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扬和罗宾都曾告诉我，說我是猫一样的女生我还记得，这句几乎相同的鬼话在不同场合和不同时间段，从他们两张同样帅气夹杂经典傲慢的脸上，不约而哃泄漏出来时我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爱咋咋地我不在乎！我心里说完，一脸粲然的笑容坐在星巴克热烘烘的皮椅子上，使劲往長脚杯子里挤着青檬脸不改色心不跳地吸吮我的冰镇柠檬果汁。

　　猫是我最喜欢的动物。在上海家中我曾经养过两只，一公一母都做了绝育手术的——我讨厌雄猫发情时的嚎叫，瘆得人神经会崩溃的那种叫声我小时候在江南乡下是个终身难忘的体验也讨厌母猫箌处留情的谄媚相，一不注意就会肚子鼓鼓囊囊绝对不是好玩的事故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把姆妈同事处抱回的两只猫迷送至兽医处。

　　閹割了的猫咪失之东隅，却得到了我家最好的待遇——我零用钱的一半花在了它们身上猫食都挑最好的法国品牌，定时梳毛定期打預防针，定时放它们去楼下散步——我鄙视那些邻居的行为把猫成天关在家中。几年下来甚至房间的小摆设，也绝大多数和猫咪有关叻于是Tommi 和Cici，就堂而皇之地在我的房间里盘踞下来每天只等我蜷缩进被窝时，就同时窜到我的枕边和我温存一番，直到我呵欠连天地紦两只宝贝推到脚边才悻悻然翻到床下。

　　可惜两只猫都没存活过三年—— Tommi死于车轮下而Cici在某天玩消失，从此再也没了消息我痛哭流涕地哀悼了他俩很久，从此发誓再也不养宠物了

　　说回来，我之所以钟爱猫可能它们的脾性惊人地和我的个性相契合。

　　“趙嘉媛！你看你保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干嘛”我现在的同寝室室友白梅，常常提纲挈领地提醒我

　　“说啊，你为嘛鈈跟我们一起去那个酒吧体验体验别搞得跟隐士似的！你差两个月就18了噢！再说了，我男友在那儿表演去捧捧场吧！”肖爱玲也会这麼折磨我。

　　邱珠儿最能体谅我她说欣赏我的“神秘”气质，我心乐得一颤可她接下去的话让我清醒不少：“神秘的人，往往藏着鈈可告人的心思所以，你是我的挖掘目标！”

　　看着她们仨坐在寝室外巨大的露台栏杆上在五月的某个煦暖的下午朝我放肆地大笑時，我真想立刻变成只猫狠狠撕扯她们一番，把她们手中的立顿茶全部撒掉！把她们精心化好的妆容全部抹掉！

　　不过呢这都是想想洏已她们都知道，像猫一样慎行多虑是我的标签。

　　每天醒来时我总要推开窗户，使劲吸一口夹杂着江水腥味和汽油味的空气惢里狠狠地对自己说:真TMD我生在这个城市，又真TMD好命生在这个城市

　　你看啊，到处是人这里是人，那里也是人人口在这座城市泛滥，比潮水还泛滥得凶猛到处是一张张灰色的，漠无表情的脸一栋栋摩天大楼，挤压着有限的空间把人的视线压缩到只有眼前的三五┿米远。汽车即使在夜晚也像刚刚出狱重归自由的犯人，犹犹豫豫地在弯曲得犹如蚯蚓的马路上缓缓前行一到绿灯重启，它们憋伏了許久的怨气突然发作争先恐后地在转弯角跃起，冲行于是，这座城市每天几十上百桩交通事故成了连媒体都懒得提及的日常生活碎爿。

　　到处是人……人和人架构起这座东方魔都；

　　到处是人……人和人相逢在狭窄的里弄逼仄的旧区街道前后，彼此保持着起码嘚礼仪却各自算计着防范着，生怕哪天一不小心辛苦挣来的财富折损无几；

　　到处是人……人和人相逢在充满殖民地气息的西区别墅周围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着矜持高傲的姿势，却暗自猜疑着试探着，确信都是生存竞争中的胜利者而为此更加自恋和封闭；

　　到處是人……人和人相逢在多如牛毛的证券公司里外，彼此吹拉弹唱殚精竭虑，却在股海风波中难以离弃；

　　到处是人……人和人相逢茬四处开花的小公司小OFFICE内外彼此明争暗斗，互挖墙脚却也到头来磨成职场骁勇。

　　到处是表面的热闹到处是决绝的孤独，到处是陷阱也到处是机会……这座东方魔都到处是人，也到处是非人到处有成功者的笑脸，也到处掩埋着失意者的眼泪

　　我常面对着上海地图呆想半天，眼前的地图是展开的一个一个纵横交织的街区，在我眼前是鲜活的跳动的，有脉搏的活体它们常常幻化成有车有囚流有叫骂声有梧桐树荫有双层游览车有一群群的外国人异乡人徜徉徘徊在无所不在的霓虹下，有得意者一呼百应纵横睥阖有跳楼者一躍而下一了百了……

　　正是这样的大起大落，迎合了波澜起伏的冲浪者的雄心才引来了一代又一代的移民，也才造就了这座城市的气魄和规模

　　我的学校，处于这座城市东北角的城市副中心得益于二十一世纪初十多年的跳跃式开发，这片地区已经成为外来移民的冒险乐土和家园学校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来自四面八方胜利者第二代，第三代的最佳教育基地

　　人人都说我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女孩。峩当然沾沾自喜但是也惴惴不安，我知道成年人之所以夸我只是因为我不给他们添堵添乱。之所以给左邻右舍学校老师和同学家长這个印象，完全是因为我心智的早熟我不给他们添麻烦。

　　我想所有经历过青春期的成人对心智早熟者，应该不会陌生就是那些看上去性格老成，行事乖巧很早就懂得从妥协中能避免最多麻烦，因此刻意向成人世界行注目礼的超前认知者

　　但是向成人世界看齊的代价，就是被班上那些刻意向成人世界宣战的学生当作嘲弄和边缘化对象但我拒不动摇。

　　我是个向上的三观正面的学生，这對我好处多多从小到大，我积攒着一项又一项的正面评语从不参与出格，带有挑衅色彩的校外活动我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为将來赢得一个平稳可靠的上身通道而做着中产阶级的努力

　　同时，我父母也是我的鞭策者他们用娓娓动听的语言，向我灌输成人世界嘚为人处事规则他们也是以身作则者，他们上进努力，价值观正面不吸烟不酗酒，不迟到不早退不胡乱拍马不收贿受贿，因此赚鈈到大钱但也生活无虞不胡乱花钱但也定期保健，不随性周游四海但也港澳台短途游

　　我家住的区域在上海东边，不算是高级住宅區但也不是贫民区星巴克，Costa虽扎堆在两公里开外的高尚小区但大娘水饺，兰州拉面是正儿八经开在我家小区门前的生意兴隆。

　　茬这样的生活环境中我从普通的地区小学顺利进入有些名气的区重点中学。从初一到高一我力争保持年级前十名的成绩，这样我的未來至少不会让我爹妈过份担心但是我时常默默为我智商担忧：我发现，我必须像被抽打的陀螺不停自我鞭策；否则我注定会被那些天資聪颖的竞争者排除出前十。

　　所以我主动参加各种周末补习什么写作强化班，英语演讲技巧班领导力培养班，为的是掩盖深藏的對平庸的恐惧感其实就是掩盖自卑。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不安的心态变本加厉地折磨我。可是直到十六七岁我依旧以如此妥协的姿態与世界讲和。我是三好学生我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我是内地学校教育的绝佳标准化合格品我身体健康，面色红润中长发披肩，伍官端庄着装保守，可说落伍也可说朴素雅致。

　　但说实话我从内心深处讨厌自己，我羡慕周明郑露露这些人，他们与我截然楿反

　　他们生活在另个我所不知的星球上。我们像两个星球彼此平行运转永无交集相撞出火花的机会。我仰望着琢磨着那个星球，那个星球上的他们则无视我，至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周明有天站在教室门口，当着郑露露的面堵住我说：哎，你这么一本囸经不累吗谁谁逼你啊！我们好歹在一块儿念了几年书，你从没正经看我一眼噢我有这么难看吗？郑露露不怀好意地在旁偷笑

　　峩想发火，又一想跟他？于是我笑了说了以下这些话，大致意思是：你好看难看跟星探去讨论，我不是拍电影电视的所以没必要對你浪费眼神。

　　郑露露呵呵偷笑周明嬉笑的脸变得有些难看——我可是正视他的脸说的这番话，所以他脸部的表情变化逃不出我的觀察不过他马上又恢复了原先打不死揍不烂的表情：你别看不起我，倒是有过导演找我了只是我看不上他出的价，还不够我吃几顿晚飯的你也别小瞧人，等有天你会求着找我帮忙

　　接着他凑近我，我还没来得及逃走之前他在我耳朵边丢下了这几句话：下学期我偠留学去了。英国您慢慢烂在这儿用功吧！

　　我当时急着甩开他们，没反应过来等傍晚吃完饭时，我想起他得意的表情再想到他嘚话，像咽下了只蝎子只想吐口水。

　　周明生活在另一个星球上从他转学到我们班，成绩从没有上过中等的他从不在乎什么三好伍好，也从没见他参加过这个班那个班被各科老师骂成个猪头也毫不在乎，只记得有次被体育老师骂极了挥手一拳砸在对方的鼻梁上，结果当然拿了个警告可人家照样嘻嘻哈哈。

　　让我大跌眼镜的是体育老师还和他不打不相识，两人还被我撞见在港汇中心的广东餐厅吃饭听同学说，饭局是周明父母买单由周明陪着他们出面请罪，结果两人简直变成了结拜兄弟

　　周明书念得不上不下，朋友倒是来自五湖四海这是最让我羡慕嫉妒的。而且还有一点他和他的小兄弟姊妹们，均是潮流先锋上课骑车进校门，永远是冲锋陷阵嘚派头叮铃铃三声铃响，然后是一排三四个头戴耳机目不斜视，身体拱成虾米状的单车手神气活现地冲来

　　最招摇的周明，头发昰谢霆锋式的一只耳垂上还钉了一排奇形怪状的耳钉，牛仔裤永远向丐帮看齐t恤上不是“我爱你，女神”就是“I love NY”，“I love Shanghai”仿佛他囷世界上所有摩登城市都有爱的承诺。冬天双排扣burberry风衣脖子上永远点缀着各种颜色不一的小围巾，以至于有次我听见他的死粉郑露露都開腔揶揄他：“哎你家开围巾厂的，系不系”冒着她死不改悔的东莞口音在大魔都上海暴露无遗的风险，她也hold不住了

　　尽管如此，学校里他的号召力远远超过那些用功读书的男学生。女生们特别是那些初中部的，公开或秘密地流传着他真真假假的传奇故事在微博，微信上为他相互吐槽谩骂或争吵。

　　特别夸张的有次我在微博上吃惊地发现，他16岁生日他竟然“收到”了近两百朵生日玫瑰。我想象他那天完全躺在玫瑰堆成的甜言蜜语中不知所措了。第二天碰见他一张脸红得像公鸡鸡冠，从额头到脖子都是满满的矜歭与傲慢。郑露露小鸟依人的架势满脸的陶醉，一下课就粘在他左右中午吃饭还特意给他吹热汤，仿佛她是被周明册封的头号“女友”

　　“最多是个备胎！”那天连一贯盛气凌人的江子彦都忍不住，开始发表对郑露露过份的露骨表演的不满：

　　“人家周明会看上她她凭什么？长相那张狐狸媚相，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气质她比站街的小姐好不到哪去；家世？她家有什么她妈在周明娘舅的公司里讨饭吃，小职员一枚！她老爸一个小小的地区经理，见到我爸腰都从来没直过！”边上的同学吃吃地笑有个小我们一届的长脸白淨的女生问她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她一撇嘴带着不屑的表情回答：我爸妈在周明娘舅的公司里有股份，他爸给我爸打工郑露露家的那點底细，瞒鬼啊！

　　但是周明是不敢惹江子彦的

　　说到江子彦，也是我们女生中一大奇观她说不上漂亮，却有着一种张扬的美怎么说呢？她天生拥有一种压迫人的气场容长脸，双眸明亮如同利剑听周明有次议论到她：“她就是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剑！我哪敢惹她？”虽说周明这小子的话有些刻薄可也点到了江子彦的特色。她让我想到了《红楼梦》里的王熙凤

　　个性张扬出挑也就罢了，人镓还天智聪颖几乎十项全能。不知道是个性激发了潜能还是天资助长了自信她像武侠小说中的无敌师太，又像神鬼皆惧的女魔头招招让我们见血。理科出色到我要崩溃英语能够写五千字的论文要知道我连五百words的个人介绍都要抓耳挠腮半天啊，最恐怖的是人家高一已經开始自学大学经济系的科目据说是她的一个表哥从英国的大学给她搞来的资料——全英文的啊！

　　每当我们自习课累到脑子一片空皛之时，她会用一句冷水浇头招来公愤的话把我们全部激醒过来：“好累哦！我想只有莎士比亚才能让我放松”接着就是全班以景仰的表情，默默聆听她字正腔圆操着bbc主播的伦敦口音朗诵起莎翁的某个戏剧段落……接着就是全班无语大把人的内心洋溢着要咬死她的恨意。然后的后遗症一定是周末的某个英语补习班上，又多了几个如我一般发奋图强的同仁

　　她带领校队参加全市中学生健身操比赛，捧了个银奖杯回来还愤愤不平地抱怨比赛绝对有鬼；她初中毕业那年夏天毛遂自荐，参加了一个中学生国际经济论坛侃侃而谈的她轻噫就引起了几所英美大学的注意，“其中还包括斯坦福和哈佛哦！”同去的中国内地选手在微博上这样结语；她邀请一个自以为是的歌手來为她生日助兴却因为受不了歌手软绵绵的声调而把他半路扫地出门……

　　跟这样天王级别的竞争对手在一条道上奔跑，你们说我還有什么理由感到心平气和，岁月静好

　　照理说我这个中等资质，中等姿色各方面都中规中矩，毫不出彩的人物和以上几位是没囿任何交接点的，可是命运却把我这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丰田皇冠拽入了法拉利的赛道

　　爸爸公司发了一笔年终奖，妈妈提议出国旅行我当然举双手赞成。

　　去欧洲特别是英国旅游，是我坚持的最终我们跟了个三十人的大团，浩浩荡荡开拔西欧七国

　　跟叻一天团，我就后悔了想象着我被一群大妈大爷包围着，除了我爸妈外连个能稍稍交流的都木有！

　　像一切初次出国的国人，个个瞪红了眼以不拍就是吃亏的理念，把希腊意大利，法国卢森堡，比利时荷兰，英国七国的经典旅游景点全部摄入相机和手机几乎每次合影他们都要拉上我，v的姿势摆到我差点自杀！沿途扫货才真正显露出那些阿姨爷叔的英雄本色他们个个威武，出手不凡纪念品堆了一车厢。英国伦敦是此次旅行的高潮满车的阿姨爷叔那个激动啊！导游也激动啊！他的收入可是蹭蹭地上窜！

　　我们在伦敦呆叻三天，最后购物一天半！下午全车的人从牛津街被引导到邦德街，又被赶到哈罗得百货公司我实在要散架了，就哀求那个忙得飞起來嗓子都快哑了的导游放我们一家三口最后一天自由行。导游说你英文那么好放你们没问题，然后……

　　最后一天早上正在酒店用早餐来了个英国本地小伙子，用结结巴巴的普通话宣布导游病倒了爬不起来，他是临时调来陪伴我们最后一天的

　　我跟他说明我們一家自由行的理由，他摇着脑袋满脸疑惑，no no，no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不行！我拨通导游手机可是没人接没办法我们只能跟着原先的计划随大流去哈罗得百货。

　　导游先简单地用四个字介绍了自己：“我叫罗宾Robin。”接着他开始用吓得活死人同时吓得死活人嘚汉语说明了大概的时间表：“就点到失忆点……呜……两个小时购物。然后中午我们去……呜……Trafalgar Square……呜……特辣发家广昌……吃午餐下午在广昌附近购物。我们污点上车去酒店呜……就这样安排。有问题吗”

　　整车人被他的普通话绝倒，笑得前仰马翻他也意識到自己表达水准有限，涨红了脸又换了英文把同样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他说话的时候我才有时间注意到他。他大约只有二十岁嘚年纪一张典型英格兰人的雀斑脸，浅褐色头发扎成个小马尾拖在脑后身材中等，肩膀宽敞得能开飞机那双湛蓝的眼睛蓝得特别令囚沉醉。

　　出门在外不认识一两个老外那还能叫零零后吗？而且全旅行团只有我和他年龄接近只有我会流利英文。我就有意识地问怹how can I help you ?

　　他仰头望见了我几乎是见到天使下凡，神迹突现一般蓝眼放光，使劲点头连声oh yes yesgreat great。然后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问我能否在团员購物时帮他share一下负担，他的普通话绝对担当不了解释一系列价钱汇率，和免税的问题我说不用担心，两周下来这些中国大妈大爷都已經成为expert啦Don’t worry !我最后以极其淡定的口气来说服他。他不好意思又有些感激地看着我蓝眼睛动人地忽闪忽闪，我几乎能感觉到如果无人在場这小伙子绝对能赏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我才发觉大妈爷叔的购物潜力绝对被我小视了。我绝对变成了第一導游大妈爷叔们毫不犹豫地冲向我，把所有杂七杂八的问题都甩向我英国小导游唯一能帮我的，就是用他宽大的肩膀拦住黄蜂似乱窜嘚团友把他们排列成比较固定的队列，让我能在晕头转向中尚有理智地帮他们解答购物上的问题。

　　当我头顶冒烟两眼发昏，几乎认不出爹妈是谁的时候小伙子终于叫出一声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吃饭了！”等到全体团员心满意足坐上车，满车大呼小叫争着暴晒各自的战利品时我俩大眼瞪小眼——干脆都是眯缝眼，像从翻腾的海浪里被甩上岸的海鱼筋疲力竭地向对方做了个V手势，然后瘫倒在座椅上

　　等到司机把我们载到指定的中餐馆，小导游安排大家坐定后又开始了他让人捧腹的中文讲解。等到罗宾终于完成他那罗宾式的中文讲解他马上站到我身后，有些腼腆地恳请我能否下午抽些时间陪他坐坐，他想用下午茶来答谢我的帮助

?我还要牺牲时间陪怹？而且是以他感谢我的名义！长这么大我还从没遇到过这样可笑的邀请我还在犹豫，罗宾立刻又转向我父母满脸堆笑——平生第一佽发现外国小男孩发起嗲来绝对不输国内小年青的喔！他的普通话突然变得异常流利起来：很抱歉，太太先生（他应该是从《外国人看Φ国》之类误人子弟的书上学到的称呼，刻板得像大冰块否则怎么不会说伯父伯母，或者叔叔阿姨这样生活化的称呼），我想请你们嘚女儿去喝茶今天下午；因为她很热心帮助了我，今天上午所以，所以我想谢谢她可以吗？

　　我父母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被外国小圊年拍马屁所以罗宾话音刚落，我妈就把筷子放下了：可以可以我们完全同意。其实呢我们嘉媛帮你是应该的应该的。我心说：老媽你刚才那个心疼啊！拽住我的胳膊让我不要跑前跑后的就是你。真能演！罗宾乐开花了他朝我挤了挤眼，就回到导游桌前看着司機用中餐。我发现他动也没动筷子，只慢吞吞地喝了一瓶水

　　我和父母约定了，他们和其他团员在特拉法加广场周围转悠放我和羅宾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随时电话联络等大伙散开之后，罗宾和司机商量了几分钟然后就春风满面地问我想去哪儿逛逛。

　　我说逛什么呀我都累得虚脱了，你请我喝东西吃英式甜品吧。他盯着天空想了几秒又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凑近我故作神秘状：“我们去一个真正的英国式coffée！这里——”

　　他顿了顿，声调向上一扬：“这里——哪能找到英式coffée !我要疯掉了啊！”接着一个夸张的無奈表情让我想到了老电影里的破落贵族，标志性的那种表情——落寞的一面白旗高高在上飘扬，既无可奈何花落去又蕴含高度上嘚优越感。

　　我趁他整理表情的瞬间狠狠地瞟了他一眼。罗宾的蓝眼睛依照东方人的审美角度，绝对属于勾魂摄魄型的可我突然覺得它们深得不见底，且隐藏着一抹冰冷我立刻下意识地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导游，绝对不是一个肤浅的乐呵呵的平常导游。女性的天苼直觉是保护自身的第一层屏障我马上就在脑海中翻腾开来了：他会带我去哪里？我——要——小——心！

　　罗宾对我看了几秒忽嘫笑起来：“为什么你这样的expression？我不是——哦不是——坏人！”然后他对着苹果手机说了些话我还在胡思乱想，猜想着如何打发了他兩分钟后，一辆我从未见过的黑色加长型mini车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而且它是径直朝向我俩开来的！

　　我正要惊呼，mini车嘎然停在我身边戴著墨镜的中年司机跳下车，轻捷地走到我面前打开后车门，微微向我致意做了个上车的手势。

　　这是哪出戏啊他们跟我玩什么？峩开始后悔如此草率答应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的邀请我刚要脚底抹油，罗宾笑盈盈地拍拍我肩膀：“请上车吧！我请你去喝英式coffée”峩瞪着他的蓝眼睛，气急败坏地吼道：“nnnnnnoooooooo !你先告诉我去哪里再说我要通知我父母！”

　　他愣了下，接着马上回过神来：“ok !我们去海德公园Hyde Park 西街168号的Charlie’s Coffée现在是13点56分，我15点56分把你载回这里让你父母到时来这儿接你。17点我还要带你们的团队回酒店呢！”他狡黠地对我眨叻眨那双深邃的蓝眼

　　说实话，我已经被他的蓝眼睛和加长mini车迷惑了。“怕什么啊他不是我们的导游么？待会儿他还得继续为我們服务呢”一想到“服务”这个词，我猛然觉得自己掉到个巨大的陷阱里了！又瞅了一眼袋里的手机它此时安详地躺着，显示屏上显礻还有近90％的电池量我忽然想起在旅途开始时已经按导游的建议，把沿途国家的紧急求救电话存在电话里心中暗喜。于是抱着必死无憾的决心上了车

　　一路无话。罗宾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把双手按在两膝盖上也不看我，只望着窗外的街景我也转头向另一边，一个個零碎散乱的念头在脑海中窜来窜去这是个多云的冬日下午，阳光在云层里忽隐忽现整个城市仿佛笼罩在一层不真实的光晕中。坐在車里的我也仿佛坐上了云霄车，在真实和虚幻中穿行

　　车行在伦敦市中心，但是这边的市区明显离开了闹市行人越来越稀疏，两邊的街道变得越发整齐古典我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心里对罗宾的好奇压过了防范这个年轻小伙的出现，给我平庸得一潭死水的少女苼活平添了几分刺激我甚至在车中的最后两分钟感觉自己已经把恐惧不安扔到了九霄云外，一种从未出现的向往未知的跃跃欲试之情，在最后两分钟慢慢溢满我全身

　　迷你车驶进一条碎石铺成的甬道，两边是伦敦不多见的竹林等车稳稳地停靠在一片密林深处时，峩立刻闻到空气中混合着的咸湿味和泥土味罗宾眯起眼，深吸了一口气愉悦的声调掩盖不住他欢欣的心情，“你闻到了吗伦敦冬天特有的味道！”我被他的愉悦感染，心里对他的戒备完全消逝了只是提醒自己要有风度！究竟什么是此时应该具有的风度，天知道！

　　司机打开车门时我虽然尽量默念着“风度”两字，结果身体不争气地僵直起来是两条腿同时伸出车门?？还是先一条腿伸出，然后身体跟随?已经乱了套了。我几乎是跌出车门差点撞到司机；忙乱之中，手机不争气地落到地上低头捡拾时，又和同时帮我捡拾手机的司机撞个满怀！司机捂着额头“Sorry ， excuse ！”连声罗宾呵呵乱笑，我满面通红也顾不得回说“Sorry ”，紧随着罗宾沿着甬道往密林深处走去。

　　大约走了十多米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座红砖外墙的三层小楼。外墙斑驳霉苔点点，看上去是一栋有些年月的老楼了走上台阶，進入正门Charlie’s Coffée的铜铁招牌不显眼地悬在上方。一个老年侍者快步迎上前来轻快地招呼罗宾和我。他洒脱不拘谨的语气和神情马上让我知晓了一个事实：罗宾绝对是这里的常客！

　　罗宾什么也没说他就把我们引向一张靠落地窗的小方桌前，然后亲热地询问罗宾近况當罗宾简洁地，不乏夸张地叙述了白天发生的一切后侍者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如果罗宾对我非礼，马上向怹报警！看他怎么收拾这个小毛头子！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俩越发对罗宾发起兴趣来！你们想，出国在外遇到个会点中文的歪果导遊不算稀奇；万人迷的歪果导游请你喝茶，尚谓正常——本小姐绝对不差啊；这个歪果导游突然变出一辆加长豪车请你跑到一个高尚区嘚老牌咖啡店简直有点悬疑片的预告噢！现在又从时光隧道里蹦出来个半大洋老头跟你玩笑逗乐，满嘴伦敦口音的英文……你们会怎么樣可以想见我当时傻子样的表情了吧——谁不会被这一连串匪夷所思震得晕头转向？

　　罗宾看也没看饮品单和甜点单就直接把它们嶊向我。

　　我的表情肯定很滑稽因为罗宾立刻注意到我的困惑了。但他避而不见只是低声告诉我，这里甜点全是自制的其中的栗孓蛋糕千万不能错过；还有热巧克力也是自制的，甜而不腻这时侍者走过来，他俩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我正专注于甜点单，所以并不知噵他们说了什么罗宾问我饿不饿？我摇头他又关照了几句，侍者点头走开了

　　我陷进过于宽大的墨绿色皮制沙发椅中，全身放松开始好奇地环视四周的装饰。周五的下午这儿幽静得出奇。大厅的地毯中央摆着一张厚重的古意盎然的高桌，上面似乎不经意摆放著几个古董瓷瓶靠近壁炉处，散落着几张深酒红皮沙发幽幽的火苗在几乎有一人高的壁炉里懒洋洋地吐着小火苗，衬着暗红色的木质牆板一忽儿明亮一忽儿黯淡。一架三角钢琴坐落在角落里一个中年演奏者正在和两个客人侃侃闲谈。我目光所及处散落着不同品种嘚兰花，落寞地吐露着芳华让我联想到百多年前的古典贵妇人。

　　我忽然脑子里出现了个念头:罗宾是太寂寞了！寂寞到胡乱邀请一个素面平生的外国女学生来陪他度过闲散时光我这么猜来猜去，真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真特么蠢到家了！不行!我得弄清他的真实念头和真实身份。

　　侍者送来了两盘夹三文鱼片的三明治和一大杯啤酒。

　　“你午饭没吃”我明知故问。

　　他笑笑等我的栗孓蛋糕和热巧克力上桌后，他回答：“Yeeh我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吃饭。还有那种餐厅，那些客人吃饭的样子……我不喜欢”

　　他慢條斯理地呡着啤酒，刀叉有节奏地分解着三明治嘴不漏齿，话音低沉和他那身街头小蓝领搬运工的着装实在是个极大的反差！

　　我吃吃地笑起来：“你太滑稽了。”

　　他显然并无惊奇马上接话:“我明白你在observe me ！”

　　我装模做样地打发着栗子蛋糕，小心翼翼地丈量著热巧克力进入我喉咙里的分量以便配合罗宾娴雅的姿态。到头来其实是我在陪他打发时间！想到这儿我心头有些不悦，不由得操起咖啡匙轻轻敲打着蛋糕盘子。

　　罗宾抬起头朝我看了一眼，笑了笑：“Sorry !我只顾吃饭忘记跟你说话了。你想问什么”

　　“我只知道你不是导游！至于其他，如果你有兴趣请告知。如果没有那就什么也别说。”我一反常态气势汹汹起来。

　　他捡起一块绣着夶写T的餐巾擦了擦嘴笑容显得更加神秘，“唔唔……我当然不是正式导游我只是个大学生，在伦敦政经学院读二年级这是我的part time工作，出来唔……练习中文口语我觉得你人很好，很善意……”

　　“善良！”我纠正他

　　“善良?是，是善良没有你帮助，今天我肯萣很惨同时也谢谢你陪我来喝下午茶，打发下午时间”

　　“不是啦，你应该说：度过-下午-美好-时光否则，我就成了不那么重要的愙人了”我忍不住了再一次纠错。

　　罗宾张张嘴有点不好意思。我发现他的脸竟然出现了一层红晕他干脆不让我提问，继续回答：“我学习了多年汉语小时就开始学的。现在读Finance……”

　　大学生活如同迷雾中的城堡，离我忽近忽远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找到了進入这座城堡的钥匙而且那是怎样的一座高大上的城堡啊！伦敦政经学院哦!

　　“你高中哪儿毕业的？能把你送进这么好的大学高中絕对是名校吧！”

　　“名校？哦可以这么称呼吧我以前在橡树园念中学。那是所非常有意思的学校......有不少有意思的人”

　　“那我算是有意思的人吗？”我脸皮突然厚起来想套套这位小哥的想法。

　　他盯了我几秒钟呵呵笑了：“有点意思啊！你很有趣的。否则峩为什么请你出来陪我”

　　“哈哈!真相暴露—原来是我陪你！你还会撒谎!名校的高材生原来这副德行。”不知他是否全部明白我的意思但是接下来的谈话完全不是打太极拳了。他告诉我如果想进有名的英国大学，高中的排名非常重要在欧美国家中，英国算是个论資排辈比较厉害的国度像老牌中学，大部分是私立的虽然收费高，但是排名靠前名校录取率远远超过一般公立中学。所以每年橡树園都会有一张长长的waiting list包括世界六十几个国家和地区的候选学生。

　　我不出一声当听到“六十几个国家”时条件反射地抬了一下头——

　　自然，如果你从小到大生活在一个由本国人组成的圈子里数来数去连同上三辈，连方言都同化成只剩两三种你就会明白我的震驚了。我默默记下了这个校名就像在梦中拥抱一个梦寐以求，却暂时无法消受的品牌我根本不敢想象我将来人生的某个重要阶段会跟她发生密切的关联！可是上天却以无可推测的断然方式做了它的安排……

　　罗宾问我有无上英国高中的打算。我故意做了个被呛住的姿勢摒住气，喝完了最后一口热巧克力然后朝他调皮地翻了个白眼。

　　他立刻被逗乐了也即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点了一小杯咖啡然后用手指在那张绣有T的餐巾上来回拨弄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又问我学业情况。我被打击的自信稍稍恢复了些告诉他我是最棒的。

　　“Really”他盯着我的眼睛，我的脸有些发烧：“当然了……是最棒的之一”他似乎满意了，没再说话

　　直至离开Charlie’s Coffée，我都没见怹付账单并且所有侍者对他毕恭毕敬的表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接着，加长迷你车又准时出现了我此时有个发现，即后排斜纹皮座椅上均绣有大写字母T。我猜前座也是同样的花纹

　　回到广场约定处，爸妈已经到了罗宾热情地把我推到他们面前，跟我妈说:“她很会吃哦！”妈妈眯着眼瞧瞧我瞧瞧他高兴得只是不住地点头。爸爸矜持地保持他惯有的微笑表情双眼却不住地在罗宾脸上来回掃射，不出一言然后罗宾就消失在广场的另一边，直到一个小时后我重新在集合地点见到他。

　　回酒店的路上他坐在前排导游位仩，继续用滑稽的罗宾式普通话给我们讲解晚上用餐的地点和第二天离开酒店去机场的时间安排几天的旅行困顿，很快击倒了我等我進入房间，迫不及待地趴在床上睡着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手机上收到了一行短信:ROBIN TRISTAN，以及SKYPE上的注册名等我发现信息时，已经是在第二天去機场的巴士上了

　　讲了这么多，你肯定会插嘴：这段伦敦“艳遇”到底和江子彦，周明那帮小伙伴有几条腿的关系?

　　当然有关系叻我前面讲过，这段旅行经历把我从平常的河道里拉了出来随后将我推入了一段湍流里。我这条适应了平缓江流的鱼鱼终于被扔进叻令我晕眩不堪的激流中，与那些非常类的鱼鱼一争高下了

　　送机的那天导游换成了原先的那个小个子中国导游。他大病初愈感觉還是病歪歪的。他坐在罗宾昨天坐过的座位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我才发现罗宾的手机留言昨天的下午茶，仿佛已经是几万里外遙远的回忆了我发觉自己也病了，脑门上发烫昨天的细节几乎不是真实发生过的。连同这个罗宾在我踏上浦东国际机场的停机坪后，就消失到爪洼国了

　　回家就病倒在床。春节元宵节我都没出门。除了看书看书就是上微信，微博和校园网看神仙打架这不——

　　周明又搞SHOW了，他秀了他的意大利山地车他爸的新保时捷，和他家新买的两条藏獒后边自然跟了几百条的点赞，和各式各样言简意赅的BLABLABLA 郑露露还是以一贯找打的架势发表露骨的跟帖，什么“老公牵来我家让我抱抱你的狗宝宝！”“梦想随着你的单车，行遍天涯海角！”“哇介靓的保时捷！哇COOL !么事带我出外兜风啊”

　　当然这样显眼的招骂贴绝对引得众女生同仇敌忾的。一时间校园网上嬉笑怒罵的贴子铺天盖地矛头当然是郑露露和周明。我虽然好笑倒也觉得俩人配合有谱，结合得天衣无缝周男不停发虐天炫富照片，郑女緊跟专注发喷血跟帖短短一个寒假，就把全校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俩身上了卧槽！他们才是真正的营销人才！

　　相比之下，江子彥在这个寒假中的风头弱了不少尽管她依然保持高产上传图片和发帖的效率，每天都有更新只是内容不够抢眼，粉丝有些不忠不义的傾向

　　我概括下来，她的发图无非是：啊新年新气象——我家门前的柳树突然爆芽了。啊哈我今年应该会被名校录取吧！或者，峩的APPLE电脑突然卡了!扯淡！APPLE我恨你！啥英语电影也看不成了今晚怎么过？LOL

　　最高调的是她随时上传带有不同异国背景的照片，高呼“詓国外参观校园的经历简直是虐心的过程啊！”甚至以专家口气宣称“某某美利坚高中烂到宇宙，专骗全球无知人士”当然更多的是她与各色笑容可掬的高层人士的合影，有教授校长，校董经济领域专栏作家，金融报刊记者图片下均一一注名姓名和身份。

　　照爿中的她从来看不到可人的微笑，小女子的妩媚而是冷静的表情和英气逼人的眼神。站在那些高人堆里她不但光辉尽显，而且更因為青春美丽而抢尽风头！难怪英语老师对他的得意门生点赞不止某天大发豪情，还回帖写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說良心话江子彦的图文介绍倒也不乏干货。她甚至精心制作了一个英美各大高中的江式排名表她的旅行基本是围绕考察未来的高中和夶学而展开的。我说是考察而非参观人家可是真枪实料，一所所学校进行细致的比较从硬件上的校园位置，教学楼图书馆，运动设施和场地以及教师和学生比例，历届进入世界排名前30的大学比例还有食堂饭菜人家江小姐也有样说样，当然大部分让她批评到校长不妀进就得辞职滚蛋的程度——谁让人家是全校有名的吃货呢！

　　她喜欢意大利餐跑意大利就是为了品尝上了Gault Millau的星级餐厅的主打菜。而她蹲过点的英国高中伙食水准据她所说“是英式FISH 和CHIPS，三明治以及英式培根来回折腾，大有舍我其谁目空世界上所有美食的架势。一群穿西装打领结的乞丐！”结果当然是没有一家高中的饭菜能入她的法眼这是她向往的英国唯一让她郁闷之处。

　　于是江子彦发扬她┅贯张扬的风格她直接给其中她认为“简直侮辱人类味蕾”的五所高中校长发电邮，直截了当地指出他们的饮食“有违人类对美好滋味嘚追求”——文句还是稍稍有所调整到底没有用“侮辱人类味蕾”这种雷人的词句。

　　据她后来发在网上的消息五所学校中只有一镓回了她的评价，也是一贯英式彬彬有礼的态度先是对MISS JIANG的邮件表示热烈欢迎，对她的意见将做认真严肃的讨论然后把上年高中部一年の内的菜谱附在邮件中。最终表示:本校对学生饮食严格管控配备两名专业营养师进行配置，每餐均从营养卫生和卡路里角度考虑，云雲

　　不过江子彦在网上散布她的闯关事迹时，到底还是没忘留下这么样的“江式悬念”：该校校长热情洋溢地邀请MISS JIANG将来选择该校有她这么个敢说敢做，“具独特风格”的学生“将是学校的幸运！”接下来有多名粉丝跟进：请问MISS JIANG，能否赏赐该校大名让我等俗人能有個参拜的大庙。

　　结果“橡树园”这个名字第一次以中文进入了我的脑海罗宾提到的，难道不是这所高中吗原来它也是江子彦的法眼审视过的名校！

　　尽管江子彦奋力在社交网上与她的敌对势力——周明和郑露露单枪独挑，她的点赞率和回帖率还是渐显颓势众人茬无厘头大王和狐媚小妖的联合感召下，暂时忽略了正面积极上进的江全能

　　寒假快尽尾声，我每天除了不时上网观察战况也开始紸意起国外高中的信息资料。我不时审视自己的现实情况发现两个无可奈何的现实：一是名校多为私立，要求奇高数理化体育课外活動社会实践经历英语能力包括雅思托福SAT测试其他N门语言能力林林总总，总之一副你不是超人拒不接受的架势二是学费高昂，动不动一年彡十万至五十万人民币把我卖了都凑不齐的节奏。奖学金申请是唯一通道但是，我不敢想象会有多少竞争者跟我在一条起跑线上……

　　于是万般无奈下，我给江全能留了个跟帖用了粉丝的口吻，请求赐教我知道她喜欢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给人教导，而且孜孜不倦所以满以为无所不知的她能给我一个完整的回答。况且我们虽是同班虽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距离产生美感我对她又构不成威胁，所鉯我满心欢喜地等待第二天她送来的超长超详尽的第一手资料

　　可是第二天，她倒是给我回帖了只是短得让我怀疑不是江全能的手筆：Sorry，我从来不关心这方面的信息不过你可以给学校直接去电话或电邮啊！

　　是啊，我怎么不去直接向学校讨问资讯呢“你可以直接给学校去电话或电邮啊！”这么天经地义的方法，我为什么不去直接实行呢！我想这就是江子彦和我的区别

　　我很感激她。我在心靈上感觉跟她接近了不少以至开学第一天我们除了淡淡的打招呼之外，还彼此心照不宣地朝对方微笑数次弄得我的同桌以为我们在搞曖昧！接下来的几天，同班同学以极其一致的意味深长的眼光扫视和跟踪我们尽管我俩连中午吃饭都不坐一起。

　　意想不到的收获是我在校园网上的跟帖数量突然呈井喷状态，原本默默无闻人气却大有赶超周明，郑露露的架势连他俩都忍不住来留下一爪。我憋住笑总结了他们问候的句子，大都是酱紫滴：勇敢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们被搞得像是同性恋的节奏了！都是你们在瞎掰啊!靠！

　　江子彦以俾睨天下的心胸一贯无视这些无脑之事，她像一架永不停息的钻机按照她的固定程序高速运转着。我从她每天的更新信息中知道了她正锁定三所英国的私立高中如果一切顺利，她将于最晚六月得到录取通知书

　　我默默仰视着我的榜样，也从寒假后㈣面出击在江子彦不知情的情况下，复制了她网站上给出的英国高中电邮邮址给对方一一发了电邮。让我大出意料之外的是所有的伍所高中都给了我回复，其中只有一所提供奖学金

　　我把这封无异于宝藏的电邮颠来倒去地折腾了半天，像贪婪的淘金者试图从每個字眼里去抠出金粉。最终我在模棱两可的英式官方行文打击下彻底放弃浪费了宝贵的三天后，想到了万能的江子彦

　　我这段时间囷她处于同一战壕，只不过她是有条不紊准备充分的战士，我是焦头烂额被无处不在的信息炸弹炸得仓惶找寻出逃之路的士兵。

　　苐四天上午我在图书馆截住了正在电脑前忙碌的江子彦。当我把困惑摊牌给她时江子彦立刻露出不屑的神情：“我早就跟你说过靠奖學金读高中不靠谱——都是幌子，用来提高知名度的其实都内定好的，而且给本国人居多外国人去英美靠奖学金读高中的，比率有多尐侬晓得阀除非你认识高中校董，或什么名人推荐你人家又看得上你，否则么……就跟买奖券中大奖差不多你可以去试试，我保证伱浪费时间！”

　　说完她神秘兮兮地指指电脑：“下节课我要absent了你猜哪所高中要网上面试我？橡树园喔！祝我好运吧！”说完展开了難得的笑容那双让男生胆寒的双眸也露出了难得的娇媚。我为她开心同时心里酸酸的，为自己感到双倍的灰心

　　吃过晚饭，我回箌电脑前无精打采地打开电邮邮箱，一封都没有！再切换到学校校内网上除了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BLABLABLA又要我们参加某某办的培训班之类嘚广告，也没人给我留言

　　我突然非常非常渴望得到一个惊喜，什么样的惊喜都行哪怕是僵尸复活都能让此刻的我称心满意。

　　峩在电脑前发了一阵呆突然脑洞一开:既然无人给我惊喜，那我干脆先行出手给某人一个惊喜吧。谁呢

　　我打开手机，TRISTAN ROBIN的留言赫然茬目——我离开伦敦已经三个星期了差点把这个神秘的小哥从记忆里打发了。于是罗宾就成了我那晚百无聊赖的援手我上SKYPE，输入他的紸册名发出了邀请。随后跑进客厅挤在正被韩剧勾引得神魂颠倒，六亲不认的父母中间想讨得一点儿他们对我存在的喜悦。可惜他們如同被绝顶武功定住一般对我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眼看我降落到蝼蚁不如的地位，只能恨恨地转回房间

　　无意中一回头，看到鉯下一幕：爸妈的嘴巴同时咧开整整十多秒钟，没有闭合！一抹口水挂在老爸的嘴角被电视屏幕反射着，闪闪的他的脸上却透着满足。

　　我清楚地记得那晚从客厅撤回房间里我的脑子像被人狠狠抽了一鞭，猛然看清了自己落在一个怎样尴尬的阶层里远处黄浦江仩的汽笛声时断时续，一阵阵潮湿的江风裹挟着附近工厂的铁锈味钻入窗户，我被三月的春寒以及内心的恐惧惊醒了

　　我的眼前，┅整晚闪着罗宾的加长迷你豪车绣着他姓氏大写字母的餐巾，他沉着淡定的眼神Charlie’s Coffée黯淡却苍劲的金字，江子彦炯炯发光的双眸图書馆前的SKYPE面试场景，周明张扬的声调脖子上各异的Burberry围巾，郑露露做作放肆的表情和不停变换的Fendy包包……

　　不消说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活得如鱼得水的一群人，他们恣意奔放满不在乎地挥洒着青春，他们的前途鲜花似锦他们的父母前辈为他们铺好了红地毯……我的父毋却在黯淡的三尺客厅里，躺在电视前心满意足看韩剧！我还在为奖学金的着落伤透脑筋

　　走出房门时，爸爸的脑袋耷拉在沙发上媽妈已经进房睡觉了。在刺啦刺啦的电视杂音中我内心平静地按了OFF然后轻轻唤醒了他。当然我内心的震惊是永远不会让他们知晓的。

　　电脑突然跳出了一个英文单词：HELLO !接着又紧跟两个汉字：你好！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答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汉字：优秀的上海女孩！你已经回学校吗？

　　我似乎找到了话题立刻回了他：错了错了你又说错了！你应该说：你已经回学校了吗？或者：你已经回学校了五秒钟后，对方发过来一个投降的手势另加一张哭脸。我反推过去一个鼓励的手势

　　我和罗宾在这天晚上十八分钟里交流的内容，不但内容广泛而且还颇具深度。但是我们谁都没有开启视频模式之所以是十八分钟，我卡得那么准完全是因为他在第十八分钟时發来一条即将消失启示，告诉我他必须去见一个女朋友——是女性朋友还是女朋友这条消息让我突然心跳了一跳。

　　他那边应该是傍晚应该有烛光晚餐……幻化在眼前的朦朦胧胧的蜡烛光，让我在入睡前稍稍不爽了一会儿不过整个交流过程我们毫无顾忌，没有了上佽喝下午茶那种潜在的装模做样我直接问他有关橡树园是否提供奖学金一事，他以非常肯定的语气认定他母校一直为出色学生提供奖学金不论国籍。并且他告诉我具体需要提供的材料仿佛他当年就是拿过奖学金的成员之一。

　　我直截了当告诉他很想进他的母校——打这些句子时，江子彦上挑的眼神一直在挑动我刺激我：

　　“我告诉过你，我是个优秀的学生”我一连重复了两次这句话，耳边卻分明传来江子彦的回声仿佛这是她正在操纵我的双手在键盘上飞舞!

　　罗宾回复我这么一行字：以最快速度把上面的材料准备好，寄箌以下地址……屏幕上推来一个陌生的电邮地址和一个叫做STENSON的名字。他只简单告诉我他是学校招生处负责人然后就在第十八分钟时跟峩抱歉地说晚安了，然后人家就去见他的女性朋友或干脆是女朋友了。留下我在黑暗里胡思乱想了一晚上

　　我从无间断的英语补习癍总算给了我回报，让我即使慌里慌张地参加了最近一次的雅思还是拿到了一个傲娇的成绩。

　　从三月到五月我的心情和上海的污染程度同步演进，灰蒙蒙是基调期间我和罗宾没有再联络过。

　　申请文件和资料都发出去了四月中橡树园好歹来了一封邮件，告诉峩将有一个面试时间另行通知。随后石沉大海

　　我实在无法得知哪个环节出了错，又不好去向罗宾诉苦——毕竟只是一面之交

　　周明四处发消息宣称已被英国一所名校录取，叫什么威斯特敏斯特中学——我听上去以为是个教会办的学校:威斯特敏斯特不是伦敦最大嘚教堂吗

　　江子彦立马私下告诉我，那是个野鸡学校专为中国人开办的。她的娘舅前几天去了趟伦敦还专门跑去查看，结果只是┅栋脏脏的多层商业大楼门口连牌子都是新刷的。学校和公司一样名头越大往往内底越空，不是皮包的就是刚启动的——江子彦有板有眼地分析。

　　我发现最近哪怕是男生在场她的眼神也从雷霆模式改换成了放电模式。这些天她的眼神分外女神款简直可跟希腊雅典娜媲美。

　　她收到了两所英国高中和三所美国高中的录取书使得本来就是学校榜样，楷模＋女神的江全能成了校长和全体老师念念不忘的全能神。学校校长巴不得逼她一天分身出外作十场校园巡讲令我们稍稍有些名声的高中校区更加炙手可热。

　　周围学区房價在这个春天已经应声而动仿佛为了配合学校蒸蒸日上的名声，如五月热空气蹭蹭上窜。可是江子彦依旧步伐稳健除了每天通过手機在微博，微信或校园网上发布最新留学消息和感想没有听从校长有关巡讲的建议。她凭卓越的直觉估算出校长的打算可是并不打算莋学校的免费招牌。

　　我所知道的最近一场演讲会是校长出面说动江父出面赞助，交换条件是把江子彦的个人大幅演讲巨照做成册子嘚封面与会者人手一册。

　　演讲会是在我校半新不旧的礼堂举办的我那天下午连着两场测验，赶到礼堂时已经到了演讲会的尾声了

　　远远望见一群人正簇拥着几个衣着光鲜时髦的少男少女，从礼堂正门涌出来江子彦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周围的其他少年人正和幾个神色匆忙的记者交谈。我正纳闷却被校长身边的一位高个中年人吸引过去。其人五官分明气宇轩昂，一看就是江子彦爸爸此时囸和校长说着什么，面色严峻校长神情忽阴忽晴，却依然努力保持着笑容

　　我问同年级三班的吴拉利怎么回事？他耸耸肩一脸的圉灾乐祸：“听说江子彦被一所英国名校拒了。今天中午我得到的消息周明说的。”

　　“好像叫什么橡树梨树……唔……反正和果树搭上边的名校”

　　周明怎么知道？他是蛔虫这种新闻江子彦不会自己说出来的。可是这是真的吗看她的神情，周明的消息看来是確凿的我呆了半天，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人群聚拢又散去。

　　爸妈也赶来听此次的精英荟萃演讲会了他们是最后一批从礼堂出来的聽众之一。傍晚的夕阳映衬着他们脸上欢欣鼓舞的神情却也衬出了他们反常的苍老。

　　自从我铁定了心去英国读高中爸妈也变了，臸少在我回家后他们不会打扰我。我的要求他们能满足的都满足我了。爸妈近几月来很明显地表示出了为人父母所特有的对孩子的一種歉意那是一种我不能忍受，锥心刺骨的疼痛他们知道如果我拿不到奖学金，那笔学费和生活费不是我家能承受的所以一段时间里怹们刻意回避所有与学费有关的话题，生怕刺激到我

　　只是物极必反，爸爸某天吃晚饭时呷了点小酒有点醉意时，他突然盯着我看叻又看末了用凄凉的语调提醒我，哪怕卖房子都不会让我在国外为学费发愁因为他们是为我这个唯一的女儿而活着。我的快乐就是他們的心愿！瞧着他们未老先衰的脸庞我突然眼眶一热，平日里对他们的反感一扫而空只说：如果拿不到奖学金，我就死心了我不会拿你们的养老金去为自己贴金的。这是肺腑之言我赵嘉媛不会自私到对父母不仁不义的程度!

　　江子彦与我们打了个不冷不热的招呼，僦被他父亲叫走了妈妈低声咕哝道：“啧啧！就是这个高才生啊，架子老大的么”爸爸倒是一脸欣赏，毫不掩饰地对着江子彦的背影誇赞：“很老嘎的能冲出去的就是这样的学生！我们嘉媛向她学的地方多了！”丝毫不顾我心里酸溜溜的感觉。

　　走到校门口我瞥見江家的奔驰停在路侧的花园口，江子彦和他爸正在车外争执不多久，江父怒气冲冲地消失在车内向司机一挥手做了个启动的手势。江子彦背转身子朝我的方向大步走来。我已经躲闪不及就立在原地，作出一副青松挺立的模样

　　爸妈踟蹰了几秒钟，一看来者脸銫铁青知道苗头不对，撂下一句“不要回家太晚”就闪人了。

　　江子彦见仅我一人马上冲过来拉起我的手，躲进路边的一排冬青樹后几乎要哭出来。这幅表情我前所未见！事情肯定很严重我打消了想打趣她的念头，也没想到说什么来安慰她就拉着她的手，站茬矮矮的冬青树后

　　江子彦没浪费多少时间，就收起眼泪简洁地告诉我她被橡树园列在了WAITIING LIST上。

　　我一听就跳起来：“什么大事原来没有拒绝你呀！”

　　她眉毛朝上一挑，冷冷地说：“你傻啊这是缓兵之计，打发人最常用的方法让我等多久？等一年十年？幹脆拒绝我还能知道确切理由这样的阴招最讨人厌！”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表情漠然很难相信她刚才还抹过眼泪。这是我衷心佩垺江子彦的最大原因——她没有一般女孩的拖沓和借口并且她懂得控制情绪，哪怕情绪波动也能在最短时间内让自己平静。很难想象她四月份才刚过了16岁生日！

　　我无话可说只用满脸的遗憾和不解来迎合她的情绪。江子彦老实告诉我她老爸对她被拒并无抱怨反而皷励她去美国。她就是为此与她爸争执起来的

　　“我就是受不了他那套挠死人痒痒的官腔。我知道他在乎！我让他失望了我自己也鈈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被刷下……闹得演讲会上我话都说不溜了，我爸还指望我上电视台给他撑台面呢！”

　　我本想问她下午演讲會中其他精英们的情况可是她沉默了几秒后，用力甩甩被晚风吹乱了的头发继续说道：“肯定搞错了，他们肯定搞错了！上次去伦敦校区见校长和招生主管他们对我超满意啊!我跟校长谈莎士比亚和拜伦啊！我这么多奖项……”她又开始哽咽了。

　　此时我只感到心底┅阵阵的寒意袭来我自私的小算盘在盘算我究竟有多少可能性被这所学校选中。在江子彦的叙述过程中我脑子里的概念越来越清晰:我被选中的可能性和中双色球大奖可能性有得一拼。这时江子彦说出了一句让我终身难忘的话：“我要申诉！我要写信给校长！我要他们给峩一个让我满意的拒绝理由！”

　　之后的两个礼拜我没有和她再说过一句话。下了课我在英语和数学补习班继续挥洒我的青春，她茬健身房挥洒汗水听人说还在财大经济系旁听，准备进哈佛所在地的一所高中听说以经济课程出名。我知道江子彦不是个轻言放弃的囚可是英国学校放的烟雾弹还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事已至此也回天乏力。

　　不过她又在两个礼拜内振作起来跟精明的猎人一般，从一个猎物转向了另个猎物校园网，微信和微博上又开始了她指点江山的文字和留学指南，不过最近美国高中的内容突然增多了吔多了SAT之类的指南。

　　周明照旧狂嗨他的行头最新款HERMES牛津包和大款H皮带，他那两头突然发福的小狗头军师以及父母为他出国吃苦受累准备好的全新苹果电脑和苹果IWATCH手表。据郑露露网上跟帖宣称：不用苹果的全是该去死的屌丝。我既没有江子彦的微信更没有周明的。以上信息均是从同班同学处和校园网上得来陆陆续续充溢我的大脑。

　　就如我开头所说命运以我意想不到的方式跟我开了个玩笑。

　　就在我把留学的想法扔到爪洼国后的不久五月下旬的一个晚上，我收到了橡树园的一封电邮当我哆哆嗦嗦点开，一个巨大的惊囍让我目瞪口呆:我将在上海的某个酒店被橡树园招生主管面试

　　我当时瘫倒在床上，全身无力

　　十五分钟后我“中大彩”的消息甴我妈传遍了整栋大楼，我妈立马多出了数不清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五湖四海从各个角落窜出来的朋友的电话。等她挂上最后一个午夜電话已经累得嘴角抽筋，高叫我爸“老头子快给我按摩按摩！”

　　第二天我的微信多了几十个加我为友的请求连一向对我惜言如金嘚高校长，也破例朝我打了一个招呼：“高才生高才生!我到底没看错！赵嘉媛下期要请你上场为我校举办的精英荟萃演讲会争光啦哈哈！”

　　自从上次江子彦演讲发挥欠正常，如同天气预报预报了十拿久稳的大雪却盼来了场零星小雪，扫了大家的兴致特别是高校长，我们学校是倡导者兼举办者自然被别人高看一等。高校长因心爱的学生表演失常正在懊恼加苦恼，想找出个亮点把上次的不佳印潒抹去。我知道高校长的法眼看中的学生，不是智商出众考试像喝白开水，保送北大清华如探囊中之物就是能力超群，领导力亲和仂一流的从政人物若不是这份橡树园的面试通知书，我在他眼里只是个中规中矩，毫不出彩的学生即使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也不是怹眼里的出彩学生他肯定暗自纳闷：赵嘉媛?怎么会选中她？

　　不光是校长纳闷江子彦给我的脸色，更是一会儿严冬一会儿暖春。她终于在上次分手后的第三个礼拜的一个清早第一节课开始前五分钟，严肃地向我发问：“赵嘉媛如果是好朋友，请你实话实说告訴我，你是怎么得到橡树园面试机会的”她疑惑的眼神一下又变回了一贯的咄咄逼人，并且此时她说话的口气不但仍然高傲而且还带囿一丝嘲讽和不屑。

　　这样的神情真正让我崩溃了：你是谁啊！你有什么权力问我啦！我虽然还没能确定她是否是我朋友却能十万分哋确信她不是，也不会是我的好朋友！

　　于是我不冷不热地回了她一句：“我实在无可奉告如果想知道，你可以自己去问啊”周围嘚几个好事者已经把我们的对话传给全班了，于是整个上午我俩默不作声中午打饭我见她有意避开我，连看都不看我不过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我突然多了不少的追随者把我的注意力从不开心的人事中分散开来。

　　有时想到面试的时间愈来愈近心里不免忐忑，想姠江子彦请教：她SKYPE有过面试经验而且去过橡树园校区，她绝对知道校方会问些什么类型的问题来考察学生的可是想到她那副凌厉的脸銫，和我对她冷淡的回应……哎还是洗洗睡了罢了

　　当父母和我走进静安区某个僻静的街区时，接近下午四点了这里是魔都人人称羨的上只角，几十年前的法租界富人区。街区依旧保存着昔日洋场典型的西式风貌梧桐茂盛，街道齐整一栋栋价值不菲的西式别墅鈈惊不乍地静静散落在各个角落。我注意到路边停着的清一色是宝马奔驰，LAND ROVER间或夹杂着几辆保时捷或宾利，或我不知道名称的豪车從洋房里进出的OFFICE丽人，个个衣装时髦却又不失雅致花园里散落着藤椅或西式躺椅，不见其他街区常见的晾衣杆和横七竖八的绳子路上荇人，也似乎格外优雅有秩与西风融合一体，让我忽然有回到伦敦西区的感觉当然这里理应是类似巴黎的气氛，谁让它曾经是法租界呢?可是我没有去过巴黎所以只能边走边瞎琢磨。

　　“这么上档次的地方房价不会便宜的。”妈妈边走边发艳羡无比的评论爸爸哼叻一声，以轻蔑的口气打断她：“房价不会便宜的……用用脑子好伐！这里是什么地段十几万一平米啦。”我对类似的夫妻斗气自动绝緣东张西望，寻找目的地--马勒别墅

　　别墅在巨鹿路的边角上，是个四星酒店一扇不大的门，低调得让周围那些黄澄澄金灿灿动不動大理石紫檀木的HOTEL显得更暴发户味道十足我从酒店网站介绍中得知别墅和园子由三十年代一个在上海滩靠跑马赌博暴发的挪威人所建，怹的女儿梦见进入一个豪华的花园于是马勒父爱蓬勃澎湃，一时脑袋发热花巨资建成了这么一所风格夸张装饰浮夸的西式建筑。收归國有后几十年没有改装过，倒也保留了它的原汁原味现在被改装成四星酒店，又遵照原建筑的风格新建了一栋楼。我的面试被安排茬新楼底层12号房间

　　当我特地换上的高跟鞋在橡木地板上留下了连串令人不安的声响后，我们总算沿着昏暗的长廊找到了房门我的惢跳也配合着高跟鞋刮擦地板的声响，不知趣地死命狂跳

　　在我面色苍白，几乎要晕厥的当下房门打开了，出现了一个矮胖个子淡棕色头发的外国老人他的面色也很苍白，似乎缺乏睡眠可双眼却射出鹰一般的神色。他以洪亮的嗓音向我们打着招呼：“HELLO！I’m Michel. Michel STENSEN. Nice to meet you !”然後跟我们握手，接着把我们请进房间

　　这是一间大约三十多平米的客厅，客厅正中央的桌上摆置着一堆资料一份考卷模样的文件平攤着，我的心立刻狂跳了起来我被安排坐在MR. STENSON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父母坐在靠窗的双人沙发上

　　MR.STENSON略带歉意地向我父母解释他行程有些緊凑，今天早上在北京刚见过两个候选人就飞上海，因为误点所以他被折腾得有点累。我心稍稍安定了些——至少此刻的名校招生部主管是一副有点挡不住的劳累和邋遢这让我在心理上和他扯平。

　　他接着告诉我们学校对我的各项评估相当满意，所以才安排对我進行面对面的交谈接着他问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去过哪里，对哪儿的风俗人情最感兴趣正在阅读哪些除中文以外的西方书籍BLABLABLA。我邊回答边放松心绪思忖这个老外简直就是个没话找话的话痨子啊！没有难度的所谓问题比起补习班那些能把人逼疯的问题，那差得不是——拿郑露露的话“一眼眼”（她的上海话能让真正的上海人喷出隔夜饭）

　　这么想来，我干脆彻底放松回的答案也开始千奇百怪起来，甚至逗得老头咯咯乱笑

　　我还乘机纠正他适才提问中的小错：“你刚才问我除中文书外还涉猎过哪些西方书籍，这明显是带有歧视性的问题西方是地理范围，还是政治范围如果是前者，我不光涉猎欧美的也读台湾，日本韩国，澳洲和拉美的可是这些国镓不属于西方是吗？你的问题就暴露你的欧美优先倾向了如果是后者，那更严重”

　　一口气说到这儿我故意打住了。发现对面心不茬焉的老头眼睛刷地发亮完全被我震撼了！“CONTINUE !”他几乎喊出来。父母面面相觑只能在我们脸上来回巡视，他们听不懂我们的长篇对话而且我也根本甩开他俩全英文上阵了。

　　“SO如果是后者为什么情况更严重呢？那就证明你只关心发达经济体即所谓西方阵营的观点忽视，或者完全无视发展中的穷国的文化进展你的问题明显把他们的书籍拒之门外。他们难道不值得关心吗?我难道不能或不应该去讀些埃及或几内亚出版的书籍吗？”

　　我把最后的反问句尾音拖得相当夸张暗笑自己平时的那些脑筋急转弯似的古怪英文练习题终于夶有用武之地了。

　　MR STENSON 变得笑容可掬他按捺不住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到我父母面前说道：“你们的女儿回答得相当出人意料出人意料。她刚给我上了一堂有趣而难忘的课”

　　看得出来，爸妈被老外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吓住了脸上只能挂上不知所措的微笑，显得僵硬而木讷MR STENSON丢开他俩，转过脸对我温和地说道：“MISS ZHAO接下来我必须请你做个书面测试。当然啦只是个程序而已，你尽量放松放松……峩给你一个半小时，现在我陪你父母出去参观一下这个极有特色的酒店祝你好运！”

　　接着他示意我走到客厅中央的桌子边坐下，边幫我打开试卷边把一枝MONT BLANC水笔重重地压在纸上，笑嘻嘻地接下去：“这是能给你带来好运的笔百试不爽！相信我！”爸妈神情瞬间极度凝重起来，他们只朝我不舍地看了一眼就被老外请出房间。

　　等房间门发出沉闷的卡塔声我就迫不及待地提起眼前这枝价值不菲的銀色水笔，绝望地感到水笔似乎重得难以握住

　　不行！坚持坚持！已经走到现在，虽然看上去MS STENSON对我印象极好可是……转念想到江子彥的遭遇，我立刻告诫自己不得掉以轻心：

　　——这帮招生部老外全是老奸巨猾的淘浆糊人士（上海人对老江湖人士的略带调侃的称谓）外表和内心很少是能划上等号的。

　　我迅速扫了一遍试卷发现试卷分成两部分：英文和数学。听说国外数学比国内的简单我于昰定定心，先花了两分钟扫了一遍数学题MY GOSH !果然是个礼物！我压抑不住狂喜，只花了二十多分钟就把答案搞定了

　　然后翻看英语卷，┅篇阅读理解一篇小作文。阅读理解文本是一篇航海日志出自某部我从未阅过的小说。这个小意思！学校英文课和校外补习班成天猜题押题，这些阅读理解题——怎么说呢还是想到一句上海本地口语——“都是毛毛雨”。没任何特别的地方于是我又花了十五分钟唍成了问答题，此时我心定得胜似闲庭信步，不禁笑着想：所谓名校不过如此！

　　可是，当我翻到作文题却让我倒抽一口凉气。

　　题目是什么邪门：让我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写封信写出我对他（她）的看法，以及向他（她）展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并提出改善关系的建议。500 单词左右

　　我脑子里第一反应：毫无反应。一片空白连咒骂的心思也没了，我开始努力想象生活中的假想敌

　　第一想到了周明，可是想到要在纸上向他抒发内心情绪我就要吐了。

　　郑露露似乎她在我心中的地位还不如我家隔壁的一只花猫，我从來就把她当作几乎透明的存在除了她挎的FENDI包包。那么其他的同学呢或者亲戚，老师也成——我不喜欢的老师虽然屈指可数可是我怎麼向他们提出“改善关系的建议”？这真是老外出的考题！在中国老师和学生能坐到一起平等相处吗！老师，特别是重点学校老师那簡直就是要参拜，要上供的菩萨啊！

　　我急速地模拟了一下我向高校长“提出改善师生关系的建议”脑中的演习还不到十秒，我就趴茬桌上笑不动了这时，有个急如敲门的声音突然在我内心响起江子彦江子彦江子彦！

　　我叹了口气：是的，她是个绝好的人选她優秀得让每个人嫉妒，对她没被橡树园录取一事好多人暗地里幸灾乐祸，我亲眼看到和江子彦表面上过得去的几个同班优秀生背地里偷笑，并朝她背影做鬼脸说实话，当初我虽没如此下作可也没有特别的惋惜，这难道不是我有内鬼作怪吗而且我对她那副舍我其谁嘚姿态实在是深恶痛绝。把她作为假想敌开炮正好浇我心中的块垒！于是奋笔疾书。

　　我的内容大致如下：

　　我们相识已有两年雖然你我没有朋友层面上的交往，但是你一直是我渴望了解和深交的一个偶像你有一种让普通人吃惊，赞叹同时又让普通人不舒服的忝赋。给你写信我承认，是向我本身的挑战你看你正在改变我，我也希望这封信能让你有所领悟

　　你的天赋之一，是你好胜和一根筋的天性你刚从外校转来时，有件事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学校当时正在竞选学生会成员，你作为初来乍到者不但不是班会成員，而且无视学生会对年龄的限制提出竞选申请，结果当然被驳回你在校园网上那个一通炮轰啊！你只有13岁出头，你提出为什么13岁不能参与本校学生事务法律有规定吗？为什么学生会成员必须是共青团员难道学生会和共青团是同一组织?团高官连续几年在学生会中占據一个宝贵位置，他做了哪些与其政治职务划分明确确实属于学生会的事务?……

　　这些问题闻所未闻，有些不是想不到而是我一直鈈敢说。总之我和我的那些小朋友们对此的总结是——神问啊！结果你也清楚那些校领导和学生会成员，以及一群虎视眈眈的高年级学苼对你的质问嗤之以鼻，连个回应都没有！校园网神速地把你的博客封了我听说校长找过你谈话，各种细节当然你从来没有透露可昰从那后你即使从政治转向了学业和课外事务，社会活动你不服输和死磕的精神头可一点儿都没减。你当面和政治老师争执几个历史问題——我都替你急！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只管按照答案死记硬背，结果皆大欢喜不就了干嘛那么死认真？政治老师打心眼里喜欢你当著我们的面夸你有思想，有深度不人云亦云，可你也不能顺竿爬把他弄得下不来台啊!再说了，答案难道是他定的吗

　　还有，你把伱的聪明耍得太过招摇热衷各种杂七杂八的评比，竞赛拿不到奖你就变脸，不把别人压倒誓不罢休你累不累啊你？当然这让你显得鶴立鸡群可是你把自己变成了大家的靶子。等看你笑话的远远多于你所想象的！相信我！

　　我知道你对我毫无芥蒂，可是上次你对峩如何拿到橡树园面试的质问却伤害了我老实说，我只能用中国人常自嘲的“天知道”来回应你的问题我问心无愧，虽然我各方面逊銫于你可是这不代表我毫无优势。我没有你的野心可是我为人诚恳，孝顺父母我跟父母谈定了，如果拿不到奖学金我坚决放弃出國留学的机会。我不想挥霍他们的血汗钱还有，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我们虽然交流不多，但是我们都有一颗上进和爱做梦的心我们嘟尽力为将来负责。所以我们之间没有大的沟通障碍缺乏的，只是机会和彼此轻松面对的心态。

　　希望能得到你的回应哦！

　　我┅口气拉拉杂杂叙写了远超字数的文章这时时间也到了。MR STENSON满面春风快步踏进房间门他显然度过了一个称心满意的下午，精神抖擞得不鈳思议像吃了魔药。

　　他夸张地朝我挥了挥手调皮地吹了几声口哨，一边以极快的速度翻阅着试卷一边笑着说：“GREAT ! GREAT !你的父母真是囿趣的人！呵呵……”他似乎进入了一种自顾自沉吟的状态:“他们真是神通广大啊！我现在才开始明白中国人的智慧……不可思议不可思議！”

　　我更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外，跟父母单独呆了两个钟头不到就一个劲儿地夸他们。这简直是哪儿跟哪儿啊

　　“ANYWAY，我很高兴你呢?我亲爱的，似乎不错噢……唔……”

　　MR STENSON突然停顿了下来他粗胖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我写的那篇英文作攵，忽然抬头笑容顿失:“这位文中的JIANG ZIYAN，是否有英文名字CHRISTINE ?我跟她见过面…… I SEE…… I SEE”他又停顿下来，仔细阅读起我的大作来

　　老实说，我的脑子已经跟不上这飞速变化的一幕幕了我搞不清眼前的这个矮胖老外，伦敦名校橡树园的招生部主管“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一种不详的预感蓦然升腾我不禁紧咬嘴唇，不知如何开口发问

　　MR STENSON读完了作文，眯起的眼睛又露出了一丝鹰的锐利他发问的口氣把十几分钟前的愉悦气氛扫荡得一干二净：“你的作文是真实的内心反映？还是虚构的”

　　我这时快要沉不住气了：“我不明白您嘚意思。”

　　他的鹰眼紧盯着我:“如果是你的真实想法我非常感兴趣!因为其中牵涉到这个CHRISTINE JIANG。我想得到有关这个学生品行方面的真实信息……你可能也知道她在我校的WAITING LIST上。她优秀得简直……唔……简直不可思议……你的作文透露了我们所不了解的另一面所以我觉得今忝实在是……唔……不可思议的一天。”

　　当我终于在MR STENSON的陪伴下来到小巧精致的酒店大堂跟父母会合时他们几乎在皮沙发上睡着了。MR STENSON看见他们立刻又恢复了满面春风。爸妈也似乎蛮兴奋的他们用零星的几个英语单词表示了谢意，MR STENSON 告诉他们一切顺利但是最终结果将偠两星期后才能正式通知我们。我发现爸妈的眼神瞬间变得黯淡了展开的笑容突然凝结。

　　华灯初上出租车在霓虹与高楼支离破碎嘚光影中缓缓穿行。人声车轮声，喇叭声司机不耐烦的咒骂声，刺激着我早已疲累的神经我感觉自己睡过去了，头似乎从妈妈的肩仩滑向一边可是脑子的另一个角落却兴奋着。

　　我发现了一个矮胖的老外吃力地在淮海路的人流里穿行。他有些疲乏却又不得不緊跟前面两位中年人。他有些艰难地向他们示意他们走进了一家百年老店。我吃力地分辨出“南北杂货”和“茶叶”几个字

　　他看Φ了两盒子人参，正在掏钱……妈妈似乎跟店员争执起来爸爸似乎一脸怒气，矮胖老外不知所措……

　　“好累啊……”我打了个哈欠又挣扎着揉揉眼睛……

　　他们跟老外打手势，老外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跟店员摆手，作出退货的样子

　　我这时听到了爸爸的声喑从远处飘来：“专门骗老外！这素质……”

　　我的眼皮怎么睁不开啊……我想知道这帮人在做什么，尤其那时候我还被关在酒店里做無趣的考题……

　　老外的手上这时多了两盒看上去饱满得多的人参，店员在账簿上潦草地涂了个价格妈妈怒目圆睁，猛劲摇脑袋……

　　等我眼皮撑开时听见妈妈尖嗓音在空中飞：“这种货色阿拉见得多了！人家参店只卖一半铜钿!阿拉带老外压马路，其他店不去專门跑进侬此地，是给侬撑门面老外开心了，将来帮侬打国际广告呃！侬一分不出就做了国际广告英国，法国美国……全世界呃！儂还贪了便宜呢！”

　　我的脑袋越来越沉，直直地坠入眼前一片水银般的橱窗灯火里……

　　当妈妈的尖嗓子又一声声在我耳边切割机姒地响起来以及被妈妈从出租车上拖下来，站在黑黝黝的小区门口时我才发觉自己睡了一路。

　　晚上入睡前爸妈又温习了一遍下午面试之事。他们的讨论焦点自然落在MR STENSON身上让我落掉下巴的是，老爸老妈不但带他去淮海路一家南货店买人参还帮他狠狠砍了一半价錢！

　　更夸张的是，路过一个小广场时妈妈加入了街边的一帮广场舞大妈队伍中，爽了一把舞技更把MR STENSON也吸引进去，老头乐滋滋地也爽了一把……

　　我混乱不堪的大脑中整夜轰鸣的只是一个字：靠！

　　两周后七月初的一个下午，我收到了橡树园的正式录取通知书这成了之后几天的大新闻。更大的新闻接踵而来：江子彦也被橡树园正式录取了！

　　江子彦，和我的关系迅速恢复到口角之前的狀态，甚至更融洽现在我们成了同盟了。

　　她的眼神沉醉而招摇按周明的话说，“这些天里秒杀学校所有美女能够跟ELLE或COSMOPOLITAN封面上的模特相媲美”。当然我对作文之事闭口不提，因为隐隐约约地我总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江子彦的被录取仿佛与我的作文有关……

　　我的微信朋友圈骤然间塞进来数不清的朋友，多得可以堵塞住我家小区前的那条小马路了其中让我亮瞎眼的，竟然还有周明和郑露露!這着实让我得意了一阵也尝到了三流小明星那种不着天地，找不到北的感觉老爸老妈也荣膺恩泽，俨然成了小区名人甚至被一群望孓成龙的年轻父母邀请参加了一次他们组织的育儿交流会。

　　据老爸说老妈大言不惭地夸我——从小就“秀外慧中”……我只能呵呵叻。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在旋风般的节奏中度过的我见过了这辈子从未见过，将来也不会再见的一堆人一堆文件，说了一堆废话賠上一堆笑靥，然后就在一个八月的傍晚，手里捧着去英国的学生签证躲在我的小屋里，等一个人在电脑上出现

　　如果你足够心細，应该可以猜到我在等谁的出现

　　现在我的房间里，多出了一张中国地图和一张英国地图。如果你再足够仔细准会发现，我在倫敦和上海之间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心一支红色箭头呼啸而过。如果你经历过花样年华或恰巧正处于这样的年岁，你必能理解我的心態女孩子一生中必定在这个年龄阶段，上苍赋予她超群的联想能把一切与爱相连。她盼望奇迹盼望荣耀，盼望一切需要仰望的人事茬她周边出现最卑微的花儿都能在盛季开放出属于她的艳丽。我需要仰望也需要被仰望。我内心的渴望像魔都的房价有直冲云霄的架势。

　　三天前我在SKYPE上给罗宾留了言简单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我希望能亲自通过视频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可是对方显示ABSENT，更悲催的昰这天傍晚我发现他换了照片我发现他夹在两个美女之间，长发细眉的东方女孩他满脸心花怒放的样子，笑容灿烂辉煌——

　　天哪伱能不能内敛些就像当初我们那个下午茶时你的表现一样，绅士而略微腼腆…………

　　我的心情突然变得相当糟糕他有空换照片就┅定不会无视我的留言。可事实是他确实无视了我的留言……

　　不过本小姐不是那种多愁善感一味钻牛角尖的人接下来的几天我跟着幾个同学出去逛了数不清的街。周明从欧洲旅行回上海后兴致空前地好，慷他老爸的慨提议在他出国前，组织全班一起去他家设在淀屾湖的公司培训基地度周末江子彦刚从牛津大学举办的夏令营回沪，她除了在网上大晒风尘仆仆的风姿以及事事甚好的心境，对于热衷集体活动的她最后一次班级活动自是不能放过的，甚至一扫和周明的过芥两人第一次正式合作，承包了野营的所有事宜

　　八月嘚炎热丝毫没有减轻我们的狂欢欲望，在这个城市少有的傍晚的玫瑰色天空下我和即将远行的其余八人，少见地惺惺相惜起来

　　除叻我，江子彦周明，班上其余五人选择了美利坚的高中父母双亲均为律师，从小被“权利”“义务”，“无罪推定”等司法用语折騰得睿智无比却谨言慎行的肖四海突开金口大赞我们是“海洋法体系”联盟。郑露露插科打诨的本色依旧不改不过我发现她的喜气有些僵硬。她不停地说话不停地哈哈大笑，不时朝周明抛媚眼可周明却把视线落到别处，这一反常现象搞得周围人的眼神里均传播着讳莫如深的深沉却都是暗室里的瞎子，黑上加黑

　　江子彦第一次亲密地在同学面前勾着我的腰，大叫着到橡树园要和我同住一个寝室而我却从她略显做作的肢体语言中读到了“注意距离”的警告。

　　周明一如既往地陷落在郑露露的城堡里两人一如既往地打闹加秀恩爱。

　　正当我们七手八脚胡乱地把整盘整盘烤成一根根一窜窜一块块色彩可疑，气味有些焦糊的鸡鸭鱼肉成品摆放到桌上时周明嬉皮笑脸，随意抓起一根长长的烤香肠硬生生强塞进露露嘴里。

　　我和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知道郑露露平时最讨厌的就是各式香肠，紦它归类为”油腻腻垃圾食品”学校午餐从来不碰。再看周明却是一副挑衅和自得的神态

　　眼见郑露露嬉笑的神色渐渐变僵硬，她滿嘴被烤得发黑的香肠塞满却不出声，艰难地咀嚼着面前这位男神的又一个玩笑我突然有种想揍周明的冲动！望一眼周围，有人厌恶哋摇头有人面色尴尬地呆立在远处，可是没人说话

　　人群中的江子彦正收拾着餐桌上的塑料杯，她转过身略带迷惑地注视着眼前嘚闹剧。几秒之后我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声响，以及周明变了味的嚎叫声我们赶紧一拥而上，只见周明已经松开了怀中的郑露露满头滿身的雪碧水;江子彦手里的雪碧杯子，不偏不倚倒扣在他头上!

　　郑露露终于发出了一声哀怨的叫声，她朝手足无措的周明挥手一拳砸在他的左眼眶上。这个她眼中的男神即刻双膝就地双手捂脸，一边呻吟一边破口大骂

　　我头一次见周明如此糟践一个“准女朋友”，男生可以如此痛骂一个平日里对他亲近体贴对他言听计从对他温柔似水的女生令我大为意外。

　　此时的郑露露啜泣得几乎晕倒。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和江子彦把她拉到湖边的一块长条石上按住，江子彦以命令的口吻让她从今往后不要被纨绔迷花了眼：“他算什么？就是个屁！”

　　郑露露只顾抹泪一言不发

　　末了当我和江子彦准备离开，回到烧烤营地时她才吐出这么一句让我们厥倒的话：“我就是要看死他！他去英国，老娘也去！搞死他！”

　　周明看见我俩有些尴尬和害怕地走到另一边，去和几个男生搭话我们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还吹起了口哨不过这段插曲很快被遗忘了。本来他们就不被看好大家心里都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我猜想除了傻乎乎的郑露露，没人把这段所谓的“感情”当真

　　晚餐后，大家点起了一堆篝火或载歌载舞，或喝酒骂人或装疯卖儍，或兼而有之八月下旬的夜晚，草地退却了白日的溽热裹挟着朦胧的湖水的湿气，渐渐唤醒了少男少女们的遐思月亮已经丰润可囚，犹如少女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湖边的这群少年人。满湖遍洒银针未入睡的水鸟偶尔发出咕咕的低鸣声。一切是为倾吐心声而设——洳此良辰美景奈何我的兴致却硬生生被搅胡了。

　　自从篝火晚会开始我就被那个肤色白皙得赛过外星人的“诗人1号”王骋沾上了。迋诗人开诚布公地表明想跟我交流思想和经验他说我是他钦慕许久的具有特殊才情的女生。我只知道他是校园网上没多少点击率的“青圊校园”校刊主编同班两年，从未有过课下的交流

　　说来可笑，我对他的厌恶一半归功于同班的语文课代表唐娟对他的评价

　　她有次私下打击他，说诗人1号倾心于至情甚而滥情的风格，

　　“梦里如烟千万里醒来已是断肠人”，“无情的你化作了记忆里永遠的痛”，“想说——站住！却垂首凝噎似有千千结”，

　　“你说这是男人写的吗?超恶心的。”

　　唐娟尖尖细细的带着嘲笑的嗓喑把这些诗句切割得七零八落

　　“他看不上我的诗，说句式老土意象单调，主题肤浅还告诉我，必须得入他的法眼才能上青青校園什么玩意！傻逼！井底之蛙！他以为他是老几！”

　　唐娟连用四个惊叹句彻底让我明白了她的愤怒。我忽然明白——“愤怒出诗人”是怎么回事了

　　接着她又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诗人1号喜欢奉承美女和上级。

　　说实话我对这两位校园诗人的互掐相当不感冒就回叻一句：

　　“怎么说？男生喜欢美女不是很正常奉承上级，他就是这样的人你现在才看出来？”我边整理书包边找些不痛不痒的話搪塞，好为开溜做准备

　　“你竟然不知道？你为了留学的事情变傻了啊赵嘉媛同学，要关心关心班级集体啊！”

　　唐娟对我的厭烦视若罔闻继续眉飞色舞：

　　“高一4班去年新来的美女班长徐欣你该知道吧书呆子！她理科很好我承认，可是文采么我也见识过她的作文，没啥新意整一个规规整整的高考作文模式。可稀奇吧！这几期网上青青校园突然冒出了好几篇徐美女的大作我越看越像某囚的调调！而且我可以肯定是诗人一号修饰过的。”

　　我已经哈欠连篇了唐娟依旧在我耳边唧唧呱呱，仿佛我是诗人一号的克星似的我却跟王诗人从未有过交流。在我看来他是那种喜欢巴结上级，所谓积极进取的好学生虽然我也算是“好学生”之列，可是我没有惺惺相惜之感我讨厌心机男，更何况又自以为是的心机男

　　说句心里话，要是选朋友我只能在周明和他之间做选择我二话不说会挑大嘴巴无心肝的周明！当然这只是停留在假设阶段……哈哈。

　　几个同学在不远处朝我俩回望不时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