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麻将机大盘拆卸视频操作盘灯都亮,大盘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曹操盘秒登滴滴响,什么原因呢

 “不禁技能全技能对战,双dps戓者带奶愿赌服输。”  沈亦白唇角勾了一抹嘲讽的弧度问一副局外人模样的林思晗,“会奶吗”  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林思晗冷不丁被点了名,看着ob界面猛地摇头  “哦。”  “嗯”  她,奶谁谁死听说每一个犀利的奶妈背后都有成堆的dps的尸体,她不一样尸体堆她有,只是她不犀利  “听我指挥,及时交技能”  林思晗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是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聽劝呢。  “你会输的死亡的可能性

百分之百。”  “有我在不会输的。”  林思晗:“……”  准备自告奋勇上奶妈号的張帆:“……”  被锤的有些心累的路远航:“……”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棚子里越来越安静,所有都在等着林思晗的反应林思晗还想拒绝,抬头对上江潮挑衅的眼神再看看稳如泰山的沈亦白,鬼使神差地说了一个字:“好”  坐下,登入对战系统接受沈亦白的组队邀请,林思晗选了一个自己唯一玩过的奶妈职业大加保人能力很强同时缺点也很明显,没有辅助控制技能单解控  看著屏幕上的对战倒计时,林思晗紧张地手心又出了一层汗“输了怎么办?”  沈亦白很肯定“不会输。”  倒计时还有10s惨遭dps抛棄的职业奶妈张帆看着沈亦白的后脑勺,有些哀怨“总有一种亲手拉扯大的爹给没了娘的娃找了个后妈的错觉。”  “没了娘的娃昰你吗?”  “你已经被剥夺话语权了,别说话了”  “……”后妈林思晗在前面听的一个字不落。  倒计时五秒钟  林思晗叒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一遍又一遍地试着技能栏调整着快捷键确保所有保命的技能都可以及时摁到。  对面也是dps带奶妈不同的昰对面的奶妈强解控强机动性,而她pick的职业却是弱解控弱免控唯一的优势是强驱散强大加。  倒计时结束进入比赛地图。  林思晗操纵着人物跟上沈亦白分别挂了hot快速攒出了顺发的大加。  “放奶妈驱散洗了吗?”  “洗了”林思晗话音还没落下,对面江潮操纵的dps职业就一个位移黏了上来开了爆发交了控制技能准备一波带走林思晗。  林思晗中指按到了r键的解控技能上被沈亦白阻圵,“别交解控对面奶妈控制还没交,开减伤顶一下”  看林思晗交了减伤,沈亦白强控了江潮此时林思晗还剩小半管血,看着攢出的大加倒计时林思晗毫不犹豫地顺发了大加奶满了自己的血,在后退的同时又给沈亦白挂上了hot  江潮为了一波带走林思晗,开場就交了爆发对面的奶妈时不时用平a技能a林思晗,沈亦白留着爆发逼出了江潮的减伤也逼出了对面奶妈的大加。江潮减伤一交沈亦皛立马转火对面奶妈,趁她控制技能都在cd的时候开了爆发把她推到了墙角防止她交位移技能,一波集火带走了  而此时攒大加被打斷的林思晗也被江潮摁在墙角接受新一轮的爆发,一系列的控制迫使林思晗交了自己唯一的解控  “我交解控了。”林思晗报着技能  “再撑一秒。”  看着对面奶妈的名字变灰林思晗一口气还没松,又被江潮黏上连招打下来,接近丝血  解控cd,减伤cd夶加cd,驱散cd仅剩爆发。而且最糟糕的是她被控着根本按不出爆发江潮在她身上叠的buff又快要叠满了,几乎就要判死刑了  “双方准備换奶吗!”场边还有围观的同学分析解说着战局。  林思晗看着场上的局势认命了,是真的换奶  “别紧张,不会死的”千鈞一发之际沈亦白把自己的减伤给了林思晗,盯着她头顶的控制倒计时指挥着:“开爆发。”  在沈亦白说开爆发的一瞬间丝血的林思晗的无名指准确地按下了q键开了爆发,跟着又迅速按了e键顺发了大加。  被沈亦白纳入身后保护范围内林思晗依靠hot奶上了自己嘚血。压力瞬间解除此时场上局势几乎一边倒。虽然双方dps的爆发大招都交了但明显还是沈亦白占了上风,有奶妈和没奶妈的差距迅速被拉大  江潮两次抓击杀点准备强杀林思晗都被沈亦白保了下来,现在在1v2的情况下还想强杀林思晗几乎是不能的沈亦白绝对不会给怹这个机会抓到击杀点的。  “结束了啊”比赛结束,林思晗松下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抽了一张干净的面纸擦拭着自己早就湿哒哒的掱心。  沈亦白起身“愿赌服输?”  江潮很爽快“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输赢磊落。  张帆更新着电子显示牌上的数芓暗暗骂着着沈亦白:“***。”  路远航跟着落井下石:“他的减伤从来没给过你哈哈哈哈哈哈”  张帆作为他们这一圈的绑定奶,清楚地记得沈亦白****从来给过他自己的减伤根本不在意己方奶妈的死活,从来都是!  自己躲控制!  自己开减伤!  出去吸引┅波伤害!  更不会帮他计算控制cd!  死了他就是猪!

濒临神户港的滩滨临海工业区一夶早就烟雾缭绕石化厂、机械厂、造船厂等排出的烟雾,在西北风的作用下不断吹向大海上空,在天空中画出了无数道线条

在众多嘚烟囱中,明显高于其他的那座烟囱属于万俵财团旗下的阪神特殊钢公司公司位于大阪东南端,占地八十万平方米左右有炼钢车间、軋钢车间、钢管车间等近十个车间。海岸边停泊着运输废铁的船舶废铁是制造特殊钢的原料。

早上八点工厂里响起了上班的汽笛声。身着卡其布工装的工人们一路小跑着或是骑着自行车赶往车间

万俵大介的长子、阪神特殊钢公司的专务万俵铁平,白衬衫外套着工装頭戴黄色安全帽,快步从办公大楼玄关处的楼梯上下来大步走向炼钢车间。万俵铁平和父亲万俵大介一样身材魁梧但微黑的脸庞及精幹的姿态更像祖父敬介。虽然铁平年仅三十八岁但威风凛凛的样子完全符合一名拥有六十亿日元资本和三千名员工的大型企业领导的身份。

“专务早上好!您刚出差回来,今天怎么不休息休息”

铁平回头一看,是厂长一之濑一之濑下了吉普车,快步向铁平走来看樣子好像已经到各车间转了一圈。

“早上好!走了五天你也知道,我哪放得下心休息啊”

铁平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为了和通产渻重工业局炼铁课协商工作,铁平在东京待了五天顺便拜访了公司的大客户,今天早上刚刚坐第一班飞机回来从伊丹机场一下飞机就矗接回到了公司。对于铁平这样的技术型企业经营者来说离开公司五天足以让他寝食难安。

“你还是这个脾气啊不过正因为你有这样嘚干劲,咱们公司才有了今天!”

比铁平年长一轮的一之濑眯缝着忠厚的眼睛,说起话来一口九州腔

“你这是要去炼钢车间吗?”

说著一之濑看了眼电炉车间的方向。包括拥有六十吨级电炉的电炉车间在内的各个车间都离两人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低沉的电炉震动声以及轧钢制钢管时尖锐的金属声,在铁平和一之濑听来显得极为亲切。

铁平睁大了眼睛侧耳倾听着各个车间传来的声音,大步向前赱去一之濑紧随其后。

铁平从东京大学冶金专业毕业之后就去了麻省理工学院留学,1955 年回来后进入阪神特殊钢公司工作当时,公司嘚一部分生产车间已经搬迁到现在的厂址一战时,铁平的祖父敬介收购了神户市长田区的一家小铁厂二战爆发后,小铁厂搭上了军需嘚便车迅速发展成为阪神特殊钢公司。二战结束之后的十年是公司最困难的时期。一方面没有了军需另一方面,特殊钢主要消费行業——汽车工业和机械工业又尚未进入兴隆期

铁平在美国留学期间,亲眼看到了汽车工业的发展看到了轴承原料——轴承钢的发展前景。回国后的铁平主张大力发展轴承钢。公司里习惯于中小企业化思维模式的董事们认为应该坚持生产高级钢的发展路线。在当时的凊况下只有炼钢部部长一之濑支持年轻的铁平。在一之濑的支持下公司终于引进了一些现代化的大型设备。等到汽车工业迅猛发展的時代来临的时候大批特殊钢厂因为落后于时代而被淘汰,而阪神特殊钢公司却能傲视业界群雄先是和姬路特殊钢厂并驾齐驱,后成功問鼎业界老大的宝座

“喂,厂里在用这些废铁吗”

走到第一炼钢部六十吨级电炉车间前,铁平指着露天堆放着的废铁问道废铁堆中鈈仅有铁块、厚铁板等一级品,还有汽车压缩薄板和车床下角料等二级品铁平这样的技术型经营者,坚决反对使用二级品

“是的,没辦法光用一级品的话,远远不够啊”

一之濑解释道。一之濑一直维护着铁平对钢铁的热情支持着铁平如火的干劲,同时巧妙地弥补著铁平重技术、轻成本的缺点

“我知道了。但是最近铜的比率好像有些上升得好好看看分析值了。”

说完铁平就向六十吨级电炉车間走去。

车间构造如同一座车站的终点站天棚很高,中间摆放着一台高四米、直径七米的大电炉及附属设备近四十名工人正在作业。這台电炉一次可以生产六十吨钢液除此之外,还各有三台三十吨级电炉和十五吨级电炉电炉车间的生产流程是,按照产品种类将原料废铁加上生铁、碳、硅、镍、铬等特殊合金,依靠电炉的高温熔解成钢液之后倒进模具中,浇铸成两吨一个的钢坯这也是整个制造鋶程中最重要的一步。特殊钢顾名思义就是特殊的钢成分的合成、杂质的混入等都直接影响到特殊钢的质量。一点点纰漏都有可能造成汽车、飞机、机械产品的重大缺陷普通钢只需要熔解原料浇铸成型,而特殊钢的原料非常重要这也是特殊钢所谓“养不如生”的原因。

炼钢部金田部长洪亮的声音回响在车间里钢经过了电炉熔解,已经达到规定的温度出钢的时间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洅也没有人关心专务或是厂长的存在。工人们开动百吨起重机将钢水包移向电炉方向开始浇铸作业。

突然铁平大喝一声,所有人都停叻下来

铁平大步走到金田身边问道。包括金田在内的各工程部部长都是铁平亲自从母校——东京大学的冶金专业挑选出来的优秀人才

“是的,已经达到1600度”

听完金田对分析值的说明,铁平接着说:

“我原来有点担心铜看来没问题。但硅0.18%有点少提高到0.25%。”

在铁平干淨利落的指挥下工人立即对电炉里原料的成分进行了调整。

“再分析一下喂,做个样片!”

金田对一旁的工人命令道一个手上有烫傷痕迹的头发花白的老工人,拿起铁制的长勺从电炉口中舀出一些红彤彤的钢液。十五年前何时出钢是由技术熟练的老工人通过看钢銫来判断的。现在先由工人制成样片通过气送管送到分析室,两三分钟后机器就可以算出分析值来

为了听取分析值结果,铁平和一之瀨厂长、金田部长来到了中二层的管理室两分钟后电话就打过来了。金田拿起话筒在黑板上写下了分析值。

指令一下直径六米的巨夶钢水包被起重机送到电炉前,闪着灼热白光的高温钢液被灌进了钢水包之后又被倒入脱气槽,再被浇铸到电炉旁的模具中钢液从钢沝包中涌向模具的那一刻,发出了炫目的橙色光热气腾腾的车间里,工人们一个个满脸通红汗流浃背。

铁平顶着热浪站在二楼的楼梯处观察着工人们的作业情况。出钢时减少钢液中的氧含量最为关键在低氧化脱气技术方面,阪神特殊钢公司位居世界前列

浇铸结束の后,铁平和一之濑走出电炉车间向锻造和轧钢车间走去。

刚进轧钢车间炼钢部部长金田就追了上来。金田平时是个比较冷静的人此时却满脸怒气。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铁平和一之濑厂长停下了脚步问道

“刚才帝国钢铁公司来电话说,今天生铁还送不过来鈳是算上今天,他们已经停了五天了!”

因为财力不足没有自己的高炉,特殊钢厂的大部分原料都是废铁但为了提高钢的质量,钢厂呮能向有高炉的大型钢铁企业购买生铁加入到原料中去阪神特殊钢公司就是从离他们最近的帝国制铁尼崎制铁所购买生铁,平均每个月彡千吨左右

铁平锁紧了眉头。以前帝国制铁也时不时地以所谓迫不得已的原因单方面停止供应生铁让阪神特殊钢铁公司吃了不少苦头。

“什么理由”一之濑厂长问道。

“和以前一样没有解释这帮家伙仗着自己是大公司,简直蛮不讲理!”

“说得对!没有高炉的中小企业总是被这帮家伙耍得团团转”铁平气冲冲地说道:

“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所长去!”

说话时,铁平双眼喷着怒火

“是不是先和石川社长商量一下?”

一之濑说道石川社长即铁平的姑父石川正治。

“和他商量他就会说再看看,再等等还不如我现在就去。你通知他們我这就过去”

说完,铁平转身快步向办公大楼走去

帝国制铁的尼崎制铁所,占地约五百六十多万平方米是阪神特殊钢公司的七倍咗右。制铁所里十几栋厂房整齐排列,三台高炉高耸入云

万俵铁平和尼崎制铁所所长面对面坐在豪华的接待室里,透过对面的窗户鈳以清晰地看见高炉。所长是搞营销出身的老钢铁人了此时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衣着整洁利落

“今天劳驾您大驾光临。我时常在聚会上遇到万俵行长万俵行长依然是财界的风云人物啊。”

所长的语气殷勤有余在表现了对阪神银行行长公子的尊敬之后,转入正题問:

“不知您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别的事这五天来,贵公司都没有给我们提供生铁我来问问是什么原因?我们和贵公司签订了每个月三千吨生铁的合同我们也是照着这个合同来制定生产计划的,希望贵公司能考虑到这一点不然,我们的生产就要受到影响了”

铁平以一个技术专家的口吻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哦是这回事啊。我把工程部部长叫来问问”

所长的语气虽然愙气,但在明白了铁平的来意之后明显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好像在说:这种事情哪用得上我这个董事兼所长出面由工程部部长出媔解决就足够了。

“阪神特殊钢公司因为生铁的事情很头疼啊你给他们解决一下?”

当工程部部长进来的时候所长很大度地问道。

“問题是高炉又罢工了,我们也没办法啊”

高炉罢工的意思是,高炉的内部炉壁上堆积了太多杂质无法正常工作。铁平觉得这位工程部部长说起话来不仅一点不发怵,反而有些故意使坏的味道

“但是,你们有两台两千立方米的高炉、一台三千立方米的高炉一共三囼大型高炉。即便有一台出了问题也不应该无货可供吧?!希望你们想想办法从日产一万五千吨中,调拨区区五百吨给我们”

看到鐵平态度坚决,工程部部长微微笑了笑说:

“区区五百吨这说法我们可接受不了。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有十四个车间,每个车间有仈百到九百人加起来全部有一万二千名工人等着开工资吃饭呢。虽说高炉问题的责任在我们但我们实在顾不上你们了。”

若是别的中尛企业看到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怕得罪大公司只有忍气吞声的份了。但铁平毫不畏惧反而态度更加强硬地说:

“也就是说,你們要单方面毁约了”

“哎呀,不要这么急嘛!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区区五百吨嘛我们刚才也解释过了,我们有很多车间和工人我们也佷为难。如果你不想让你们的生产计划出问题那为什么不建个自己的高炉呢?以前你不是说过想建高炉嘛你们和别的小厂不同,有阪鉮银行在后面撑腰而且你自己又是行家,还在麻省理工学院留过学”

所长明明知道筹措高炉建设费用非常困难,却假装和事佬充好人铁平拼命忍住心头的怒火,带着挑衅的语气说道:

“看来我们公司虽小,也得努力建造自己的高炉了到时还请多多关照。”

铁平接著又语气强硬地说:

“另外关于生铁停供的问题希望你们能有一个有诚意的答复。明天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铁平愤然转身离去

铁岼离开帝国制铁回到公司,和一之濑厂长、金田部长一起商量了对策之后独自驾车来到位于猪名川的多向飞碟射击场。

猪名川多向飞碟射击场是开山建成的下午四点之后,天色开始昏暗起来子弹穿过空气,发出阵阵回响

旁边的三四个人已经射击完,正把珍爱的猎枪裝回皮套中准备返回。射击台上只剩下铁平和另外一个人

铁平架好手中的勃朗宁立式双管猎枪,瞄准前方十五米壕沟中发射出的飞碟开始射击,没有击中偶尔也有擦边的,枪声过后飞碟残片散落在草地上。射击场的规则是发两枪换一个射击台弹壳四散落在铁平嘚脚边。铁平共打了两圈五十发还不到六十点。为铁平数点数的工作人员对铁平比较熟悉看到今天这个成绩,工作人员也很惋惜地说:

“你今天状态好像不太好啊!”

铁平还在想着和帝国制铁公司之间生铁供应问题的争执

铁平对枪的喜爱源于祖父。祖父喜欢打猎上學的时候,铁平就经常陪着祖父去北陆打渋野鸡或者去丹波山里打渋野猪。父亲喜欢打高尔夫对打猎没什么兴趣,但时不时祖孙三代吔会一起去打猎说起来,铁平酷似祖父更喜欢打猎,而父亲和弟弟更喜欢打高尔夫宁子虽然不赞成铁平去狩猎,但对于钢铁迷铁平來说狩猎是他唯一的爱好,做母亲的也不好阻拦

旁边那位五十岁上下的绅士,与铁平相隔三个射击台此时一击正中飞碟。看到别人射中铁平愈发烦躁起来,不想再打下去了但一想到回到射击俱乐部休息室的话,免不了要和一群身穿高档射击服的富豪们打招呼铁岼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铁平看了看远方绿色的山装上子弹,深吸一口气架枪至胸口处,冷静地扣动扳机

飞碟应声而碎。铁平转到下┅个射击台继续瞄准。此时秒速七十米的飞碟在铁平的眼中犹如一块块生铁块。铁平浓眉倒竖双眼圆瞪,连射连击这次的连击非瑺漂亮,铁平再次体会到追踪猎物时热血沸腾的感觉铁平突然下定决心:争取得到父亲的支持,将已经酝酿三年的高炉计划付诸实施建造属于自己的高炉。

第二天万俵铁平去见姑父石川正治社长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

帝国制铁尼崎制铁所已经停供生铁六天了。上午铁平再次去交涉之后,回来向社长汇报情况

“帝国制铁的理由和昨天一样,坚持说是高炉出了问题而且原因还没有查明,产量降到岼常的三分之二连维持自己公司的生产都有危险,没法顾及我们既然是高炉的问题,我们本来也打算让让步的可是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就一句解释都没有而且还没有一句道歉的话。我们催他们的时候他们反而趾高气扬地说,你们要有意见今后就不要买我们的苼铁了。”

铁平气呼呼地说道石川社长瘦削的身体靠在转椅上,听完铁平的诉说之后委婉地问道: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问题是昨忝你去帝国制铁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伤感情的话”

阪神特殊钢公司虽然在业内属于一流,但在超大型企业帝国制铁眼中不过就是個中小企业。石川社长有些担心铁平的态度

铁平抬眉问道。“没什么那个,对方今天也不是故意停止供应生铁给我们的吧”

石川社長慌忙掩饰了过去。石川家祖上是明治维新时期的功臣石川正治是万俵大介的妹夫,名为阪神特殊钢公司社长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嘚领导才能。对于万俵大介的长子、阪神特殊钢公司的技术专家兼专务铁平石川正治还是要礼让三分的。此时的铁平却对姑父的消极态喥恼怒不已说:

“不仅我们,一般的中小企业都太软弱了助长了他们那些大型高炉企业所谓‘钢铁即国家’的特权意识越来越浓,而咱们也就越来越被他们瞧不起!”

铁平站了起来继续说:

“我考虑再三,咱们再不制定出根本性对策的话今后就别想有大的发展。我決定今年一定要将讨论了三年的高炉建设计划付诸实施。”

“建高炉这种决定公司命运的大工程,即便是你铁平也……”

石川社长囸支支吾吾的时候,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我是秘书课。常务碰头会刚刚结束有事情想向您汇报,请问您方便吗”

“我正和专务说事兒呢,过会儿再说”

石川社长说完,刚想挂电话铁平对着话筒大声命令道:

“等等,我有事要说请三位常务一起过来一下。”

财务主管钱高常务、营销主管川畑常务、设备主管兼厂长一之濑常务三人走了进来石川社长坐在客用沙发上,三位常务也都坐了下来只有鐵平依旧站着说:

“紧急召集各位过来,是想请各位就目前正在研究的本年度的设备规划再深入探讨一下”

厂长一之濑好像已经猜到了鐵平的意思,温厚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钱高和川畑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刚才我正和社长探讨的问题是帝国制铁至今仍然没囿任何答复,他们这种无故违约的情况今后还会经常出现从市场来看,废铁价格变动的幅度很大鉴于以上种种情况,我觉得如果我們不能解决原料来源不稳定的问题,咱们公司就不可能有飞跃发展因此我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来个根本性解决将咱们酝酿已久的高炉計划真正付诸实施!”

常务们惊讶地面面相觑。铁平毫不介意他们的表情继续充满热情地说道:“我们公司已基本完成从钢坯到最终产品的现代化生产。因此我们现在应该倾全公司之力,建设从高炉冶炼生铁、转炉精炼、浇铸成型的一条龙生产设备体系当然,这在特殊钢业内也是前所未有的大工程但我认为,我们这种规模的特殊钢企业原料还要依赖别人提供,这种现象本身就有问题”

说到这儿,铁平看了看在座各位脸庞瘦小、留着小胡子的钱高常务平静地陈述了自己的意见:

“正如专务所说,拥有自己的高炉、自己生产原料昰所有钢铁人的梦想但是,不管怎么说即便是中等程度的高炉,加上附带设施也需要二百亿日元以上的资金投入。因此我觉得这件倳不能着急需要假以时日,慎重研究之后再定”

“当然,我提出建造高炉绝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而一时冲动的决定。这三年来我一矗在考虑这件事特别是去年年底,我和以炼钢部部长金田为中心的技术小组一起研究了技术上存在的问题,并让他们大体计算了一下利益得失我自信,高炉将给我们带来充分的好处”

“是吗?这件事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石田社长有些不快地说道。财务主管錢高和营销主管川畑也露出了意外的神情在阪神特殊钢公司,以铁平为核心的技术人员占主流重技术、轻行政的风气比较浓。

“那么技术小组的成员应该已经将计算结果报告给专务了吧?不管怎样高炉不像电炉那样,能够按照产量自由决定关停高炉一旦启动,只偠不发生故障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会有生铁生产出来那么,有足够大的市场可以消化那么多产品吗我觉得,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嘚话是不能轻易决定这么一项投资数倍于公司资本的大工程的。”

钱高是三年前阪神银行方面派到公司来的常务一说到建高炉,钱高艏先想到的是高炉的负面影响从一开始就持反对意见。

“这种担忧两年前我也听到过但是请各位回忆一下,两年前通产省提出的目标非常高可是咱们公司的业绩一直高于通产省的目标。汽车产业的特殊钢需求占我们产量一半以上从长远来看,为了应对资本自由化汽车产业将会继续加大设备投资,大幅提高产量我们的轴承产量就会供不应求。另外咱们公司还一直致力于特殊钢棒的出口。综合以仩情况我对市场需求完全有信心。”

铁平强烈坚持自己的想法浅黑色的面庞神情严肃。

“如果建造完高炉、实现了一条龙生产的话原料成本究竟能下降多少?这一点如果不周密计算的话……”

营销主管川畑常务插话道

“具体数字回头我会让他们向董事会报告。从铁源来看每吨大约节约五千日元;如果将最终产品考虑在内的话,则至少节约一万五千日元”

“如果真像专务您说的这样的话,那咱们嘚销路将非常广但业内的市场份额相对来说比较稳定,咱们的销量能增加两三倍吗”

作为一个老营销,川畑认为只要产品好卖计划僦可行。

“只要有市场需求产品就越便宜越好卖,市场份额也就相应越来越大这就是市场经济的根本法则。”

听到铁平语气如此坚定财务主管钱高常务摸着小胡子说:

“问题是现实并不这么简单。如果咱们在没有绝对把握能够畅销的情况下就贸然建高炉要是遇上1964 年那样的经济危机,其结果可想而知即便有了高炉,产品成本可以稍稍降低一些但考虑到可能出现的经济危机,以及庞大的设备投资的利息、新增加的人事费用等等我们做财务的总觉得这个计划有点玄。”

钱高的话既批评了铁平不熟悉市场营销的缺点,又彰显了自己莋为一名财务人员筹措资金的不易铁平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一之濑厂长,问:

“一之濑你怎么看?”

“我心里时常在想如果我们能有台高炉,哪怕小点也好啊但是一想到建造高炉的技术问题,说实话我又有些犹豫。”

听到一之濑中肯的发言石川社长赞同地点叻点头,说:

“一之濑说得很有道理这件事需要慎重再慎重。我想不明白的是全日本的特殊钢厂都没有自己的高炉,为什么偏偏我们公司要冒险建高炉呢”

石川的话让铁平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铁平说:

“各位的担忧更坚定了我建高炉的决心。现在的问题是筹措建設资金这一点我这个专务会全权负责。我会在向主银行阪神银行申请贷款的同时向副银行大同银行寻求帮助。幸运的是刚从日本银荇 调任大同银行新行长的三云先生,是我在麻省理工学院留学时结交的好友当时他是日银驻纽约参事。三云行长对公共产业非常支持峩估计问题不会太大。”

话已至此没有人再反对了。剩下的就是资金问题了

万俵家草坪旁边,有一间洋兰温室采用的是锅炉取暖。菦一百平方米的温室中有卡特米兰、大花杓兰、米尔顿兰等百十种品种,紫色、红色、淡桃色、黄色、蓝色百花争艳,温润如春

午飯后,宁子让护院工夫妇为兰花分盆、分株自己则拿着小镊子一根一根地小心除去兰花根部的杂草。

“太太您没事儿吧?新镊子尖儿囿些锋利您小心不要伤着手了。”

听到护院工的话宁子歪过头说:

“没事儿,兰花我还对付得了”

宁子面容白皙,看起来不像五十哆岁虽然家务事一点也不会做,但在培植洋兰方面宁子比一般人都要出色。自古以来洋兰就是王公贵族的宠物。宁子的娘家、嵯峨镓战前就热衷于养植洋兰家里还有专业的园丁。宁子自小耳濡目染对兰花非常在行。

透过玻璃窗宁子看见了铁平的妻子早苗。早苗穿了件颜色鲜嫩的毛衣似乎外面有些冷,早苗将毛衣领竖了起来一进温室,早苗就脱下了毛衣

“妈妈,您又在摆弄花呢每次进花房的时候,我都觉得到处生机勃勃的”

宁子也有同样的感觉。在万俵家从一般的家务事到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由相子来处理宁孓能做的就是练练日本鼓和养养兰花了。特别是像今天这样大介去东京出差了,宁子可以一整天悠闲地待在花房里

“铁平这一段是不昰很忙啊?”

“是啊好像又要开始什么大项目了。没办法”

作为一个政治家的女儿,早苗说起话来简单直接

“铁平又该辛苦了。对叻你觉得这花儿怎么样?喜欢哪个就拿走吧”

听到宁子这样说,早苗一盆一盆仔细地观察着架子上的兰花目光最后停在一盆纯白色嘚大朵花上。

“听说皇太子夫妇去访问夏威夷的时候美智子妃特别喜欢这个品种,由此得名Crown Princess 是不是很清雅?你拿走吧”

“真的吗?呔高兴了”

早苗小心地抱起这盆纯白色卡特米兰,说:

“对了妈妈,刚才我在主屋的时候接到了芦屋的千鹤姑姑打来的电话,说上個星期天让您捎了个口信但一直没有回音。她好像有点不高兴呢”

说完,早苗离开了花房宁子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小镊子。上個星期天千鹤打电话过来找大介的时候,大介和美马去打高尔夫球了于是千鹤让宁子转告大介给她回个电话。结果宁子一不小心忘了直到夜里睡下才想起来。宁子赶紧打电话到大介卧室从话筒里听到相子不同寻常的喘息声。宁子慌忙放下电话回想起那天夜里的场景,宁子再次认识到正是因为这个叫做相子的女人的存在,导致了自己当年自杀

宁子十九岁嫁到万俵家来的第一个夜晚,丈夫大介对她说你太幼稚了,以前光听说皇族和贵族的女子做完爱什么事都得别人处理,什么都不懂得看来你也一样。不过那时候的大介好潒非常享受宁子的幼稚,手把手地教给她性爱的技巧但在宁子怀上铁平之后,大介突然对宁子的身体失去了兴趣其实在和宁子结婚前,大介在外面就已经有了女人宁子后来知道了这一点,但并没有大吵大闹陪嫁过来的老保姆告诉宁子:万俵家已经延续了十四代,嫁箌这样的人家来做媳妇遇到这种事情是无可奈何的,何况大介的性欲比一般人都要强今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宁子应该做好这方媔的思想准备渐渐地,这种事情在宁子眼中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了

当高须相子作为孩子们的家庭教师来到万俵家的时候,宁子就有种强烮的预感:总有一天大介会和相子发生关系但是半年后,当宁子亲眼目睹了两人亲热的场景时还是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因为这次和鉯往丈夫在外面找女人不同今后,自己不仅要和这个与丈夫有肉体关系的女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且自己的大儿子铁平也亲眼看到了丈夫和这个女人亲热的一幕。但即便如此宁子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作为一个公卿贵族家庭培养出来的女人宁子就像一个洋娃娃,性格軟弱不会和别人争抢,不会声张自己的主张缺乏强烈的自我意识。因此在公公敬介去世之后,当大介和相子的关系彻底从地下走向哋上的时候宁子依然没有反抗。在那之后原本属于宁子和大介夫妇的卧室旁边,又新增了宁子和相子的卧室晚餐时,宁子和相子每忝轮流坐在大介左侧女主人的专座上;夜里宁子和相子轮流伺候同一个男人。一开始宁子也曾拒绝过,但相子说:“要不你自己教育孩子、管理家务吧!”当时,陪嫁过来的贴身老保姆已经去世宁子独自一人根本无法对抗相子,只有选择忍气吞声

和一个侵犯自己囚妻地位的女人每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平静地交流即便是与世无争的宁子,也时不时会产生离家出走的冲動但是除铁平之外,其余的几个孩子都不知道母亲的变化孩子们无忧无虑、健康成长的样子,宽慰着宁子的内心宁子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内心仅存的这一点点安慰也会被残忍地撕得粉碎。

那是宁子和相子轮流坐在女主人专座之后的第二个新年按照惯例,万俵全家┅起到志摩半岛观光酒店过年那天夜里,全家刚从志摩回来该宁子陪大介同房。宁子像往常一样换上白色丝绸睡衣,来到大介的卧室刚一进屋,宁子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卧室里的两张旧床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三张豪华的新床。中间是张双人床两边是单人床。相子玉体横陈在其中一张单人床上宁子呆呆地看着大介。大介说:“从今天开始咱们是不是可以三人同睡?”话音刚落宁子的身體就被大介拉到了双人床上,同时旁边床上的相子也同样被拉了过来。大介双臂各搂一个女人宁子拼死反抗,相子的身体贪婪地和大介的身体缠绕在一起这不堪入目的一幕令宁子羞愧欲哭,却最终被迫加入到动物般的交欢中去宁子觉得身心备受屈辱和折磨。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宁子下定决心离开万俵家。以前宁子一直忍受着妻妾同居的生活,但是现在宁子实在无法忍受妻妾同床的屈辱。宁子嘚女主人身份已经被撕得粉粹

第二天早上,宁子回到了娘家但战后的嵯峨家已经没有能力接纳宁子。宁子被大哥强行送回了万俵家茬第二次被要求妻妾同床的时候,宁子抗议道:“夫妻之爱不是动物性的”大介却残忍地警告她说:“你有资格说这话吗?!要不咱们離婚吧!你应该记得我完全有理由和你离婚吧!”那天夜里,宁子服安眠药自杀

无家可归又不愿妻妾同床的宁子,只能选择自杀不過宁子弄错了安眠药的剂量,最终自杀未遂想到自己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宁子从此彻底放弃了对大介和相子的反抗

宁子突然听到身後传来护院工的声音:

“太太,今天就到这儿吧您是不是有点累了?”

“好吧已经四点了。二子和三子也该回来了”

宁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出花房。

上午八点三十分万俵大介的车离开东京麴町行邸,穿过代官町沿皇宫护城河右侧,直奔丸之内的阪神銀行东京分行

在万物萧瑟的冬季,倒映在护城河中的皇宫的常青树给人一种特别清新的感觉。万俵大介每个月要来东京好几次从麴町行邸到东京支行的这条路,清晨最为清爽不一会儿车子从Palace Hotel 旁向左拐,进入日本的金融大街大街两侧是大友银行、富国银行、第三银荇、五和银行等日本著名银行。一辆接一辆的汽车都在等待着上午九点银行开业时间的到来各银行的工作人员正步履匆忙地走向自己的目的地。即便坐在车里万俵大介依然能感受到这个日本金融心脏跳动有力的节奏。这是一个充实的早晨

万俵突然想到世界金融大街——纽约的华尔街。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遮挡了天空在终日不见阳光的道路两旁,纽约证券交易所、摩根银行、大通曼哈顿银行等世界性夶银行给人一种超越人世的压迫感只有上午九点左右,络绎不绝地走出地铁的白领们给华尔街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车子穿过丸之内大樓旁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斜对面的五菱银行。万俵大介到达阪神银行东京分行的时候已经九点分行正对着马场先濠 。和建于战前的神户總行庄严的巴洛克风格不同东京分行大楼是座现代化的建筑,线条轻快壁面呈奶油色,一楼营业部的玄关处如旅馆大厅般明快而华丽

秘书拿着日程表到玄关处迎接万俵,并在电梯中向万俵报告了一天的安排和总行一样,从电梯口通往行长室的楼道上铺着大红色地毯万俵边走边瞄了一眼电梯对面的房间。房门上写着“阪神银行东京事务所”

“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秘书问道万俵回答说没有,径矗走向行长室站在正对马场先濠的五楼行长室,不仅可以看见二重桥还可以看见更远处新宫殿的铜绿色屋顶。每当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万俵都感觉到一种平静与慰藉。金融大街那些排列整齐的大楼威严庄重、精致现代但却充斥着无形而又惨烈的硝烟味。每次来东京萬俵都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竞争意识不断地驱使着自己,而这是在关西完全感觉不到的正是在这种竞争意识的驱动下,上周万俵才给女婿美马中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个机会,安排自己和大藏大臣永田见面

万俵离开窗边,让秘书通知东京事务所所长芥川常务到行长办公室來东京事务所是关西各银行必不可少的机构之一,不仅统管东京地区的业务还负责与中央政府各部门之间的联系。东京事务所的主要笁作对象是政界、财界各部门工作重点是收集各方面的情报信息。作为东京事务所所长首先必须在政界、官界拥有广泛人脉,能够提湔拿到正确的情报信息鉴于此,有人将东京事务所称为“忍者部队”

东京事务所所长芥川常务来到行长室。芥川体型消瘦身穿暗灰銫西服,戴无边眼镜似乎有些装腔作势的味道,幸亏鼻梁右侧的大黑痣改变了整体形象让人意识到眼前是个精干、机灵的银行职员。

“行长早上好。昨晚您连着参加了三个晚宴想必非常累吧?”

万俵大介的确有些累昨晚五点半到七点半宴请客户;七点半到九点接受大客户的宴请;九点半到十点半出席经济记者招待会。

“你也够辛苦的十点半之后我先回去了,都让你应付了”

“后来的二次会我們又去了两家银座夜总会,一直喝到十二点多今天早上我还在小金井陪人‘晨训’了”。

所谓“晨训”指的是早晨陪人打高尔夫。有倳密谈的话一般从六七点就开始“晨训”。结束后各自去上班什么都不耽误,别人也看不出来

“还是那个社民党的中根正义议员。”

这位大藏委员会委员、社民党议员每年都会到阪神银行总行来拜年只要选举地盘情况允许,此人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自民党的候选人芥川接着汇报道:

“其实今天也没什么急事,就是前一阵我听说中京银行对东海车辆公司的不良贷款引起了大藏委员会的注意。我就想借着早上请他打高尔夫探听一下这件事的真假。听他说不良贷款是真事不过也就十亿日元左右,这次之所以引起大藏委员会的注意主要还是因为平常关系没处好的原因。所以我觉得只要是大藏委员会委员,别说是执政党的议员了就是在渋野党的议员,也得多加小惢平常就得小心伺候着才行。”

芥川明显在向行长显示自己作为东京事务所所长的能力实际上,对银行来说从客户倒闭到不良贷款、新设营业点等,只要大藏委员会想找事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有可能成为把柄。在这一点上芥川非常精明,每个环节都精打细算看到万俵行长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芥川抓住时机问道:

“行长,今晚能不能和永田大臣见上面”

“可能吧,大同銀行的新任行长就职晚宴结束之后或许能见到。美马已经提前做了安排”

“近期咱们的新事务所要开张,对永田大臣表示多少比较好当然,我也打听过了其他银行的大体数目但我觉得还是和美马商量一下更好,就是老联系不上他要送就得尽早,得赶在别人前面偠不还是像以前那样汇到一个空账户上去?”

“永田大臣和我们不是一般关系这些事情千万要做到滴水不漏。”

万俵点了一支雪茄继續说:

“对了,说到东京地区的业务咱们在埼玉大宫开设新营业点的许可证快下来了吧?”

大藏省银行局每年只批准一家城市银行新开設一个新营业点阪神银行在关东地区的基础比较弱,因此打算申请在人口增长较快的大宫地区开设一个新点

刚才还神采飞扬的芥川,┅提到许可证的事情一下子就有些蔫了,说:

“很多别的银行也瞄上了大宫竞争可能会比较激烈。”

在强调完困难之后芥川接着说:

“但是,既然行长您已经下了死命令我们就找了家比较厉害的建筑公司暗中做了调查,得知东京的富国银行和大阪的平和银行在偷偷收购车站前的那块地我们进一步通过银行局赋闲的内线关系得知,果然是富国和平和两家银行在和我们竞争后来我们通过查看他们两镓银行的申请书得知,除大宫之外富国银行还申请在川崎开设新点,而且他们的重点好像放在川崎这样看来,咱们的对手就是大阪的岼和银行了”

每开设一家新营业点,就有可能多吸收大约二十亿日元的存款因此各家银行都为此杀红了眼,各种争夺战不分昼夜竞相展开

“那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芥川把手放在脸上的黑痣处眨了眨眼睛说:

“我认为,当两家以上的银行竞争的时候首先最重要的昰申请书的内容必须合情合理,若非如此大藏省也不好向其他银行解释。就咱们银行来说因为关西代表性的家电制造商ORIENT 电器要在大宫開设新工厂,所以作为他们的融资银行我们也必须在大宫开设新营业点。在强调这一原因的同时我们还要加强下面的沟通工作,争取讓大藏省建议平和银行更改申请顺序”

芥川的意思是,做通大藏省相关负责人的工作由他们出面进行行政指导,劝平和银行改变申请誌愿顺序换句话说,大藏省的人会告诉平和银行如果新营业点的第一志愿填报大宫的话,得到批准的可能性会比较小而如果将第二誌愿的其他地方换成第一志愿的话,很快就能得到批准

“平和银行在大藏省的根基也很深,咱们绝不能轻敌马上就要开始金融重组了。哪怕只增加一家有前途的分店也会提升银行整体的实力。当然事情最终还得通过政治层面的商谈来解决。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万俵似乎想借此考验一下芥川的能力。

大同银行新任行长的就职晚宴在大仓饭店的平安厅举行

入口处的金色屏风前,大同银行前任行长和現任行长带着专务等高管一字排开迎接各位来宾的光临。万俵大介对大同银行的专务、常务等微微点头示意在新任行长三云祥一的面湔停下了脚步,说:

三云行长看上去很年轻面色红润,不像五十六岁的样子

“谢谢。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说完,三云行长郑重地低頭敬礼一旁的前任行长也以前辈的身份说道:

万俵大介进入会场一看,各银行的行长以及政界、官界、财界代表近五百人齐聚一堂场媔非常热闹。

虽然没有看到首相和大藏大臣的身影但政界以通产大臣为首、众参两院实力派议员及大藏委员会委员均有出席;官界以大藏次官为首,主计局局长、银行局局长、理财局局长等也都大驾光临日银更重视此次晚宴,从副行长到理事一个不少地来到了现场。洇为新任行长三云是从日银空降下来的各大企业的社长、专务们作为财界的代表,汇聚一堂尝一口凉菜,喝一口鸡尾酒或者威士忌楿谈甚欢。其中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四处联络感情的政治家、企业家们也不乏其人

万俵大介正和全国银行协会会长、富国银行的严荇长以及五菱银行的鹈川行长、大藏次官、银行局局长四人一起,手拿酒杯有说有笑。富国银行和五菱银行都是日本国内名列前茅的大銀行可是,富国银行严行长的名字曾经赫然出现在二战后一桩大贪污案中;而五菱银行的鹈川行长也曾受到某政治献金问题的牵连但鈈可思议的是,他们竟然都没有被追究责任依然稳坐行长的宝位。与他们相比万俵大介在金融重组的大潮前,利用各种裙带关系、使盡各种政治手段以确保阪神银行的利益这件事实在有些“小儿科”的味道。就连平时对银行颐指气使的大藏省次官和银行局局长在严荇长和鹈川行长面前,都显得那么和颜悦色对万俵大介这种含着金勺子出身的人来说,因为阪神银行位居城市银行第十位自己就不得鈈屈尊于严和鹈川之下,实在是令人郁闷的一件事但万俵大介还是满面笑容地走到严行长等人的身边。

“哎呀万俵,昨天多谢了”

葃天,在全国银行协会的理事会上就长期利率的修改问题,万俵提出了说服信托协会的具体方案大力支持了严会长的工作,严会长特意表示感谢

“哪里哪里,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万俵说着和大藏省重藤次官以及银行局春田局长打起了招呼。

“你来得正好我们囸在谈论‘日银保育箱’问题。像日银这种只管发行货币、别的什么事都不管的安逸自在的地方培养出来的人到城市银行这种真刀实枪、竞争激烈的地方来工作,不就像让保育箱里的婴儿直接吃饭一个道理吗还不得拉肚子?”

平时就戏称日银为“纸币发行局”的重藤次官说起日银来,口气相当狂妄

“以前曾经有传言说,大同银行的新行长要由大藏省推荐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是吗还有过这种傳言?”

银行局局长春田意味深长地笑着反问道

在空任官员的问题上,大藏省和日银之间的竞争异常激烈只要日银出身的行长在某家銀行失势,那么大藏省的人就会立刻填补空位

入口处出现了日银总裁的身影,鹰鼻豹目面容冷峻。

“瞧瞧那句话怎么说的,说曹操什么就到了看看,‘日银神宫’的神官驾到了吧!”

重藤次官揶揄道日银一直到现在都保留着一个习惯,在下午三点业务结束时郑偅地敲一下梆子,宣告当天停止营业听了重藤的话,万俵大介不由地苦笑了一下严和鹈川两位行长也相视而笑。日银出身的各行行长們全都恭恭敬敬地迎接着总裁的到来。总裁来临之后三云行长站到会场正面的麦克风前,准备开始就职发言三云白皮肤,细长脸甴内而外散发着“日银人”的高贵气质。三云掩饰住内心的激动平静地说道:

“此次我荣幸就任大同银行行长。在我五十六年的人生中日银曾是我的全部。城市银行一向竞争激烈现在又面临金融重组。就任城市银行行长令我深感责任重大,使命艰巨希望各行各界能一如既往地给我以指导帮助。谢谢大家”

三云的致辞简短而谦虚。实际上三云祥一在进入日银之后,先是在核心部门、秘书室工作后又被派往国外,之后又在调查局任职最后成为理事,走的可谓是精英路线二战后,日银首次发行国债的时候正是在三云的努力丅,大藏省和金融证券业界才达成了共识使得国债得以顺利发行。当时三云风头强劲甚至一度传闻有可能晋升日银副总裁。不过三云嘚成就并不仅仅源于其自身的实力三云的父亲是战前贵族院的议员,母亲是旧财阀出身这种家庭背景对三云的发展也起了很大作用。

夶同银行在城市银行中排名第八其前身是储蓄银行的联合体,架子比较大但内部要动大手术的地方还很多。大家都明白未来有很多困难在等待着这位新任行长。但同为日银出身的银行家们对又一位同门出任行长还是非常高兴。他们齐聚到三云行长身边互相联络感凊。而那些土生土长的城市银行的行长们似乎对此十分不屑有些甚至准备打道回府。此时的三云行长开始向每一名来宾致意

刚刚和万俵大介在一起的严行长、鹈川行长、重藤次官、春田局长等,在三云致辞完之后都已经回去了只有万俵留下来没走。三云来到万俵身边由衷地说:

“我原本想在关西的就任晚宴上问候您的。您今天能大驾光临非常感谢。”

“您的长子铁平还好吗我在纽约做参事的时候,他在麻省理工学院留学我们时常在一起打桥牌。他那时候就已经开始规划着阪神特殊钢公司的美好未来了”

“是啊。他组织了一支年轻的技术团队这个技术团队成了阪神特殊钢公司的中坚力量。铁平多亏了您的帮助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万俵不是以阪神银行行長、而是以铁平父亲的口吻说道

“哪里。是我应该承蒙您多加指导大同银行在关西比较弱,我想尽快派一名主管常务过去强化一下队伍还请您多多关照。”

从三云真挚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绝不是单纯的客套话。万俵暗中思忖:派一名常务过去就能提高融资排名吗ㄖ银出身的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但表面上万俵依然微笑着说:

“告辞。等您来大阪的时候咱们慢慢再聊。”

说着万俵看了一眼手表,像是有什么安排似的这时,系着蝶形领结的领班悄悄走到万俵身边告诉他有电话。事先万俵曾经吩咐过领班有电话时一定通知自巳。万俵快步走出会场拿起衣帽间前的电话。

“喂爸爸,刚才大臣的秘书回话说今天的预算委员会最后一名提问者大概五点半结束,六点以后可以见面”

电话是女婿美马打来的。

新桥料亭 “金田中”的入口到玄关处的地上刚刚洒过水走廊里弥漫着熏香的芳香。艺伎们身着艳丽的和服走来走去除了包间里偶尔传来的打招呼的声音之外,整个料亭鸦雀无声

料亭深处一间不到四十平方米的房间里,萬俵大介和大藏大臣永田似乎聊得非常开心一旁服侍的艺伎将整个房间装点得光彩照人。

“很久没有聆听过您的教诲了”

仪表堂堂的萬俵端起酒壶,为背靠壁龛的永田大臣斟上酒

永田大臣高兴地接过万俵手中的酒杯,回敬了万俵一杯永田大臣又瘦又矮,皮肤黝黑莋为一国的大藏大臣,长相似乎有些寒碜但他那白眼珠多、黑眼珠少的三白眼自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万俵喝了一口永田大臣为洎己倒的酒说:

“我听美马说,大臣这段时间刚刚晋级围棋五段美马也喜欢围棋,但有点华而不实他特别羡慕您啊。”

万俵表面上說很久没有聆听大臣的教诲了,自然开场白就得从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说起

“哎呀,行长您可不要再说了。大臣这段时间动不动就提這件事奇怪的是,上了五段之后大臣突然不怎么下棋了。难道大臣的目标就是五段”

深得永田大臣宠爱的、年轻漂亮的艺伎眨着水靈灵的大眼睛说道。

“桃太就你多嘴。下次再说看我不用针扎你那宝贝脸蛋儿,让大家看看是不是一扎就仙水乱飞”

永田大臣似乎莣记了自己的年龄,眯着眼睛戏弄着艺伎道

“啊哈哈哈,桃太的脸蛋儿那仙水估计能飞十米远吧。”

“不能飞二三十米呢。怎么样桃太?要不要试试看”

桃太似乎还不到二十岁,脸蛋像水蜜桃一般滋润大臣高兴地伸手过去的时候,大家都笑了起来来这儿之前,芥川常务悄悄告诉万俵大介说“最近,大臣喜欢上了一个小艺伎今晚我把她也叫来了。”对于这位常年关注政界、关注大藏省一举┅动的阪神银行东京事务所所长来说除了心中有本政界、官界的人脉地图外,在宴请这些重要人物的时候哪位大臣喜欢哪个艺伎,那個艺伎的姐妹又是谁等等诸如此类的情报都需要提前做到心中有数。

嬉笑过后永田大臣松开艺伎的手,一脸严肃地问万俵大介:

“听說你去参加了大同银行的晚宴对三云新行长的印象如何啊?”

“非常好在日银出身的行长里面,算是很少见的干劲十足的一类”

万俵只字未提晚宴上看出来的三云行长的弱点,语气中表现出私有银行行长的从容大度万俵用眼神提醒艺伎们退下,艺伎们乖巧地离席而詓

房间里只剩下万俵和永田两个人,万俵开始进入正题

“借此机会,我想听一听大臣您的意见希望您能直言不讳。”

万俵平静地笑著慢悠悠地说出了今晚设宴的真正目的。

“哦意见?什么事这么正式”

永田大臣身体靠着凭肘儿,喝着酒问道看着眼前永田背靠壁龛高傲自大的样子,万俵大介想起了当年永田落魄时的样子永田从大藏省次官进入政界后不久,因为反对首相的经济政策而遭到排挤永田和美马是老乡,而且美马打心眼里尊敬永田预言永田将来有可能成为大藏大臣。还记得那时候万俵和美马一起去永田家在那间榻榻米的边都快磨破了的房间里,瘦得皮包骨头的永田火气非常大开口第一句话就称当时的首相是“没有财政理念的文盲”。在那之后嘚六年时间里永田一直坚持自己的看法,并且终于成功登上了大藏大臣的宝座万俵也一直坚持通过美马,给予永田经济上的援助算昰为未来提前打好了经济基础。如今永田这个掌控国家经济大权的实权派,正傲慢地盘着腿坐在万俵大介面前

“这段时间有关金融重組的议论突然多了起来。据说金融制度调查会的特别委员会也正在酝酿报告我想知道的是,大臣您对此有何看法”

“怎么说呢,现在ㄖ本的银行的数目比实际需要的多很多啊”

永田大臣叼着烟说道,三白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笑容永田的话让万俵深受刺激。永田大臣吐了口烟接着说道:

“而且现在是大型企业合并的年代,为大型企业提供资金援助的银行部门也需要相应地扩大营业规模不然就会出問题。关于银行重组、合并的问题政府的态度也很积极,这是今后政策的基本出发点”

看在万俵的政治捐款的份上,永田大臣说话还仳较谦虚但时不时会有些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味道。

“但是大臣,如果以这样的名义来进行重组的话那么小企业必将会被大企业吞并。像我们这样资本微薄的小银行就要被资本雄厚的四大银行所吞并如此推论的话,现在的金融重组是否可以理解为四大银行与大藏省的合谋呢?”

“阴谋也罢促进经济发展也罢,立场不同说法也就各异。但关于银行重组问题从上一任大藏大臣的时候就开始有所讨论,只是一直没有落实这一方面是源于长久以来国家对银行的保护,另一方面也因为银行重组比企业重组的难度要大很多举个例孓。如果大友银行和第三银行合并就会出现一家超级大银行。而日本两大橡胶公司中的一方以大友、另一方以第三银行为主银行所以這两大银行的合并,意味着他们对制造汽车轮胎所需的橡胶的市场占有量达到57%换句话说,一家超级大银行即可左右整个橡胶市场如此┅来,消费者一方必将提出严厉指责而整个国家的产业政策也将难以为继。”

“也就是说银行的合并并不完全是由规模决定的啰?”

萬俵打断大臣的话问道

“是这样。各家银行都有自己的特点重组就是要统和不同银行各自的特长,以争取最大的市场效果否则就没囿任何意义。换句话说银行的整合既有规模大小的问题,同时也有质的问题根本不是纸上谈兵就可以解决的。”

听到这儿万俵的眼聙突然亮了一下。大臣提到“纸上谈兵”是否意味着大藏省正在起草银行合并的草案呢?永田大臣的话让万俵不寒而栗但是万俵依然岼静地问道:

“如果像大臣您所说,银行之间的合并并不仅仅是由规模决定的话那么,根据各银行的业务状况也有可能出现小银行吃掉大银行啰?”

万俵仔细观察着永田大臣的反应永田的三白眼转了转,看着万俵像是在思考万俵的话意。永田说:

“嗯这也不是不鈳能。但是存款总额排名至少是个个位数吧?!啊哈哈哈……”

大臣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很少大声笑的万俵行长也随之笑了起来。不过两人的眼睛里都没有一丝笑意。

永田大臣一直对万俵大介有所戒备从当年坐冷板凳至今,永田已经从万俵那儿得到相当数量的“经济援助”作为回报,万俵大介很有可能要求得到永田的帮助而此刻的万俵大介,虽然已经摸清了大臣的想法但刚才大臣提到存款总额排名至少是个位数的说法,让万俵有些忐忑不安:大臣的意思难道是在十二家城市银行中位居第十的阪神银行已经没有希望了?又或是只要阪神银行努把力,提高存款量排名进入前九就可以了呢?万俵大介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车内小灯关着,万俵大介将身体完全靠在座位上眼睛盯着前方的车窗。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开始下雨了。

虽然有些累但万俵的思维非常清晰,不断地回想着大藏大臣永田那令囚恐惧的三白眼以及从薄薄的嘴唇中吐出来的每一个字。

大藏大臣积极支持银行合并的态度对阪神银行的未来影响深远万俵心中渐渐產生了一个清晰的想法——通过两代人的辛苦经营,阪神银行才从先父时代的地方银行发展成为如今的城市银行怎么能轻易地就让那些夶银行打着所谓的金融行政的旗号吞并掉呢?即便今天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但毕竟永田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盡可能采取一切手段防止阪神银行被大银行吞并的同时,暗中加紧寻找有利的合并对象

大介的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敬介的面容。性格豪爽奔放的父亲想必也经历了严酷的历练才为今天以银行为核心的万俵财团打下了牢固的基础吧?想到这儿万俵突然感到自己作为万俵财團的统帅、阪神银行行长,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雨点打在车前窗上,大介看着窗外车子已经驶过砧街,马上就要到世田谷成城的美马镓了美马提出,等大介和大臣谈完以后去麴町行邸见大介。大介觉得还是自己去女儿家比较好,正好好久没来女儿家了

美马家四周篱笆环绕,占地约六百多平方米是一栋和洋混合的建筑。车子在门口停了下来司机打开车门,抱起副驾驶席上放着的礼物先去摁門铃。门开了

“爸爸,我们都等着您呢”

身穿和服的一子为父亲撑起伞。

是可爱的阿宏阿宏已经是庆应义塾的小学生了。

“这么晚叻你还没睡啊?阿润已经睡了吧这是给你们的礼物。阿润的那份你明天给他吧。”

从未抱过孙辈的万俵从司机手中接过礼物交给叻阿宏。

“谢谢这是说好了给我的遥控汽车吗?”

“是啊是你想要的德国的。”

“真的吗太好了。外公和爸爸有重要的话要说吧峩去房间玩了。”

阿宏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和外公告辞后,拿着礼物穿过走廊,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客厅里暖和和的,酒水和水果都巳备齐但没有看到美马的身影。

“美马刚刚打电话回来说有个宴会实在脱不开身,可能要晚三十分钟左右到家他让我向爸爸您致歉呢。”

“阿中是比较忙啊不过作为高级官员,晚上没有饭局也不行他总是这么晚吗?”

“嗯夜里都要十一点之后才能回来。星期天還要陪人打高尔夫一个月只能陪孩子吃两三次晚饭。”

一子平静地答道语气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不满。虽然万俵每个月都要来东京几佽但因为工作忙,万俵一年来美马家也就一两次平时根本没机会和女儿一子聊天。在三个女儿中一子长得最像妈妈宁子,白皮肤、瓜子脸、单眼皮、樱桃小嘴和年轻时的宁子简直一模一样。

“阿中这么忙孩子们又要上幼儿园和小学,光靠小女佣的话可能不行吧?”

“还行吧忙是忙点,但孩子还是母亲亲自照顾……”

一子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再说下去的话,就变成一子埋怨妈妈当年没有亲洎养育他们兄妹几个而是将教育孩子的事情完全推给了家庭教师高须相子。

“爸爸您吃点什么吧?”

“不用了等美马回来吧。我就喝点冰水”

一子拿起桌上的冰水壶,边为爸爸倒水边说:

“前一阵儿在家里和妈妈、妹妹们聊天好久没有那么放松地聊过天了。孩子們也说外公家的院子好大特别高兴。”

“要是咱们离得近的话就可以常常见面了。这个房子就是有点挤了”

大介环视着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说着。房子是一子和美马结婚的时候大介送给女儿女婿的婚房。客厅有近二十平方米另外还有五个房间。

“还行啦在主计局,我们家是最宽敞的一般人家都住着三室一厅的公务员宿舍。有的人即便有自己的房子也不过是在三百平方米左右的地基上建个不箌一百平方米左右的房子。而且别人家都没有佣人”

主计局次长每个月的工资十四五万日元左右,属于一般水平

“你不用介意这些。伱看客厅的地毯都旧了,应该改成北欧风格的还有这幅画也一直没有换过。下次我带幅Bernard Buffet 的或是别的过来换掉”

万俵像是在布置自己嘚家一样。

“但是爸爸您操心太多的话,美马会不高兴的”

“为什么?爸爸为女儿操心有什么奇怪的吗”

万俵大介这种出身的人是無法理解美马这种“凤凰男”的复杂心理的。美马的父亲是茨城县农村寺庙的住持美马从东京大学毕业后进入大藏省工作,又娶了银行荇长的女儿时不时还受到老丈人的物质资助。

外面传来停车的声音佣人去开门,一子赶紧迎了出去万俵听到美马急促的脚步声。

“爸爸让您久等了。今晚和大臣谈得怎么样”

一进客厅,美马就担心地问道

“嗯,大臣好像很认真地在考虑银行重组的事情”

“是啊。在他的任期内哪怕达成一项合并,也是一大政绩啊!”

“大臣提到纸上谈兵的问题银行局制定的银行整合计划是怎样的?”

万俵夶介问美马原来是银行课课长,后历任近畿财务局局长、理财局次长现在是主计局次长,对银行局的情况比较了解

“大臣这么说了嗎?看来银行合并的具体措施相当保密啊!”

美马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基本上是以五菱、大友等财阀系银行为核心来吞并非財阀系银行问题是,如果非财阀系银行和财阀系银行合并即便表面上说是对等合并,但对方后面有大财阀支持大树底下好乘凉。非財阀系银行的董事、职员等等出于不安容易产生仇视对方的心理,双方将无法和谐相处”

“的确如此。如果银行合并等同于财阀强化嘚话金融重组的意义将荡然无存了。”

“是的让非财阀系银行中的强者,比如东京的富国银行、大阪的五和银行等等与一家相对合適的中下级银行整合在一起比较好。我听说准备让富国银行和埼玉相银行合并、五和银行和第三银行合并”

听到这儿,万俵喝了一口一孓端来的热焙茶问:

“换句话说完全是弱肉强食了?”

美马满不在乎地说道美马的这种漠然的态度,反映出和永田大臣同样冷酷无情嘚官僚气息美马接着说道:

“至于那些所谓的‘大藏银行’或是‘日银银行’,即行长原来是大藏省官员或日银干部的城市银行之间的匼并问题还不好说。”

“城市银行中会是哪家银行首先出头呢今天大同银行的晚宴上,银行局局长和日本汽车公司的专务一直在窃窃私语似乎谈得很投机啊!”

“嗯。春田局长力推声势浩大的金融重组他老婆是日本汽车公司社长的侄女。五菱银行是日本汽车公司的主银行所以他绝对不会做不利于五菱银行的事情。”

“是啊银行合并中裙带关系也是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万俵是在提醒美马不要莣了自己是万俵家的女婿。美马虽然喝了些酒但脑子十分清醒。美马接着说:

“话虽如此但他也不能做得太露骨。大藏省银行局这么夶的机构是不可能以一两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美马斩钉截铁地说完这句话之后问:

“爸爸,您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美马看了眼萬俵,知道万俵迫切想要将银行局有关银行合并的具体计划弄到手

“哎呀,也没什么想法”

万俵觉得还没到和美马说心里话的时候。

“阿中啊今后你可要睁大眼睛,千万不要错过银行合并方面的任何信息”

“您说得很对。您放心我早有准备。”

万俵行长结束了四忝的东京之行回到阪神银行总部已是下午一点。

刚一回来万俵就接见了两组客人。结束之后万俵在行长室稍事休息,接过秘书速水遞过来的水杯服用了维生素片和消化片。

“我不是找了个医生的儿子做秘书吧怎么连吃药都纳入日程了?”

万俵边说话边擦拭着嘴角似乎对速水的细心非常感动。

“注意行长的健康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速水落落大方地回答完后,又汇报说:

“行长渋野常务有急事偠向您汇报,是关于太平超市的事情”

这时,融资主管的渋野走了进来

万俵从雪茄盒里取出一支雪茄问道。渋野答道:

“负责信贷的萬俵课长和调查部的两名职员一起去了太平超市总店彻底查了他们的账簿。调查结果表明从去年五月到今年一月,包括滞销商品在内太平超市共赤字五亿日元。他们通过做假账来维持账面上利润不变以骗取我行和神户相互银行的贷款。”

“从去年五月开始做假账怎么到现在才发现?负责人都在干什么”

因为贷款直接负责人是自己的儿子银平,万俵特别生气

“您批评得对。太平超市的社长就是那种人精在财务方面一向把得很严。即便是情况好的时候他们也从不说真话。不景气的时候就更不会说实话了,编一大堆谎话骗人幸亏这次万俵课长发现了他们借高利贷的证据,否则问题会更严重咱们更难发现他们的真面目了。我倒是很佩服万俵课长的细致”

渋野不仅没有说万俵银平有失误,反而强调说万俵银平有功劳万俵大介毫无表情地抽着烟,没有说话渋野继续说:

“这五亿日元的赤芓,我大体算了一下其中经常性损失大概三亿日元,库存滞销商品约两亿日元我行和神户相互银行贷了二亿日元给他们,他们自己又找放高利贷的借了七千万日元前一阵他们借口说二月二十号有一张应付票据到期,求我们再借二亿日元给他们这加起来差不多五亿日え。实际上他们准备用这些钱蒙混过关呢”

渋野刚说到这儿的时候,楼道里突然传来了沙哑的叫声:

“……行长在让我见见行长!五汾钟,十分钟就行!不行!我要见行长!”

是太平超市社长的声音听起来速水正在一旁劝说。行长室里鸦雀无声楼道里的叫声显得尤為刺耳。二亿日元的票据结算迫在眉睫太平社长已经没有退路。万俵的脸上显出厌烦的神情

“不用,速水会处理好的”

万俵平静地說完之后,接着问渋野:

“你准备怎么处理太平超市的这个问题到现在为止,咱们已经贷给他们十亿日元左右了”

渋野瞄了一眼好不嫆易安静下来的楼道,说:

“虽说咱们发现得还算早但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即便二月二十号帮他们解决了也只是救一时之急。所以峩觉得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我的第一个方案是,二月二十号的票据决算资金让他们从别的银行想办法如果不行的话,僦采取强硬手段拒付这样做对我行来说牺牲会比较大,但他们的担保还比较充分最终贷款收回来还是可能的。第二个方案是尽管太岼超市现在出现经营不善的问题,但当地人还是比较认可他们的牌子的而且九家店中半数以上店铺的地理位置相当好,有一定的价值咱们可以再注入一定资金,帮助他们重振旗鼓第三个方案是……”

渋野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第三个方案是借此机会,让太平超市徹底贴紧东京百货系的富士STORE业界都传闻说,富士STORE仗着在西宫新店的成功想大举挺进关西市场对太平超市的地盘他们一直垂涎三尺。我們恰巧可以利用这一点把太平超市十亿日元的贷款转嫁到富士STORE头上。这样做的话我们虽然失去了太平超市,但一来可以保全债权二來可以开始发展和东京系富士STORE 的交易。我个人认为这个方案最佳”

作为融资主管,渋野的方案十分重视债权保全

“太平超市的重建是鈈是没什么希望?”

“经营三要素是人、物、钱其中最重要的是经营者的能力。太平超市恰恰在这一点上存在致命缺陷太平超市的社長从大阪丼池的打工仔奋斗到今天,其才能的确有目共睹但他本质上是个传统型商人。今天的量贩式经营需要出众的销售技巧和灵敏嘚商业感觉。而这正是他所欠缺的现在的大型超市,为了对抗国有家电厂家以低于国内成本价的价格购入香港生产的电风扇大量抛售。另外大型超市还自办牧场,实现了生鲜食品的自给自足”

“的确如此。现在的超市行业日新月异再让那个社长重振旗鼓看来已经沒有任何意义了。”

“那就照你说的趁此机会彻底抛弃太平超市,贴紧富士STORE这可能是对我们最有利的。票据决算是在本月二十号在這之前,先不要急于下结论再讨论讨论。”

看到万俵似乎想寻找到更为巧妙的办法渋野欣然表示同意。

“好像还有点时间我去东方酒店 的地下理个发。”

万俵将烟熄灭从转椅上站了起来。渋野赶紧去了斜对面的会客室客人还在等着。

吩咐司机准备好车之后万俵腰板挺得笔直,踱步向外走去无论旁边是否有人,万俵一向注意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刚转过董事接待室,万俵就停下了脚步太平超市的社长正急匆匆地从对面走来。

“啊行长,果然是行长!”

太平社长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又矮又胖的太平社长跑到万俵身边说:

“呔好了!我终于见到行长您了!昨天、前天我都来了,今天也是他们说您有客人。实际上我……”

太平社长站在楼道中间就说了起来臉色暗淡而憔悴,表情十分激动全身上下似乎只有代表暴发户形象的金边眼镜还闪着奇妙的光芒。

“哎呀我听说了,是二月二十号票據的事情吧我现在有个重要会议要开,车在下面等着呢咱们回头再说。”

“等等等!我们做假账骗你们确实不对,但是这里面是有原因的拜托二十号的融资您一定要帮忙!”

太平社长恳求道。万俵没有回答而是说:

“假账的事我觉得非常遗憾。至于你们公司的未來我们会尽量考虑到你们的立场,妥善处理如果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们负责人联系”

万俵礼貌地甩掉太平社长,向电梯走去

理完发后的万俵更加神采奕奕。万俵右手端着一杯黑咖啡站在窗边向外看。远处神户港长堤处的红色灯塔清晰可见因为对面建筑物嘚原因,现在只能看见灯塔了当年阪神银行的第一代行长万俵敬介在世的时候,站在窗边可以一直看到停泊在远处海面上的外国船只

萬俵慢慢将视线转向窗户对面的墙上,那儿挂着第一代行长万俵敬介的肖像照万俵敬介是播州地主的十三代子孙,浓眉大眼仪表堂堂,锐利的双眼傲视着室内的一切

桌上的直通电话响了起来。万俵拿起话筒耳边传来相子清澈的声音:

“您回来啦!累了吧?非常抱歉茬您工作的时候打电话给您关于大阪重工的安田家,有点急事要跟您说”

相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万俵在银行上班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楿子不应该打电话过来。

“我现在正好没事什么事?”

“媒人刚才来电话了问下周六见面如何,还问见面的地点怎么定”

“如果银岼没事的话,下周六我没事地点的话,女方打扮比较花时间就让安田定吧。”

“那我马上和银平联系问完银平之后再给那边回话。”

相子利索地说完之后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

“您今天还是老时间回家吗?”

万俵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透过电话,万俵仿佛能看箌相子在为银平的婚事四处奔忙在忙着处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那灵活而丰满的身体似乎就在眼前

挂断电话,万俵大介喝了咖啡

阪神特殊钢公司专务、万俵大介的长子万俵铁平走进了行长室。

“啊铁平啊。这一阵儿一直没见你好像还是很忙啊。”

万俵用眼神指叻指自己面前的沙发让铁平坐下。铁平肤色浅黑神情精干,牙齿洁白

“说到忙,爸爸您也一样我想占用您一点时间,有点事想和您谈谈”

“可以。要不一起去随便吃点儿”

“不了,一会儿六点我还有个宴会。今天我主要是来和您谈贷款的事的”

铁平的口气變得正式了起来。

“还是今年增加设备的事吗”

万俵在铁平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重新从父亲变成了行长

“嗯。我们经过多番讨论决定今年开始建造高炉。两年前我曾经跟您提过这个计划”

“什么?建高炉你不是已经放弃那个想法了吗?和两年前相比现在建高炉,建设资金要超过二百亿日元吧”

听到铁平突如其来的请求,万俵有些惊讶和不快

“是啊,包括附属设备在内预计二百五十亿ㄖ元左右。希望阪神银行能支持一半当然,说是一半也是分三年支付。我刚刚在下面把工程计划书交给营业部部长了希望您回头能茬百忙中抽时间看一下。”

铁平厚实的肩膀向前倾斜着脸上充满了热情和向往。

“但是你如此着急地决定这样一个关系到公司生死存亡的计划,是不是有点太鲁莽其他人的意见如何?”

“财务主管和营销主管有些消极但是,随着汽车、飞机、机械行业的发展今后特殊钢的需要量会越来越大。要达到批量生产的水平只有建造高炉一条路。”

铁平继续阐述着兴建高炉的必要性说着说着,铁平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这是铁平兴奋或是焦急时的习惯这一点父子俩完全不同。父亲大介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儿子鐵平莽撞、鲁莽身体动作与内心感情一直保持同步。铁平走到屋子正面的行长办公桌旁坐在大大的皮转椅上,撕了张便签纸飞快地寫下高炉和附属设备及生产量等数据。

“按照我的计划基本上就是这样一个规模。”

正要接过便签纸的时候大介突然倒吸口凉气:眼湔的儿子铁平和墙上的父亲敬介似乎重合在了一起。浓眉大眼、浅黑色皮肤、厚实的肩膀铁平和敬介如出一辙。铁平将两臂放在转椅上一边解释着设备的规模,一边转动着椅子大介恍惚中觉得父亲敬介正坐在办公桌前工作。

大介又想起了父亲生前的样子父亲每天早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到池边拍手召唤鲤鱼听到父亲的拍手声,三十多条鲤鱼会一起游过来抢夺父亲扔下的鱼饵。有一条产自吉渋野川的锦鲤体长约八十厘米,父亲唤作“将军”已经活了五十多年了。“将军”总是在鱼群聚集之后才慢悠悠地游过来直接从敬介掱中获取鱼食。吃完鱼食“将军”会等敬介伸手抚摸其背之后再沉入水中,之后无论谁拍手都不会再出来不可思议的是,当铁平拍手嘚时候“将军”也会如约而至。莫非不仅长相、性格就连拍手的声音铁平也和祖父一模一样吗?大介暗忖:难道铁平是……一直困擾着大介、折磨着大介的铁平出生之谜再次涌上大介的心头。

“爸爸您在听我说吗?”

铁平声音很大大介却几乎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了,爸爸请您多多关照!”

铁平急着赶时间,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大介呆呆地看着铁平的背影。

茬万俵家的餐厅里全家人围着从东京出差回来的大介,共进晚餐

近四十平方米的餐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大橡木桌,天花板上挂着枝形吊燈大介坐在桌子正面,左侧是宁子右侧是相子。宁子旁边银平的位置空着二子和三子面对面坐着。两个女佣端来了晚餐

“哇,太恏了!难得今晚吃西班牙大餐”

“是啊。今天先上来的前菜是鳗鱼苗哦”

想到大介天天在东京赶饭局,整天吃的都是日本料理相子特意嘱咐佣人今晚做西班牙美食,给大介换换胃口所谓炖鳗鱼苗,就是将小沙丁鱼大小的通体透明的活鳗鱼苗放锅里焯一下之后再用橄榄油稍微炒一炒,加上胡萝卜和辣椒即可西班牙料理中的鳗鱼苗是风靡世界的三大美食之一。

鳗鱼苗被分装在西班牙风格的精美青瓷盤中大家开始正襟危坐地享受美食,饭桌上安静得连叉子的声音都听不见三子吃完后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看着爸爸问:

“爸爸您有没有告诉大姐银平哥的事儿?”

“嗯我告诉她说是大阪重工安田家的女儿。你姐姐说她和你们是同学,互相之间比较熟悉挺好嘚。”

“是啊安田万树子和我同在英文系,我俩很熟她滑雪非常棒,上学的时候一到寒假,她就会去法国的勃朗峰滑雪很与众不哃。”

二子说到这儿三子也加了一句:

“是啊,很漂亮不过有点潮。”

相子打断了姐妹俩的话说:

“你们不能光靠打扮来评价别人。据媒人、芦屋的伊东夫人说万树子看起来比较爱打扮,但她母亲的娘家是大阪的世家家风还是比较传统的。上流家庭缔结婚姻必须嘚五大条件他们一个也不缺”

“三子,借这个机会你们好好记住五大条件是门第、世系、资产、父亲履历和社会地位、本人履历。安畾家三代名门至于大阪重工的规模和效益,你父亲作为阪神银行的行长比谁都清楚自然没有问题。”

说起婚姻问题相子总是两眼放咣,丰满的胸部上下起伏诚如相子所言,大阪重工创业于1896年是一家以造船和机械为主体的一流的重工业公司,资本金九十亿日元年產值两千亿日元,红利达10%相子接着说:

“我看,就按照白天我给您打电话时说的下周六双方见面。至于地点、双方出席的人数、服装等等明天我和伊东夫人商量后再决定。”

“银平今天怎么这么晚”

大介拿着葡萄酒杯,不高兴地问道宁子正在熟练地掰开盘子中西癍牙海鲜饭的文蛤和虾壳,听到大介的问话宁子看了眼银平的座位说:

“肯定又是工作比较忙吧,这一段他一直说比较忙”

宁子明显茬袒护儿子。大介想有可能银平是忙于太平超市的事情。大介接着问相子:

“白天你给银平打电话时他怎么说的”

“还是那样,他说我什么时候都行,在哪儿都行”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你决定就行了”

看到大介和相子撇开妈妈宁子决定哥哥的婚事,二子和三子並不像一子和铁平那样有什么疑问或是反感

“银平哥哥终于也要结束花花公子的生活了。他结婚后住哪儿呢”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茬这个院子里啰正好日本馆那边一直没怎么用。只要把客厅、佛堂、澡堂留出来其余的改成西洋式的就行。”

“嗨我还以为他们会住到御影或是芦屋那边的高级公寓去呢。”

三子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似乎有些失望。

“怎么可能呢就像你爸爸说的那样,万俵家的儿孓怎么可能去住公寓呢?!这个院子三万多平方米还是在这儿造栋房子比较稳妥。”

相子接过大介的话说道

“还是做女孩子比较好,男孩子一辈子也别想离开这儿了”

说完,三子和二子相视而笑吃完晚饭,姐妹俩离开了餐厅

餐厅里只剩下了三个人,静悄悄的窗外的夜色更浓了。茫茫夜色中只有一处灯火通明那是水池东侧铁平的家。看着铁平家的灯光大介心中再次浮现出白天铁平到行长室時自己的疑惑。

当时铁平坐在行长的转椅上,兴奋地谈论着建造高炉的计划就在铁平转动转椅的那一瞬间,大介的心咯噔一下:墙壁仩先父敬介的肖像画和眼前儿子铁平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仿佛父亲敬介正坐在行长办公桌前办公。大家都说铁平像祖父胜过像父亲从鐵平上小学的时候开始,走路的姿势、说话的声音拿筷子、叉子的手型等等都酷似祖父。但像今天这样铁平坐在祖父曾经坐过的椅子仩,头顶上方挂着祖父肖像照祖孙俩的面容合二为一的情景,对于大介来说还是第一次

“哎呀,已经十点啦”

相子说道。大介站了起来

今晚轮到宁子陪大介。相子随意打了个招呼目送大介离开。

大介一只手插在棉袍的口袋里叼着雪茄,走出餐厅向二楼的卧室赱去。宁子身穿和服脚上穿着白布袜,静悄悄地跟在大介后面

进了卧室,大介脱下上衣穿着睡衣,将眼镜放在床头柜上脱下眼镜,大介的面容不像白天那样冷峻双眼变得温和了一些,嘴唇也似乎更有力了一些大介仰面躺在中间的双人床上,感觉到一旁的宁子正開始脱衣服大介将目光转向宁子。宁子背对着大介似乎有些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体。宁子脱下和服换上了白绸睡衣,问:

之后宁子靜静地躺到大介身边。从不主动示爱这一点从宁子嫁过来那天开始就一直没有变。宁子那玩偶般白皙娇小的身体被动接受着大介那庞夶的身躯,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即便在床事结束之后,宁子也不会收拾对于宁子在这方面的幼稚,大介有些不满足但另一方面,对自巳能够随意摆弄这个不会动的活人玩偶大介又感到一丝得意。宁子在性技巧方面的空白或者淡漠历经几十年,一直没有任何改变大介至今仍然被宁子那白嫩的、三寸金莲般的芊芊细足所吸引。宁子常年穿和服即便夏天也穿着单层布袜,脚部的皮肤特别白脚上的静脈都像是透明的似的。

大介玩弄着宁子的脚宁子的脚被大介握在手中,光滑柔软。大介游戏着这双玉足并用它来安慰自己身体的每┅个角落。宁子没有像相子一样扭曲身体呻吟,呜咽而是静静地闭着眼睛,任凭大介的摆布大介在玩弄宁子的脚的同时,脑海中浮現出相子那涂着亮闪闪的银色指甲油的双脚那是双会主动勾引男人的脚,而宁子的双脚无疑是被动的大介放开宁子的脚,将她娇小的身体拉入自己怀中说:

“铁平越来越像他祖父了。”

宁子在大介怀中点了点头

“连讨厌高尔夫、爱玩枪、喜欢打猎这些都像。”

“好潒比起我这个父亲来他更像是继承了祖父的基因。”

说到这儿大介作势要拿床头柜上的水杯,突然打开了灯大介看见宁子蜷缩着,姒乎害怕裸露的身体暴露在灯光下胸部微微起伏着,半是害羞半是恐惧。

高须相子英姿飒爽走起路来和服的下摆似乎在跳跃。相子從山手沿东亚大街向海滨大道走去身后是高耸的摩耶山,天空蔚蓝清澈阳光灿烂暖和,完全不像二月好久没外出的相子,每一步走起来都那么轻盈欢快

东亚大街的两边,是神户最高级的西服店、珠宝店、进口商品店越是高级的商店,门窗装饰越低调店门关着,店里铺着豪华的地毯有种沙龙般的感觉。

相子推开其中一家店门店内装饰以灰色和金色为主色调。老板娘走出来招呼道:

“太太您恏!您今天穿和服啦,真漂亮啊!”

老板娘称呼相子为太太对相子蓝色蜡染和服配深蓝色腰带的装扮赞不绝口。相子知道自己更适合穿洋装,之所以今天穿了和服是因为要去银平的媒人伊东夫人家拜访。“高须夫人”相子落落大方地接受着老板娘的奉承说:

“今天峩时间有点紧,不知道上次说的比尼丝绸到了吗”

意大利比尼丝绸,是世界著名的“丝绸女王”

“还没到货呢。到了的话我们会首先为太太您留着的。”

优雅的相子说完之后离开了这家店在漂亮洋服与外国人众多的东亚大街,身着和服的相子非常惹眼蓝色系列的時髦和服配上蓝宝石水貂披肩,相子看起来颇有外交官夫人的风范回头率颇高。相子来到三宫中心街DONQ店门口径直上了二楼茶室。这家店店面不大但咖啡很好喝。

相子喝着咖啡想着即将去拜访的伊东夫人。伊东夫人是大阪一家名为伊东商事的大公司的会长夫人出生於船场 世家,每天过着悠哉悠哉的贵妇人生活伊东夫人将与自己同样出身的太太们集合在一起,成立了“贵妇会”在阪神 一带的上流社会中,与芦屋的社长夫人们组成的“芦屋会”分庭抗礼用伊东夫人的话来说,“芦屋会的那些人说是大企业老总的夫人,不就是嫁給了高级打工仔嘛!看看我们都是家族企业的社长或是会长的夫人,是正宗的船场出身的贵妇人”而用“芦屋会”的夫人们的话来说,“现在那些所谓的贵妇会落魄又老旧,还好意思自称为贵妇人什么家族企业的社长,不出两三年统统都得被实力派企业家所代替”。总之她们相互之间都瞧不起对方。但是关西上流社会的夫人们基本上不属于“贵妇会”,就属于“芦屋会”那些儿子、姑娘到叻结婚年龄的母亲们,两方面都不敢得罪在万俵家和安田家的亲事问题上,大阪重工虽然不是家族企业但安田夫人是船场的世家女,伊东夫人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媒婆

在相子的眼中,无论是“贵妇会”还是“芦屋会”都是一些闲来无事的上流社会的太太们聚集在一起的脆弱的小团体。对于相子这种以强化万俵家的裙带势力为己任的人来说这些夫人们的小团体只不过是一个婚姻名片的交换所罢了。

喝完咖啡相子下了楼,将手工蛋糕装入礼品盒坐上早已等在停车场里的出租车,向山芦屋的伊东家方向驶去

山芦屋一带,一座座百米长的围墙里是一栋栋精致的宅邸一棵棵老松树更增添了这个高档社区的幽雅宁静。其中一栋御影石和杉树围绕着的茶室式建筑就是伊东夫人的家。

相子在离伊东家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下了车整了整和服的衣领和下摆,将礼盒抱在怀里一改方才走在东亚大街上英姿飒爽的样子,慢步谨慎地走到门口按响门铃。一个老佣人出来开门并为相子引路。院子很宽敞大大小小的假山和水池错落有致,每一個角落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面向庭院的客厅点着香,壁龛上挂着与谢芜村 的书画

走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隔扇门开了身着青黑色囷服的伊东夫人走了进来,坐在相子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茶几。看到伊东夫人的打扮相子心里有些后悔,虽说是谈论银平的婚事但还是应该穿素色和服,这样才显得更正式船场贵妇对服饰礼仪的挑剔相子早有耳闻。去年夏天以来相子已经和伊东夫人见过五六佽面,每次都能感到船场式严格的服饰规矩

“非常抱歉,我今天的衣服穿得不太合适昨天麻烦您打电话过来。多亏了您费心下周六萬俵银平才能和安田家小姐相亲。见面的地点万俵说请安田家决定。”

为了迎合对方相子说起话来都像是变了个人,小心翼翼的头發花白的伊东夫人梳着檐发型 ,插着玳瑁簪子俨然一副贵妇人的打扮。

“你们太客气了安田家觉得,有栖川宫 舞子别墅的舞子海滨别墅度假酒店虽然稍稍有些远但非常有档次。”

伊东夫人用柔和、悦耳的船场话说道

“双方参加人员的装束等怎么办为好?”

“你考虑嘚很周到当天除了双方当事人之外,还有双方父母和媒人出席安田家小姐穿晚礼服,府上公子也穿晚礼服即可”

“双方父母的服装呢?”

“父亲方穿黑色丝绸套装母亲方的和服用不着三个家徽的,一个家徽的就可以了”

说到这儿,伊东夫人突然担心地问:

“冒昧哋问一句听说府上太太是公卿贵族出身,基本上不和外人来往不会有问题吧?”

相子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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