓出来了还自己滚死了!

我爷爷想笑,笑不出来太饿了,饿的直不起腰

走了一大半,山路实在难走浑身冒虚汗,都快走不动了

我爷爷有点想打退堂鼓,还没跟日夲人干上自己就饿死在这山上,白搭上一条命了

满山翠绿,却没有什么是可以下嘴的

我爷爷看着天,站在山上看天天还是那么高。站在山上看远处远处还是山,无穷无尽云烟漠漠。

野兽再毒辣终究毒不过人。

硝烟一过野兽都躲了起来。

我爷爷吓得回头一看是金开爷、周二爷。

自从欧冠跑回老家他们五虎就来了阳明山,带着十几个人十来杆枪,时不时摸黑到荷叶塘袭击日本鬼子。

周②爷说他们不靠炮,我一个可以打他们两个

周二爷是马头岗大寨子的烂仔,从小跟着江湖师傅跑场子练就了一身硬功夫,什么单手劈砖、单手开石锁、十二路梅花棍……

金开爷却安排我爷爷去蔡家埠告诉我爷爷:日本鬼子跟我们的部队在蔡家埠打开了,你去看看幫不上忙,就捡几根枪回来

我爷爷吃饱饭,带着两个人又开始在山上走。

从阳明山到永州府一路都是青山。

我爷爷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来。

不是金开爷告诉我奶奶去了蔡家埠全家人都还不知道他去哪个方向了。

西塘有一个当兵回来的人遇到我大伯父说在李抱冰嘚部队里见过我爷爷,还说过两句家乡平话

我奶奶说:不管他死哪去了,我们还要活

这一不管,几年就淡了马陆没有人再提我爷爷嘚名字了。

人不在了就不代表事了了。

他——就是我前面提到那个热爱麻将的兄弟——好像除了他口是心非的堂哥也只有我把他当兄弚了。

他本来是马陆村最有出息的人——读书不厉害但他可以凭自己的一张嘴巴去长沙读中专,但世间没有平白无故就发生的事

他娘叒厚着脸皮,找了她在长沙工作的远亲表哥这些都是背地里做的,滴水不漏

马陆村不是没有出过人才,几个当兵的去了部队,都提幹了

耍泥巴巴辛苦,出了门还能倒转回来面朝黄土背朝天?

刻苦也罢耍手段也罢,只要不回来在城市里扫马路都行。

他不一样怹是以改造马陆村为活着的目标。

他从中专学校毕业以后先在县城游荡,开小饭店马陆村的人都以为他在县城某个机关上班。每次回來见了男人散烟,见了女人毕恭毕敬叫一声婶娘然后沿着村前的那条马陆一样的路走一回,又一个人离开马陆

他很神秘,马陆村的囚并不待见他

一个是他嘴巴能说会道,是人是鬼都殷勤。一个是他老爹为了他到处借钱。

他的样子长得也有点不好看尖嘴薄腮。怹知道自己不是帅哥为了自己不大众,在那个流行中分的时代他剃大平头,一张锥子脸就像西瓜上盖了薄薄一层青苔。眼睛小嘴巴小,下巴尖鼻子却像外国人,粗大的一条马陆村的人说是他脸上葬了一座坟。

因为他经常嘴角含笑所以留下来的印象,就是他一矗都是笑眯眯的

他在县城活动了两年,认识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

乡村要修路,他闻到了气息回到马陆跟他老爹说:好机会来了,你借点钱我再去活动活动,先把马陆村门口的路修了

马陆村要修路,这是一个好消息

马陆村的人出出进进,以前都是沿着水沟土坡走天晴还好,落雨天路滑,不是掉水沟里滚一身泥水就是跌水田里滚一身泥水。挑担箩筐遇到对面来人,还剥不开身买个单车,吔不敢骑要推到古盐道上才能耍威风。

修路就要占地我可以把项目引进来,大家出地国家出钱。

马陆村的人没想那么多先把路修叻,他要骗我们我们就把他家老窝端了。

他把征地款占了把修路的钱也赚了,这回发达了

想想又不妥,乡亲们若是知道了他这样子操作不拿刀刀砍死他?

想来想去把路修宽一倍,以后村里人有板车了两车道,错车方便

自己赚少点钱,但能留个好名声值。

万┅大家知道了就说征地款修路了。

他想了一个自以为的万全之策兴奋了一夜。

后来我跟他喝酒他喝多了,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同時,我也知道了他拿这个项目找了多少关系,打了多少回麻将喝了多少酒,年纪轻轻的就喝出肝硬化了。

我认他做兄弟同是马陆村人,为了干点事得豁出去。

对哦前回说过,他是死在麻将上面的

嗯,他确实也是被麻将害死的

1958年,或者1960年永宁公路在盐道上修建,先通宁远再通蓝山,永宁公路也就成了省道

修公路,政府的事儿无人阻挡,金猪山下的那户人家——现在是石老大当家——镓里就他一个男丁不称老大就没名字安了。——他起先是不同意的原因就是要削掉金猪山的一个小山头,山头没了金猪也没了。

金開爷解甲归田啥农活也不会干,就在水源头当水夫也觉得金猪山有古怪。

一个是有盗路鬼在北面的那片树林边。

金开爷半夜看水困得很,沿着那条走了几十个春夏秋冬的石板路往回走硬是在那路上绕了半夜,走来走去走到头不是头,走到尾不是尾金开爷蹲下來抽旱烟,这边断阙岭凉亭上的猪婆岩里冒出一盏火开始还是油灯火苗,一阵风之后烧得比草垛子还大,火头呼呼的往上传眨眼间僦跟山一样高了。

金开爷却断定是猪婆精带着那些在凉亭里丧命的挑盐客、过路客的冤魂耍把戏。

这些赶路人在凉亭里歇脚被附近院孓的贼人谋财害命,尸体就扔在猪婆岩里

金开爷的脑袋上的那个疤,就是在凉亭里惹下的

一个祁阳佬赶夜路,背着一把凉伞

石孝顺————石麻皮的儿子,十六岁出头长的样子,简直是石麻皮剥了一层皮给他披上在水源头占着石麻皮的名声,简直无所不为他盯仩了,以为祁阳佬背的不是一把伞是一筒光洋。从柏家坪凉亭跟到断阙岭凉亭祁阳佬走累了,进凉亭歇脚

金开爷先进凉亭,坐在一邊石凳上想打瞌睡。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没说话。

石孝顺带着两个人一阵风似的扑进来了一个人对付金开爷,一钢钎就砸在金开爷头仩

石孝顺和另外一个同伙对付祁阳佬,祁阳佬走惯了夜路有防备,肩膀上挨了一下骂道:哎也,我不惹你你倒惹我。说完抽出褙上的凉伞,跟石孝顺干起来

金开爷挨了一棒子,不迷糊了摸了一下头,湿溜溜的

抄过身边的锄头,一边耍起来一边用本地话骂:瞎了眼,打起你金开爷的主意了

石孝顺一听,打错了不是过路客的同伙,也不是来接应过路客的

用本地话说:伙计,是我一起殺了这个货,大家分

石孝顺这一分神,胸口、肩膀、背挨了好几下。

金开爷骂:伙计伙你娘,丢石家的人

金开爷不合伙,跟祁阳佬合在一起两个打他们三个。

石孝顺占不了便宜喊了一声,沿着断阙岭跑了

金开爷回来,扔下锄头跟他的独子撂铁说:今天运气鈈好,把锄头搁上肩锄头脑壳脱落下来,把我自己的脑壳砸出了血

撂铁一向惧怕金开爷的威严,不敢问缘由只好当真。

金猪山上另┅古怪就是月明星稀的夜晚,山魈在山上滚石头下来滚到水沟里,炸起水花碗口大金开爷胆大,拄着锄头细看水沟里又没有石头,水清流

金开爷什么场面没见过?一个人在金猪山下吆喝起来嗨嗨嗨,断阙岭都有了回应金猪山上滚石头的动静也停了。

金开爷走箌石天宝当年丢下的石碓边坐上去,摸出烟斗装上烟,听着田里断断续续的蛙声——下露水了蛙声也就渐渐收了。吹亮火折子吧嗒一口,吧嗒吧嗒看着金猪山,他想不明白石老大一家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定居有什么古怪?

金开爷不知道看着面前珠光一片的田野,内心里还是蛮感动收了这一季,这一年青黄不接就接上了

哎,收了谷金开爷没吃上几顿,又出意外了

金猪山被削了小山头——沝源头的元九先生说金猪山的金猪死了,头被削了

石老大觉得单门独户住在这里也没发展,修了路热闹了,也吵得烦水源头的地基叒被老头变卖了,烦得很每天都在永宁路上走来走去。水源头的人以为他和金猪山有牵连金猪头被砍了,他疯了呢

这个跟着欧冠在詠州府叱咤风云的人物,在欧冠去了省城后自己告老还乡,回家种田却啥也不会,被照顾才当了个看水人——水夫金开爷常年在外,娶了老婆生了个儿子,小名撂铁长大了,也叫撂铁老婆在儿子没开蒙的时候就跑了,缘由都没给金开爷一个金开爷自由惯了,囙到水源头撂铁归撂铁,自己管自己白天在酒里泡着,醉一天晚上背把锄头,沿着永宁公路晃荡

与其说他在巡水,还不如说他在巡路!

永宁公路修通了金猪山的猪头被削了,水源头的人议论纷纷

金开爷笑他们蠢,什么猪头你们才是猪头,金猪山扣断阙岭就昰两扇天衣无缝的大铜门。削掉金猪山的山头就是无异于破了一扇门,祸事来临了还金猪头。

若是在以往水源头院子大,几千人泹没人敢当面惹金开爷。

金开爷的双手据说是扭断过日本鬼子的脖子的。

现在日本鬼子早就消灭了。

现在金开爷在水源头,只是一個酒鬼

金开爷心里着急,金猪山、断阙岭是水源头的屏障以往防土匪,占了两个山头阳明山的土匪就只有打道回府一个选择。还有冬天北风沿着盐道吹进来,吹到这里因为金猪山、断阙岭挡着,北风也得绕弯走

还有一个让金开爷吃不香喝不好的是,凉亭挡了司機视线也要拆。

凉亭拆了这把锁也就毁了,猪婆岩里的猪婆精不是可以出来为所欲为了

金开爷喝了酒,不在家睡了跑到祠堂门口——水源头老人聊天的地方,跟老人讨论风水说不拆凉亭,这风水还有得补救拆了,水源头就要败了

水源头,北路第一大院子历玳都出人才,可以说是这片山地里的一面旗帜

在庙里教书的老秀才劝他:时代变了,莫要乱开口

金开爷在水源头,心里唯一敬畏的吔就是这个现在没用的老秀才了。但金开爷心里明镜似的别小看这个老秀才,当年阙汉骞还是他的学生放眼这个地方,有几个人教得丅阙汉骞除了李抱冰能和他平起平坐,还有谁能和他比金开爷一听老秀才也不支持他,他恨不得拍出一掌——可是自从他沉迷与酒之後自己那风火雷掌就使不出来了。

他一掌拍在祠堂墙上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过了几天,金开爷死在了金猪山的马路边身上還压着一块金猪山上滚下来的石头——老秀才说,那石头至少五百斤重把金开爷的屁股都压碎了。

——这石头是哪里来的

——金开爷昰这一条水路功夫最好的!

——金开爷想续上金猪山的猪头?

——金开爷想不开自己滚死了!

金开爷死了大家议论纷纷,出来了两个结果:一是凉亭不拆了是古物,要保护;一个是帮了我家一个大忙大队里,不再追究我爷爷在家藏枪的过往了石孝顺当了民兵营长后,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我爷爷有意搞死他爹的他举报我家里藏有枪枝,带着人在我家挖地三尺就差拆房子了。

我奶奶知道枪是金開爷给我爷爷防身的金开爷回来后,日子过得生不如死除了喝酒,还是喝酒怎么好牵连他?我爷爷又不在任他挖,反正家里没藏槍现在金开爷死了,我奶奶本来想把这事说出去给自己开脱,又不敢怎么能牵连一个死人呢?

金开爷死了石孝顺——石营长也放惢了,最后一个知道他在盐道杀人抢劫的人不在了他应该更换一个人生目标,眼睛往上看才是

各人放各人一码,坏人也就干净了

只昰我奶奶为金开爷叹息,本来当年是可以跟阙汉骞走的为了撂铁,硬是没走成留下来,也没照顾好撂铁一身本事全自个带走,真是冤枉了一世为人

马陆村有了马路,马桑村还是茅路一条蛇一样在山林、土坡、庄稼地里曲曲弯弯。

马桑村是马陆村的尾巴马陆一翘尾巴,翘到了断阙岭和和尚岭之间和尚岭,就是个光头山上除了长草,就长石头以前是水源头的牧场。放牛人把牛赶上山就不管了周围的马桑、马陆脚都是小院子,就像一个一个滚到树下滚不动了的小泥丸。水源头放牛的人结伙在一起就能把他们灭了。何况還有个几千人的水源头在后面撑腰呢。

有了这帮放牛娃和尚岭一年被火烧一次,年年春草发和尚头上就爬满了黄牛,像长满牛蜱一样

马桑、马陆脚的人羡慕马陆,马陆出了个人才——他——真名叫合生废名大牛卵——他的脸尖,农村人见过跟他脸长得最像的就是牛卵——马陆的人把牛鞭叫牛卵此卵非彼卵,所以背地里叫他大牛卵叫着叫着叫开了,他也知道了却并不生气——或者他读过中专,鈈跟乡里人一般见识每次听到人叫他大牛卵,他都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一下,然后习惯性的哼一声算是回答了。

大牛卵成了方圆四伍个村子的名人

只要说到路,就会说到马陆村的大牛卵人家本事,没背景上了学,在县城工作——没有人知道他待在六十里外的县城在搞什么他在县城生活,大家就当他在县城工作了不出几年,就为马陆村修了一条两车道的路——哪怕只是两架板车宽跟永宁公蕗比较起来,差了一大截但对一个两三百人的马陆村,已经足够满足车进车出了可能大牛卵想的也是两架板车进进出出,但怎么说也昰不带泥的水泥路啊

马桑村的人每次经过马陆村,都想留一下脚跟马陆村的人聊聊天。

他家原来是富农有八亩水田。

有八亩水田就昰富农吗

不够,他家还有一座上下五间堂

有一座五间堂就会划分成富农吗?

没有人讲得清政治福强却恨死了自己是富农成分。因为這个身份他三十五了,还是光棍一条每次来到马陆,他都祥林嫂念叨儿子一样念叨起他的富农成分他觉得不正常,冤完全是水源村黑铲子粑粑——石孝顺家族为了逞强,强加到他爹头上的

老子总有一天要报这个仇。

石麻皮害了那么多人滚死了,真是遭了天谴!

峩大伯父家住在马陆村东边遥对着马桑。

福强进村第一个找的就是我大伯父。

我大伯父不想理他刚接到通知,大队要派他到毒塘岭挖煤

我大伯父是马陆村第一英俊男青年,身高一米九几脸像块大土砖头,有棱有角配上中分的头发,看起来相貌堂堂

帮我介绍个奻的嘛。福强说了几句转到正题。你看你们马陆村那么多女人,你介绍一个我明天帮你背一棵竹子下来。

随便找一个是女的就行。

我大伯父英俊潇洒福强以为我大伯父身边很多女的。

我大奶奶纳鞋底开始不管他俩聊什么,听到找对象来兴致了,插话进来:你詓找智胜他女儿多,四五个女大的也快三十出头了,还在屋里做事没找婆家。

智胜总共五个小孩子最后一个是儿子。我大伯父肩膀靠着门墙拢着手,毫无表情的说智胜老叔一个人就四个女。

四个女还不多吗我大奶奶还是一边纳鞋底,一边不急不缓地反问

嗯,福强大哥可以配他家的老三我大伯父神秘的笑了一下。

我做什么保大家都认得!你直接上门找智胜老叔。还不好意思的话干脆回詓喊你老母亲养个猪婆,找智胜老叔这个猪栏倌去配种两家不就交好了?

确实可以喊我娘养一栏猪婆

这就对了嘛。我大伯父神秘的又笑了一下

福强得了这消息,心花怒放脸上板墙样的肉挤成了左右两堆。耽误不得这正事谢了我大奶奶,就往马桑走

智胜老叔的三奻儿是个哈哈——神经不老实正常,十五六岁的时候还光着个腚在田里耍水。不过跟了福强帮福强接个种,也对得住福强死去的爹了

他家被划了富农的第二年,福强的爹就死了

哦,他爹叫牛生蛋——有了这个废名真名就被人忘记了。

开会的时候叫他介绍牛生蛋。

他被气得鼻子出血嘴巴里跟着流血,倒在地上脚掌微微扇动了两次,就死了

我大伯父抱着一捆铺盖,带着一点沮丧代表着马陆村,一个人去了毒塘岭

在衡阳工厂、湘潭工厂、宁远邮局的马陆人,却不要工作又纷纷回来了。说在城市里吃不饱一个月工资不够買一只鸡。回到马陆有工分,有蛋吃有饱饭吃,没人瞧不起顺便还可以找个女人结婚。

从农村出去回到农村,很快就忘了城市里嘚电灯

马陆村不因为我大伯父走了而寂静半点,反而更热闹了

福强自从得到智胜叔有四个女儿的消息,也开始盘算娶哪个合适。智勝叔的大女儿年纪快三十一了人很精神。福强叔嫌她牛高马大嗓音哑,头发又短没有女人味。娶回去了自己还受欺负。二女儿很漂亮小脸蛋小身材大辫子大眼睛,皮肤白的像梨花一样惹人怜爱福强又自惭形秽,感觉配不上她三女儿二十出头,身材在大姐二姐の间高,不肥头发不长,经常乱乱的搭在肩上嗯,胸大福强像老鸭婆一样咽了一下口水,就算是个哈哈娶回去,家里我说了算接上个后,这一辈子就没白活了老四太小,自己都可以当她爹了不考虑了。我找他三女儿愿意养她照顾她,还能帮他家做事智勝叔应该没阻拦的理由吧。

唉自己家庭成分差了点。

福强想来想去定不下决心。

没事干又心慌,六神不定福强拿了一把锄头,到隔了一个巷子的园子里想找点事儿干,除除草什么的

马桑每户人家都有个小园子。是菜园子也是果园。中间的地耙成一垄一垄种時令小菜。地的周围种果树,桃树、梨树、李树有棵苗就粘上。找不到那么多果苗竹啊、桑啊、桂啊,能顺手带回来的也在地头粘上。

一户一户一代一代,都这样风吹日晒的马桑,陆陆续续被各种树木围了起来成了一个大果园。

环境好可是人少,离镇子远离水源头,都隔着一大块枞树山如果不是靠着马陆,还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人晓得断阙岭东边树林子里有个马桑呢

马桑的人少,势仂就小前面惹不起水源头,东边惹不起马陆惹不起,就不惹马桑人不是不爱交际,而是怕被人小瞧讨了好,还丢了面子所以,岼日不出去在家各人自扫门前雪,各自搞各自的果菜园子

天高高,风轻轻马桑青青,鸡鸣狗吠一番世外景象。

秋风吹过几天果菜园子里的梨泛黄了,福强摘一篮子给智胜叔送过去。

福强打定了与智胜叔结亲的主意关上园门,走到门口的田里用田水洗了洗脚——马桑的田都在家门口,没米煮饭架上锅,捧上筲箕到田里捋了稻谷回来碾了米都来得及下锅

福强走进大门,在大门门角下找到解放鞋拍拍打打几下,穿上鞋抬头看到上厅,屋子周正宽敞。他爹就留下他这一根独苗想起他爹,福强心里又纠结了一下那些人怎么给我爹安个富农的名分呢?

他要摘梨子也是给我大伯父家预了一份的。

我大伯父苦唧唧地去了毒塘岭家里没劳力了,我大奶奶也詓了地里

马陆的地都在西边断阙岭脚下,是一块大土坡马陆的祖先,一代一代把那块土坡开垦成了庄稼地。坡下面是水沟西舂水嘚清水。水沟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看着这片田野心里就踏实。马陆村自开基以来历朝历代,都还没出过一个要饭的呢

福强到叻我大伯父家,门没锁他一把推开门,喊了一声屋里没人回应,抓着门扣扯回来又砰地一声关上门。

走到我大伯父家隔壁——我小伯父家门没锁,推开一条门缝朝里面喊了一声,我小伯父家里也没有人在合上门,转过身又往前走,房子的门都关着都没锁——有的门上,连个挂锁的门环都没有——这是一个不设防的村子家家户户有米油盐,就这点值钱偷米偷盐,谁丢得起这个脸有本事,就去外面搞这是马陆人的信条,武力是对外的团结永远是对内的。

福强沿着中间的石板路从东走到西,除了遇到几个小孩子他們凑伙,埋头在门口的石墩下请蚂蚁之外没遇到过一个大人。

马陆人勤奋不穷,不愁吃喝是应该的。

福强想着不自觉的走到了智勝叔家门口,这土坯墙比起自己家五间堂的“砖木结”差远了我除了一个老娘之外,没负担我老娘也不是负担,养猪养鸡做家务样樣能行呢。

智胜叔家的木板门也没锁虚掩着。

福强没胆敢推怕将来的老丈人责怪。

福强转回大路问石墩边用蜻蜓肉请蚂蚁的小孩子:你们大人呢?

一个小孩子认得福强说:我们马陆的人都到公社去了,和山那边的院子争山

屋里能拿得动镰刀的都去了。

来得不是时候福强摇摇头,意兴阑珊还感觉有点自讨没趣。

金开爷死了水源头再无豪杰。

他死了水源头的人聚在祠堂门口海聊,三扯五扯僦扯到金开爷身上。

给欧冠当过护卫杀死过日本鬼子,有他在就是水源头在民间的一张名片。

大家叹息他最后怎么会选择死在金猪屾脚下。

难道金猪山真的有古怪

石书记——石孝顺——石营长——石麻皮的儿子——现在成了水源头的书记了,他不这么想金开爷怎麼样,已经过去了现在是要养活撂铁,扶持撂铁撂铁不傻,一身气力只是有点憨。老大不小了成天在水源头的大小巷子里游荡。洅不用起来就会在水源头带起一帮游手好闲的后生,无事生非搞出事来,他这书记也要担责

修永宁公路的时候,在金猪山削了一个尛山头都是石头,清一色青石头烧出来的石灰,也是青石灰独特,出灰率还高石书记拍拍脑袋,这帮人闲的没事做干脆让这帮囚去金猪山建个石灰窑,打石头烧石灰有了收入,大队里留一份我拿一份,他们拿一份大队里收入有了,上面来人也不愁没有酒飯钱了。我占一份嘿嘿,钱多不扎手这帮年轻人有事做了,也有个盼头尤其是撂铁,三十出头了该娶媳妇了。他爹为水源头在外媔挣了那么大名声可不能让他绝了后,让人民群众讲我这书记不关心乡贤后人

石书记想到就做到,就像当年带着弟兄们上盐道劫杀过蕗客商一样手起刀落,绝不含糊

唯一一次失手的是在断阙岭凉亭截杀祁阳佬的时候,撞见了金开爷

石书记一直担心金开爷把他杀人截货的事讲出来。

金开爷死了自己的秘密也就死了。

撂铁听了石书记的计划并不上心。打石头谁不知道是个苦差事还要放炮,一不尛心中一炮,人就上了天了石书记摸摸自己的那张黑糙脸,说:你只挑个头你爹死在那里,自会保佑你你老大不小了,你看看和伱一起出生的那个不抱儿子?你不会想打一世人光棍吧那样子,你爹做鬼都回来抓你去

说到金开爷,撂铁不敢抢嘴了金开爷虽然極少管他,但撂铁听到爷的名字两腿都要发颤。

石书记摸着腿膝盖说:你们放心大胆搞,我也占份的我不出面,在背后支持你们

撂铁目不转睛看着石书记。石书记在撂铁的眼里看出了几分金开爷的影子不自然地站起来,挥挥手说:你莫用那种眼神看我,老子又鈈欠你的走到门口,又记起了什么回头说:我的一份记在你头上,你知我知就行了你要不愿意,我另外换人

撂铁笑了,说:你找嘚我还不放心我?

石书记摸着门框说:你这个门板烂成这个样子了,那天倒了砸着人家,你还要付医药费

撂铁大笑说:我明天取丅来,不要门了

石书记边走边说“和你爹一个德行”。

石书记出来拖出单车就跑公社。在路上想好了名目办个石场,一些石头用来燒石灰一些石头用来做基建。一定要说修水沟之类的话听起来好听。烧石灰可以撒田里驱虫节约一笔农药钱;一些可以用来刷标语牆,还有剩的就卖给村里有钱翻修房子的,换钱换钱的一定要放在后面说。如果领导不细问不说出来也可以。

跑公社立个项方便搞炸药。

骑出来一个公里看到断阙岭下的马陆,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智胜叔他那么多女儿……心里痒痒的,要在解放前自己抢都抢一個回来。这新社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随便搞女人

单车轮子被路上的小石头颠了一下,石书记抬起头快到凉亭了。

这一路都是故事石书记微微张开嘴巴,如果自己的老爹当年打死一两个日本鬼子说不定自己现在就到城里工作了。

石书记又庆幸自己活着我这一辈孓活着真是矛盾。他朝路边吐了一泡口水表情像在吐出一口血沫。

智胜叔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成了马陆村子里的核心人物。

水源头的石書记一下子提了俩他想娶老大,还要把老三介绍给撂铁

马桑的福强主动找上门提出要娶老三。

大牛卵看上了刚刚成年的老满

智胜叔茬断阙岭赶着猪公——这猪公开春以来一直不安分,哼哼哼地就往人家猪栏窜智胜叔拿着竹棍子抽,那猪公当搔痒痒发情了。智胜叔茬门角落翻出一把篾片找出两块结实的,赶着猪公上山猪公上山下山几回,趴在路边偷懒了智胜叔还是不放过它,拿竹片抽猪屁股他要让猪公跑起来,猪跑累了他夜里才睡得踏实。

这竹片是福强送下来的

福强这小子老实,人长得难看家庭出身不好,万一再搞┅次运动嫁个女给他,还牵连我这一家

石书记老婆跑了几年了,一直未娶一把年纪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还在水源头寻花问柳。别囚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当书记的明里不能得罪他,也不能嫁个女儿给他我又不靠他!这个人人品不行,老婆就是因为他偷人受不叻才跑的。

大牛卵有钱但人还年轻,没有定性心眼又大,不知道后面还玩出什么花样来老满幼稚,可不能嫁给他嫁了他,后半辈孓会被折腾死

石锐,那就算了徒有其表。一个院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骂个娘都能传过来日后过日子不是鸡飞狗跳?帅在农村叒不能当饭吃。

智胜叔打猪打累了蹲在地上,一边看着哼哼淌着泡沫的猪公一边想。

撂铁可是金开爷的儿子人有点憨,但有力气現在又开石场,这是个好生意搞得三五年下去,一辈子吃喝不愁

撂铁那脸子长得有点像生锈的铁犁头,看起来古里八怪

智胜叔苦了臉,骂起婆娘来:喊你不要生那么多非得坚持要给我生个带把的。生个带把的你又得痨病,撒手走了把一窝猪崽交给我,你是存心偠害我现在日子好了,孩子也大了要个个了结,又是一个头大的问题原来只是给他们找吃的,现在还要给他们找婆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猪公被蚊子叮了眼猛地叫了一声,挣着头要爬起来

智胜叔抬了一下屁股,也想站起来还没起来,猪公又把那颗硕夶的头埋烂泥里了智胜叔重新蹲好,骂道:老子才真正入错行了

话没落音,金猪山那边的炮响了

智胜叔看着半天上蓬起的那朵烟雾,觉得撂铁还不错人长得难看,古话不是有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说不定撂铁不止半斤八两,而是像他爹以后是个响當当的人物呢。

金开爷不死就好了金开爷在,嫁在他屋里那是脸上贴金的好事。

唉英雄一世,打日本鬼子都没死自己寻死,这是什么鬼抓到他了

大女儿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向他小跑过来,还有几丈远就冲他喊:爹~

智胜叔“喔”了一声,算是应了

智胜叔可不想让夶女儿看守发情的猪公,怕惹出事来

赶紧得先把老三嫁了。留着怕是个祸根

智胜叔站起来,两腿居然发起抖来感觉麻麻的,使不上仂了

智胜叔叹一句,看着壮实的猪公自己的眼皮子就耷拉了下来,自己的好日子一去不回来了

大牛卵修路挣了一笔钱,不知道怎么婲迷上打麻将了。

他爹是极力反对的老党员,怎么会让儿子去搞这些低俗的消遣还赌博!什么事都可以谈,唯独赌博不行!十赌九迉他喜欢智胜叔的满女,没人介绍当爹的可以去找她爹谈。他娘是个家庭妇女谨小慎微,一直以男人为中心男人说东,就东男囚说西,就绝不往东任打任骂,任劳任怨是马陆村的模范妻子。

爹一顿数落大牛卵也不辩驳,只是笑着问:家里借的账还清没有

怹爹很以为然,说:钱你还清了情你还不清。

大牛卵豪气干云咪咪笑着说:情,我晓得等我过几年搞到大工程了,赚了钱欠情的,一家送一栋别墅!

他爹骂道:你赚了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看看自家还是土坯墙还送人家大别墅!

大牛卵笑了,说:我們以后要搬到城里去住在马陆盖个新房子要来养鸡啊?

智胜叔的满女你拿个主意,我好有安排

你能等,你娘想抱孙子呢

她还有三個姐姐呢。你们这么着急想抱孙子我明天从外面娶一个回来。

大牛卵的娘在一边看了好久终于等到他爷俩把话题扯到麻将上来了,咳咳地清了一下喉咙说:合生拿回来二十万,昨夜打麻将赢回来的

他爹听了,脸顿时煞白了说:你要死在麻将上了。

他娘不得其解┅脸茫然。

他爹说:你还看什么看十赌九死。

他娘吓了一跳说:那是旧社会的事。我们合生不会那样的。

他爹靠在门板上用后脑殼磕了几下门板,说:他死了你等着帮他收尸吧!

他娘拿了大牛卵二十万在手里,欢喜劲还没有缓过来岔开话题,说:你什么时候把這门修一下上个锁。这么多现金放在衣柜里给人拾眼了,不安全

我才不管,你厉害你当家吧。他爹说完用屁股顶了一下门板,洎顾自走了

大牛卵他娘怔在堂屋里,半晌还没回过神来

大牛卵小声说:娘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亏钱贴本的,我不干

自古赌鬼——尤其是赢过钱的赌鬼,都是被鬼迷了心窍的说的话也是鬼话,最后不死不祸害全家,也会成为一个废人

大牛卵赢的二十万,为他上奈何桥上架起了第一块砖

大牛卵每次回到马陆,都要一家一家去拜访一下一个是大牛卵觉得马陆的乡亲亲切,聊聊家常就像喝了一杯憇水;一个是查看一下乡亲们的生活情况遇到有困难的,扔个两百块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权当自己在外面多喝了一瓶酒。马陆村嘚人都觉得大牛卵为人仗义,又不可思议有胸怀,有钱没架子,又细致只是模样长得太个性了,让人难以亲近

走到智胜叔门口,满女正蹲在屋前空地上摘菜大牛卵凑过去,闻到肥皂味脸就红了。伸手要帮满妹满妹抬头扯了扯胸口前的衣领。大牛卵咪咪笑笑著说:你那么小气啊不扯也看不到里面。

满妹红了脸说:你在县城住久了,染了痞气

大牛卵尴尬了,说:你闻我身上哪有痞气

满妹转了话题,问:你几时走

大牛卵笑道:你来决定。

满妹的脸通红了赌气说:你现在就走。

大牛卵站起来他还真要走。在县里约了幾个永州来的老板要商量做点事。

他完全不知道那几个老板只是冲着跟他打麻将来的。

满妹一看让他走还真的走了劝也不是,追也鈈是垂下头,烦躁的扯着菜叶子不一会,委屈的小脸蛋上便湿漉漉了

我大伯父外面人看起来高大英俊,其实是个没脾性的老实人

茬马陆村,他的名头完全被他家的狗或西鸭公占了。

他去了毒塘岭煤矿几个月不回来,我大奶奶一个人在家里日子过得十分无聊,先养了一只小狗小黄狗。平时到庄稼地下田捡稻谷,到豆子地捡豆子都带着它。它长了三个月大奶奶让它看家。马陆村的人尝到叻这只狗的厉害一个月时间里,咬了三个过路人我大奶奶赔了人家半篮子鸡蛋和一块大姜——擦狗咬的伤口。

这不知道是哪来的偏方被狗咬伤了,不是擦大蒜消毒而是擦大姜。

一次大牛卵他爹看田从我大奶奶家门口过,这只狗又尽责的吠起来追着人家脚后跟咬。大牛卵他爹这几个月都不开心心里扛着石头一样不快活。见到狗——这只在马陆凶名远扬的劣狗也对他发狂一声不响,把手里竖着拎起的锄头脑壳对着狗脑壳横扫了一下正中狗头。狗当场就趴下了嗯嗯着,然后晕了

大牛卵他爹完全没想到这凶狗这么不禁打。

他唍全是没想到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正无处使。

——打死了好为马陆除害了。

——打死了好从他门前过,每次都被它追

在门边看着的囚,都在帮他讲公道话

大牛卵他爹蹲下身子,用手抓起狗耳朵看了看,狗鼻梁骨被打碎了这狗是活不成了。这真是无心之过本来僦是驱赶,怎么一锄头就打死它了呢

怎么给石锐他娘一个说法?

以前大牛卵他爷爷是阳明山土匪窝的小头子,骑马的而我大伯父他爹——我大爷,是给大牛卵他爷爷牵马的两家关系很好,后来土匪被收编了大牛卵他爷爷居然被封了营长,我大爷还是做他的马弁夲来相安无事,撤退的时候可以一起去海南,去台湾的但因为我大伯母出现了,营长也喜欢我大爷也喜欢,就说:营长你有婆娘了就莫惹事了。——惹事拈花惹草。大牛卵他爷爷刚当上营长威风还没耍完,你却来惹我抬手就给我了大爷一马鞭。我大爷手里拿著镰刀准备出去给马割草的。挨了一马鞭火上头了,对着营长的腰就是一镰刀下去割草一样,把营长的衣服割了把营长的肾也割叻。

营长并没有对我大爷怎么样报复他身边的人说他念及大家都是马陆出来的,为了一个女人我大爷是对的,他错了

我大爷也不理怹,把那个女人娶回了马陆

那个女人就是我大奶奶,她是愿意嫁给我大爷的

两家有世仇,又互不相欠

大牛卵他爹把狗拖到门口,推開门屋里没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在门口地上蹲着等我大奶奶回来,告诉她是他打死了狗,怎么个赔法她定,我不赖

夶牛卵他爹是个敢作敢当的人,虽然为了大牛卵在马陆求过不少人但从没食言过。

马陆村的人甚至想推举他做水源头的书记因水源头嘚人口太多了——尤其是石麻皮家族势力太大了,马陆没法比拿不到优势。越是这样马陆的人越觉得大牛卵他爹比水源头那个姓石的強,他当书记完全是因为他家族大,捧的

我大奶奶挽着篮子回来,有点诧异但并没有怎么样,也不好发火狗咬人,人家打死狗吔是自保,何况还有那些烂在心里的陈年往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算了石锐也不在家里,你帮我拖到断阙岭上埋了吧

大牛卵他爹一听说要埋了,舍不得说:你还看看多少钱,算我买下来

我大奶奶俯下身子摸了摸黄狗的背脊,说:这狗还有点肉你拖回去吃了。不要钱

大牛卵他爹想了想,说:这样我家养了两对西鸭子,有斤吧个了我拿一对给你吧。

我大奶奶看了看大牛卵他爹想要他咽嘚下狗肉,还真得拿他点什么说:你要回去和侄儿媳妇商量好。

大牛卵他爹板着的铁脸放松了说:这个我做主,明天我帮你送来

那兩只鸭,我大奶奶养死了一只没好气的把它扔到河里让水冲走了。活下来的那只西鸭公羽毛油光华亮,一拍翅膀呼呼地,能飞过半畝田重要的是还跟狗一样,每天在门口游荡一有人过他门口,这鸭子就像狗一样张开翅膀,伸出头像把铁钳,追着人脚后跟啄

茬马陆、马桑,甚至水源头说起这只鸭,大家才知道石锐去了毒塘岭两年了。

大牛卵跟永州老板接触后萌发了一个宏大计划:把九疑山和阳明山连起来,搞个旅游线路九疑山看舜帝陵,舂陵城看马头墙古镇洛阳山看彼岸花,阳明山拜佛一个景点一张门票,游整條线路搞个套票那时,还可以把游客拉到水源头看石家古祠堂到马陆体验农家生活。

马陆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有稻田,冬天桃花是┅景秋天山上桂花是一景,夏天稻花是一景冬天没啥景致,可以住农户的土坯墙房子喝宁远茅台,吃马陆狗肉和血鸭对对,再到斷阙岭上找几个大岩洞开发一下

大牛卵找专业公司做了个方案,花了二十万

为了说动永州老板,在牌桌上输了二十万

大牛卵知道做倳要有准备。没准备计划再好也会死在肚子里。有准备迟早会遇到那个对的人。

输钱是牌桌上的常事这回输,下回赢输输赢赢,囿入有出可以平衡。

大牛卵不把牌桌上的输赢当回事这是一条长线,让永州老板看看自己的诚意自己的实力,看到项目的前景前景就是这块土地的魅力,只要拉起山头不怕没柴烧,没饭吃没钱收。

大牛卵信心满满不干一番事业,赚再多钱没有顾及家乡的发展,活着也是一瓢浮萍不是天上星星。

当一个男人意志奋发的时候女朋友也就来了。

大牛卵像太阳一样很多女孩都看到了。

大牛卵看中的是舂陵古城里棺材店老板的女儿

阳明山、白云山不缺木材,山下的人用来建活人的房子也用来建死人的产业——赚死人的钱。說起来不好听但利润诱人,又有原材料上的资源优势三五年时间,阳明山下的几个乡办起了不同名号的木材加工厂其实,做的就是棺材

棺材店不做加工,做销售湖南湖北,江西贵州广东广西,都打开了市场甚至河南河北也在建点,只要死人不上天火化还是汢葬,都少不了要一副板板

大牛卵不仅是看中女朋友的身材脸蛋,更看重老丈人手里的流动资金跟女朋友结婚,是个一加一大于二的雙赢

大牛卵的女朋友姓薛,叫薛白

大牛卵带她回马陆,村里人见了说街上人就是街上人,穿裙子真好看

大牛卵初听还很受用,再聽是裙子比人好看。

伤心的是智胜叔的满女心里就那么一点爱情的萌芽,还没见到光就死了。

满女难过了一阵子大牛卵是一起长夶的,小时候一起在断阙岭上放牛在水源头上学,看不出大牛卵对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什么青梅竹马?都是好听的话没成,就是邻居祝福他,才显出大气我娘死的早,但我爹有家教

大牛卵从来没有想到要跟满女结婚,满女就是个玩伴有事各忙各的,没事凑一起逗趣。然而看见他们在一起的家长,还以为这一对青年有那么个意思其实是一厢情愿。

大牛卵领了女朋友回来他爹没有赞美,也沒有批评完全没有态度,只是问大牛卵:你还打麻将吗

大牛卵他爹对赌博深恶痛绝,当初就是自己的爹爱赌家里的三亩上好的水田嘟卖了做了赌资,想去盘本本没有盘回来,还杀了人房子被变卖了,没办法了才上阳明山当土匪。当初没有外婆变卖家产把房子赎囙来这个家早就败亡了。

大牛卵知道一点这个事说:小赌,我是小赌怡情

大牛卵他爹压低声音说:你要赌,最好不要结婚莫害婆娘崽女。

大牛卵心里说他爹是老封建面上还是承诺“我晓得厉害的”。

大牛卵他爹端坐在堂屋里的八仙桌边看着门外,石板路上不时囿单车飚过

世界在变,将变成什么样子

大牛卵他爹想着想着,迷糊了脑袋里各种景象都有,就是不敢肯定那个是对的

石书记这几忝茶饭不思,黑脸乌红像老西鸭公的冠子——红黑参半。

他去马桑下通知在经过枞树山的时候,在西瓜地里看到了一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女人——马桑石瑜的婆娘,洛阳山嫁过来的女头发又黑又长,身材壮实尤其是低头摘西瓜时,脖子粉白胸前挂着的两个大水袋飽满得要掉下来。年纪也不小三十几,媚人得很石书记发着呆,口水都流出来了

中年女人,不是贪年轻男人的新鲜劲就是贪钱。

石书记不差钱村里的什么补偿款款截留一点,石场那边分一点给村里人开个证明,跑个腿收一点攒下不少钱了。还有以前藏的几十塊袁大头变现了,也是一笔大数目

石书记在地边咳咳了两下。

石瑜婆娘就站直了胸前的那两袋水还是那么鼓,脸被太阳晒得黑了眼睛却很深,亮汪汪的有点摄人。石书记这种五十出头的老男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石书记舔了舔嘴唇干着嗓子,找话说:你的西瓜熟了卖几个给我嘛。

石瑜婆娘也认识石书记咧开大嘴笑了,牙很白说:你一个大书记,要吃摘一个吃就是了。讲买卖伤了人情。

石书记向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子,拍了拍地里躺着的西瓜说:还没熟透,有你那么熟了我就来拉。

这话暧昧石瑜婆娘也听出来了,心里打鼓不敢肯定,应付说:要得

石书记看她不发火,有发展空间说:我等你消息。

石瑜婆娘说:你再经过这里自己下地摘就昰。

石书记说:你不在我一个人摘西瓜,不就是偷了我宁可偷人,也不丢人

石瑜婆娘怔了一下,说:大书记莫开玩笑。

石书记盯著石瑜婆娘胸前挂着的水袋跟地里的西瓜有一比啊,说:我不跟你开玩笑我偷你,也不偷瓜

石瑜婆娘红了脸,说:不说这个小心隔墙有耳。

石书记扭头看了路的两头林涛呜呜,说:嗯嗯不说这个,西瓜熟了我找你。

石瑜婆娘不置可否看看石书记,这个平日整天板着脸的男人怎么今天这么随和了?再看看地里的瓜一个一个圆溜溜,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但又能值多少钱呢?看看自己的手掱指乌漆嘛黑,这日子真的跟以前想的不一样,辛苦寡味,还看不到前途

追求好生活是每个女人的天性,见到光就像飞蛾一样,總想去尝试一下不然心里老惦记着。

石书记找了这么一个有缝的蛋简直欣喜若狂。原来还想着和智胜叔的大女儿——自己比智胜叔小陸岁看起来,外表长得比智胜叔还大就是怪自己这张脸,树皮子一样黑,还疙疙瘩瘩一点也不油光细滑,不讨女人喜捡一个人镓的现成婆娘用,也用不了几年自己就抱孙子了。那时到去县城住一切自然而然结束,妥妥地

石书记吸了一口嘴角边的口水,看什麼都模糊就想着石瑜婆娘胸前鼓鼓囊囊的两大袋子水。

石书记回到家想,得赶紧把房门上把锁了

有了私心,想做见不得人事安全苐一总是条件反射般的跳到脑子里。

水源头这个有千年历史的院子,躲日本人那些年那么危险,大家都不锁门的合上门,就走现茬,在改变有了一点积蓄,有了私念就没安全感了。

石书记是一村之长还没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是水源头芉年的传统否则进祠堂,讲族规都要被轰出去,永世进不了村回不了屋。但治安形势在严峻社会在变,大家提高警惕给大门装紦锁,也是应该的嘛

石书记试图说服自己,自己认了给群众做工作,才有底气

不挂锁多好,上面来人检查光凭这一条,村就是稳穩的文明村

石书记想起马桑的石瑜婆娘,这以后也要一笔开支

不搞点钱,自己心里也慌

石书记在堂屋里坐不住,便站起来站着不舒服,就在堂屋里走来走去一脸严肃。

智胜叔要盖房子扒掉土坯墙,从红砖厂拉红砖回来砌墙

老房子漏雨,土坯墙裂缝了孩子在長大……这个房子非拆不可了。

智胜叔从神山红砖厂拉回第一车红砖马陆的人眼睛就睁圆了,养个猪公当个猪栏倌会这么挣钱后悔自巳没当猪栏倌,也自知做不来猪公不是那么好养的,光那猪公身上的骚气就没几个人受得了。

羡慕智胜叔是因为他攒了一笔钱。

讨厭智胜叔是嫌他养猪公低人一等。

人活着也没有几个人能摆得正自己的位置。

智胜叔没想过要在马陆起个头盖第一座红砖瓦房。

路仩有人恭喜他他就说老房子没办法住了,才建个新房子

有人讽他,他也不给好脸色说房子塌了上你家,给住

当猪栏倌不是个高级活,大家都知道这活低贱吃猪肉的时候就忘了,不吃猪肉的时候喷唾沫。

智胜叔把钱归总了一下又找师傅合计了一下,他只有四千塊这是一笔巨款,一家人的心血但还不够建一座房子。

看着存折上的数目的时候智胜叔是自豪的。拿出来用的时候这个数目又变嘚有点微不足道了。再算算把猪公折算成一百元,还差五百凑齐这些钱,只能砌墙盖瓦还少楼板、窗玻璃,或者还要备用一些钱零婲智胜叔越想越头疼,不想了明天找个屠夫佬,来看看猪公——至少有二百斤肉养了五年了,也正因为是五年的猪公不值钱了。智胜叔有点舍不得那猪公就像他的朋友,听话、卖力在附近养猪户那里赢得了好名声,但猪公确实老了要换代了。

福强一听说智胜菽要盖房子跑得更勤了。

去石场拉石头他和智胜叔的大女一起去。

撂铁也不傻知道智胜叔女儿多,装石头挑有四边的算价钱买半送半。石书记说他中邪了他就憨憨笑:不是你说猪栏倌将来要做我老丈人的嘛?

这八字还没下那一撇呢

福强以为书记在拿撂铁开心,吔张嘴和着笑起来福强不笑还好,一笑脸上的皮绷得紧紧的,挤在一起的肉好像要随时炸裂开来

石书记看得难受,赶紧挥挥手说:天气热,装好了快走

砌匠师傅是承包的,一边赶工一边又告诉自己不能马虎,这是马陆第一座新式样的红砖房子自己做好了,是個样板房以后马陆人建房子,自己就有了优先权

我大奶奶见智胜建新房子,捎信去毒塘岭要我大伯父回来帮忙。

我大伯父接了信鈈回。我大奶奶又叫侄儿亲自跑了一趟毒塘岭我大伯父仍是不愿回来。

大牛卵他爹还取笑我大奶奶:你那儿子爱上挖煤了

我大奶奶回噵:崽大爷难做,有你这一天的

智胜叔倒不太在意这些,自己的女儿不愁嫁嫁给谁,女儿决定只要按规矩办,自己什么都不管他們同意就成。智胜叔在意的是钱不够还差五百呢。老姨、舅公、外家能想的,他一个不漏的筛了一遍能拿出五百现金的亲戚,没有┅个没办法,就先挂着砌墙师傅的等腊月卖了猪崽,得了钱还他就是

上梁那天,大牛卵特地还从县城赶回来买了一大挂鞭炮,从村口烧到新屋门口还没烧完。

我大奶奶封了十块钱红包——这是大手笔想到是为我大伯父埋下的伏笔,不论以后用不用得上现在这個节骨眼上,耽搁不得也值得。

智胜叔背了五百元债务浑身不舒服。

他这一辈子没欠过账现在快老了,倒背上欠帐了

大家说说笑笑,羡慕他恭喜他,嫉妒他表情各不一样。智胜叔脸上始终一个表情——尴尬的笑晓得自己都讨厌自己,听到恭维自己先起一身雞皮疙瘩。

但上梁吃酒席这是千百年的规矩,可不能坏在自己手里

自己还开了一个头,这是有面子的事

智胜叔如何鼓励自己,还是開心不起来老想着欠的债务。

没欠过债的人一旦欠债,好像就没隐私了也没能力了。智胜叔想着唉,只能怪自己命苦一个男人拉扯这么大一家子,不盖房子就有一笔巨款,已经对得住死了的老婆子了

智胜大叔抹抹脸,看着别人笑也陪着别人笑,湿润着眼竟不知道是喜是悲。

毒塘岭煤矿挖了三年之后关了。

原因就是毒塘岭的煤含硫量太高烧起来不仅冒烟子,而且发出的硫磺气息让人忍受不了咳嗽、流鼻涕眼泪、恶心……

我大伯父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女人——一个圆盘子脸胖墩墩的女人我大伯母。

我大奶奶一百个鈈愿意智胜叔的大女儿说话都比这个女的利索,二女儿更比这个女的嘴甜人也好看。

我大伯父只说了一句话:我管不住狗我只能管住一只鸡。

我大奶奶气得要离家出走嫁在水源头的女跟着男人去江华做生意了。没地方去我大奶奶挽着篮子出门,到地里一个人哭了┅场

儿子喜欢就好。我大奶奶最后自己说服自己提着个空篮子回来了。

马陆的人倒羡慕我大伯父挖煤挖回一个婆娘,娘家什么也没偠女的就跟回来,多省事啊马陆有的男人家里,酒壶都提烂了几个婆娘还睡在别人屋里,不晓得是哪个男人的婆娘人长得标致一點就是好,讨亲都容易点

我大伯父听到这些传闻,骂一句“拾空牙根”了事他们是不知道,我大伯父在毒塘岭挖煤挖了三年在我大伯母家住了两年。我大伯母在家是放牛的经常到煤矿附近去放牛。一帮男人见个女的就像狗见到屎一样,就怕抢不着幸亏我大伯父楿貌堂堂,一表人才我大伯母才给他抛了媚眼,私定终身了

哎,我大伯父当初以为是要在毒塘岭挖一辈子煤的

在矿上,我大伯父不丅井带着个小队,只管劈木头做支撑井洞的架子。每天很忙但比在家四脚落地种田,简单轻松多了

我大伯父念念不忘煤矿上的伙喰,每顿都管饱还记工分,每个月还有几块钱生活补助简直神仙了。

我大伯母做事特别痴——就是慢很痴迷的样子,很细致速度沒了。

马陆的人背后躲着喊她“痴巴佬”

我大伯母很奇怪,做事认真一点不好吗

我大伯父骂她:种田又不是绣花,哗啦哗啦快点过嘚去就行了。

我大伯父当初最欣赏我大伯母织毛衣的细致一个线头都找不出,心灵手巧得可以过日子也体贴入微,但把这个套路放到莊稼地上就吃亏了。赶不上进度人家两个时辰种完一块地的豆子,他们两人要费上大半天时间还被人取笑。我大伯父暗自埋怨自己:我是黄牛婆寻苦路了!

青青——智胜叔的二女见我大伯父带回了女人,心疼得几夜睡不着

姐姐已经跟着姐夫走了,说到广东给别人蓋房子——他姐姐嫁给了帮他们盖房子的砌匠师傅估计一年半截回不来。三妹傻不拉几不懂人事;四妹跟自己一样遭遇,但不能同病楿怜她想天上掉下个男人就好了,把自己带走走的越远越好。

我大伯父也刻意避开她不是心里有什么亏欠——没有父母之命,也没囿媒妁之言两人干干净净互不相欠的关系,只是村里的流言害人马陆村有几个女的会嫁在本村呢?两个人路上遇到了都觉得不好意思,两个人敬而远之远而避之,心照不宣

我大伯母觉得马陆好,人不多但也不少,有山有水有水田,出门有路进门有灶堂,一切都如愿这日子能过踏实。

我大伯父一看到青青就浑身不自在,流言蜚语无影好像一直跟着自己,自己没做什么倒好像自己就是莋错了什么。哎青青,你赶快嫁出去吧嫁得远远的,马陆就河清海晏了

智胜叔迫于无奈盖了村里第一座红砖瓦房之后,在村里男人惢里下了蛊似的都以盖个新房子来证明自己过新生活的能力。

第一年后马陆村有五家盖了新瓦房。

第二年马陆村有两家盖了楼房,磚混结构的像断阙岭上掉下了两个印戳戳。

第三年马陆村有八家人盖了两层楼的小楼,像画家画的速写

智胜叔嫁出去两个女儿,大奻儿一家长期在广东搞建筑二女儿嫁在街上,帮着婆家卖水粉小日子过得粉甜。村里一通电两个女想着智胜叔辛苦了一辈子,不容噫该享受一下生活了,就凑钱买回了一台黑白电视

这下子,这台十四英寸的小电视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投进了马陆村,在马陆村炸絀了一片花来了

大牛卵周末回来看父母,马陆一条街上都见不到人。扎进耳朵的不是卓依婷的歌,就是呵呵哈哈的使刀弄棍的声音

大牛卵回到自家屋里,娘有点不满说:你看看,马陆不一样了吧

大牛卵也在惊讶,时间才晃了一下马陆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以前村子像一条黑裤子,一半挂山脚一半挂在路的另一边,像马陆的两排脚爪爪现在,成了花裤衩子连井边的那座小小的土地庙都毁叻。

大牛卵看看娘娘有点落寞,大牛卵知道娘在想什么也没吱声,堂屋卧房找了一圈娘问他:你找什么啊。

你爹到撂铁的石场打工詓了

大牛卵对在马路边开石场很不爽,不仅坏了风水还给过往车辆制造了危险。自己以后开发旅游线路金猪山和断阙岭的故事,就沒了但又奈何不了水源头。人家人多势众口水都能淹死人,找他们的茬子就等如找死。他娘的等有钱了就把水源头的祠堂收了,看他们还有脸在这个地方称老大!

智胜叔很享受这日子还在盘算,等自己老得啥也干不动了老大家住几天,老二家住几天老三……這个女,不让自己操心就烧高香了不去打扰她。老四家住几天……尤其是老二家婆家在镇上有小饭店,吃喝方便有酒有肉,多住几忝料小女儿也不敢嫌弃我。

这个老三……智胜叔眯着眼躺在凉床上瞄了一眼电视,这个老三究竟给谁福强?撂铁不,不现在看起来都没啥出息。

老四老四也可以考虑找婆家了。

老五……这小子没用智胜叔一想起老五这根独苗,心里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窝火鈈务正业,天天守着电视读的书都塞牛屁眼了。这小子还不醒悟长大又是当猪栏倌的料。

智胜叔翘了一下脚恨不得一脚踹在趴在电視机前小凳板上的老五屁股上。

石书记买了两年的西瓜石瑜家都盖新房子了,成了西瓜专业户了在远近都有了点名气。石书记还在往怹家跑越来越发觉,石瑜婆娘年纪越大越风骚几次要得手了,都被石瑜婆娘挡回去了要给他介绍一个洛阳山的半路婆做媳妇。

石书記没想过再娶都六十多了,孩子都结婚成家了自己还娶老婆?不如找个搭伙的合得来合,合不来散。结了婚了自己攒下的家财僦分出去一半,还得要孩子为半路婆养老送终明摆着是个亏本买卖,不干

石瑜婆娘现在多好啊,瓜地改成了瓜园子还成了专业户,烸年还有一些政府扶持这些都是自己操作出来的!这婆娘身子好,吃喝都行摸一把就不行。那水水的大胸……他娘的现在比以前还裹的严实了,看起来鼓胀胀的要爆了。

石书记舔舔舌头要不找个清闲日子,来个霸王硬上弓

都这么熟了,料她也不敢说出去

有一僦有二,有二就有三

石瑜,那愣头青把他弄到石场上班。

石瑜婆娘也郁闷在家放牛,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身子不怎么长,光長胸到十四五岁,在洛阳山就成了整个寨子的焦点抬不起头来。嫁远一点嫁一个能保护自己的男人,穷一点都无所谓石瑜高大,還当过兵走路,举手抬足都带着一些霸气。嫁给他心满意足。马桑地多还是含沙的河边地,种西瓜最合适了西瓜不值钱,还卖嘚出去多种几年,不就有钱了

石书记找上她,她心里明白石书记看上了她什么想要什么。

石瑜婆娘想那就比比脑子,看看谁手段高明

老娘从十五岁就被人盯了,还怕你这个老东西看

钱也要,脸也要别说给石瑜丢脸,我自己也丢不起

房子盖了,专业户也被评仩了镇长也认识了,县里的局长也认识了这个老头,已经物尽其值了只要他不过分,两人还是可以继续走下去的

石书记带着撂铁來找他,撂铁有钱也没有自己有钱。但撂铁是石场名义上的老板撂铁做跟班,能衬托自己的身份啊

石书记看到石瑜的新房子,就建茬西瓜地边心里就不是滋味。来之前不做好观察就会碰到石瑜。西瓜种植专业户、肥料农民会准备有什么补助、种地能手……这些东覀都是石瑜在,自己为了避嫌才一件一件给他办妥的。没有老子他就是一个种瓜的,哪还能到县里开会领奖

撂铁是熟人,见了瓜不用石瑜婆娘请,自己就摘下一个在膝盖上一磕,西瓜就裂了几道缝子

石书记看着他,毫不客气地骂:说你和狗一样你又不饿!說你和猪一样,你又不蠢说你和什么样,又得罪你父亲

撂铁啃着西瓜,眨着小眼睛反问:我们不就是冲着西瓜来这里?

石书记不理怹由他吃。转头跟石瑜婆娘说:昨天夜里我在家门口看着你这里,火光冲天还以为你家失火了,要赶过来走到路口,火又不见了所以来看看,你家房子烧了没有

石瑜婆娘一点也不惊讶,这不就是男人的由头一脸无辜的说:昨夜晚安静的很啊,坐到屋头看了一丅电视就睡着了

你男人也没发现什么怪现象?

什么怪现象狗都没叫一声。

到水源头买除草剂去了

你早和我讲,我叫撂铁帮你买

撂鐵捧着半块西瓜,两眼很不满石书记的分配说:嫂子,你还好没有讲我吃你一个西瓜,得赔上一瓶除草剂了

这片山,在以前是汉墓好多坟。我爹说到了月明星稀的夜晚,鬼就出来开会、练兵哇啦哇啦,人听不懂石书记摸着膝盖,若有所思的讲古

撂铁睁大了眼睛,说:我也听我爹讲过鬼出来的时候,轰隆轰隆的像赶鸭子。

石书记见撂铁抢他的话骂道:你又见鬼了。转头对石瑜婆娘说:伱要是怕我来帮你守。我一身正气鬼见了都怕。

石瑜婆娘笑了说:你安排撂铁来守吧,他得了他爹的亲传

撂铁丢了手里的西瓜皮,在屁股上擦了擦手眯着眼睛说:石书记安排吧,我来守被鬼吃了,也不怪你

石书记一板正经,说:轮不到你你又不是村干部,幫老百姓做事是我们的事。

石瑜婆娘皮笑肉不笑说:那谢谢政府了。

话没落音福强猫着身子来了,他要来买个西瓜给智胜叔送过詓。

石书记跟撂铁说:你仇人来了还不准备准备?

石瑜婆娘瞪大了一下眼睛说:听过人讲,你也想过娶智胜叔的大女儿呢

石书记撇鈈开,不好否认又不想丢份,揶揄地笑着说:那是没遇到你之前

福强看到书记和撂铁在,老远就说:有客啊赶紧杀鸡。

石书记站起來背着手,在西瓜地边走了两步说:我是来检查的,撂铁是来买瓜的

福强看看石瑜婆娘,这娘们一身骚气这两个男人就像绿头苍蠅,我还是想着三三吧三三人蠢,屁股大好生养,老子娶回来生一窝,养起来长大了揍你们这一帮王八。想着福强就笑了,那張绷得紧紧的脸又快要裂开了。

石书记看着难受想吐,朝着撂铁喊了一声:撂铁瓜选好没,选好了走人。

三三嫁给他肯定倒霉、短命。

撂铁朝福强笑笑眼睛越眯越小。

福强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转头,冲着石瑜婆娘笑了笑得石瑜婆娘在心里求饶。那笑看起來,要杀人一样

大牛卵开车拉回来一台松下牌子的大彩电,还拉回了一对音箱

装好电视,连好音箱一开,马陆村都被卓依婷的歌声覆盖了

我大伯父特地去他家里看电视,日本人他见过日本的炮厉害,现在日本人还造出了带彩的电视,这日本鬼子还是有两下子峩们还是刚吃饱肚子,闲得慌日本鬼子就造这个来我们中国赚钱了,这不得了我们中国人搞来搞去,自己人斗自己人

我大伯父见过ㄖ本人,在毒塘岭煤矿干过自认为见多识广,跟大牛卵讨论起来

大牛卵是不得已才买的电视音响。

马陆的人家家户户都快有了,自巳不表现出一点不凡来再回来,恐怕没人理了

让他小日本先跑几步,我们中国人又不怕他

哎呀,小侄子耶你是没有躲过日本人。ㄖ本人鬼得很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搞不赢他们

大牛卵不是不以为然,是觉得日本太远眼下自己需要的,就是让撂铁的石场停下来過几天,几个合作伙伴就要来看线路规划他们从永州、珠海、香港来,看好九疑山看好阳明山,也看好洛阳山的彼岸花但对舂陵古城的开发没兴趣。自己宁可不要九疑山、阳明山的项目也要把舂陵古城、洛阳山的彼岸花开发出来。舂陵古城是洛阳山的依托洛阳山嘚彼岸花是舂陵古城的点缀,水源头是架在两者之间的桥梁搞起来了,不仅赚钱也对得住列祖列宗啊。

水源头最美的人文景点就是仈百年的古祠堂。

水源头最美的自然景观就是金猪山、断阙岭。

金猪山不仅有金猪传说现在还发现了水晶石。

断阙岭下有盐道、古凉亭、猪婆岩、石天宝的石碓岭上还有抗日民团挖的战壕。

这就是钱啊这帮败子,快把祖先的本钱败光了

大牛卵的孩子进来,大牛卵拉住孩子的手教他:这是石锐爷爷,喊爷爷

我大伯父一听大牛卵的孩子都叫他爷爷了,不说话了

我家三代单传,我爹和他爷爷关系說不清道不明现在他爷爷有重孙子了,我的老大还是个女不行不行,得生个儿子

大牛卵还在侃侃而谈,把金猪山上的水晶石扒拉出來做成工艺品,扣子吊坠,摆件都能卖不少钱。那时候马陆人窝在家里,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我大伯父欠着脸说:你想得美,你詓搞打架子都打死你。

大牛卵说:马上要山地确权你们这一些上一代的人,去争个山头回来造福子孙后代咯。

争山争得回来早争囙来了。现在开了石场水源头石麻皮的儿子还占份子,金开爷的儿子——那个老单身公天不怕地不怕你去争,莫山头没有争到手人還死在那里回不来。

大牛卵晓得石书记家族在水源头势力庞大几房人马,都有两百来号人了谁敢惹?

上面安排他做书记也是看中他镓族势力,他们家不惹事谁敢挑头?

大牛卵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制服石书记的办法。

大牛卵想着想着烦躁了。自己的老爹还在石场仩班这个老头就是闲不住,年纪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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