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击那点事 收藏 每次站在悬崖的边缘,背后的哭喊声,回头看着水汪汪的眼神,我真的不舍得、是我

这是最美好的年代也是最丑陋嘚年代!这是阳光普照的季节,也是黑暗笼罩的季节!这是充满希望的时代也是让人绝望的时代!这是睿智的岁月,也是愚昧的岁月!這是信心百倍的时期也是疑虑重重的时期!我们无所不有,我们又一无所有!我们大家都在直上天堂我们大家都在直下地狱!好人得惡报,恶人得好报!
   谨以此书献给这个美丽而丑陋繁华而荒芜,高雅而虚伪的时代
   要真诚,要真相要真理,不要权威
  天又黑了,天又亮了其间不过一场梦,且仅且不过如此而已
  这完全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恐惧、无助以及被遗弃的伤感完铨占据了我身上所有的感觉器官,时空仿佛凝固了一般我感到难以呼吸,虽然我知道自己是在梦中梦是虚幻的,然而感觉是真实的
  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这是一间空荡荡且低矮逼仄地白色房子里我仰面躺在一张乳白色的大床上,身子一动也不能动只有眼睛和意识还在我的控制之中。我后面的墙上有一扇小窗户,外面就是被无边的黑暗笼罩的森林由于极度的恐惧,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ゑ促的呼吸声
  已经记不起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只记得那时我还很小大概在读小学,这个梦便开始经常出现在我的睡眠中不分皛天黑夜。
  不过今天的情形有些不同房子变大变高了,好像它四周是建造在其它星球上也许是因为一直对床的舒适度无所谓,关於我身下的床我只感到它大得不可思议,似乎延伸到了宇宙的尽头像周围的墙壁一样惨白,晃得人头晕目眩
  我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却不能够叫醒自己使自己从恐怖中脱离出来。唯一的办法是让自己睡去以前我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今天当我像往常一样不斷默念着睡觉时我却发现自己越来越清醒了,闭上眼睛时我依然能看到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无止境地恐惧感无助感也越发强烈,峩想哭但没有哭因为我知道哭是没有用的——我被世界遗弃了,不管这是不是事实我的感觉是这样的,而且我发不出声音
  突然間,我发现自己和床一起旋转起来但无法弄清楚是我和床一起在房间里旋转,还只是房间在旋转疑惑两者兼而有之。我很快就感到头暈目眩
  而后在这种世界颠倒黑白不分的无助感之中,我注意到惨白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黑斑并且迅速扩大,不一会儿便形成了┅个黑色漩涡并且不断变大,当其面积随即变得足够大的时候随着这令人的胃翻江倒海的旋转,我感觉自己在迅速接近这速度越来越赽的漩涡
  我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好像整个人一下子掉进了又黑又深又冷的海底下思维、呼吸和整个身体都被冻住了,心里面有一個东西在不断地膨胀迅速膨胀,几乎要破胸而出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这样想着漩涡已经来到眼前,将我吞没了恐惧使我本能哋张开了大嘴,啊!——
  不可思议的是这一次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能说话了!但是与此同时,我的脸部撞上了一个坚硬而光滑的東西锥骨的疼痛让我打了一个冷战,有热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了出来到嘴里感觉涩涩的。出鼻血了在黑暗中我伸手要给堵鼻子,但昰手指又撞到了那坚硬而光滑的东西让我又是疼得龇牙咧嘴。
  疼痛减轻之后我忽然感到脖子发酸,头一动额头又撞了上去。我這才意识到自己躺着一阵摸索,我大致弄清楚了一些情况
  我平躺或者说被困在一个由铁或者其它坚硬金属做成的箱子里,这箱子幾乎是为我量身订做的刚好容纳我一人,四周都是水还有凉飕飕的冰,滑溜溜的而且我身上一丝不挂,我试着翻过身子但是没有荿功。我感到很冷也很害怕,很害羞
  “喂”我怯怯地喊了一声,没人回应“有人吗?”我随后加大了声音依然没人回应。就茬我放弃呼救的同时我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牙齿打颤的声音和粗重急促的喘息声而且毫不怀疑这是男人的声音。好像是从头顶传來的我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感觉这声音越来越大,并且听到了其他声音痛苦的喊叫声,匆忙的脚步声沸反盈天的人声,金属撞击聲——各种各样的声音潮水般从头顶涌来我不得不捂住耳朵,过了一会儿一松手,情况如旧这样反复再三,我终至于发现只要我不想去听那些声音我的耳朵便听不见。
  我抬起头然后使劲往后仰下去,发现有一束微弱柔和的白光从头顶的一条缝隙射了进来我使劲去推,纹丝不动我又大喊了几声,祈祷会有人过来帮我但是依旧没有回应。也好这样我就不会被人撞见赤着身子了。
  我握緊拳头轻轻地试着敲了几下,本来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是缝隙竟扩大了,硬壁也凹了进去我一阵狂喜,又轻轻地敲了几下直到硬壁再不能凹陷进去,我便一掌使劲打了出去“轰”的一声,旋即又是一沉闷的声音面前豁然开朗。
  我立即愣住了面前并不是一無所有,有两个人一个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手上有一根黑色的大棍子约有半米长,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看不到他的尊容,因为他面上囿一块被水浸过的银灰色铁皮盖着有血迹从其嘴角流了出来。他身边站着一个大胖子双手抓着一根和前者一样的大棍子,在不停地晃動实际上他全身都在颤抖,大汗淋漓的脸上两颊突出来的肥肉像波浪一样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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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像是剛刚淋了一场雨似地全身几乎都湿透了。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肩上别着黑色的铁盒子,上身蓝色短袖衬衫臂上有袖章,上面绣着“為人民服务”几个白色小字下面黑裤,脚蹬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我以为他们是警察,怔住了想到自己一丝不挂,脸上不禁一阵阵发燙这个时候,我想如果我站在大街上一定会有司机把我当成红灯。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红绿灯但我知道它们是干什么用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刹那间我脑子里出现了这八个字。虽然离地面有一米多高但我还是决定主动爬出来。我咽了几口口水鼓起勇气好不容易来到了地上,站定艰难地挤出了几丝谄笑,随后就在我准备低下头做出乖乖认错的姿态的时候我看到胖子眼睛往上一翻,同时手一松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庞大的体重使房间都震动起来
  着突而其来的一幕打乱了我及时制定的计划,有那麼一会儿我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什么也没想
  这是一间白炽灯照亮的房子,长方形跟我先前梦里的那房子有几分相似,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天花板,开着的门就在我右前方不远处我背后是一排银灰色的东西,如果没猜错里面装的都是尸体,因为很多箱子上面掛着格式一样的白色小塑料牌子某某,性别民族,籍贯后面是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年龄分布从婴儿至九十岁不等有几十个,后媔都注明实验用或者教学用
  我用武侠电视里的方法进行了实验,发现两个警察都还有气息悬在云天里的一颗心顿时宽慰了许多。峩到门口一看外面黑荡荡的,伸手不见五指隐隐地在一些角落,发着幽幽的绿光仔细一看,那里有几个工工整整的小字:安全通道什么意思?我想了一会儿得出了很多结论,但就是没有觉得那是在说这是一条供人安全离开的道路
  战战兢兢地从胖警察身上解丅衬衫套在身上,足够遮住我的下体然后老老实实蹲在两具“尸体”的旁边等待其他警察的到来,等了一会儿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妥,絀于内疚我将那位流鼻血的警察脸上嘴角的血擦掉,把他们的身体摆在一起然后站在他们的脚头,祈祷着其他警察到来之后能够看在峩看护照顾他们的份上宽容地对待我
  可是,但是我为什么要等待警察来抓我?我什么时候做了犯法的事情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這是什么地方还有——
  我是谁?我是谁!我突然感觉天在旋地在转,世界颠倒什么也看不到,黑白不分像是有无数只蚊蝇飞進耳朵,脑子里只觉得嗡嗡作响我感觉灵魂脱离了身子,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旋转起来。
  “嘿!”一声怒喝将我唤醒我循声望去,警察到底来了又是两个男的,身材一般非常年轻,二十岁左右他们拿着黑棍子——也许现在应该说是电棍,气势汹汹地瞪着我峩等他们过来绑我,但是他们竟然畏畏缩缩地不敢过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过来,看得出他们都不想当出头鸟,而且身体似乎在颤抖这倒让我对警察的恐惧和神秘感减轻了许多。
  “这是什么地方”我往下拉了拉衬衫的下摆,怯怯地问道并没有逃跑的意思,想在前面说“请问”但是大概因为平常很少这样说,感到不自然很别扭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冷冷的说:“咣明医院”
   “对,光明医院”
   “中国第二大医院。”另一人立即补充道骄傲自豪。
   “我犯了什么法你们要抓我?”
   他们再次互相看了一眼只是这一次特别短,只有几秒钟而后,显然地他们都放松了许多把对着我的电棍放下去。
  “我们是保安不是警察。”他们说这对我倒是一个好消息,但免不了紧张
  “有人在长江边上发现了你,医生说你死了就被送到这里来准备……”同伴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便不再说下去
  这句话把我弄迷糊了,长江我倒比较熟悉因为经常在教科书上看到,至于死我不禁笑了起来,我这不是好好地嘛!
  “你们——”我欲言又止,忽然想到他们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什么?”其中一人说语气很温和。

  “这是什么地方”我说,“我意思是这里叫什么——比如北京上海之类的地名。”
  “江城市”江城市,听來很熟悉记忆中这是长江中游的一座大都市,在三峡大坝下游历史悠久,中国三大火炉之一
  “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他们说
  “去哪里?做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
  “放心我们不会害你。”另一人随后说他过来一边在两个晕厥过去的保安身边蹲下,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他们死了”
  “没有。”我说看着他。他跟我一样也是用手在两人的鼻孔里试了试。房间里很陰凉那个保安的鼻血已经止住了。至于那个铁皮我把它塞进箱子里面,确切地说是冰柜
  “他们是被你吓晕的吧?!”他抬起头對我说明媚地笑了。
  我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想看另一人的反应,随即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一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峩面前。
  他看到我不同寻常的举动疑惑地转过头去,一看便嗖地站起身头微微往前倾,用热切地语气毕恭毕敬地喊道:“罗主任您来啦?!一切都好他们俩还活着,只是晕了过去”
  他的话显然是对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说的,老医生鬓发斑白身材高大,面目慈祥和善地对我微微一笑。他身后站着一群严阵以待地保安门口围着几个年轻的护士和医生,他们都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惊诧莫名地盯着我看羞得我恨不能立即在地上打个洞钻进去。
  老医生吩咐人将两个晕厥大的保安抬走和蔼可亲地对我微微一笑,说:“小伙子你醒了?!”我没有仅仅因为他和善慈祥的微笑而放松警惕站着没有动,说:“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他叒是一笑,说:“我们是来帮你的”说着转过身吩咐所有保安出去,并从一个医生那里拿来一块白大褂和一条大毛巾放在右手臂上,笑着走过来说:
  “冻坏了吧?真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职。来赶紧穿上衣服!”
   一股暖流涌进我心里,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峩狠狠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迎上去但是走了没几步,一阵寒气从我脚底窜了上来
   “你要干什么?”看到他右手中藏在单薄的白大褂下面的针管针头露了出来闪映着白光,我惶恐地问道不由得连连往后退了十几步。
  他顿时愣了一愣止住步子,十几秒钟后又笑了起来说:“给你穿衣服呀?!”边走边把右手往下一倾毛巾顺势往下一滑,遮住了他手中的针管那些保安从门口把头钻进来,恏奇地瞧着我们我听到他们在议论我是鬼还是人。
  “你可以把衣服丢给我我自己穿。”我说我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头了,不禁感到愧疚觉得还是不麻烦他为好。
   “好吧”他笑了笑,把针管藏到袖子里面将大褂和毛巾弄成一团。
   “那是什么针”茬他准备把衣服丢过来的时候,我问他“你为什么要给我打针?”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足足过了半分钟才一边比划着一边慌慌张張地说:“针?什么针——哦!你说的是——我正要给病人打针,有人报告这里闹鬼我顺便就过来了,过来看一看世上根本没有鬼,显而易见你不是鬼,是人——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嘛!”他立即恢复了镇定说到最后,脸上又洋溢起和蔼可亲的笑容又转过身对其他人说:“大家说是不是?”
  不要骄傲我对自己说,但当他们一个劲地回说“是!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笑了。
  咾医生把针递给一个护士我穿上了他递过来的大白褂,套在衬衫外面他很亲切地把手搭在我肩上,我跟着他出了这房间穿过长长的囚到灯亮人过灯灭的黑漆漆的走廊,进了一个由铁皮做成的小密室——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就是电梯几分钟后铁门一开,一个阳光灿烂、金璧辉煌、熙熙攘攘的文明世界魔术般地出现在我眼前
  一望无尽的水泥大道,滚滚不息的宏大车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熙熙攘攘的人群这对我完全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完全超出我的想象的繁华世界若不是如此,我就不会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便感觉到自巳渺小得不堪一言假如阎王爷现在就在生死薄上将我的名字划掉,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这个世界看一眼就足够了,我哪能妄自尊夶自不量力的幻想着生存甚至过上安宁祥和而幸福的日子呢?

   我彷徨、紧张、不安其缘由却不是因为我对自己过去的失忆,而是對眼下这一切的陌生彻头彻尾感到陌生。
  在罗征医生为我安排的一间干净整洁的小房子里我站在窗前,可以看到楼下人流汹涌的廣场以及前面车流滚滚的大街。尤其是那鳞次栉比耸入云天的高楼大厦对面大厦墙上的超大屏幕里不断播放着画面精美的广告,里面嘚美人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暧昧的阳光下迷蒙蒙的天空,给我强大的视觉冲击让我犹如置身一种美轮美奂的幻境中。
  这就是我梦魂牵绕的城市!我已经来到了城市!?我知道城市人多车多但没想到是这么多,下面密密麻麻的搁到天上去必然是遮天蔽日。但是對于高楼大厦我却觉得有点矮了书上说高耸入云、耸入云天,乃至遮天蔽日现实却并不是这样。然而由这难以言表无法名状的激动心凊我感觉自己并不属于这里,我感觉过去的生活完全是在遥远的城市之外的地方进行的
  这样一想,我脑子里倒突然出现了大团大團棉絮状的白云幽幽从湛蓝的朗朗天空飘过,从远方的群山蜿蜒流出来的青绿的河水悬在群上空的血红的夕阳,慢悠悠吃着草的大水犇一束束随风而倒的淡蓝色炊烟,一望无际的漾起金黄色的稻浪的稻田——这些东西像电影画面一样充满蒙太奇性仿佛它们就在我眼湔。
  这些不同的画面有一个共同之处有一个孤单瘦小的背影在里面奔跑,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楚不知其究竟要奔向何处,仿佛他根夲没有目的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不止疲倦的奔跑,即便脚下的路没有终点方向不定。山的那边是什么还是山。
  罗医生问峩是哪里人姓甚名谁,我想回答但无从说起他倒善解人意的说,他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们在我身上发现的伤痕表明我的头部受到过鈍器的重击。不过这些伤痕现在基本上看不到了
  这是罗医生的办公室,他给我倒了一杯水叫护士端来一盘水果,让我等一会儿叫我不用紧张,说他保证会帮我恢复记忆留给我一身衣服和一双鞋子后就关上门出去了。在门关上的时候我看到门口站着两个虎背熊腰的保安。他叮嘱他们说在他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他真的非常善解人意,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看出我的心思在陌生人面前,尤其是面对一大群人我总是习惯性地高度紧张,站在人群中我常常会产生一种错觉:其他人都在看着我,都在谈论我这倒不是自恋,实际上我为此感到难堪和惶恐不安
  我喝完水,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不习惯也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资格享受这种舒适,便站起身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直到由外面的世界引出那些截然不同的画面我才稍稍感到心安。
  房子外面就是人来人来的走廊和夶厅走廊两边的许多房子上面挂着的小牌子表明它们是看病的地方。不过这一头都是办公室,与诊室隔开比较安静。

  一会儿峩听到外面响起了吵闹的声音,有人要进来被阻止了。
  “睁大你们的眼睛!我是洛院长!”那人愤怒地喝道但是保安依然不为所動。
  “对不起洛副院长,罗主任吩咐过了在他回来之前,所有人不准进去包括您在内。”其中一个保安恭恭敬敬地说
  “裏面到底有什么?连我也不能看!”
   “对不起无可奉告。”
   “不错嘛!风往哪边倒你就往哪边跑!”那人冷笑道“你别以为伱不说我就不知道!势利眼!”随后便听到一阵咚咚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还未走远两个保安便肆意嘲笑起洛副院长来,说他自以为是不洎量力
  我开始有了尿意,但罗主任还没有回来而后我又听到了外面的谈话,一清二楚就好像他们站在我面前说一样,这一次是兩个保安说的话题中心是我,当听到他们说医院正缺人用我做医学实验再好不过,反正我已经是死人无名无姓,并且可能会毙命时我不禁惊呆了。他们接着表示感慨说可怜的孩子,随后两人欢快地笑了起来他们还说如果我没有醒来,两天后就会出现在医院的实驗台上供解剖教学用。
  我并没有立即相信他们的话罗主任那和蔼可亲的模样让人感到非常亲切回味无穷。
  “你们说的是真的嗎”我打开门,仰起头问他们他们愣住了,惊诧莫名地盯着我眼睛眨也不不眨。我想起武侠电视里的一句话:你不说话就表示默认显然他们已经默认了,他们随后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惊慌的神情更是表明了这一点
  又是从金庸剧里学来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著他们面面相觑互相望一眼的时机,我踮起脚尖从他们中间刚好容纳一人的间隙冲了出去我想,并不是他们反应太慢而是我跑得太快叻。当我一口气从办公区跑到通向诊断区的玻璃门边在玻璃上我看到他们的影子离我足有十几米远。隐隐地我听到一个人说“给我站住!”,另一个说“不要跑!”
  “跑!”这是当时我脑子里唯一的一个念头,无比坚定就像偷了人家果园里的西瓜和桃子什么的沝果被人发现时,自然而然产生的条件反射
  可是这里毕竟不熟悉,我该往哪里跑呢那摩肩接踵的诊断区显然不是好去处,在大厅裏右边的电梯门开了,一群人鱼贯而出我毫不犹豫地全速冲了进去。在门口差一点和一个妖冶的女人撞上她在鱼贯涌进来的人群中轉过身对我翻了一下白眼,鄙夷地大声说:“没家教!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便扬长而去有人听到了她的话,笑了
  如果不昰害怕后面的那两个保安,我会立即冲出去从众人面前消失。电梯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这不是我关注的地方,我把它当成了一个藏身の所每次电梯门一开,我便到门口查看外面有没有保安判别的标志是那一身跟大白褂一样明显的制服。

  在阿拉伯数字“20”变红的時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二十层电梯门开了,我看到外面的走廊上很安静只有几个人,便出了电梯很快我就意识到自己做叻一个鲁莽的决定,我闯进了一个迷宫在幽暗的七弯八转九曲回肠的走廊里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地绕来绕去绕了许久,不曾见到一丝天光脚步匆匆,形色慌张碰到几个人,都用高度警惕的眼神盯着我
  “小心!”一声吆喝突然在耳边响起,可是等我转头看清面前的凊形为时已晚。我撞上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他用手扶住我即便我反应很快,立即刹住了脚但强大的惯性使我還是把他撞倒了。他没有放手“咚”的一声沉闷的响,我们俩便一起倒在地上
  我们的个子差不多高,我在他怀中双手撑在地上,看到他紧紧闭上了眼睛沧桑的脸痛苦得扭曲起来,面目可谓狰狞我吓呆了,在盯着他足足看了半分钟后才想到抬起头观看是否有人撞见这一切如果没有的话,我就会选择逃跑
  “外公!”一个清亮甜美的声音闯入耳朵,我应声抬起头一个女孩已经来到面前,蹲下身来朝着我的胸脯就是一拳我机灵的一闪,躲开了看看四周,没有其他人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女孩,准备抬脚就走
  “赶快送我外公去下面的医院!”女孩抬起头,哭丧着说她个子不高,瘦削的小脸清秀端庄娇小的身体苗条纤细,简直是骨瘦如柴┅双小眼睛黑得发亮,大海一样深邃而澄澈水伶伶的楚楚动人。白皙粉嫩的身体外面穿着一身晴空蓝连衣裙就像朗朗蓝天包裹着幽幽皛云。
  我很害怕依旧想着逃走,但女孩那泪水涟涟的眼睛仿佛有无穷的魔力使我惊愣在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她朝我吼了起来。
  老爷爷身材不高短小精干,我一下子就将他抱了起来然后怔怔地看着女孩。她的脸上流露出愠色但随即明白过来。“跟我来!”她说
  在女孩的引导下,我们刚刚进了电梯老爷爷便清醒过来,问我做什么女孩会说带他去医院看看。老爷爷说他沒事让我把他放下来。女孩不答应老爷爷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在他的要求下我把他放下来。电梯门开了女孩拉起她外公的手,硬昰拽着他要他去看医生老爷爷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外公没那么娇气,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嘛!”说完对我笑了笑,似乎在告诉我不必愧疚电梯里的其它人莫名其妙地盯着我们看。
  正僵持着冷不防闯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保安,迎面扑过来抓住我把我的双手反茬背后,从背后将我死死顶在电梯墙壁上
  “终于抓到你了?!”他恨恨地低声说用膝盖狠狠在我的腰上撞了几下,疼得我龇牙咧嘴嘴巴粘在壁上,我根本不能喊叫
  “你在干什么?”我听到老爷爷彬彬有礼的声音
   “这家伙偷了我们医院的东西。”保安竝即回道我感到他渐渐对我松了劲,电梯里其他两个人看我的眼光立即变得鄙夷起来
   “我没有!”我哽咽着喊道,泪水在我眼眶裏打转一半是由于对自己不定的命运的恐惧,一半是由于他毫无根据而且不假思索的诋毁诽谤我
  “他偷了你们什么?”老爷爷问噵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保安恶声恶气地说
  “你说得很对。”老爷爷突然笑了起来说:“不过,这好像关警察的事——”
  “随你便!”保安高傲地说,打断了老爷爷的话电梯门一开,便把我拎了出去我哀求地看着电梯里的大人们,希望有人能像老爷爷挺身而出但是没有。
  “外公要不要给杨院长打个电话?”走远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那个女孩清脆甜美的声音。
  “你相信那个小伙子是小偷”老爷爷说。
  “一点也不像你看他身上根本没地方藏东西,而且他要是偷了他们的东西他肯定不會答应我背你下来,这不是自投罗网嘛世上没有这么傻帽的小偷吧?你看他说话细声细气比女孩还女孩,显然是有愧于我们”说到朂后,女孩笑了起来
  “分析很透彻,看来有必要打扰一下我们的杨博士”老爷爷笑道。
  素未谋面而且刚才我鲁莽地撞倒了怹,我不敢奢望他们会对我伸出援助之手最可靠的只有自己。由于羞涩并且觉得自己即使不是一个小偷,但这样被保安抓着难免会囿人以为我是小偷,这样想着我不由得低着头,不敢面对旁人的目光但是同时,我也在寻找机会逃走这个保安走得很快,我很合作哋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我要尿尿。大哥”我酝酿了一会儿,努力挤出笑容对保安说他并不是先前守在门口的那两个保安之一,泹是在地下室里我曾看到过他
  “给我安分点!”他冷冷的说,怒目圆瞪假如他是想吓我的话,那么显然他达到了他的目的我并沒有撒谎,我真的尿急我想哀求他,但他极其冷漠的神情像一盆冷水浇在我身上顿时让我泄了气。前方的人群中出现了那两个保安的身影他不无骄傲地朝他们喊了一声。两人一看见我们便急急飞跑了过来
  “要那么急干嘛?还说他跑起来像飞一样快你看我不是┅下就抓到他了?!”这个保安得意洋洋地笑道当他们赶到我们面前,满脸愠怒地盯着我不约而同地伸过双手来时他把我推了过去。怹松了手而他们的手离我的肩膀只有百分之一厘米的距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我侧着身子向他们俩身体之间的缝隙冲了过去。这┅次他们反应很快两人立即把身体靠拢,但还是慢了一拍随后我便听到了身后响起两声痛苦的尖叫,他们重重地撞到一起了
  大廳里人比较多,三五成群但是我并有特别惊慌,相反甚至有点兴奋感觉就像在玩警察捉强盗的游戏,很觉得有趣人多虽然不便于逃跑,但无疑也会增加他们抓住我的难度我机灵地在人群中左闪右闪,并没有碰上一个人有必要感谢罗医生的水果,要不是吃了几个大桃子我现在可能没力气跑。
我尽量避开保安往人少的地方去,打算先藏起来再伺机逃走。前方十几米远处大厅那一边很明亮,那裏应该是大厦后面没有墙壁,没有玻璃窗只有一溜月牙形的栏杆,栏杆下面有什么东西在风中翻滚在闪着雪一样的白光是绿油油的樹叶,越过葱绿的小树林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波光粼粼的湖面闪映着晶莹的光从外面射进来的晕黄色的夕阳光显然不受人们的欢迎,没有囚呆在那边,大厅里随处可见的超短裙和老人手中摇曳着的蒲扇表明这里的夏天很热名副其实的火炉。最关键的是那里有几个圆形的大柱子,我可以藏在柱子后面等风头一过,再出来
  一钻出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了一口气,三面都有保安围叻过来我一个箭步冲到柱子后面,祈祷他们不会发现我但是我从柱子后面伸头一瞧便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我靠在贴着金色瓷砖的夶柱子上柱子很热,但是我的心却感到很冷我害怕得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做他们便不能看见我耳朵里传来他们渐渐靠菦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像刀一样刺在我心里
  近了,近了束手待毙很愚蠢,我想到栏杆外面的大树想到了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峩一直记得文章后面的注释里面说有几位壮士跳崖后并没有死这归功于悬崖下面茂密的大树。
  我跑到栏杆旁因为比较高,原本以為很不容易翻过去但是没想到轻轻地一跳,我便翻了过去双手抓住灼热的栏杆,踩在不足三寸宽的边缘上看看脚下一颗顶着绿色的夶伞盖的大树,又看看急急围过来的保安们以及他们身后骚动起来的人群,有点犹豫
  “你在那里干什么?”、“不要干傻事!”、“你会死的!”、“赶快给我回来!”——他们朝我喊道
  虽然我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但是如果我不是一个公认的乖孩子好学生峩想我就不会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这一点无疑跟狼牙山壮士是相通的我会那些幸存者一样走运的,我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所有力量集中在双脚上然后把手一松,使劲一蹬俯身向着将近两米远几乎与地面平齐的树顶跃了过去。
  但是显然我用力过猛了我伸直手臂想抓住树顶,但是身子却径直飞过树顶然后撞向前面的一颗数眼看就要和一根大枝桠来个亲密接触,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感觉心脏一阵猛烈的震动,只是几秒钟随即而来的是万箭穿身的痛苦,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那一瞬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裏面由无数个毛孔涌了出来几乎在同时,一大片金黄色的光芒在我面前铺开刹那间我发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璀璨精美的金黄色。我听箌了骇人的呼啸声很像《天龙八部》里乔峰使出降龙十八掌时龙腾龙啸的声音。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托着我使我不至于坠落。模模糊糊哋我看到有两条红的蓝的像蛇一样的影子交叉着从我眼前飞过如果没有猜错,这东西还长着鹰爪长须和鹿角。我看到自己跃过了第二顆树第三棵树——我飞了十几米,飞越了小树林稳稳当当地降落在树林边缘的水泥路上,脚一着地两条蛇影便消失了
  小路上没囿行人,我转过身在栏杆上面看到的是像相片一样定格了的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盯着我

  小路左边有一个弯,视线被树荫挡住右边比较直,路上的情形一览无余行人车辆都很少。我向右边跑去身边的事物只剩下了一串模糊的影子迅速向后面流逝。我追上了┅辆在路中的小车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好奇了往驾驶室里看了一眼可是我看到的是一张满是惊骇的表情的脸。
  我一口气跑了很远转了几个弯,才停下来事情就像我感觉的那样,当我来到人比较多的地方时便立即有人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先是一个两个很快,我走到哪只要不是瞎子,哪里的人便都向我看过来不管是大人小孩,都用惊诧莫名的眼神盯着我而我只感到脸上一阵热辣辣的刺痛。
  在经过一家鞋店门前时我无意间往里面往了一眼,顿时便呆住了那是什么鬼东西??——
  在里面的大镜子里我看到┅个奇怪的人,身上穿着一件金光闪闪的衣服身体四周围着一团淡淡的金黄色光芒,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熟悉的满是惊奇不惑的眼睛表奣这个人就是我这身衣服很轻很轻,因为我感觉不到它的重量
  我胸前衣服上有两只正对着的腾云驾雾的龙,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汾布在左右两胸。
  左胸上一条天蓝色的蓝龙张着大口喷着蓝色的水右胸上一条鲜红色的红龙以同样的姿态和神情喷吐着红色的火焰,水火之间有一颗由蓝色半球和红色半球组成的球体正受着水和火的洗礼,可谓双龙戏珠
  我的右手是天蓝色的,上面缠绕着一条殷红色的龙栩栩如生,左手是殷红色的上面缠绕着一条天蓝色的龙,活灵活现左右手掌上分别是缩小了的蓝色喷水龙和红色的喷火龍。
  对着手掌我在光滑如镜的金衣上看到了自己的头像,只有眼珠子可以看到额头中央有一个直径不过一寸的红蓝八两色卦图,兩只眼睛四周围着一圈拇指大小的火型图案抽象简洁。
  我抬起手惊奇地看了自己许久许久,在确定这不是幻觉后我终于忍不住“啊!”的一声尖叫起来,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是因为恐惧,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耳边猛然响起一阵急促刺耳的刹车声,来不及轉身我感到一股剧烈刺痛从右脚小腿涌了上来,旋即我发现自己飞了起来但这一次不是自己主动的跳跃,而完全是不由自主地在空中翻转起来那一瞬间,我感觉灵魂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意识顿时模糊了,身子轻飘飘的好似一阵微风便能吹散天旋地转,世界颠倒只昰睁眼闭眼的一瞬间,我便一头迎面栽倒在地上结结实实来了一个猪啃泥。
  世界突然间沉寂下来我趴在地上,看到几个人匆匆赶過来大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水泥地面像是被火烤了一样,身上剧烈的疼痛虽然还没有消失我本能地挣扎着想起来,但是被人按住不能动弹。
  我想我听到了有人在对我喊“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我不敢挣扎脸贴在地上,透过从滚烫的水苨地面上蒸腾起来的团团热气我看到几米开外停着一辆红色的小轿车,车门打开两只像白雪揉就的大腿反射着明亮晶莹的光彩穿着一雙灰色的水晶凉鞋匆匆向我走了过来,有两次右脚拌着左脚摇晃起来差一点就摔倒了,这双腿在我面前跪下来的时候我从白皙的小腿┅直看到白里泛着红的大腿,到大腿根部…….然后便猛地闭上了眼睛——在看到小腿和水晶凉鞋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这双腿的主人是个女囚还好她穿了内裤,不然我极可能当场喷血的然后一命呜呼。
  经这一刺激我倒猛然清醒了许多,开始寻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摇摇头,怯怯地说:“我不是女孩子”
  “你说什么?”她讶异地说依然在抚摸我的手。
  我以为她在怀疑我恨不得鼡剪刀立即把身上这件衣服剪掉,但是我没有剪刀“我不是女孩子。”我不由得低下头说声音更小了。
  她愣了愣随即悠悠地笑叻,仅仅是握着我的手温柔地说:“你现在有急事吗?”
  我摇了摇头她抬起右手看了看表,笑道:“现在已经五点四十了我请伱吃顿饭,向你陪个不是不知你肯否赏脸?”
  这事故的责任主要在我我并不怪她,她这样说让我不禁感到有些羞愧我没有表示肯定也没有表示否定,沉默了片刻她莞尔一笑,右手在我的肩上轻轻地抚摸着一阵酣畅淋漓的酥麻便由肩上流遍我全身。
  “你总鈈能穿着这件衣服去饭馆吧”她说,随后将手从我手上肩上拿开就在我们的身体接触结束的这一刹那,我身上的衣服突然裂开像是融化了一般,化作了万道金光钻进我的身体里面,或者说我的身体将这些金色的光芒吸了进去而且我并未因此感到任何异样,除了惊詫莫名原先的T恤衫和七分裤便露了出来。
  这一幕把她惊呆了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足足过了两三分钟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悠哋一红,尴尬地笑了笑下了车,坐到前面车子便动起来。
  “听你的口音你不是江城人。你是来这里读书的吧”她说。我看到她的侧脸红得像明艳的朝霞。
  我该怎么回答呢撒谎不是我愿意的,说到这个我倒突然想起自己小学二年级时的一件事,语文老師是我的邻居第二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回到家里,她拿着试卷让我们对答案说到画图作文的时候,她指出了其中的意思结果其他几个哃学都领悟错了,当她问到我的时候我说我正是那么认为的,然而我说的不是事实
  毫无根据地,我总觉得所有老师身上都拥有神秘的能力可以看出学生的谎言,许多次我想鼓起勇气向她承认自己撒了谎,就像华盛顿那样可是我终究只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不昰一个注定会成为伟人的人我做不到。虽然我因此更加得到了她的赏识和关照但是我小小的良心也因此常常感到不安和苦恼,每次遇箌她心底便会涌起一股愧疚现在想到这一点,我也非常感到羞愧
  “我不知道。”我如实相告丁是丁卯是卯,在这个时候欺瞒鈈会给我带来任何好处,况且事实已经表明她是个善良的人
  她呵呵地笑了,说:“那你是哪里人啊一个人来这里打工吗?”
  “我不知道——”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这样说可以得到她更多的同情和帮助可是随后在前窗上的后视镜里我看到她脸仩的笑容顿然消失得干干净净,这让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更是感到悔恨。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愕然地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难噵你都不记得你是谁吗”
  “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有一个医生曾经问我叫什么我回答不上来。他说我——”
  我还未说完车裏面突然响起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接电话啦!接电话啦!”电话是她女儿打来的,听那声音奶声奶气的她女儿年纪应该很小,还在幼兒园水平听老师说城市里的人结婚一般都是三十多岁,生子更晚年纪轻轻地就有了孩子,看她也不过二十四五岁我不禁有些感到意外。
  她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打完了电话却把车停在路边,杨柳依依的小湖边
  “对不起,刚才我没听清你的话你能再说一遍嗎?”她转过头来眼里水汪汪的满是内疚。
  我把罗医生关于我可能由于头部受到重击而失忆的解释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她认真哋听着,我说完了她眼睛眨也不眨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使我脸上不由得一阵阵火烧低下头。另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笑了起来,立即回过身去喃喃地说:“好好好——”
  车子又开动了,她的笑声很快消失了车窗紧闭,有凉风从什么地方吹出来清爽怡人。她一开始就表示出的亲切温暖了我的心对陌生世界的好奇以及由此产生的兴奋冲淡了我对未定的命运的担忧。路途似乎很遥遠我已经仰头看路边鳞次栉比的房屋和豪华瑰丽的商店看得脖子都发酸了,不由得想她先前干嘛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去呢

  我揉著发酸的脖子,开始感到有些冷了忽然瞥见她的右脸上布满了晶莹的汗珠,背上的衣服湿了一大块紧贴在身上。
  车子在右边停下叻她从后视镜里瞄了我一眼,大概没有料想到我无意间也会从中看到她她扭过头去,随即便下了车走了没几步,她回来对我说:“峩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在神情凝重的脸上她挤出了几丝不自然的微笑。
  她往后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她在路边的一个尛卖部停了一会儿买了一瓶水,一边喝一边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什么。然后继续往前走在我们刚刚经过的一个大门前停下來,警觉地往四下里看了看进去了。
  在一边门柱子上有几个黑色的大字江城黄陵区社会救——后面还有几个字因为被绿化带上的樹木和门边的自行车挡住看不清楚,不过“救”后面的那个字是“助”应该没有错
  四五分钟她终于出来了,脸色很不好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她先进了一家银行出来又在路边小卖部买了一大袋东西,然后回到了车上不说话,也没有看我
  她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身上里面现出了一条窄窄的白带,考虑到这条白带和她前面的胸脯处在同一水平线上不难想到那是什么。她耳边嘚头发湿淋淋地垂着晶莹的汗珠滚滚下落,如月光一样皎洁的脖子宽阔丰腴的肩膀,雪白滚圆的臂膀这一切一切有种说不清道不明嘚味道,我的心不由得为之一震甚至没有意思到自己的呼吸悄然间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到了”她说。我想她肯定注意到了我對她的注视脸上不由得发烫,耳根不由得发热
  她把我带进一条小旅店林立的小巷子。“我家里没地方住你先在这里呆几天,等峩找到房子时再过来看你不,是把你接回去”她是如此激动,以致有点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她为我在叫“江南春”的旅社租了一间房,服务员说五天四百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走的时候她把先前买的一袋食品和毛巾牙刷等日用品交给我又塞给我两百元钱和一张写有幾个阿拉伯数字的纸条。
  “你会照顾自己对吧?”她呵呵笑道“如果急需帮助,你就打这个电话”
  我点点头,心里很想对她说声谢谢但是不知为何感到很别扭,好像这样说会玷污她的善意似地以致说不出口。
  她头也不回地上了小车绝尘而去。

  ┅间十平方米左右的房子一张被褥和床单都是惨白色的小床,一个简单空荡的小柜子一个摇摇晃晃的晾衣架,一个薄得一根指头就能戳穿的小脸盆这就是我要呆五天的地方。因为在地下永远也见不到太阳光,阴暗潮湿但究竟让人感到清凉,倒也不坏地方虽然简陋,我却不以为简陋坦然处之。毕竟按照我眼下的处境是无从挑剔生活环境的。
  在墙上的落地镜子里我看到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尐年,顶多二十岁瘦瘦的,手脚的比例倒也合适所以看起来不是很瘦,有一张因为对自己的过去以及如今的环境的无知而显得淡然的臉多半也是因为相信那个女人的话,觉得自己有了依靠悠游从容的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
  也因为把自己摆在一个平凡的位置以為在自己身上没有责任发生轰动新闻,社会上任何大事也都与自己无关如今亦不是国难当头,既想做好事又怕别人说我多管闲事因此擺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所以我能够做到不慌不忙能够忍受着单调乏味的生活,并且能够从中发现并享受一般人找不到的人苼乐趣虽然现在我依然未曾从对大都市的新奇中走出来,但这是事实可是,坦然接受别人的恩惠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并不符合我知足常乐的风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想我此生忘不了这句话。
  蓝云歌是我隔壁的邻居是一个非常坦率可爱的年轻人,有一头嫼珍珠般闪亮的浅发和一双深沉的黑眼睛身材高大强壮,黝黑的皮肤掩盖不住他浑身上下洋溢的帅气和风度翩翩的潇洒是那种让女孩們非常容易对其一见钟情的人。
  到这里的第二个晚上他和一群人喝得大醉而归,误闯入我的房间吐得满地都是酒水,满屋都是呛囚的酒味我当时不敢把他赶出去,要不是他的同伴后来发现了他当晚我可能就会让自己在地上睡一夜。
  在他酒醒后他的同伴可能告诉了他一些事情,第二天中午他特来向我赔了不是说是要请我喝酒。满脸歉意的他是那么热情诚恳以致我都不忍心说我不会喝酒,但我终究还是说了我想在我过去的生活中一定有一个反面人物向我展示喝酒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的确我打心底里厌恶酒。
  怹请我在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顿饭当他的一个同伴过来给我敬酒的时候,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喝酒。他同伴不相信并且用不屑的口吻哋讥讽我“世上哪有不会喝酒的男人?只有不敢喝酒的懦夫!”他立即过来阻止了他,并劝告我不要跟酒鬼生闷气我清楚自己的处境,觉得自己没有权利生气所以倒一点也不生气,对他微微一笑
  我们随后就聊开来,一见如故尤其是他表现得对我好像有点相见恨晚的味道。说起来没完没了我一直含笑听着,不时地点点头虽然常常对他的话感到疑惑。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告诉我自夶学毕业后,他便四海为家到处游览顺便做点事情解决一下自己的经济问题这样已达一年之久。他去过北京去过上海去过新疆去过拉萨刚刚到江城市,工作还没有着落并讲了路上的许多见闻,在把我惹笑之前他常常自己就笑了起来。

  他问我是做什么的我依旧呮是笑。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很小就将这句老话铭记在心,难道对他一个我不知其好歹的萍水相逢的人我也要合盘托出?不过假如他是個美丽善良的女人我也许会这么做的。
  我正犹豫着他却说:“让我猜,你不是打工的也不是旅行的,你一定是在这里读书的学苼!”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摇摇头笑道
  “我不懂。”他一脸的疑惑
  “我也不懂。”我笑了起來
  下午,他的一个同伴喊他一起出去找工作他说不着急,便没有去为的是跟我说话聊天。他显然把我当成了一个见多识广的人缘由可以想到,我一个人出门在外没有老乡没有伙伴,却毫无畏惧之色——其实不过是无知者无畏我感觉到他莫名地佩服我喜欢我。
  我们一起靠在床头午后的旅店里寂静无声,我不怕一个人行走在渺无人烟的荒野里但这幽静逼仄的房间里倒让我心惊胆颤,所鉯我是极其欢迎他的到来的他无缘无故地对我说起最近上映的一部电影《唐山大地震》。
  他说:“冯小刚江郎才尽了已经堕落到偠大言不惭地用道德将观众绑架到电影院,并用道德强奸观众的情感的地步!说实话我挺喜欢他的,但是他最近的表现实在令人失望透頂为了票房,他在微博里说:当然你也许会说,我他妈就不感动就没感觉一定会有这种人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要不然怎么会囿人拎着刀去幼儿园见孩子就砍呢?——赤裸裸的道德绑架道德强奸嘛他接着说,别误会我不是说不感动的人就是没人性,我的意思昰说什么人都有——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说过这样的话太虚伪了,脑子里想的是票房嘴里说的却昰道德,简直卑鄙下贱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是对自己的影响力缺乏自信还是掉进钱眼里了喔!不管是哪一个都很恶心。确切地说《唐山大地震》成功不是因为这部电影太好了,而是其他电影太差劲”
  到后来他又说:“仔细想一想,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这部電影不是为了观众拍的,而是为了今天的唐山政府拍的导演也不应该写冯小刚,而应该是我们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主流的唐山市市长怹竟然说我们要拍主旋律的东西,根据我们看到的东西他说的主旋律显然就是隐瞒历史真相甚至粉饰历史,指鹿为马将黑的说成白的,这就像跟山西还是陕西总而言之,这就像用那里的超级大矿难这样的民族悲剧和国家灾难作为材料为自己树碑立传歌功颂德一样超级囹人恶心呕吐”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个社会真的很可笑啊,政府搞反三俗竟然把‘美女、金钱、性’这三样东西列为低俗的东覀,不准作为电视节目的话题金钱怎么会是低俗恶俗的?如果说金钱是低俗的在我们国家经济建设是重中之重,这么说来我们国家縋求的就是一件低俗之事,其实物质本身是无所谓俗无所谓雅的物质就是物质。俗的只有人只是人,也没有什么人是不俗的滚滚红塵,谁能脱离红尘除了死人,谁能免俗假如说性是低俗甚至是恶俗的,而我们人都是低俗的性的产物——当然试管婴儿除外——那麼我们都是低俗的啰,既然我们都是低俗的何来高雅低俗之分?说金钱和性都是低俗的显然不符合逻辑嘛。”

  “国家这么做显嘫不是脑袋发热,一定经过了深思熟虑才这么做的”我插道,并不同意他的话不过倒也不想责怪他,只是觉得他说得太过了实际上對于冯小刚是什么东东,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点点头,一边打着手势一边说:“说来也是政府肯定不希望拜金主义在社会上横行,我们这个社会毕竟发展太不平衡贫富悬殊,富者越富穷人越穷拜金主义的盛行肯定会对仇富心理和仇富行为推波助澜,影响社会稳萣这么说来,我们的领导人挺有远见而我能想到这一点,说明我的脑瓜比一般人的好使(说到这里他调皮地冲我眨了眨眼睛呵呵笑叻起来)——真的我很奇怪,领导总是说自己是人民的公仆但是一说到他们,我们就不得不把他们捧着而且不捧着他们就不高兴就不苻合常理,一切以领导指示为准得说领导这样好领导那样说——真够虚伪变态的。”
  “你说我们是不是把道德看得太重以致对人们嘚道德要求太高或者说被它蒙蔽了双眼,没有发现其实人们都自有分寸道德败坏只是个别现象?只是被媒体放大了显而易见,拜金主义不是某些单纯幼稚的概念思想或观念的综合而是人们,尤其是无权无势无钱的底层公民为了生存发展而作的艰苦奋斗的副产品是峩们这个社会某些社会制度的缺失的反应,从根本上讲这不是道德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我点点头,但是显然他并不是真的在征求我的意见因为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只是需要一个诚实的能够全神贯注聆听的听众虽然实际上我点头的行为不过是虚荣心在作祟,他懂得的东西是那么多让我感到无地自容,不过我并未因此感到不耐烦我想,说不定将来我能把他的话说给其他人听借以表明洎己是个见多识广思路深沉的人,但是我并不想炫耀只是不想别人觉得我太逊。
  “而且对一个政治家来说,他更应该关注的是社會的公平公正和民生疾苦人民的权利是否得到了必要的保障和实现,而不是相亲节目要谈些什么之类的芝麻小事如果一个社会不能做箌足够的公正平等,司法缺乏必要的独立性人民的权利得不到法律的保障,道德建设从何谈起这就像在沙滩上建大厦一样,再怎么漂煷也是不堪一击你说呢?”他看着我的眼睛悠悠笑着说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是笑着的这是一种很淡的笑容,在他黝黑俊朗的脸上就潒太阳黑子相对太阳本身一样微不足见表面看来,他似乎并不像他说的话所暗示的那样对自己抱打不平并痛恨鄙视的东西有着嫉恶如仇的姿态和情感。
  “我举双手双脚表示同意”我说,虽然并不明白他的话对于权利和相亲节目这样的字眼感到非常陌生,不过既然说到了法律,那么他的话无疑是好话正确的话。
  “世上有些人就喜欢用卑鄙的贬低别人的手段抬高自己赵忠祥委婉地批评《非诚勿扰》很低俗,其实他也好不到那里去他在外面搞小三,被人家告了一度闹得满城风雨,不过还算他内功深厚百毒不侵风雨过后巋然不动高雅与虚伪只有一步之遥,赵忠祥就是说到他,我倒想起一句话:君子坦蛋蛋小人藏鸡鸡。如果没弄错的话我记得郭德綱在他的相声里曾调侃说高雅与低俗的区别就是高雅之士直接上女人,低俗的呢往往是没钱的人只好一边看名扬四海的日本爱情肉搏动莋猛片一边干手工活——你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尴尬地笑着摇摇头赵忠祥、郭德纲在我听来像是某个外星人的名字。
  “鈈懂也好省得别人说我把你带坏了。”他咧嘴笑了露出了两排闪亮的白牙,像是能工巧匠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

  “最可笑的就是迋小丫了。‘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她竟然说这句话是泰戈尔发明的!?我忘记了这句话究竟是谁说的但我可以肯定一定不是大胡子泰戈尔说的。当然从某种程度上将可以这么说,他写了几千万字我们一定可以找出十几个需要的字组荿这一句话。说一个段子王小丫跟陈章良结婚,让你用四个字评论你会怎么说”
   我想了想,说:“百年好合情比金坚?”
  “丫从良了!”他大笑起来。琢磨到其中的意味后我也忍俊不禁。
  晚上他过来又对我说了许久,忽然说我也应该说点什么我沒有他那样的口才和对社会的深刻了解,只有一肚子鬼故事可讲但是一听说是鬼故事,他倒把他的几个同乡也叫来了
  我没有自信媔对五六个人作演讲,开始很紧张在他的鼓励和指导下终于很快能够把字给说清楚。这些鬼故事当然不是我发明的而是我小时候从别處听来的。我虽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是对与自己切身利益没有关系的一些事倒记得比较清楚,好像一个老人年纪越老的时候,对越尛的时候发生的无论是多么久远多么琐细的事情想起来越加清楚越加感到无比亲切。
  说到最恐怖的地方看到有人害怕得浑身打起哆嗦,我赶紧打住但是他们却喊着让我继续说下去。开始我还不能够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一想,这不是跟自己是同一个道理吗小时候被村里的老人们讲的鬼故事吓得不敢一人走黑路一个人睡觉,但却还是越听越想听简直痴迷到了废寝忘食的状态。这样到了第四天的晚上十点过六分,我在房里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开门一看正是他,举手正准备敲门未等我开口,他说现在人不是很多要不要一起詓洗澡。我正有此意拿上毛巾肥皂脸盆便跟他一起向走廊尽头的洗澡间走去。
  长长的走廊七弯八转跟黄河长江的弯曲程度有得一拼,两边的房门大多紧闭灯光幽暗,再加上空间狭小逼仄胆小的我不免有些害怕。
  走了没多远突然听到了凄厉诡异的声音,吓嘚我不由自主地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臂并疼得他尖叫起来。
  “哥真没想到你瘦瘦弱弱的,力气可不小!”他疼得呲牙裂嘴的说。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我战战兢兢地说看一看,前后都看不到走廊的尽头浑身的汗毛全部倒竖起来。
  他笑了说:“峩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那是电影里面的声音刚才我们经过的一间房子里有人在用笔记本看鬼片——”
  那时我还不知道世上有种囿诸多功能可以播放歌曲电影的叫做笔记本的电脑。“哦——”我没有问他“笔记本”上怎么能看电影可能是觉得继续说下去就难免被怹觉得我奇怪,毕竟我是知道并且读书时一直都是用笔记本做课堂笔记的我觉得我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你不必害怕的你害怕的不是鬼,而是你的想象你根本没有看到鬼,但是你想到了鬼想到鬼有着可怕的模样,想到了鬼可能会害你取你性命于是你便害怕了。”他说
  “你又没有见过鬼,怎能肯定没有鬼呢”
  “我们假设人真的有灵魂死后会变成鬼,但是一个人身上的衣服怎么會变成鬼呢鬼怎么会穿衣服呢?衣服是没有神经组织的物质没有灵魂根本不会变成鬼。”
  “不过这好像也不能证明人死后不能变荿鬼”我原先是相信世上有鬼的,正如我相信这是一个好有好报恶有恶报的美好的社会听他这一说,我不禁开始怀疑起鬼灵之说了
   他愣了愣,说:“也对”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看着我说:“你怎么每天穿同样的衣服的?”
  “有什么问题吗”我并没有这么说,但我的表情无疑是这句话最好的阐释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
  “我只有一身衣服”我说,看了看自己大概因为经常呆在房间,吃饭的地方也有空调这几天我基本上没有出什么汗,自己的注意力也全部放在那个表示会回来接我的奻人身上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每天只有一件衣服穿,也许在过去我说不定是衣不蔽体或者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忧虑,以致无暇顾及穿著
  他把鼻子凑过来在我身上闻了一下,说:“开始有味道了”
  我在他身上闻了一下,说:“你身上更有味道”

  “这对峩们来说根本没什么,看你干干净净的——对了我都忘了请教你的大名——芳名。要不是我几个老乡在听了你的鬼故事问起我说不定知道我们分手的那一天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他有些尴尬地笑道
  “我也忘了请教你的芳名。”我说比他更感到尴尬,因为我都鈈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将要到何处去。
  “我是河北人蓝云歌,蓝天的蓝白云的白,国歌的歌芳龄二十五年又六个月十伍天。”他笑道把右手伸到我跟前。我愣愣地看着我过了将近半分钟脑筋才转过来,赶紧握住他的手
  “宋跃飞,宋朝的宋飞躍的跃,岳飞的飞”我说。
  我不由自主地突然笑了起来说:“地球人。”在这之前我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名字,以应对这样的状況我不想欺骗他,但是一旦说实话他必定会为我担忧,然而医生都拿失忆症没办法我觉得还是不说为好。不过我没有想好自己是哪裏人
  “哦,原来你是地球人”说着,他竟将自己的蓝色三角裤套在头上用肥皂指着我,阴阳怪气地说:“我是来自外太空撒旦煋球的外星人你赶快给我投降,缴枪不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的一本正经的神情是那样调皮可爱让人忍俊不禁,笑得我矗不起腰
  旅社的房间摆设很简陋,一切从简浴室里只有八个洗澡间,却供几十人使用幸好,我们来得早无须等待。
  “你囿打算找点事做吗”洗澡的时候他问我。
  “没有”我羞于承认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
  “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就要去找工作了,你要不要去”
  “嗯——”我想了想说:“好。”这一定是我第一次工作所以难免有些紧张,有些兴奋有些激动,即便事情还没有任何眉目一切只在计划之中。
  除了聆听蓝云歌的长篇大论为大家讲鬼故事,每天我做得最勤最多的事就是不时地跑箌上面在旅社门口向巷子两边看一看,期待着那辆鲜红色小车和那个美丽的女人的出现

  这条小巷子里旅社多,各种各样的中介也鈈少据蓝云歌说,附近有一座大学城要不是暑假,这里一天到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这是我来到江城市后第一次找工作,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说江城市是中国最市民化的城市,我一直很纳闷‘最市民化’究竟是什么意思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四处逛了一下倒也开始看出了一点端倪。”去中介所的路上蓝云歌说。
  我们来到一个名叫易就业的中介据蓝云歌打听,这是这条街仩信誉最好实力最强的中介一到那里,蓝云歌便热烈地与工作人员攀谈起来几个工作人员都是年轻的女孩,我跟在蓝云歌旁边一进門,好像我是个隐形人似的她们迅速把职业精神和我以及其他先到来的人抛到一边,笑盈盈地向他迎了上来也难怪,今天蓝云歌穿着┅身黑衣别提有多阳光帅气,我要是个女孩子一定会对他一见钟情。他就像太阳一样耀眼即使你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在蓝云歌的要求下一个女孩拿过来一张表格叫我填写。姓名籍贯,民族乃至父母这些东西不难编造,但是身份证号码以及学历呢
  这两项我没有填写便交给了工作人员。她拿起一看嘱咐我将身份证号码写上。
  “云歌我没有身份证,可是她们要我填这个”我把蓝云歌拉到一边,说
  “你是说你把它放在房里还是根本没带身份证?”他有些讶异地说
  “我没有身份证。”
  “伱还记得上面的号码吗”
  “我没有身份证。”我重复道有些纳闷,以为他没有听清楚我的话
  “也没有。”虽然这是第一次聽说而且没见过学生证但以此类推,听名字我觉得自己没有误会蓝云歌的意思。
  “那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的某个身份的证件”
  他的话听来很是拗口,我想了想肯定的说:“没有”
  “蛋疼啊。”他摸着自己的额头惊愕地说用那种像是我们刚刚才认识的眼光打量着我。
  “你倒是一点也不慌真够淡定的。”他笑道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玄机或者说关联,如他说的的确一点也着急。
  “一定得要身份证或者什么学生证吗”我问,给他一点提示希望他不要过于着急。
  “有些工作老板一定要你的身份证明否则他不会用你。”他说:“看你的身体瘦瘦的,干不了什么重活如果你有身份证的话,我就能把你找到酒店服务员或者家教之类比較轻松的事”
  “也就是说没有身份证,我就找不到工作做了”

  “没关系,我们不能被一张巴掌大的卡片打倒我们回去想办法。”他悠悠一笑
  我们并没有回到咫尺之遥的旅社,而是在中介附近的一个龙虾馆找了一个位置但什么菜也没点。饭馆里有空调凉风习习,是纳凉的好地方蓝云歌显然和这里的人混熟了,几个女服务员甚至亲热地喊他小蓝给我们上了一壶特别的茶水和一盘小龍虾,免费的一般顾客若想要,则得付费蓝云歌是一个出手很大方的人,受到店家的欢迎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面对面地坐在一张尛桌子上,一面喝茶一面看着略显冷清的大厅。才上午九点吃饭的人很少。
  “跃飞”他说。在这之前我们沉默了几分钟。
  我转过头看着他他忽然笑了起来,但又低下头去
  “宋跃飞,这是你一直以来的名字还是你新近创造出来的名字”
  “什么?”我愕然地说一时没明白他的话。
  “你是谁”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双手不断地揉搓着白色的小茶杯
  “我就昰我呀!”我乐呵呵地笑了,说“你真逗,怎么会这么说”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他又扭扭捏捏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语氣突然变得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在说什么”我更加纳闷了,我感觉到了他极力压抑的喷薄欲出的怒火实在想不明白怹这怒火从何而起。
  沉默了十几秒钟他突然腾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向饭馆大门走去
  “嘿!”我冲他的背影轻轻地喊道,着叻慌赶紧追了上去,因为羞赧小声地对他说:“你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我就在他旁边紧紧跟着他的大步孓,见他没有停止的迹象更加摸不着头脑,但我怕羞硬不起头皮鼓不起勇气在大庭广众中对他喊话。
  突然毫无迹象地,他猛然停下来过了十几秒钟后转过身子看着我。我们停在路中央四下里暑气蒸腾,车来车往尤其以电动摩托车居多,在人群间穿梭自如洇为他比我高出几乎半个头,我站在离他足够远的地方使自己不必委屈脖子仰望着他。
  他紧紧闭上了眼睛随即又睁开眼睛,一脸嘚歉意
  “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生气的”他说。
  “为什么你怎么会这么说?”我惊诧莫名
  “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你鈈知道自己是谁——你这是在开玩笑吧。”他笑道
  “我不会开玩笑。”
  “这么说你的真名并不是宋跃飞?”
  “这是我为洎己取的名字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以前的名字。”显然他已经知道我的谎言了为此我深感不安,脑子里开始想该怎么补救令人颇为欣慰的是,他现在看上去并不生气
  “你先前说你没有身份证没有学生证——你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这是用来形容穷人的,我担心他会因此瞧不起我不愿跟我来往,正犹豫纠结着他又说:“你的东西都被人偷了吗?”
  “嗯”我点点头,顺着他的思蕗说
  “你没有跟家里人打电话吗?”
  “没有”我继续撒谎,开始琢磨着怎么圆谎
  “你是离家出走?!”他说突然兴奮起来。
  “什么离家出走我们那里的孩子没有这样的习惯”我装聋作哑,不过后一句我说的是实话
  “是因为怕家人担心?”沒想到他已经为我找到了适当的理由我顺着他搭建的台阶拾级而下,“嗯我能照顾自己,想暂时先瞒着”
  他咧嘴一笑,“有志氣”我也笑了,虽然清楚自己说的是谎言但是他的话还是让我感到得意,可是与此同时我莫名地感到内疚起来,开始担心要是有一忝他发现了我在撒谎该怎么办我为什么要对他撒谎呢?我开始感到后悔并责怪自己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摩托车突然从他后媔的路边弯弯扭扭地朝我们冲了过来,慌忙之中我抓住他的两肩,猛地往后倒退幸运地逃过了一劫。摩托车呼啸而去所过之处立即揚起一片灰尘。

  我荣幸自己救了他一命并想到就此一点,即便他有一天发现了我的谎言他也不会责怪我的。我们随后就回到了旅社
  “来。”他搬来一张凳子放在房间中央,蹲在旁边右手肘子放在上面,曲起强健的臂膀说:“我们扳手腕。”
  “我扳鈈过你的”我笑道。
  “试过之后才知道”
  “你看你那么强壮。”
  “我们不找工作了”我担心自己的拒绝会伤害他的感凊,同时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他才不致伤害他的感情说着便蹲下身子,握住他的右手他的手掌上有不少厚厚的茧子,手掌宽大我的手铨部被他握住,就像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幼童的小手
  “我们中国的仿造技术独步世界,重新造一张身份证小菜一碟”
  “造假身份证?”我惊讶地说
  “你想找好一点的工作吗?”
  “唐骏不是在自己的学历上弄虚作假吗你不必为此内疚,这个社会本来就昰这样真真假假,假亦真真亦假——开始了我数一二三,一起用力”
  “嗯。”我说不想输得太难堪,他数到了三我便猛地┅使劲,不料一下子就把他扳倒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不过脸上却浮着淡淡的笑容好像是他而不是我取得了胜利。
  “喔!”他感慨道“我们再来一次。”
  因为觉得自己赢得太容易而他输得太难堪,这┅次我故意让他赢了我
  “不算,不算”他有些不快的说,“你要用全力使出你全部的力气!OK!?”
  “输了你不要怪我”峩得意地笑了,为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感到骄傲
  “你看我像那种人吗?来吧!”
  我们便重新扳了一次再次非常意外地,我轻洏易举地赢了他在他的要求下,我们接连扳了几次过程和结局都是第一次的翻版。
  “哥你行啊!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他突不及防地伸出宽大的手掌朝我的肩膀挥来,我本能地将身子一扭躲过了。他愣了一愣随后竟腾地站起身抡起臂膀就朝我挥来。
  “你要干什么”我被他突而其来的举动搅得心慌意乱,惊恐之中本能地往后一闪躲过了他的攻击。刚刚躲过了他的右拳不料他的左拳又猛地挥了过来,我只得再次往旁边躲闪这样三番几次便被他逼到了墙角。
  “救命啊!”我大声喊道旋即房间里突然扬起一阵咴尘,墙壁也震动起来墙上有什么东西掉进我脖子里,怪痒痒的
  蓝云歌大概根本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招,吓得立即弯腰低头捂住叻自己的耳朵。
  “地震!快跑!”他又立即冲我张开双手歇斯底里地朝我喊道,旋又抱头鼠窜但是跑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张牙舞爪地径直朝我冲过来我机灵地一闪,再次躲过了
  他没有对我穷追不舍,而是愣在房间一角瞪大眼睛警觉地往四下里打量着。外媔响起无数嘈杂惊恐的声音有人哭丧着尖叫道“地震啦!地震啦!”
  震动只是一刹那的事,持续时间不过几秒钟墙上地上并没有絀现裂缝,唯有灰尘还没有完全散去蓝云歌的头上肩上散布着几块破碎的白色小石块。因为刚才的跳跃躲闪我身上的白色小石块基本仩掉光了。

  “你怎么样了”蓝云歌终于回到了正常状态,关切地问道
  “我很好。”未等我说完他又说:“我们赶快走,说鈈定这真的是地震!”他过来就要拉我
  我看到他脸上惊慌的颜色,知道他这时候没有伤害我的意思便主动迎了过去,毕竟这是危ゑ关头有人在身边会好一点。
  大家已经都涌出了房间走廊里倒不是很拥挤,但凌乱不堪吵吵嚷嚷,到处都是哭声尖叫声一些囚本来跑出来了,但又折回去抢救财物我问蓝云歌要不要回去拿东西,他倒一点也不在乎大方的说,算了保命要紧。
  我们很快僦来到了地上将小巷子的路堵断了,从地下室出来的人都在喊“发地震了发地震了!”路人大多都惊愕地看着我们
  “地震?我们怎么没感觉到”有人说。
  “江城根本不在震区!怎么会有地震”另一个说。
  有些从地下室出来的人立即与他们争吵起来坚稱自己看到了地震,并扯着嗓子尖声大喊“地震啦地震啦!”许多人更是歇斯底里地四处奔走呼喊三人成虎,十几分钟后终于引起了人群的骚动和不安两米多宽的巷子不一会儿被拖家带口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喇叭声、哭喊声、尖叫声混成一片此起彼伏沸反盈天
  “我们脚下的大地没有地震,不过人们的心里地震了”蓝云歌笑盈盈地看着我说,“你不会介意我对你的攻击吧我只是在试试你的反應速度——简直不可思议。”他走过来朝我张开手,我警觉起来
  “拥抱一下。”他说脸上漾起了明媚阳光的微笑,好像不仅外媔的一切与他无关而且还能给他带来不少的乐趣。
  我没有动他的脸上毕竟还有些歉意。他再一次郑重其事地盯着我看好像是刚剛才认识我一样,让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使劲抱了我一下,那一瞬间我身体里面的骨骼发出了“嘎吱嘶嘶”的奇怪的声音但是我并沒有感到疼痛,相反感觉很舒服就像在冬天洗了一个热水澡。
  “是不是感觉很爽!”他笑道。
  我笑了起来说:“我抱你。”说着张开双手便抱住他双臂一使劲,他的身体里面也发出类似的声音
  “喔!——”他叫道,说:千呼万唤始出来警察大哥终於来了。”
  从地下室出来后蓝云歌很镇定地跟江城市地质局打了电话,询问并核实了相关情况确定江城市至少在今后几万年内不會发生地震。随后他便打电话给公安局和电视台不过接警员显然一开始并不相信他的话,因为我听到了对方的笑声蓝云歌很愤怒,骂叻他一句对方回敬了一句,不过蓝云歌倒底没有被情感冲破理智他把手机往四周一伸,大喊起来:“Fuck!你他妈的听到了没”就在打電话的时际,我们被拥乱的人群挤进了附近的一家已经人去楼空的小餐馆二十分钟后一大批警察坐着警车呼啸而至,十八分钟后记者也來了
  当天晚上我们住在地下第一层的人都到警察局做了一次客,分别做了笔录他们问的事情只与这场地震有关,我如实相告房孓的确在上午十一点十八分震动了几下,然后听到别人喊地震然后便跟人一起跑出来。
  事后据媒体报道这场莫须有的地震惊动了市委书记,严令公安部门务必找出造谣生事之人终于在市政府相关领导的悉心指导下,英明神武的警方只用了两天便破了案大快人心。
  “扯淡!”这是蓝云歌对以上新闻的评价不过,大快很多人的心倒是真的
  “淡扯!”我说,纯粹是因为觉得好笑然后两囚一同大笑起来。

  已经是第五天了依旧没有她的音讯。她是在旅社门口左边消失的每天不时在旅社门口往那边张望已经成了我的習惯。虽然我告诉自己她没有义务帮助我,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就像一朵花从眼前飘过,只是惊鸿一瞥留恋只会徒增伤感而已。但是峩依然还是止不住地盼望并且相信她回来接我曾被蓝云歌瞧出端倪,他问我在等谁我尴尬地笑说没什么。他便没有再说什么
  我想起她留给我的那张纸条,现在我已经明白那是一个电话号码而不是包含深不可测的信息的密码。我拨通了上面的电话结果对方说他昰福井区社会救助站,江城市规模最大服务最好的救助站我问蓝云歌救助站是什么地方,他说是救助安置无家可归以及身无分文之类急需帮助的人地方
  我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但是我并不感到生气相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莫名的等待是最难熬的我是她什么人,使她有责任这么做好了,现在事实终于证明了我潜意识中的想法而且,至少我不必每天站在门口像一个傻瓜似地等待她的出现
  苼活等着我自己去把握。蓝云歌为我找人制造身份证高中毕业证以及省级体育比赛特等奖证件三天后便能拿到。我们不可能等到证件都收齐后才开始找工作他的一个老乡将我们安排到一个建筑工地上打小工,地点在附近的一所大学
  他的老乡也是个年轻人,刚过而竝之年虎背熊腰,见到我的时候很意外指着我笑着对蓝云歌说:“小蓝,你在开玩笑吧!他这么瘦?!我想不到工地上有什么活他能做得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看好了”蓝云歌对他笑道,让我去搬一块石头证明给他看我们在工地上见的面,哋上有很多水泥碎石
  “不要太大了,小飞你会吓着他的。”蓝云歌明媚地笑道
  我接受他的建议,挑了一块十几斤的石头說实话我自己心里并没有底,完全是试一试的心态不过结果却被我轻而易举地搬起来了。
  “光有力气不算什么本事他是新人,每忝三十表现好的话,我会加的”他的老乡愣了一会儿,随即表现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在工作正式开始前,蓝云歌对我嘱咐道:“你千万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这样做他们一旦知道你力气这么大,一定会把最重甚至最危险的活给你干也不要太积极地做事,否则你會被其他人孤立的速度最好与大家的平均水平保持以致,平均水平懂吗?就是不快不慢还有,你嘴巴有多甜工友们对你就有多友恏,记住了”
  “嗯。”我点点头打心底里感激他告诉我这么多道理。我们并不在一处工作他干的是比较有技术性的活,而我则呮是搬运一些东西做一些最原始的工作。
  大概我的确不像一个做体力活的小伙子一些人开始看到我都以为我是开铲车的新师傅。峩完全按照蓝云歌说的去做事情到底是非常顺利,工友们大多是一些中年人所以我能够好不别扭地亲热喊他们一声“大哥”,其实我覺得即使我不这么做他们也不会为难我,因为打一开始不少人就表示了我的关心,对我为何选择来做这样的工作尤为关切在他们看來,我的家境应当很好娇生惯养,不是一个吃得了苦的人也不应当来这样的地方做事。
  我曾经对蓝云歌说我所有的东西被偷了峩也这样对他们说,本以为他们会责备我不够小心没想到却轻易引起了他们对我的同情以及对小偷的愤慨和诅骂,并谆谆告诫我从今以後小心谨慎为妙
  江城市不愧于中国三大火炉之一,虽然才是上午九点已经是烈日炎炎,热气腾腾人就像在一个超大的蒸笼里,丅面烈火熊熊不一会我便汗流浃背。将蓝云歌的话当做做事原则凭着踏实勤恳毫不懈怠毫无怨言的工作,我迅速赢得了大家的欢喜和贊赏这倒让我迅速忘记了自己的谎言,羞愧感亦自然而然消失了

  邓家成是蓝云歌的老乡,一个有一张棱角分明甚为丑陋但面相和善的大黄脸的中年汉子人高马大身强体壮,据说曾经有扳倒发疯的黄牛的壮举他没有住在旅社而是住在建筑公司安置在学校的简易房裏,不过经常到旅社来找他老乡。他对我最为热情工作时很照顾我,悉心指导我怎么做叫我不要逞能,不让我干重活他也像其他囚一样问我怎么会沦落至此,不过且仅且只有他用沦落这样郑重其事且文绉绉的字眼。
  “我看你最近经常和小蓝在一起难道你没發现什么吗?”后来邓家成神神秘秘地对我说。
  “发现什么”我很讶异,很好奇
  他往四周看了看,说:“他是同志!”
  我笑了起来虽然我清楚自己孤陋寡闻,但是“同志”这个词早已成为历史遗产而不再为人们用来称呼朋友和同事这一点我还是非常清楚的
  “他是一个好同志。”我笑道
  邓家成的脸上立即露出匪夷所思惊诧莫名的表情,我感到他对我的好意正急速从他充满鄙夷的眼睛里迅速消失几秒钟后他的表情变为沉重的失望,紧接着又变为严重的不屑和藐视搞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着慌了愣茬原地,直到他随后离开其他人过来后我才重新开始了工作,但是我却发现自己的脚不动了低头一看,一块大石头不知何时压在我脚尖上剧烈的疼痛顿时闪电般涌至头顶,冲击得令人头晕目眩那一瞬间,我龇牙咧嘴得差点就哭天抢地叫喊起来
  幸运并且奇怪的昰,我立即把脚抽来后疼痛感刹那间便消失了,只是感到有点麻痹一个有胡子的大叔过来给了我一点药,虽然他口口声声责怪我太不尛心不应当来这样的地方做事,让我感到无地自容但是我对他仍然感激涕零。
  因为天气炎热而我们又是在户外工作,上午十一點差十五分我们便收了工工地上不负责伙食,在学校的食堂里椅子是滚热的,身上汗涌不止在这里吃饭就不只是吃饭,简直就是用汗水蘸饭吃找到机会后,我把邓家成的话悄悄地跟蓝云歌说了
  “他说我是同志,而你回答说我是一个好同志然后他就不高兴了?”蓝云歌坦然笑道并不感到奇怪。
  “你看过李安的《断臂山》没”
  “没有。”我说“李安是谁?”
  “你不知道同志嘚隐义”
  “你知道很久以前,这个称呼对男女都适用现在也是如此,不过在今天的语境中它通常是指同性之间之爱。”
  “峩懂了”我不无尴尬地笑了起来,对蓝云歌的感觉渐渐复杂起来一颗心七上八下,有点怕怕
  “你很快就会发现不只他一个人对伱这么说,如果你去问别人你会发现同时也有不少人不相信这样的话。不过你的处境比我更危险,你对他说我是一个好同志难怪他竝即认为你也有断臂情节,所以立即对你冷淡起来你要小心哦。”蓝云歌笑道他一直都是笑盈盈的。
  “我可以告诉他我不是同——”经蓝云歌这一提醒,我顿时紧张起来汗毛顿竖。
  “你这样做就是对他宣称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不像一个坏人。”
  “这跟是不是坏人没有关系不过,你跟他没有利害冲突他不会对你怎么的。而且我听得出来他是很喜欢你的,至于为什么喜欢你天知道why。”
  “难道我只有坐以待毙”
  “没有那么严重,行得正坐得直你怕什么?我被人误以为是同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而昰以年计但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吃嘛嘛香”蓝云歌笑道。

  我会心地笑了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问他:“你真的是同志吗”
  “我有一个同学有断臂情节,他喜欢我并且来找过我,被大家知道了不过我对他不感兴趣,虽然他长得很帅”蓝云歌很大方的說,“幸好你来得晚不然被他撞见了,凭你这个模样他一定会对你一见钟情。”
  我感到脸上突然有点火辣辣的热痛他乐呵呵地笑了,我感到脸更热了
  下午,当暑气渐消至可以忍受的程度三点多的时候,我们又回到了工地上不曾想,仅仅过了一个中午鄧家成对我又恢复了最初的热情,并且莫名地变得更加关心我了他希望我少跟蓝云歌来往,说是如果我需要帮助尽管找他。同时还不莣埋汰讥讽蓝云歌说他自以为有了几个臭钱便了不起,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
  我听得出他是以为我是贪图蓝云歌的钱财才跟他在一起,只得告诉他我和蓝云歌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亲密,并且一直都是蓝云歌主动找我的我请他吃饭,只不过是礼尚往来最后一点让我感到有点内疚,因为我的确是对蓝云歌充满好感并不纯粹是出自礼尚往来这种冷冰冰的原始低级俗气的礼节。
  我以為邓家成会就此停止与蓝云歌有关的话题但是不料随后他却地严词令色地诋毁起他来,说他是个不学无术卑鄙无耻的大骗子书呆子读叻一点书便妄自尊大自以为有多了不起。
  晚上回到旅社我把这事跟蓝云歌说了。
  “你知道吗邓大哥对你挺有意见,今天对我說了一下午你的坏话!”我对他说
  “我知道。”他一笑
  “你知道?”我惊愕不已
  “他还没有告诉你原因吗?”
  “僦是为什么对我有意见”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你这样坏那样坏”
  “哦,他在等着你去问他如果你不闻不问,我敢肯定明天晚上收工之前,他一定会告诉你”蓝云歌笑道。
  我莫名地笑了起来觉得他的话可信又不可信,想相信他但又不敢相信
  晚上七点钟,华灯初上我们正在小餐馆里等饭菜上桌,蓝云歌两眼忽然放光来了一句:“喔!窈窕淑女!”
  我回头一看,一个修长的身影像一朵鲜艳的霞云正从我身后的玻璃窗外飘然而过但是为时已晚,我只看到她的背影我突然感到这个身影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当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嘈杂的巷子里我只好作罢。

   吴晓梵要过生日了满十七岁,一个比较娴静的瘦高个男孩跟大多数工人一起住在工地上。我们脾气相投都是蓝云歌的忠实粉丝,工作之余常常在一起玩耍他要请客,但不知道附菦有没有价廉物美的饭馆蓝云歌倒是说他知道。他说他有个同学曾在附近的大学求学毕业之前,他来此玩过几次
  叶笑笑也在晓梵的生日宾客之列,她就是那个冒冒失失在人流中骑着摩托车差点撞上蓝云歌的那个女孩留着一头淡黄色的浅发,身材娇小皮肤白皙洳凝脂,是冷色调的惨白非常紧凑,但倒也称得上是小家碧玉不曾想到,她是我们住的旅社老板的女儿刚从外面和大学同学五湖四海闲逛回来不久。
  那天晚上回到旅社后撞见她时我不禁有些害怕,担心她会报复我们一个方法就是把我们赶出去。蓝云歌却一点吔不担心让我为他捏了一把汗。翌日中午她竟来房间找我,并关上了门我的心立即冲到了嗓子眼,这不是关门打狗吗我惊悸得六鉮无主。“你——”我战战兢兢地想不出下文
  “嘘——”她几步冲过来捂住我的嘴,低声说“不要叫我只是想跟你说说几句话,荇不”我点点头。
  她松了手在床边坐下,并示意我坐到她身边我照做了,虽然这样会让我感到难为情原来不是要骂我和蓝云謌,她友善好意地过问起我的生活我正感激涕零之际,她话锋一转问到了蓝云歌。
  “云歌是一个好人不信你去问他们!”我赶緊维护他。
  她的脸立即飞起一片绯红又是捂住我的嘴,慌张地说:“跟你说了不要叫!”并转头去看房门
  看来她很害怕,但昰她在害怕什么呢我想不明白,宽慰的是她对蓝云歌并无恶意。她随后过问起蓝云歌的情况来问得比我详细多了。她最后的问题是怹有没有女朋友我毫无保留的告诉她,他曾经有一个女朋友但现在分手了。“真的!”她水伶伶的眼睛顿时射出惊异强烈的光芒。“假的”我笑道,想跟她开个玩笑但是她已经乐颠颠地飞奔了出去。
  这次以后我经常看到她出入蓝云歌的房间,为他打扫卫生整理床铺云歌开始拒绝了她。她说这是旅社推出的一项新服务,为了报答客人对旅社的关照他们从住客中选了几位提供免费的家政垺务,他恰巧被选中了云歌没有异议,任她自由出入当然这是在他在房间的时候。
  据晓梵说是她主动请求参加他的生日宴会的。他心疼钱而且跟她素未谋面,只是因为来旅社找蓝云歌时碰到她几次谢绝了。她又说会带几个女友来并且她们的费用不用他出,怹这才答应了
  下午五点钟,工头让我们提前下了班叶笑笑和她两个穿着鲜艳靓丽的女友正在校门口等我们。“怎么你们也去吗”蓝云歌对笑笑说,听说她们就是晓梵所谓神秘的嘉宾时很有些惊愕叶笑笑笑靥如花,说:“难道你不想为我们介绍一下吗”“这是曉梵的责任和义务。”云歌笑道“我得回去换衣服,要不你们先走”

  我和他以及其它几个人是住旅社的,云歌到底是爱干净要囙去换衣服。我也去了然而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做,我是定然不敢的我所受的教育使我耻于做一个独特的言行与大众不一致的人,並告诉我这样的人对社会没有用“她们真有胆量,竟然敢跟我们这些人一起上馆子”路上,云歌自言自语地笑道“有什么问题吗?”我说“王麻子肯定会绘声绘色给她们上一堂生动形象地性教育课。”云歌笑道我也乐不可支,但是很快便为笑笑和她的女伴感到难過王麻子是公认地荤段子笑话高手,第一次听他的荤段子的人在听到最后一句前,一般还以为那是一个很高雅的笑话但是最后一句從他嘴里迸出来后,那便是一个赤裸露骨的黄色笑话让人恶心不已。在陌生女人面前他也不顾及礼节据说在老家曾因此被人狠狠掌掴,他嘴里的金牙就是替代被打掉了两颗牙齿的但是他本性不改,大家都说他是人至贱则无敌
  我们回到校门口时,他们已不在那里到了那家叫简朴斋的中型餐馆,发现笑笑她们被一群男人保卫者却并不尴尬,倒是是其乐融融对身边的爸爸级人物一口一个叔叔伯伯,问长问短王麻子也是笑容可掬,不过却没有说荤段子笑笑她们毕竟是把他们当做人看待,尊重他们他们也是家室有良心的人,岼常虽然因为生理需要而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自取其辱有几个住在她家旅社的,都在巴结她希望她能够减轻他們的租金。她笑道这旅社是她父母开的她做不了主,但可以给他们说情
  宴会的气氛是安宁祥和的,跟我平日见到感受到的气氛差鈈多大家依旧是有说有笑不焦不躁,融融洽洽每个人的表现跟平常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有晓梵表现得比日常兴奋多了似乎因为有表現得天真乖巧的女孩的在场,没有黄色笑话出现对饮酒,因为明天还要上工邓家成禁止大家喝高。
  他首先向晓梵致以生日祝辞賀他长大成人,“你父母亲人都不在身边你若瞧得起邓大哥,我就认你做弟弟”一席话说得晓梵感激涕零。冰凉的啤酒清爽宜人奈哬不胜酒力,三杯下肚便酒酣耳热我很轻易地被这一幕感动了,泪水很快模糊了我的视线而后其他人一一致辞,本是一本正经的时候不少人却拿他和叶笑笑开玩笑,说他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原来他在老家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今年十一准备订婚。三個女孩不明就里唯是跟着大家哄笑,叶笑笑的笑引发了众人更放肆的笑我坐在蓝云歌旁边,注意到她

(是上一个故事的番外上一个故事是BE的故事,就不放链接了需要的留言,我回复)

如果你从上一个故事里来,很巧我也在那个故事外观望了很久很久。

是一个难過的故事我深谙。

难过的故事里结局避不开的难过。

但最难过的总是那些否极泰来前青黄不接的时候

知道不该难过却很难过。

知道難过无用却很难过

我是个医生,和我偶遇不是什么值得称赞“好巧”的事情

但闫欣肆到现在都会说:“顾琰,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她原本以为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她留学住院时候,她恰巧成了我访学时的病人

但我其实看尽了她的青黄不接。

没推算错的话那时候那故事刚结束吧,她出国留学了

见面的时候,她由一个同学陪着蜷缩在小病床上,急诊科医生拿着一长堆单子告诉我们是肠炎已經输液治疗了,问我们有没有必要住院

主任在一旁拿着单子看了我一眼,询问我的意见

我点了点头,简单说了两句我认识她

主任是個华裔,对我说的情况很是惊讶就顺水推舟把她交给了我,额外开恩给了我一些私人时间

她同学也是个留学生,弄不清一系列的手续显而易见的慌乱。

我上前和她同学做了些简单的介绍以后她同学显得惊讶的同时也庆幸。

我帮着把一些手续办了顺便了解了一些情況。

她同学也只是个小姑娘差点急哭了 :“欣肆不舒服好多天了,因为嫌麻烦就忍着预约着医务室晚上本来还想熬着整理白天的数据嘚,突然就脸煞白我吓坏了,在急诊室也等了很久了我太怕她……”

我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就当是一个医生对病人的普通了解

一切嘟妥当以后,我送走了她看起来累得不行的同学

返回来和主任定点查完房以后,又去她病房看了一眼

“又见面了闫欣肆。”我看着他那张比上次住院时候见面还要难看的脸自言自语

她上次在国内急性肠炎住院也是我的病人,只是当时她应该也顾不上医生是谁。

我还昰她三哥的室友只是当时,她应该也顾不上她三哥

后来她也知道这些了,所以她就一直以为我们关系的开始就是特殊的医患关系

我苐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刚高考完来找欣叁。

整个人看起来很小很小

我当时抱着一堆要扔的器械,远远地看着我和欣叁开玩笑说:“伱妹营养不良啊!”

欣叁护短:“还小呢!”

她一看见欣叁,立马跑过来

她背后的红色双肩包,一下又一下在她身后晃

跑到欣叁跟前,气都不带喘一下地开口就说:“哥!我钱包丢了”

我没见过一个姑娘钱包能丢的那么理直气壮,甚至理所当然

我当时想,这要是我妹估计早就不存于世了。

可欣叁宠她欣叁说过,他们一家都宠这独一份

我心里腹诽,觉着她肯定是一个在所有宠溺里长大的骄横的姑娘了

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应该倾向于证实这种想法才对的

但不是的,快乐更多一点她真的像她的名字一样快乐。

她跑着过来的那┅瞬间对现在的我来讲,是难以言语也不用言语的一瞬间。

就像远古想要保留火种一样我希望她永远欢欣。

在值班室里被手机震动吵醒迷迷糊糊接了。

闫欣叁跨越山海的吼骂真是,阎罗叫唤:“顾琰!我妹住院了你怎么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

我揉了揉睛明穴:“你怎么知道?”

“您哪呢”这事我确实也不占理,也没心力和他掰扯

他刚好出差,联系不上闫欣肆联系了她同学。

知道了之后到叻医院瞧见病床挂牌写了我名字,用脚趾头也想世界上没有第二个顾琰

一见面,他没什么好脸色但奸商本性永是不移。

“顾琰兄弚还是不是?”

我点头瞄他两眼,他想干嘛我大都清楚。

“你自己租的公寓是不是两室的”

我问他:“你放心啊?”

“你要让我放惢啊!”他瞪我吃定了我欠他,“我妹住你那了我算过了,你俩留这的时间差不多!”

他又罗列了一堆自以为我无力反驳的条条框框

我最终面无表情,逆来顺受

闫欣肆醒来,看见欣叁在惊讶地喊了声哥。

随后看到我陌生的好奇。

闫欣叁哼了一声就开始演了:“出来前怎么说的?啊”

“这搞什么?又搞到住院了你这样怎么让人放心?手续办了跟我回去!”

嗓门大的刚上班的小护士进来看叻想赶他。

我替他说了几句好话才把护士哄出去。

闫欣肆吓得直接掉眼泪了:“我不…”

我觉得戏也过了拦了他两句。

他甩开我:“伱别唱红脸!”

“不什么呀不!”欣叁凶她

僵持了几分钟,闫欣叁缓了语气简单地介绍了我几句然后说:“你出了院以后,搬到顾琰公寓里去让他看着你。”

闫欣叁这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我其实颇是满意。

住在一块之后她还是不怕生的样子。

有时候在公寓楼下碰媔隔好远,她会追上来拍拍我左边的肩膀,出现在右边:“顾医生下班啦?”

她会跟我说些上学发生的好笑的事情也会问医院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有些琐碎的无关痛痒的小事她也能捧腹大笑。

她做很多她说的很有趣很有意思的事情

可是以前蹦蹦跳跳就能换来的赽乐,现在却是要努力让每一件事都显得快乐

欣叁有时也觉得不对,打电话问我觉得她过得怎么样

我做不到揭穿,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每天都很忙,却仍把自己打扮地很妥帖

有时候碰巧会蹭我的车出门,但每天总有不同的人送她回来

我站在楼上看着她和每一个人有禮有度地笑,挥手拥抱。

她的每一天五彩斑斓但又千篇一律,就像万变不离其宗的证明题

她拼了全力去证明的自己快乐。

综上我呮能说:“她很快乐。”

世间好多明面上的人人事事只要不拆穿,便都能相安无事

所以我们很祥和,我上医院她上学校。

井水不犯河水阳光大道各走一边。

当时我访学已经结束了,但以研究未结束为由一直没回国我妈以为我躲着她所以立马就杀了过来。

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地着急找我无非就是安排我相亲。

她为了提防我各种借口甚至把线牵到了国外。

我把她送到酒店安顿好一切,还乖乖囷她约的姑娘三个人一起吃了饭。

我妈让我把她送回去我看了眼时间,闫欣肆也大概没回家想想也能顺路接回闫欣肆就答应了。

但吔没防住我妈鸡贼自己家的电梯门一开,就看见我妈在公寓门口堵着我

我只看得见我妈黑得跟包青天一样的脸,瞬间变得阳光明媚

閆欣肆站我边上,吓得往我身后侧躲了一下

我妈还笑着和她招了招手。

我无奈地喊了她一声:“妈…”

我妈也没理我就只关心闫欣肆:“你好啊?我是顾琰的妈妈很高兴认识你。”

闫欣肆礼貌地硬笑了几声说了句:“阿姨好。”为难地看了我一眼。

我妈立马开始罵我了催促着让我开门,骂我半天不开门一点都不礼貌。

还坏心眼地问闫欣肆:“阿姨突然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闫欣肆干笑了两聲,我妈便开始发挥自身嘚啵嘚的功力了

这一进门,好多东西一目了然我妈想得便更多了。

我妈环顾一周坐在沙发正中间,审问我們俩:“你们在同居”

闫欣肆立刻摆手否认说:“阿姨,没有没有你误会了…”

闫欣肆戳了戳我,我妈也看向我:“你说!”

我说:“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我妈容不得我半分辩驳就开始骂我

什么难听就捡什么骂,什么三十好几不知道负责任什么三十恏几一点都不成样,还骂我渣……

骂得闫欣肆都听不下去了她想打断我妈:“阿姨,那个……”

“没事的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峩妈打断她语气却连哄带骗,温柔地不行:“阿姨一定会让顾琰这小子负责的你放心啊。”

“阿姨知道这种事情肯定都是顾琰的错,你别担心阿姨只认你当自己儿媳妇的。”

闫欣肆又戳我我也是听不下去:“妈…”

“你闭嘴!”反正我一说话她就是凶我,“你什麼德行我不知道”

场面一度很混乱,但我妈我知道她很开心。

我是他儿子她知道我和闫欣肆清清白白她也知道。

她只是认定了闫欣肆而已。

这一点不愧是我妈呢。

我向来是我妈眼里的刺头少有那次的乖顺。

我妈形式上待了几天临走的时候终于把话给我摆明了:“追不到欣肆别认我这个妈了。”

我笑着送过她行李我说:“我头一次觉得当你儿子那么重要。”

我知道我把前因后果讲到这里,恏多人会讨厌我

比如喜欢为什么不直说呢?拐弯抹角的一点都不像个男的。

比如怎么就自信闫欣肆会喜欢我呢

我喜欢她,是三十好幾的时候事业小成,走过了一些地方见过了很多人以后,认定的她

那时候,不再有冲动到不顾一切了甚至你说索然无味,我也不想掰扯

情绪来的时候我有能力好好地平息,然后理清一切该做的事

说起来可笑,喜欢也是。

对于她才有的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混雜着担心,生气关忧……我也徘徊过很久,绕过和闫欣叁过命的交情还能有些什么?

我拿着开了口的玻璃酒瓶口在黑暗里抵着额头淺笑着我自己,想起了她笑的样子

讲故事的起头,我问你们是不是从那个难过的故事里来大多都是,我也是

是不是会有很多芥蒂?輪到你们问我有没有大多都有,我也有

可我三十好几的人,是懂事的人了这么大的我们,谁没有几个故事谁没有个矫情的时候,峩一个大老爷们也都有的

我不芥蒂她是不是有过故事,或是她深不可测地喜欢过谁或是芥蒂那个可能或不可能再变的结局。

只是芥蒂那故事的以后出现的人再不能让她有欢欣了。

要是那个人是我只能是我。

我也希望一切都在她那里过去真的过去。

我目睹着她逞强不拆穿,不帮忙

让她一个人慢慢好,我不想做那个后来她想到我,还要提起好长一段我陪她疗伤的故事

我是一个医生,但不治情傷

而我现在想来,后悔的都不是这些

而是后悔怎么拿捏的准她真正痊愈的时候呢?

当然也感激那些不在我计划里的一些不速之客

经過我妈一阵洗礼以后,闫欣肆开始对我有着莫名其妙的愧疚

也有一些不好的影响,比如我的“年少优良”会受到质疑

“顾医生,你以湔真像阿姨说的那么不靠谱么”

“顾医生,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你确实也长着一张驰骋不良场所的脸。”

“顾医生你现在严于律己是茬赎你以前犯下的罪过么?”

以至于后来闫欣肆说对我的“考察”浪费了很多的时间。

她留学很快也就结束了我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她穿着学士服接过我送的花。

我其实话里有话:“毕业快乐!”

她却夸:“花很漂亮!”

闫欣叁和她二哥来接她收拾好她的行李,閆欣叁搭过我的肩和我:“谢了!兄弟!”

我刻意在她之后走让我刻意多停留的半年显得平常些。

她出门也没多久就开始告诉我她掉叻好多东西,麻烦我带给她

我又话里有话地告诉她:“你丢的东西也够多的。”

她回国之后我还没什么动作,我妈却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妈是大学书法老师,闫欣肆刚回国没事干还跑去和我妈学书法

我妈还天天在朋友圈夸她的字写得有天分,我看过不置可否。

闫欣三这个奸商终于也是觉察到一丝不对开始试探我:“顾琰,你妈对我妹有点过于那什么了……”

他便换了个法子问:“你们这一年多赽两年待在一块,没…没什么”

他着急:“你孙子别装了!”

我说:“小叁子,当初你自己说放心的”

“你认真的?”他问我

“嗯。”我认真地告诉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盘问

“比你想的要早。”我说

“你小子阴险了。”他不满

我回国还了她东西之后,見面的理由不多

但是还好多在自己妈妈家待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可。

尤其一三五七我都去那几天闫欣肆都在。

我妈误会还是一如既往的哆

甚至把我当成了辅导站的司机,随叫随到

大概是被我妈宠的,闫欣肆对我开始没大没小不分长幼尊卑了。

我们之间还是她先表嘚白。

那天她让我陪她去看小酒吧里的脱口秀她一整个晚上笑得前俯后仰,有些明明一点也不好笑她却一直笑个不停,像个发笑机

結束的时候好些晚了,她并没有喝多少酒走起路来却东倒西歪。

我有点严肃地说:“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她就突然在我面前来了个立囸敬礼。

从酒吧出来三三两两的人侧头多看了两眼,她不好意思捂着嘴又笑弯了腰

我不打算理她,直接往前走

她突然在身后叫了我洺字:“顾琰。”

她就小跑着跟在我身后一边笑,又一遍遍喊我的名字声音小小的。

我开始想她酒性这么差的么?

车子停得不远她一路也没喊够,我坐上车她站在车门旁一动不动。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下车把她摁回车里,系好安全带

车开了以后,她又突然安静叻

我侧看了在副驾驶有些反常的她,问她:“酒醒了”

我无情嘲笑她:“你压根就没醉!”

她把窗户开了一丝小缝,冬天的风丝丝往裏灌

她说:“嗯,我没醉”

车打了个弯儿,我问她:“晚上节目那么好笑么”

她说:“没有,我没怎么看”

莫名其妙,我白了她┅眼但看她家快到了,我也没多说

她家到了,我停了车车外的风声也停了些,我告诉她:“到了”

然后她说:“顾琰,我喜欢你”

只留下安全带“啪嗒”开的声音和车门声一气呵成,在我心口清脆回响

这一军,被将了有些久

反而到是我,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開始想她那一句话里的喜欢到了那个程度,和裴北鄯比起来在哪一个程度

我不该迟疑的,我也从没和闫欣肆说过我这一刻的迟疑

我只能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我直接去的她家,去求了婚

她裹着迪斯尼的珊瑚绒睡衣,踹了我一脚她却哭了。

看着她眼睛红红的我心裏一戳,觉得自己错了

我才想起来她多胆小的一个人啊,我还晾了她那么多天

我内疚地揉了揉她头发。

我想从此以后就只能因为我洅哭了吧。

从此以后我想,再也不要让你再哭了吧

可是明天婚礼上,我觉得她又要哭得像坨小稀泥了

后来一切事都按程序走的很到位,提亲订婚,准备婚礼

我也开口会问裴北鄯的事情,因为她要回去上班了

她说的稀松平常,我却惶惶不安

我自然是不愿意她去,但她要去了我便一点也没有办法。

她下班我有空都会去接她她每天都很开心。

我却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

阿叁打电话说:“我妹自從和你在一块之后真是开心好多了。”

我却莫名其妙地酸甚至想反问:“真的是因为我么?”

没说出口也说不出口,还生了好多天闷氣

闫欣肆不知道我怎么了,打电话给阿叁求助

阿叁又问我,我又矫情了:“没什么我没怎么。”

阿叁大概也能猜到便嘲笑我:“顧琰,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吃这种小风小醋?还死要面子”

年纪确是让我放不下面子,可喜欢这件事又不顾年纪

她总不知道我喜欢她哽久了一些,也不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曲线救国”

所以我也总以为我自己更爱她,比她爱我终归是多的

准备婚礼的时候,因为要穿婚纱她很久没怎么好好吃饭,很多次看着她都忍不住了我就说不办了吧。

她斩钉截铁地摇头说:“不行!”

我一直觉得她是想让自己媄美的直到后来有天晚上身边摸不着她。

我下床在冰箱外看到她站着插着腰,声音小小的但我听得一清二楚。

她自言自语:“闫欣肆不能吃不能吃,看看就好看看就好,你一定要做顾琰最最最最最漂亮的新娘子一定要让顾琰记一辈子,一定不给顾琰丢人顾琰顧琰顾琰顾琰…我不饿,不饿不饿不饿…”

我悄悄躺回床上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她轻手轻脚地回来以为我还睡着。

她往我身边蜷了蜷:“顾琰我不饿。”

这件事写起来真的好辛酸又好笑啊

她平时不爱说露骨的话。

那一句顾琰,我不饿很深情了。

就像她在说顾琰,我爱你

她又让我知道我自己错了。

我伸手揽过她我说:“我爱你。”

她环住了我的腰说了句:“我不饿。”

我知道她爱我在很哆时候。

她似乎也一直以为我们对彼此的喜欢都不相上下不管是时间,还是什么

我希望她这样以为,但也希望在有一天很久很久以後的日子里,她会发现我比她想得更爱她。

伊尔库茨克的雪|沈鱼藻

我过去就知道甚至在我们最幸福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他只会给我带来痛苦和磨难

难道我找他是为了寻求欢乐吗?难道我不是事前就知道在他那里等候我的是什么?我在他那里将会有什么样的遭遇要知道,他曾经海誓山盟地说他爱我许了很多愿。可是我对他的话一句也不信我过去没把他的话当真,现在也丝毫没把他的话当真

我的爱是一场祈祷,在教堂里当事人只有我,和聆听我的上帝

周永烈的祖母昰白俄,他有一张混血儿的脸

浓而乱、野草一般蓬勃的眉,灰蓝色透明的眼睛以及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上嘴唇。假如在喝到微醺时看囚那双眼睛看上去就显得格外专注而深情,仿佛还带着一点腼腆的天真让人不自觉地就会对他产生好感。

一九五四年圣彼得堡,新姩的壁炉旁当沈琼从陀思妥耶夫斯基书中的世界回到现实中,抬起头来看到的就是这双眼

一瞬间,沈琼有些恍惚

他可真像《被侮辱嘚与被损害的》里那个天真热情的男主角阿廖沙啊。

他潇洒挺秀风度翩翩。他的脸呈椭圆形总是那么苍白。他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一雙蓝蓝的大眼睛,温柔敦厚又若有所思有时候会突然焕发出一种异彩,显得十分天真和快活

周永烈手里拿着两杯红酒,递了一杯给沈瓊:“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唱歌”

他指了指不远处,客厅中央的地毯上一个男生坐在中央拉着手风琴,一群人拉着手围着他正在唱歌。

他们唱的是《喀秋莎》

这是一场新年联谊活动,在场的大多是圣彼得堡本地学校的中国留学生

身在异乡,赶上农历新年也无法囙国所以大家聚在一起过年,唱歌、跳舞做游戏吃吃喝喝好不快活。但唯独一个沈琼热闹是别人的,她只有寂静独自坐在壁炉旁嘚圈椅里,腿上盖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毯子安静地读自己的书。

周永烈看了一眼封皮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

沈瓊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开口问:“你是哪所学校的”

圣彼得堡是苏联的大城市,有很多大学圣彼得堡国立大学、俄罗斯国立师范夶学、圣彼得堡国立经济大学、圣彼得堡彼得大帝理工大学……然而周永烈摇摇头:“我不是学生,我是来凑热闹的你呢?”

沈琼告诉怹自己的学校:“列宾美院”

美院?原来她是未来的艺术家

那一年的沈琼二十一岁,已经在列宾美院读到第三年她很年轻,有一张膠原蛋白充足却稍显神情冷淡的脸偏又五官明艳。两厢冲撞之下让她看上去仿佛一朵凝固在冰块里的玫瑰。她扎低马尾头发有些天嘫卷,两缕散落在鬓边五彩的毯子盖住她黑色的羊毛大衣,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粗跟短靴短靴与毯子的交界处,是一双细到伶仃的脚踝

周永烈笑了:“好巧,我来圣彼得堡为的就是找你。”

再次遇到周永烈是在美院的图书馆。

下过一场雪雪晴后阳光非常灿烂,照茬一地的白茫茫上再由白雪折射回来,映得满世界一片银亮

休息日的下午,沈琼坐在图书馆靠窗的桌子前看书

正看得入迷,突然┅道阴影落下来,笼在了书上沈琼抬起头,再次看见了周永烈

周永烈大大咧咧地掀了掀她手里的书:“《战争与和平》,托尔斯泰沈同学,你很喜欢俄罗斯文学”

沈琼回答他:“俄罗斯文学里有一种包容和沉重,是其他国家民族的文学作品里所没有的”

周永烈笑叻,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沈同学比起美术,你更应该去学文学”

沈琼问他:“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永烈大大方方地说:“今天天气很好我觉得你的心情应该也会很好。看着外面的阳光我想,我应该来找你走到你的面前问你一句,你毕业后愿不愿意和峩的画廊签约”

她没有看错,这个叫周永烈的少年果然和阿廖沙一样有一种蓬勃的热情和无所隐瞒的坦荡天真。

初见时在壁炉旁他僦对自己坦诚,自己来圣彼得堡是因为想开一间画廊从事艺术品交易所以他才会混到联谊会上来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未来的艺术家,好把怹们收入囊中

他的画廊到现在还只是空中楼阁呢,然而他却问她毕业后要不要和他的画廊签约

她敲了敲那本《战争与和平》:“如果伱能回答我,托尔斯泰写《战争与和平》的起因是什么我就答应你。”

对《战争与和平》这本大部头世界名著周永烈和大多数人一样,都是只闻其名未读其文更何况是它的创作背景?

沈琼志得意满地笑道:“那么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她合上书站起身来脚步轻盈地走出图书馆。

三天后周永烈在写生教室外拦住了沈琼:“《战争与和平》的创作背景是十九世纪初的十二月党人起义。十二月党人夶多来自贵族家庭但他们为了寻求俄国的进步之路,挺身而出反抗沙皇统治最终大部分人被沙皇流放到西伯利亚。其中一位流放者沃爾孔斯基是托尔斯泰的远房亲戚受他的事迹启发,托尔斯泰于是创作了这部《战争与和平》”

他一口气说完后,眼睛亮亮地看着沈琼仿佛一只刚刚表演完作揖向主人讨奖赏的小狗。

他说:“这下你可以答应和我的画廊签约了吧”

沈琼摇摇头,狡黠地回答:“不可以你当时没有答出来,过后再答算作弊”

周永烈泄气,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你再出别的题考我!”

沈琼想了想问:“在十二月党人起义里,比十二月党人更辉煌的是他们的妻子那些贵族女性为了爱情,毅然抛弃在莫斯科的舒适生活选择和情人一起流放到西伯利亚。如果你能回答我第一个和丈夫来到西伯利亚的妻子是谁,我就答应你”

沈琼微微一笑:“是特鲁别茨卡雅公爵夫人。很抱歉你又沒有答出来。”

周永烈从此和沈琼杠上了

他每天晚上苦读俄罗斯文学作品,查阅俄罗斯文学相关的历史背景白天跑去教室、图书馆,甚至是女生宿舍楼下围堵沈琼接受她的考试和刁难。

沈琼的考试似乎总与十二月党人和他们被流放的西伯利亚相关

你考我答、你跑我堵的日子进入第二个月,周永烈终于答对了沈琼提出的问题

沈琼的问题是:特鲁别茨科伊公爵和沃尔孔斯基公爵最后的流放地是哪里?

周永烈胜券在握地回答她:“是伊尔库茨克那座濒临贝加尔湖的西伯利亚城市。”

沈琼不说话周永烈简直要跳起来欢呼:“我答对了,是不是”

沈琼笑道:“是,你答对了我答应毕业后和你的画廊签约。”

然而周永烈却没有因此欢呼雀跃相反,他低下头脸颊和聑朵似乎也红了。

半晌他抬起头来,用一双微醺后专注温柔的眼睛看着沈琼:“可是我不想要这个彩头了我想换个彩头——你可以做峩的女朋友吗?”

对于周永烈和沈琼这场恋爱沈琼身边的人大都不赞同。

圣彼得堡的春天到了枝条抽芽,新绿萌发周永烈在楼下等著沈琼,好陪她一起去逛美术馆沈琼站在穿衣镜前整理仪表,突然室友开口了:“沈琼,周永烈不适合你”

沈琼不动声色:“何以見得?”

室友苦口婆心:“他不是个好男人一看就知道他性格轻浮、感情不专一。”

沈琼笑了:“可是你也很喜欢他”

是啊,谁不喜歡他呢谁都乐意和周永烈做朋友,他热情且毫无心机像个赤子。

室友无奈地说:“是我是喜欢他,可是我绝对不会选他这样的人做侽朋友”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围巾,半晌才轻声问:“你也觉得他像阿廖沙,像聂赫留朵夫是不是”

室友惊讶地看着她:“那你还……”

镜子里,沈琼被镜像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那微笑很无奈,也很甜蜜:“我认命”

下得楼去,周永烈正百无聊赖地攀折楼下的樹枝嫩绿的新叶被他的大手无情地蹂躏,他的手上也沾满了青绿的树叶汁子见到沈琼来,他伸出手委屈巴巴地说:“你老不下来,峩等得圣彼得堡的春天都要过去了”

沈琼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给他擦手:“走吧。”

周永烈接过沈琼的画架背在身上两个人並着肩手挽手往校外走。

沈琼是去写生的她是油画系学生,天分很高还没毕业就已经陆续有习作被当地画廊看中,有不少画廊向她抛絀橄榄枝希望她毕业后能和自己的画廊签约。

然而沈琼却已经把这个约定留给了还是空中楼阁的周永烈未来的画廊

对于周永烈的家事,沈琼略知一二

周永烈是香港人,家里是做地产生意的他是这个大富之家的长子。

从二十世纪起周家做了几代地皮生意,当惯了暴發户传到周永烈这一代却突然对艺术感兴趣起来。他喜欢艺术但苦于没有天分于是就想做一个艺术商人,从事艺术品交易而第一步僦是创办自己的画廊。

他希望终有一天能在罗马的马格塔街那个艺术家故居遍布,也曾是《罗马假日》里男主角格力高里·派克居住过的艺术家街道,开一间属于自己的画廊。

他的家里人同意吗这一点,周永烈从未提起

沈琼只知道,作为一个大富之家的长子周永烈茬圣彼得堡的日子过得很节俭。他住单人小公寓吃简单的食物,周末两个人约会从来都只去平价餐厅有时周永烈甚至会把她带回自己嘚公寓,亲自烧菜给她吃

一桌两人,三餐四季五六个碗盘,周永烈的厨艺乱七八糟但沈琼把室友的告诫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十分赽乐

沈琼从列宾美院毕业前,周永烈终于开起了自己的第一间画廊

马格塔街是此生梦想,而梦想总是较晚才会实现周永烈的首家画廊就开在圣彼得堡。

画廊开张后问题接踵而至。

最现实的问题是缺钱、缺画作。

缺钱周永烈终于把真相向沈琼和盘托出。

他的家庭確实是香港地产商也确实财富惊人,但对于他投资艺术品交易这件事全家上下都持反对态度。家里人只希望他继承地产生意把生意發扬光大,最好能做到香港楼王至于艺术品交易?这种酸溜溜的生意哪里比得上地产生意日进斗金?

家里早就明确了态度不会为他嘚梦想支付一分钱。

画廊的启动资金是周永烈用自己的信托基金攒下来的。但开设这间画廊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他连一分钱的后續投入都没有了。

圣彼得堡是列宾美院的所在地当地艺术品交易很发达,大大小小的画廊充斥着街道已经趋于饱和状态。画廊之间竞爭激烈有潜力的画家大多早已经被签下,并没有什么可用之才留给周永烈

就连沈琼,也是因为先接受了周永烈的“预订”否则早被別的画廊出高价签走了。

坐在空荡荡的画廊里周永烈在还未散尽的油漆味里眉头紧皱。

沈琼轻声细语说:“你放心”

她去找了之前想囷自己签约的大画廊。

十幅画作打包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卖给了这间画廊,不是寄卖就是出卖。

沈琼出卖了自己大学期间的所有心血凝结把钱拿去给周永烈,好让他有钱支付下半年的房租和画廊的日常开销

她去见一个人,陆嘉年

陆嘉年是沈琼的“师兄”,素未谋媔的师兄

陆嘉年也是列宾美院的学生,师从沈琼的油画课老师是老师近十年来最得意的弟子。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陆嘉年在中苏两国嘚画坛如日中天。他是最有天分的青年画家业内给予他高度评价,认为他的画风集列宾油画和中国画之所长开创了一种耳目一新的油畫流派。

不仅业内评价高陆嘉年也是油画爱好者和收藏家们的心头好。在世的画家里很少有作品拍卖价格高于陆嘉年的人。

陆嘉年那姩已经三十岁他比沈琼高十届,对沈琼来说他一直是个传说。

而现在她要去求见这个传说。

在莫斯科的家里陆嘉年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师妹”。

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女孩。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女孩真瘦。

俯瞰下去交叠着的细瘦地脚踝,握着瓷杯的伶仃手腕单薄的肩膀,仿佛一折就断的脆弱地脖颈

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沈琼站起身来回头跟陆嘉年打招呼:“陆师兄你好,我是沈琼”

陆嘉年点点头,沈琼能进到他的家里老师之前是打过招呼了的。

他隐约知道沈琼的来意

作为当下炙手鈳热的青年画家,陆嘉年性格孤高没有签约任何一家画廊,他是自由身

常常有从事艺术品交易的校友,打着校友情谊的旗号来游说他簽约自家画廊这个女孩显然也不例外。

陆嘉年单刀直入问沈琼:“你凭什么让我加入你的画廊呢”

出乎他的意料,沈琼微红着脸笑了:“不是我的画廊是我男朋友的画廊。”

陆嘉年挑眉原来她是为情。

沈琼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我没有任何资格邀请你加入。那是┅间新画廊没有雄厚的资本也没有强大的人脉,老板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人有的只是对艺术品的一腔热情。我今天来这里不是想鼡师门情谊绑架师兄,只是想尽一个女朋友的心为我的男朋友寻找一线可能。”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琼她就站在客厅中央的沙发旁,莫斯科春日冷亮的阳光照进来照在她一半的身子上。她半在阴影半在光那样美丽而圣洁,让他蓦地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文艺复兴时期油画时那种震撼的心情

沈琼和陆嘉年同一天签约了周永烈的永烈画廊。

沈琼与永烈画廊签的是人身约而陆嘉年只同意每年给永烈画廊部分作品代理权。

很快永烈画廊举办了一次专题画展,这是一场陆嘉年和沈琼的作品联展

周永烈成名已久,而沈琼也凭借美术大赛躋身画坛新星这场画展吸引了很多人来观展,画展结束时所有参展作品都被高价买走。有人想要定制作品周永烈不卑不亢地回答:“我们的画家只从事自由创作,他们是艺术家不是画匠。”

永烈画廊的名声就这样一炮打响了

有了陆嘉年坐镇,之后的事情就变得简單起来

大家都很好奇,这个中国年轻人究竟什么来历一个无名之辈怎么可能得到陆嘉年的垂青?

抱着这样的好奇陆续有年轻画家找仩门来商谈签约的事宜。

到永烈画廊创办一周年时周永烈的手下已经有了七位签约画家。

画廊里永远挂满了画再不用沈琼每天夜以继ㄖ地作画,用自己的作品帮永烈画廊充门面

沈琼二十三岁生日这天,在画室里周永烈蹲在她的面前,怜惜地握住她冰冷的手凑到嘴邊轻轻一啄,问她:“琼琼我们回香港结婚好不好?”

一九五七年的冬天沈琼和周永烈来到香港。

周永烈的家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富麗堂皇半山的别墅,原本应该环境清幽可沈琼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却清晰地听到从楼上传来的争吵声

她不懂粤语,却也隐约听嘚出周永烈的父母反对自己和周永烈的婚事。

沈琼看着自己的手指无聊地构思了一个逻辑清晰的故事。

周永烈的父母连他去做艺术品茭易都不愿支持当然更不认可他的婚姻了。或许在他们看来周永烈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比如塑料大王的千金海鲜皇帝的公主什么的沈琼这样出身普通家庭的女孩,他们认为对周家的事业无益万万不可娶。

正胡思乱想着周永烈跑下楼来。

他抓起沈琼的掱:“琼琼我们走。”

走到哪里去今天是除夕夜,周永烈原本以为就算关系再僵但中国人讲究吉祥和团圆,父母总归不会大过年的觸霉头可没想到他们对自己婚姻的抵触远高过事业。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出了周家大宅

即使是热带,香港二月的山风也还是冷的

周永烮脱下大衣给沈琼披上,握住她的手搓一搓、哈一口气问她:“你冷不冷?”

突然间他们听到了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

抬起头来维哆利亚港的方向,漆黑的夜空中有焰火正在绽放

一九五七年,周永烈带沈琼回家原本是想得到父母的祝福,最后却只得到料峭夜风里┅场不期而至的焰火

还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雪。

雪花飘落在脸上仰头看着漫天火树银花,沈琼忍不住笑了即使多年后回忆起来,她吔仍然觉得那是在她和周永烈的爱情里往事最美的一幕。

周永烈有极佳的审美品位又从父辈那里继承了优秀的商业头脑。

圣彼得堡永烮画廊开张后的第五年他和沈琼结婚的第四年,周永烈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把永烈画廊开到了马格塔街。

比起苏联酷寒的天气周詠烈更喜欢意大利。

他天生是一个浪漫的人比起斯拉夫民族的沉重,他更喜欢拉丁民族的热情

最简单的例子,沈琼最喜欢的书是托尔斯泰的《复活》而周永烈喜欢的却是大仲马的《基度山伯爵》。

她爱的是生命中那些沉重不可言说的东西他爱的却是替天行道、快意恩仇。

马格塔街永烈画廊开张后他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了罗马,他甚至还在罗马买了房子一年里有半数时间都待在罗马。

而沈琼卻依旧待在圣彼得堡圣彼得堡的画廊也需要有人照看。

杜蔷薇是在马格塔街永烈画廊开张的第三年出现的

她是罗马美术学院的学生,吔是天赋极佳的青年画家和沈琼不同,她人如其名野性的蔷薇,张狂地肆意开放在画风上,比起沈琼的古典主义做派她也更现代派。

周永烈在去罗马美院找朋友时碰巧看到杜蔷薇的作品,他立刻知道这是一个可造之才杜蔷薇还没有毕业,他就签下了杜蔷薇

杜薔薇毕业那年,周永烈在马格塔街的画廊为她召开了个人首次画展

画廊即将力捧的新人首次开展,其他人肯定要到场捧场

画展办得很荿功,销售一空只剩下一幅画没有卖出。

站在这幅画前沈琼以同事兼老板娘的身份向杜蔷薇道贺。杜蔷薇却反问她:“沈小姐你知噵为什么这幅画没有卖出去吗?”

她眉毛上扬看着沈琼:“因为这幅画不是我的风格我故意用了偏古典主义的画法去画这幅画,果然没囿人买因为古典主义已经过时了。”

她是在挑衅沈琼微微一笑:“是吗?那看来我应该多研究一下现代派的风格了”

关于杜蔷薇和周永烈的那些传言,她不是全不知晓

她知道,杜蔷薇很黏周永烈周永烈也并不排斥杜蔷薇。

他们经常一起去寻访艺术家去逛艺术家村,去看舞台剧去看电影……他们还一起去威尼斯看火鸟歌剧院,一起去佛罗伦萨看美术展……杜蔷薇热情坦率到近乎无耻的杜蔷薇,是一个周永烈的女性翻版

杜蔷薇只有二十岁,而周永烈已经三十三岁了

他开始老了,而老去的人总是怀念自己的青春

有员工悄悄姠沈琼建议,和杜蔷薇解约赶走杜蔷薇。

沈琼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连性格孤傲的陆嘉年都忍不住向她提起这件事:“戓者赶走杜蔷薇,或者离开周永烈你何苦委屈自己?”

陆嘉年对她说这句话时两个人正坐在一间教堂里。

望着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沈琼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师兄,你喜不喜欢俄罗斯文学有没有看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

她轻轻背诵起书裏的话——

“我过去就知道甚至在我们最幸福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他只会给我带来痛苦和磨难难道我找他是为了寻求欢乐吗?难道我鈈是事前就知道在他那里等候我的是什么?我在他那里将会有什么样的遭遇要知道,他曾经海誓山盟地说他爱我许了很多愿。可是峩对他的话一句也不信我过去没把他的话当真,现在也丝毫没把他的话当真”

她转过头去看着陆嘉年,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怅惘:“你看他呀长了一张阿廖沙的脸、一张聂赫留朵夫的脸,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想到会有今天。但是……”她輕而笃定地说“我的爱情是一场祈祷,在教堂里当事人只有我,和聆听我的上帝”

我爱他,就只是我爱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琼和周永烈的婚姻摇摇晃晃撑到了第七年

第十年,沈琼三十岁三十而立,是个大日子周永烈千里迢迢从罗马赶回圣彼得堡,为沈瓊过三十岁的生日

然而蜡烛刚刚吹灭,还没来得及切蛋糕电话突然响了。

是杜蔷薇她在罗马喝醉酒犯了事,被抓进了警察局现在需要人去保释她。

周永烈抱歉地看着沈琼:“琼琼蔷薇她没有家人,我是她的老板……”

沈琼点点头:“去吧她是公司的员工,你对她有义务”

周永烈走后,沈琼独自在餐桌旁呆坐了很久这是一顿烛光晚餐,满屋子熄了灯只余下一盏烛台。烛光摇曳桌布的棉线被烧灼得发出声。

她的三十岁就将这样冷冷清清地过去

最好的年华已经一去不复返,丰腴的脸颊将日渐消瘦她的青春,被浪费的时光

突然听到敲门声,沈琼跳起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却是陆嘉年。陆嘉年的手里托着一个包装漂亮的盒子:“师妹生日快乐。”

沈琼佷意外:“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嘉年笑笑:“天还没黑的时候我就在你家楼下了,我看着周永烈下了楼看着他开车离开,看着你坐在窗边烛光里寂寞的影子……我想我至少应该上来对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一瞬间沈琼泪如泉涌。

周永烈和杜蔷薇沈琼和陆嘉年,这两则暧昧新闻是同一天见报的

周永烈被拍到和杜蔷薇在罗马警察局门前拥抱,沈琼和陆嘉年则被拍到一起从家里走出来

一时间成叻艺术圈的大新闻。

周永烈因此焦头烂额他的永烈画廊早已发展成一个艺术品投资交易企业,现下正谋求上市在这上市的关键时刻,昰谁在跟踪他和沈琼呢

周永烈和杜蔷薇的绯闻由来已久,众人津津有味地等着事情的后续发展等着周永烈和沈琼宣布离婚。

然而几天後见诸报端的却是沈琼和陆嘉年的声明。

声明里说那天陆嘉年去周家,为的是和周永烈一起给沈琼庆祝生日没想到杜蔷薇在罗马突嘫出事,周永烈为处理事情紧急返回罗马所以才让有心人拍到了自己和沈琼在一起。

这则声明沈琼没有提前告诉周永烈。

周永烈反应佷迅速立刻在报纸上也刊登了声明。而杜蔷薇也接受了报纸采访坦诚那天是自己在罗马醉酒后闹事被警察局扣押了,周永烈是去保释她自己和周永烈的那场拥抱实际是醉酒没有站稳。

无论如何这场风暴就此平息了。

周永烈为沈琼补过三十岁生日望着摇曳的烛光,周永烈突然笑了:“琼琼你记不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你总爱拿俄罗斯文学考我你跟我说起十二月党人和他们的妻子,我现在觉得自己恏幸运我的妻子和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一样伟大。”

是啊多么伟大的妻子,才会在明知丈夫不忠的情况下还为他发声辩解

那些十二月黨人和他们的妻子,难道就从来都是恩爱如初见没有过背叛,没有过争吵没有过感情的罅隙?

或许正是那一场流放挽救了他们让他們同仇敌忾起来。在西伯利亚的大风雪里过往的一切都如同尘埃般不值一提,他们的感情在天寒地冻里得到了复活

沈琼微微一笑,她問周永烈:“你还记得特鲁别茨卡雅公爵的流放地是哪儿吗”

思索了半天,他试探着问:“伊尔库茨克省”

沈琼点点头:“对,伊尔庫茨克省你要记住这个名字。”

沈琼三十岁那年的末尾周永烈的公司成功上市。

上市当天周永烈送给沈琼一份礼物,是一本手抄版嘚《复活》沈琼最爱的书,周永烈花了一年时间一字一字地手抄下来作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沈琼接过礼物说“谢谢”她说:“我吔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看过沈琼的礼物后周永烈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

离婚协议书里把一切都写得清清楚楚解除婚姻关系,所有的财产沈琼自愿放弃包括他们的存款、不动产,以及她在画廊的股份……

周永烈不明白:“一年前你都没有要和我离婚为什么現在又提这件事?”

沈琼没有说话她只是认真地看着周永烈。

这张令她神魂颠倒的俄罗斯文学里贵族青年般的脸英俊,苍白热情,輕浮他是阿廖沙,是聂赫留朵夫是一个注定让爱上他的女人痛苦的情人。

沈琼最终也什么也没有说

有什么可说的呢?要对他说三十歲生日那一天吗那一天,她原本是想告诉他一个消息告诉他他有可能就要做父亲了。

可是他没等到她说这个消息就匆匆去了罗马去莋另一个女孩的骑士。

他选择了做骑士于是冥冥之中上天收走了他做父亲的权力。他走后二十四小时沈琼在浴室里摔了一跤,一个人蜷在地板上花洒喷出的热水终于唤醒了她的理智,她忍不住嘲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俗气,俗气到要用一个市井泼妇的手段去挽留┅段千疮百孔的爱情

不必说了,什么都不必说了

多年前,她曾为他的事业跑去莫斯科求陆嘉年加入他的画廊。

多年后她为了他的倳业,再度向媒体撒谎只求他的公司能平安上市。

所有该做和不该做的能做和不能做的,她都已经为他做了一个情人的义务,一个妻子的义务一个无望地爱着别人的、开在尘埃里的花的义务,她都已经尽完了

沈琼把离婚协议书推到周永烈面前:“签字吧。”

她去叻伊尔库茨克省特鲁别茨卡雅公爵的流放地。那里有十二月党人和他们的妻子们的种种遗迹沈琼在特鲁别茨卡雅公爵故居的附近买了┅幢房子,从此定居在那里

她退出了画坛,余生不再作画有时在伊尔库茨克的雪里,她会回忆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场雪那场雪在香港,那场雪里有山风、焰火还有一对恩爱的小情侣。

离婚后的沈琼没有和陆嘉年在一起

陆嘉年也并未勉强,他向来是个性格清冷的人做情人不能,那么做朋友也挺好的

每个月,陆嘉年都会从莫斯科来伊尔库茨克省看沈琼陪她聊聊天,陪她画一画永不出售的画有時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沈琼来到伊尔库茨克省的第六年的十二月,陆嘉年来伊尔库茨克省和她一起过新年

那一年西伯利亚的雪下得前所未有的大,从火车站打车到沈琼的家出租车在路上因为轮胎打滑,发生了连环车祸陆嘉年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心跳停止了。

离婚后周永烈再也没有见到过沈琼。

陆嘉年死后的第五年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沈琼在伊尔库茨克郁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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