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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床了 这个点起床的人 是未来之星 是国家栋梁 是都市小说里的商业大鳄 是吾日三省吾身的自律者 是相亲节目里的心动嘉宾 是自然界的丛林之王 是世间所有丑与恶的唾弃者 是世间所以美与好的创造者

没错你是个明白人我明白你明白的意思我也是明白人明白人就应该明白我明白你明白的意思只要大家都明白明白人应明白我明白你明白的意思这样网络环境就是充满明白人明白其他明白人所明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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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你 求求你出现吧 我在床上哭了9个小时 崩溃了1996次 撞了903次墙 划了8次手臂,幻觉出现三次 幻听出现九次 扇了自己16个巴掌 出现濒死感一次 刚才昏过去了现在才醒来看到外面天都黑了我顿时又崩溃了 因为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你这么可爱还这么能干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好想你啊宝

所以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 长篇的文字只能换来敷衍的表情包 众所周知人和人的体质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我曾在极度伤心的情况下流了上百吨眼泪 你可能不知道 太平洋曾经是沙漠 现在变成了海洋并且孕育出那么多生命靠的是我一次又一次的伤心 所以伤心太平洋不是白唱的

呵呵 罢了我如此难过 如此伤心 你却丝毫没有悔意 丝毫没有伤感 这若是爱情 那全天下的文人墨客都得以谋骗罪论处 这若是爱情 那什么关雎 什么锦瑟 都不过是一场空话 君问归期未有期 午夜梦回。我的身侧从未有你陪伴 淡了 倦了 累了 就这样与空中的雨一起降落吧 就这样飘散在江南的烟雨中 让我化成一缕轻烟 就这样 再也让你找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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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在和你抱怨什么呢 你只是一个打工人 你又不能决定什么 我只能自己默默消化悲伤罢了 只有我在乎自己 你只会那一套话术 你不在乎的 你不会懂的 你又要轻巧地避过我的话题 你只觉得我麻烦 你只想赶紧跟我结束话题 你不在乎 你不在乎 你什么都不懂

可笑 反正我不在乎 每次艾特你的时候总是过了很久才有回复 我受够了 每次煎熬的等待都在狠狠的挖苦我的心 我好恨恨级了 恨我不能堂堂正正舍断离 次次都还要你的回复

别说了 我都明白 我怎么会不明白呢 我爬出下水道看着外面灯红酒绿的世界小心翼翼地钻了回去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 身边满是恶水和垃圾 但我早已不意这些 我知道我不会一辈子做老鼠 上面才是我的世界可是又能如何呢 老鼠是长不出翅膀的

你肯定在想我是个疯子,我很麻烦,你在助纣为虐,你在和魔鬼做交易,你在伤害一颗伤痕累累的心,你不想解决我的问题,你不在乎我爱的主播,你只想着接下来要吃的午饭,你想着点炸猪排,你想着吃炸鸡。呜呜,可怜的小猪,可怜的小鸡。这个罪恶的世界,就是不能容你我安逸的。我就是一个麻烦的疯子,就是在你这冰冷的语言中,就是在你这敷衍的态度中,我碎了!我四分五裂

你说的对,但是一小时有60分钟,一分钟有60秒,3600个一秒可以组成一小时。这些你都知道。你甚至知道,地球是圆的,太阳不是宇宙的中心,银河系也不是宇宙唯一的星系。如此高深的知识,你都知道。可是你不知道,每一秒,每一分钟我都在想着你。我打开手机,打开ipad,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可你不知道。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时空。可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一年有秒,这你一定知道。你不知道的是,每一秒我心里都有你的位置。你知道宇宙的中心不是太阳,却又万万不知道在我心里,宇宙的中心是你。你知道整个世界,可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又不回我了!为什么你又不回我了!你好狠的心呐!你真的这么忙吗!你真的只是因为忙吗!还是因为不想理我!理理我有这么难吗!你快理我!一分钟一秒钟收不到你的消息我真的心急如焚!你快理理我!你为甚么不理我!到底为什么啊!!

如果不回信息会使你愉快的话你就不要回了,我只是一个渺小的存在,不会让你注意到我,即使我发再多信息也没用,得不到始终就是得不到,我累了。

你们不对?你们怎么会不对?你们不是永远都对吗?你们是不是准备永远瞒着我?在我痛苦发疯,我绝望麻木,你们嫌弃我浑身发臭的时候,你们有过半点愧疚吗?你们觉得我可怜吗?你们哪怕有过一秒钟的心疼吗?

笑死?你为什么要笑?你凭什么笑?我就这么好笑吗?我明白了,一直以来我就是你的陪衬品,我就是一个小丑一个玩偶。我累了我累了真的累了,没有人能懂我,没人能理解我面具下的脆弱,破防了我真的破防了。你觉得我很可怜是吧,我不需要的你的同情,把你那虚伪的面容藏好,我是娇贵的蝴蝶,是滴血的玫瑰,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彩虹。

我对得起谁?我谁都对不起,我活着就是一种错误。但你那冰冷的言语是对的吗?你小嘴巴一开一合得啵得啵两句,把我原本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捅出了一个巨洞。你骂完我,你是舒服了,你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了我身上,一把游戏的失误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了的吗?你让我午夜梦回间脑子里都是你这句话,而你,你这个残忍的刽子手,你却心安理得的能睡得着!你伤害了我你知道吗?你伤害了我!

感觉你们好有趣啊,不像我,不仅连句话都搭不上,还要被当成破坏氛围的傻狗。我现实生活中自闭没朋友,哪怕是在网上也受尽冷眼,每次组织了半天的语言都如鲠在喉,最后还是默默删掉了看你们互动。你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在我眼里真的好刺眼,融入不了群体的我,躲在屏幕后面默默哭出了声。

你说得对,但我认为哈利波特不应该把老魔杖折断,况且伏地魔做过的事关汤姆里德尔什么事,可是即便这样,邓布利多小天狼星斯内普还是不在了,如果移形换影快一点多比就不会被疯婆子扎了,食死徒依然是没有用的东西,鲁迅曾经说过,格兰芬多才是永远的神,你根本不关心,你根本不关心,你只在乎你自己!

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吗?我在昆仑山练了六年的剑,我的心早就和昆仑山的雪一样冷了。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我以为我的心早已跟我的刀一样冷了,可是当我点开这个课表眼泪如黄果树瀑布般飞流直下,划过我的脸庞,打湿了我的人字拖,脚趾都变得酸涩,只想说,能不能...不要...

你是人间独清醒,你似乎透彻知道这世界上所有的真理与假象,你用着你知道的当下热点去大做文章。你以偏概全的视野高傲的俯视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仿佛在你的眼里他们都低劣你才是世界之巅,谁能活过你啊?

为什么要发问号?有什么我没解释清楚的吗?还是我的回答给你造成了困扰呢?也有可能是你发错了但是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你是那种特能讲的还是不爱说话的?人与人之间需要更多沟通和交流需不需要我开导开导你? 我就是这么热心肠千万别跟我磕头真的太见外了。不过你这个问号到底啥意思啊?我真没搞明白

现在看你和我的聊天记录有股诡异的气息,神经质的话语里透露的不是好笑,是察觉到当下的状态是日薄西山却还抱有憧憬等待死灰复燃。每一个回复都是挣扎,很像在说——你别丢下我,快来找我玩。而这种话外之音不足以让人觉得可怜,反而让人觉得表演性质十足,陨石撞击地球,最后一只恐龙在跳舞

我不发疯我说什么?你以为我像你们一样都读过书?都上过学?都知道字怎么打?我从小自闭症,现在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看到大家都能打字,我也羡慕,所以只能发疯大家说过的话,证明我也会说话,连发疯你都要有意见?你不如把我杀了

某个人,不回消息永远别回了,到底群消息重要还是我重要,整个群我只对你一个人有感觉,难道你心里就不明白吗,不然我整天闲的来这里聊天,我不会跑别的地方聊天玩吗?你以为我天天闲的慌吗?我如此的喜欢你,你却对我无动于衷,这甜甜的恋爱,你到底打不打算要了?我说的是谁自己心里清楚。

p的怎么了?人生如戏,不能p吗?真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总是天天在下面怀疑别人p不p的,爱看不看不看拉倒!就是p的也比你们强,整天看到你们在这里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真的气的我眼泪在眼眶打转,手攥紧了衣角整个人都在颤抖,太让我失望了更多的是心寒我想我需要退网一段时间冷静冷静,希望大家支持

求求你了哥哥,真的别骂了,不要在互联网上和我拼现实了,我现实生活一事无成,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不像你家财万贯,白天在看北海道看樱花赏雪,下午在LA和各界大咖打高尔夫球,谈上百亿的合同,你大人有大量,放了我这只卑微的蚂蚁吧!求求你

既然你这么诚心的问了,给你解答是对世间的大慈悲。为了防止这个世界被破坏,为了保护世界的和平,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我们是穿梭在银河中的火箭队,白洞,白色的明天正在等着我们。

你这说的什么话?谁说爸爸就不能做儿子了,只要咸菜腌的好,人人都能做CEO。吃饭不吃大蒜,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像你这种天天把钱攥在手里的人,根本不能理解我每天开飞机的乐趣。说到飞机我又想起来我的游艇忘记充电了,今天家里买了三条草鱼,你猜怎么着,我刚跑了步。

你这个土狗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潮流,真的是服了,我就说现在网络上戾气怎么这么重,原来是有你这种人在,你不喜欢这个视频就算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在下面嘲讽一下,网络是见证大家友好的大平台,不是给你来这样子说话的,真的是,退网了,别来找我

为什么要我做选择,为什么!你不知道我有选择恐惧症吗,你不知道让我选会直接会让我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彻夜难眠吗,你轻飘飘一句让我选却让我在午夜梦回时惊醒,瞬间手脚冰凉,我想要挣扎却没有力气,像一只缺氧的鱼。你在乎吗?你不在乎,你只在乎你自己,就像你不在乎鱼香肉丝里没有鱼,虎皮辣子里没有老虎,你也不在乎纠结到快要发疯的我。我都这样了,你却还能若无其事的等我做出决定,你的理所当然像利剑一样扎在我脑壳上,我的脑子疼的要裂开,而你呢,你依旧无辜地坐在那里看我痛苦不堪,你好狠啊!

这个原本热热闹闹的群,忽然就没人说话了,我知道有些关系就是距离产生美,有些圈子只能陪着你走一段,但是每次掏出手机一看,都会发现这个曾经叽叽喳喳的群如今死气沉沉 ,其实我很庆幸,大家可能都已经脱离网络,去拥抱最好的现实了,但我还是想问一下,可以加下我好友吗?女的就行,男的先不用加

你说的我不敢全部认同 按照马克思辩证现实魔幻主义来说 海绵宝宝确实是我们居委会选出来的楼组长最佳人选 但同时依剧拖列尼尔马斯夫斯基的超现实赛博朋克画作的经验看来 夏天适合喝一碗绿豆百合汤的时候观看猪猪侠之熊大熊二闯森林 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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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发问号,给那个男的就发宝宝是吧?让我闭嘴,跟那个男的就腻腻歪歪是吧?跟我说滚,跟那个男的就亲亲抱抱是吧?跟我说晚安,跟那个男的就说睡不着想你了是吧?跟我聊天就困就要洗澡,跟那个男的就能熬夜聊天是吧?把我蒙在鼓里,把那个男的就蒙在被子里是吧?给我发搞笑视频,给那个男的就发恋爱博主是吧?和我没得聊,和那个男的就有聊是吧,和我做朋友,和那个男的就男朋友是吧?

我睡不着呀,我睡得着我为什么要熬夜,我不知道熬夜不好吗?我知道呀,知道跟我能睡不能睡着是一回事吗,根本不是呀,那你说怎么办我根本睡不着呀,而且你在这边跟我讲不也在熬夜吗,不要说因为我还没睡在跟我聊天,要睡就能马上睡着,那我会觉得你在跟我炫耀,看吧你能说睡就睡,而我不能,我不能,所以,你可真烦人,要睡就滚去睡跟我说那么多干嘛,我就是睡不着啊,我也想马上睡着啊,你跟我说这些只会让我越来越生气,大晚上的睡不着就算了,还要受你这个气,你要嘛能找个办法让我能睡着,要嘛陪我一起熬夜,要嘛一开始就不要睡睡不睡这个问题。

请你不要生气 如果因为我的文字而骚扰到你 你可以来训我一顿 请不要因为我的这些行为而为我感到担心 我不重要的 我微不足道 我甚至可以和微生物相比一论 我的文字感动不了你似昆仑山上的冰山一般的心 没关系的 不回信息我也不会怎样的 我已经习惯了 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常常收不到你的信息 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我手机的问题 就连一个表情包我也未曾收到 后来才发现这是你的问题 我的一字一字打出来的这些热情似火奔放自由的文字感动不了你这高高在上的爷 我都懂的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重要罢了

她回忆起这件事,就像溺入一个酒缸,燥热窒息、眩晕至极。

阮晓妍好像从来不曾这么高兴过。

她高考惊喜地考上名校——汉博,在这个梦寐以求的暑假,又获得父母的特许,一个人出来旅行。考上汉博金融系是她的梦,一个人旅行也是她的梦。两个梦发生在一起,未免太过梦幻,让她每天醒来,都会恍惚片刻,确认一遍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今天,她来到华岭大峡谷,准备蹦极。

蹦极是她人生愿望清单里必有的一项,从高空坠落,恐惧惊叫,拼命挣扎又无济于事,仿佛死过一次。

她想让以前的自己,死在这里。

大峡谷风景很好,阮晓妍边走边看,呼吸着原生态的空气。她穿着轻薄的T恤,踏着舒适的登山鞋,高兴之余甩甩手,像一个在公园里无所事事又对生活充满热忱的老年人。

华岭大峡谷的蹦极很有名,蹦极的跳台修在玻璃桥上,垂直高度270米。

她对数字没什么概念,只知道这高度绝对够惊险刺激,蹦下去绝对够极限,讲出去绝对够面子。

甚至在没蹦极之前,她便和朋友讲了这件事。

眼看玻璃桥越来越近,她感到自己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她在路上蹦了一下,又甩了甩手,可是不起作用,手依旧是又冰又麻的。

她面无表情,愣愣地往前走,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父亲阮守信告诉她,如果感到害怕,那就更不要停下,停下来无济于事,而往前走会更快结束恐惧。

转眼,她来到蹦极台,买好票,办完手续,站在一边排队等待。

她站在队伍里,看着前面的人一个又一个地消失在悬崖边。

悬崖下的云雾散去的时候,工作人员问:“姑娘,你不跳吗?”

阮晓妍惊讶:“我在排队呀!”

工作人员讪讪地笑:“排到头了,该你了!”

阮晓妍回神,刚刚跳下去的那个人是她前面最后一个,那人已经脱下装备,走出蹦极台七八米远,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了。

阮晓妍:“好,我跳。”

工作人员拿着装备靠近,准备给她穿上,她后退一步,比出一个“五”的手势:“等等!”

工作人员哭笑不得,这样的游客,他见多了,反正接近下班时间,也没有新的游客来。“行吧,你准备好了,就叫我。”工作人员不慌不忙地坐在小凳子上,喝起茶。

阮晓妍想了想,上前道:“大哥,你陪我跳,可以吗?”

阮晓妍又说:“我知道,陪跳服务要加钱,多少?”

工作人员抱怨道:“姑娘,不是钱的问题,你也看到了,今天就我一个人上班,我陪你跳下去,谁把咱们拉上来啊?”

阮晓妍觉得也是,一个人跳就一个人跳吧!她心一横,走到悬崖边试探性地一望,差点儿屁滚尿流地退回来。

工作人员见状道:“姑娘,害怕就甭跳了,别为难自个儿啊!”

要来这里蹦极的事已经宣扬出去,蹦极也早就写进人生愿望清单,现在脚已迈到悬崖边上,退回去绝对后悔,她是真的渴望纵身一跃啊!

她多想有人陪着她一起跳。

这时,工作人员抬手指向远处:“那边有个人,你问问他愿不愿意陪你跳。”

顺着方向望去,她看见一个男生举着相机站在玻璃桥上,正在拍照。

阮晓妍迟疑着,要不……试试吧。她迈着碎步走过去,走到男生的背后。

男生穿着复古风格的格子衬衫,举着相机对着远处的风景,一动不动。

男生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阮晓妍。

阮晓妍一愣,故作轻松道:“你好,我很想蹦极,你、你想不想啊?要不咱们一起……”

男生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蹦极台,挑眉道:“一起?”

阮晓妍:“对对对,就是……”她突然有些尴尬,比画着抱住的姿势,“两个人一起蹦那种。”

气氛顿时有些诡异和暧昧。

男生盯着她看,忽而低笑:“你是害怕吧?”

阮晓妍一下被揭穿,脸很红,可又不想承认。大概这副样子有些可怜,男生收敛得逞的笑意,正色道:“好啊,我陪你跳。不过……”

阮晓妍:“放心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陪我跳的!”

这句话他听得有点儿刺耳,脸色也沉下来,好像他在图什么似的。

他冷声道:“为什么找个人一起跳下去就不怕了?高度没有变,下坠的速度和失重感都是一样的,我不懂。”

阮晓妍蹙眉,想把“黑夜里小朋友抱着巨大的布偶,黑夜并没有因此亮一点儿,但小朋友因为抱着布偶就不那么害怕黑夜”的道理说给他听,可张嘴却是:“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无理,所以什么条件我都……”

男生仿佛被气到了:“有偿。”

接下来,他们一起出现在蹦极台上,工作人员暧昧地笑着,向阮晓妍比了个大拇指。

工作人员过来,将双人跳的装备给他们穿上。

“你们抱紧一点儿。”工作人员说。

他俩互瞅一眼,又别开脸去。

“你们这样,让我怎么绑?”工作人员的脾气上来了。

男生勉为其难地抱紧阮晓妍,被抱住的那一刻,阮晓妍感受到死亡的味道,感叹自己花钱造的什么孽。

“准备好了啊,我数三、二、一。”工作人员站在悬崖边,两只手放在男生的背部,作势要推。

“啊——”阮晓妍尖叫。

叫到中途,阮晓妍发现自己还在原地,男生和工作人员沉默着……由于实在是深切地感受到即将来临的恐惧,她之前垂下的手,转移到男生的肩膀上,无力又难为情地搭着。

失重状态下,阮晓妍疯狂地尖叫,她搭在男生肩膀上的手,猛然变得有力,抓在男生肩膀和脖子的连接处,身子不断地往下坠,她的手越抓越紧。她所有的恐惧、不安、歇斯底里,通通发泄在那两只手上。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除了那两只汇聚浑身气血的手。

他们直直地坠下最深处,在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弹簧绳结实地一扽,把他们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世界晃荡片刻后,静止了。

“哈哈——”阮晓妍狂笑。

整个峡谷都是她仿佛历经劫难而大难不死的狂笑。

她回过神,却看见一张苍白、死人般的脸,安详地在自己面前。

阮晓妍推他,叫他,他没有任何反应。

就像这万籁俱寂、深邃恐怖的大峡谷,没有一点儿回声。

阮晓妍大喊:“救命啊,快拉我们上去——”

景区的救护车火速赶到现场,急救医生下的诊断是:该男子脖子处的大动脉被外力压迫,导致短暂性脑供血不足,失去意识。

通俗点儿来说:阮晓妍把他掐昏了。

在一番吸氧抢救过后,男生渐渐苏醒过来。

阮晓妍扑过去:“你醒了!”

男生无力地看了一眼阮晓妍,又看了一眼墙上的红十字,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挣扎着坐起来,阮晓妍去扶他:“对不起,我赔偿你的损失!陪跳的钱、医疗费、精神损失费,我都赔!”

这时,有小护士低声八卦道:“原来不是情侣啊……陪跳?为了这点儿钱,犯得着吗?”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男生推开阮晓妍,凶狠地掀开被子,迈下腿要走,却一脚踢到自己的包。他把相机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装进包里。

阮晓妍见他不理人,有些着急:“相机,我赔你一台佳能最新款的相机也行!”

男生将包甩在背上,一脸“我怎么沦落至此”的疲倦和悲悯。

他厌恶地说:“同学,这并不能抹杀你带给我的痛苦记忆。”

阮晓妍愣了,不知道他想怎样。之前说好的“有偿”嘛!她还是从鳄鱼皮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票。

男生看都没看一眼,走掉了。

天色渐晚,华岭大峡谷升起磅礴的雾气。北方的雾比南方来得凶猛,深沉的夜雾,伸出爪牙,四面来袭。

作为渝州人,阮晓妍怕北方这气势汹汹、仿佛吞噬一切的雾。她草草收拾行装,赶回酒店,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离开华岭大峡谷,阮晓妍送不出去的两百块钱还搁在鳄鱼皮钱包里,她以前从不用这种钱包,这种钱包是暴发户最爱的款式,父亲偏要买来送给她——恰好又证明了她家是暴发户。

不过,虽然她家成为暴发户已经有些年月,一家人却没把习惯和思想观念转变过来,过日子依然精打细算,对钱依然锱铢必较。

比如高中毕业这趟旅行,阮晓妍处处花着“应该”花的钱,“不应该”花的钱,一分没花。家里有钱以后,她只是会把“应该”花的钱的这个范畴,任性地扩大一些,却依然被框在“应该”和“不应该”的框里。在玻璃桥上,她对男生的“有偿”,是她旅行中唯一“不应该”花的钱。

尽管这样,她还是受到了男生鄙视暴发户那般的待遇。

出发去大学报到的前两天,阮晓妍在家反复确认行李。虽说现在购物方便,没有哪样是缺了买不到的。但像她这种没有安全感的人,不把行李箱里里外外地整理个三四遍,是不会罢休的。从小她就很怕丢东西,父亲阮守信让她觉得,弄丢东西是一件十分可怕且不被原谅的事情。记得有一次放学,她挤在小卖部前和别人抢五毛钱一支的雪糕。雪糕她倒是抢到了,新买的花伞却被忘在摊子上,最终丢失了。她回到家,阮守信也不骂她,只是遇到下雨天再也不准她带伞去学校。

“你以为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有本事,你自己挣钱,把伞买回来。”阮守信阴着脸,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说。

在无数小孩的成长过程中,似乎总逃不掉家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命运。当阮晓妍听话地顶着雨点离开家的时候,母亲温芳总会撑伞护着她到学校,并塞给她一包水果软糖。

那真是一段恍若隔世的时光啊……阮晓妍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来,嘴角就会泛起一丝冰冷咸涩的雨水和水果软糖混杂的味道。

陷入回忆的阮晓妍,正拿着一件新毛衣发愣。突然手机铃声大作,来电人:顾凡超。

顾凡超以体育特招生的资格,也即将去首城的大学报到。

“干什么?”阮晓妍接起电话。

“来看我打比赛。”对方大声道,仿佛有阳光钻进耳朵。

顾凡超和阮晓妍……姑且算是青梅竹马吧!两人的父亲是高中兼大学同学,学生时代的他们格外投缘,亲如手足。尽管两人毕业后的人生方向大相径庭,一个早早下海经商成为发家致富的“创一代”,一个成了拿死工资吃饭的高级技术工,两家人的关系却没有丝毫疏离,顾凡超的妈妈还认了阮晓妍做干女儿。

“亭亭玉立的女孩子,我喜欢,男孩子太调皮了!”顾妈妈看着阮晓妍欢喜地说。

由于顾凡超实在太过调皮,精力太过旺盛,八岁刚过,就被顾爸爸扔进了青少年足球训练营,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名U20青年队优秀的足球前锋。

顾凡超说的比赛在下午,正是阳光烤人的时候。

“忙着收拾行李,没空呀!”阮晓妍将毛衣重新叠好放进行李箱。拒绝顾凡超,她向来都是手起刀落。

“得了吧,就那点儿行李,你要翻来覆去收拾多少遍啊?这些臭毛病,你得改改,不然大学的室友会笑话你的。”顾凡超真心实意地建议,一语命中阮晓妍的死穴。

阮晓妍浑身上下都长着面子,最怕人笑话她了。

“呸。”阮晓妍立即挂掉了电话。

比赛开始前,她准时出现在了最前排的观众席里,准确地说,是和一群顾凡超的女球迷挤在了一起。绿茵场上,顾凡超积极地拼抢,场下女球迷们花痴般的助威声不断。

其中有两名女生的窃窃私语声,以每秒340米的速度传进了阮晓妍的耳朵——

“哎呀,小声点儿,看见了。”

“她和超超到底是什么关系呀,又来看他打比赛?”

“长得……倒和超超差不多好看。”

“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亲兄妹!”

这句话仿佛巨石从天而降,砸得阮晓妍头晕眼花。她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将收款二维码展示一圈,说道:“实不相瞒,我是顾凡超的债主,今天又来追债了,你们要不要帮他还点儿,让他安心比赛?”

女球迷们直愣愣地看了看阮晓妍,旋即转过头,当无事发生过。

阮晓妍被太阳烤得认为自己有五分熟的时候,裁判终于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声。回家的路上,顾凡超和她进了一家常去的冷饮店。

“说吧,就知道你有事。”阮晓妍蔫蔫地吸着冷饮道。

顾凡超挤着浓眉大眼,嘿嘿一笑道:“你到汉博大学报到之后,帮我做一件事。”

“加入汉博大学足球队。”

“打扫更衣室也可以。”

阮晓妍安静地盯着对面的人,竟然觉得分外有趣。她眨眨眼睛点点头,表示愿闻其详。

顾凡超要去报到的景华大学与汉博大学仅一街之隔,两校素来是名校中的一对冤家。恩怨史犹如一款打了鸡血的程序,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学生毕业而不断更新迭代。两校不光在学术、招生和教育资源方面竞争激烈,在强调素质教育、体育强国的今天,足球作为国内着重发展的体育大项目,两校更是打得不可开交。

顾凡超凑近道:“你加入以后,随便弄点儿谁首发、谁替补的消息给我,就可以了。”

“加入之后,我也是闭眼玩家,信息量有限……”阮晓妍说完,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态度暧昧不明。

阮晓妍没想到,脚还没踏入首城那片热土,暗流已开始涌动。

从南方的渝州,到北方的首城,有两千多千米。

抵达首城的当天,妖风大作,天上黑压压一片云,被风吹得像不停翻滚的海浪。阮晓妍拖着行李站在机场门口,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风吹得“哗哗”响的广告牌砸中。

她耳边回响着飞机上看的粤语老片里的搞怪台词:“我好害怕。”

从今以后,她大概要独自一人面对很多事了,天空“哗哗”降下的倾盆大雨,算是给阮晓妍一番初来乍到的洗礼吧!

“到了吗?”温芳在电话里问。

“凡超开学晚一点儿,等他去了,你们好相互照顾。”

收了线,阮晓妍抢到一辆的士,被敲诈两百多块钱后顺利抵达了学校。

宿舍是四人间,阮晓妍来得最早,选了个靠窗的床位。她马不停蹄地逛着校园,吃著名的汉博一食堂的鹌鹑蛋红烧肉。等餐的时候,前面有个背影一动不动,复古风格的格子衬衫,由于反射光线太强,看得她有点儿头晕目眩。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是见过这件衣服的。

新生报到,人实在是多,整个一食堂人山人海,简直吵翻天了。取好餐,阮晓妍一个箭步抢到了座位,刚将餐盘放好,抬头便见格子衬衫上方一张见过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也在盯着她。

仿佛一颗玻璃弹珠,从华岭大峡谷的蹦极台出发,一路滚过山坡、溪流、人行道,绕过车轮、下水道,最后不偏不倚地落进首城一棵榕树下的洞里,见鬼般巧了。

——是明明愉快地答应提供陪跳服务,却因意外晕倒性情大变,不要一分钱,目光陡然凶狠的男生。

远处有人喊:“林宇,等会儿一起去超市买生活用品吗?”

男生轻轻点头,淡淡地笑了笑。

他叫林宇呀!阮晓妍暗自想。她一边吃红烧肉,一边不经意地打量对方,感觉他比上次见的时候更深沉了,像有一团乌云顶在头上。她刚这么觉得,油滑的鹌鹑蛋被筷子夹飞了出去,竟然落进对方的碗里。

阮晓妍急中生智,倒也真诚:“同学,上次我不是故意掐你的,对不起,我诚挚地向你道歉!而现在出现在你眼前的这颗鹌鹑蛋,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脑磷脂、卵磷脂、维生素A、维生素B2,你……补补营养?”

林宇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道:“现在是陪吃服务吗?”

见对方不领情,阮晓妍操起筷子想把鹌鹑蛋夹回来,无奈食堂师傅可能煮菜时油放得多,她老是夹不稳。她的筷子跟着鹌鹑蛋“游”遍了他的餐盘。

“我还吃吗?”林宇看着乱糟糟的饭菜,冷冷地问。

阮晓妍累了,挫败感让她毛躁得很:“随你。”

林宇立马操起筷子把鹌鹑蛋砸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阮晓妍难以置信于他竟然有一双巧手。

可是,一颗鹌鹑蛋有什么错?阮晓妍最烦浪费粮食的人。她用下巴点了点对方,挑衅道:“我叫阮晓妍,清清楚楚的清,妍出必行的妍,以后请不要欺负没长手、没长脚的鹌鹑蛋,看你总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有什么,冲我来行吗?”

林宇没理她,端起餐盘走远,“哐、哐”两声,把饭菜倒进了更大的垃圾桶里。

阮晓妍报复性地把米饭往嘴里扒,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为什么这个用着旧相机、看上去缺钱的人会不懂呢?

开学两周后,一次宿舍卧谈会。阮晓妍想不到林宇会如此之快地成为女生口中谈论的对象,打开的方式虽有点儿另类,但也算女生们舌尖上的座上客了。

床位在门口的罗玉洁突然惊叫一声,道:“啊,今天我路过动物医学系的解剖室,看见两个男生在……一个在闷闷地用拳头砸墙,一个倚在旁边小心地安慰!”

空气很妙地安静了几秒。

方兰和冉晓云八卦地问道:“怎么回事?说详细点儿!”

阮晓妍翻了个身,掖了掖被子,北方的初秋真的有点儿凉。

罗玉洁激动地还原现场:“砸墙的那个男生还挺好看的,他一拳一拳地砸在墙上,那阵势看着都疼,可他脸上淡淡的,面无表情,眼睛又通红通红的,像一条可怜的小狼狗!倚在旁边的男生呢!双手抱胸,低沉地说——林梭,坚强点儿。”

“林宇?”阮晓妍脱口而出。

阮晓妍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顿了顿道:“我知道翘舌的、四声的林宇,平舌的、一声的那个我不知道。”

“翘舌的林宇长得好看吗?”罗玉洁问。

“好看。”阮晓妍老实地答,她向来是个尊重事实真相的孩子。

罗玉洁补充:“靠墙的男生有点儿口音。”

“那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哟!”方兰冷静地侧卧着分析道,“你那个林宇是动物医学系的吗?”

阮晓妍的心“咯噔”一下:“什么叫‘我那个林宇’呀,那人我知道,但不认识,不知道他是什么系的。”

“知道,但不认识”,这六个字从阮晓妍的嘴里溜出来的时候,她觉得怪怪的,就像有根软绵绵的毛线头躺在心里,在风的吹拂下一动一动的,有点儿痒。想着想着,她眼前浮现出林宇面无表情、一下一下砸墙壁的画面,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据罗玉洁讲,男生砸墙与被调剂到动物医学系当兽医,与梦想的经管学院金融系差距太大有关,也与和同学打赌第二次上解剖课一定不吐,结果输掉半个月生活费有关……

回想他将满盘的饭菜倒进垃圾桶的行为,阮晓妍觉得他是能出此大手笔的人。

转眼,校道两旁的银杏树开始泛黄,偶尔有两三片叶子会先于季节飘落下来,被伤春悲秋的女生捡来当书签。

别人捡叶子,阮晓妍动筷子。

自从上次夹鹌鹑蛋丢尽中国人的脸之后,阮晓妍经常会将鹌鹑蛋红烧肉打包回来,独自坐在书桌前,像练武功般,练习如何用筷子夹鹌鹑蛋。

罗玉洁感叹道:“晓妍,你这么喜欢这个菜啊!”

阮晓妍屏息凝神,夹住一颗鹌鹑蛋:“不喜欢啊!买着练手。”

没多久,她就胖了五斤。

第一个发现她长胖的人是顾凡超。那天,他约她出来说加入汉博校足球队的事。

工作日的汉堡王有些冷清,阮晓妍坐在窗边搅着吃不完的草莓圣代,一脸“我胖了”的忧愁。顾凡超蹙着浓眉,一边违心地说她胖了也可爱,一边催促她去应聘汉博大学足球队行政助理的职务。看着他晃在眼前的招聘启事,她没信心地说:“可是他们只招一个耶!”

“嘿,行政谁都能干,足球队那些人都看脸。”

做大一新计划的时候,阮晓妍就下定了自己赚零花钱的决心,这大概是她和其他“富二代”最明显的区别。眼前应聘足球队行政助理的工作,确实是赚零花钱的绝好机会。

经顾凡超一催,怕失败被人笑的阮晓妍,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

面试那天,阮晓妍套上旧牛仔裤,穿上白衬衣,外搭校服外套,塑造出一种麻利、能干、接地气的青春形象。与其说塑造,不如说是接近七年前的自己——最真实的自己。

一进等候区,阮晓妍发现果然有不少人前来应聘,目光扫视而过,她发现一位男生同样穿上了校服。

他总能在她发现他的时候,也发现她。

阮晓妍迎着他警惕锐利的眼神,一屁股在对面坐下。

因为应聘的人实在多,协助招聘的学长宣布改为“群面”,六人一组,阮晓妍和林宇被分到了同一组——先是自我介绍,说明加入汉博足球队的初衷,再根据一个球队面临的日常管理问题进行讨论。

阮晓妍是善于临场发挥的选手,最后就她和精心准备过的林宇留下了。学长让他们喝口水等等,他去和老师再商量一下。

狭小的办公室里,阮晓妍和林宇面对面而坐,空气温热而混浊。

“你骗人的吧!”阮晓妍眼睛盯着桌面的纹路说,“想通过卖苦情,得到这份报酬不错的工作。”

林宇轻轻咽下口水:“你才骗人的吧,热爱足球?刚刚有人聊起各大联赛,你好像一窍不通呢!”

林宇是土生土长的首城人,妈妈原本是做生意的,在业内是颇有名气的女企业家,这一年来突然就赔光了家底。

林母婉拒了那些灾难过后伸来的援手,更不肯向任何人借一分钱,林宇也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哥,变成了省吃俭用的穷学生。

如此情况下,林宇被调剂专业后,林母建议儿子复读,但考虑到花费,他还是咬牙来到了动物医学系报到。

此般境地又如何,他有他的打算。

没错,面试的时候,林宇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自己的悲惨遭遇,淋漓尽致地展示了对这份工作的渴求,也十分顺利地激起了阮晓妍的战斗欲,让她表现优异,一同被留到了现在。

墙上的分针“嘀嗒、嘀嗒”地走着,林宇突然道:“阮晓妍,没记错的话,前两次咱们遇到,都是我走人了事,但这次你休想,这份工作应该给真正爱足球的人,而不是为了钱的人。如果有必要,我会揭穿你的。”

眼看两人又要呛起声来,门被推开了,学长喜笑颜开地走来公布最后的结果,他表示汉博临时加入新比赛,事务跟着变多,老师决定把他们都留下。

真是个天大的、带着点儿五雷轰顶的好消息啊!

学长激动地看着石化的两人。

最后,阮晓妍欢快地蹦起,拍了拍林宇的肩膀:“林宇同学,我们一起加油吧!”

说来奇怪,当原本的生活突然插进一件事之后,就像原本平静的湖面,忽然掉进一颗石子,石子荡开的波纹铺满整个湖面,生活中好像就全是这件事了。

金融系大一学生每周10节课,平均下来,每天只有半天是在上课的。这对于阮晓妍这种自我管理混乱的学渣来说,非常不利。为了不虚度时间,她全身心地投入足球队行政助理的工作中。因为认真,所以她较真儿。足球队的人经常能看见她和林宇面对面而站,无语地看着彼此,胶着的视线因为20厘米的身高差,与水平线呈45度角。

“东西就放这里不好吗?”林宇无奈地问。

“不太好,放这里有挡路的可能。”阮晓妍摇了摇头。

林宇叉腰环视一周,可见范围内所有的地方几乎都被阮晓妍否决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阮晓妍,你故意的吗?”

阮晓妍又摇摇头道:“不是故意,我天生对工作就这么认真。”

林宇点了点头:“嗯,你天生就是来折磨我的。”

话音落地,空气像被烫了一下,两人都屏住呼吸。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句话,放在他俩身上仿佛一台缺了零件的扫地机器人,疯狂地失灵了。

一次,林宇在修足球队活动的图片,阮晓妍不会,只得在一旁仔仔细细地看着。窗外秋天冰冰凉凉的气息化成一口软糯的雪糕,猛吸一口,让她打了个哆嗦,忽然,她想到了什么。

“欸,你是动物医学系的吧?”她问。

“动”字一出口,林宇的眉毛抽搐了一下。

“动物医学系,是不是?”她又问了一遍。

林宇看着图片一动不动,如一座剔透的冰雕。

“在解剖室外砸墙壁的人是你吧?”她又问。

这句话像一支利箭,射到了冰雕上。林宇碎了。

他暴躁地起身,“啪”地关掉笔记本电脑,却还是沉默不语。

“真的是你啊?”阮晓妍甩出了第四个问题。

林宇踩着沉沉的步子,拧开了办公室的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阮晓妍眼神微颤,嘴唇翕动:“其实……当兽医没关系的。”

她的声音很小,被林宇“咚”的关门声砸得稀碎。

十月过后,学校偌大的绿茵场上长出一圈飘飘摇摇的巨型气球,跑步赛道上一点儿一点儿移动的训练身影,都在表明秋季运动会就要到了。阮晓妍所在的金融一班,女生很少,除了一位短发、黑镜框的女生,就只有阮晓妍所在的342宿舍了。

对于选拔谁负责入场式举班牌的重任,342宿舍已经在卧谈会上吵了一周有余。显然,她们都不想担此重任。

她们吵架的流程是这样的——

罗玉洁:“晓妍,你去吧!真不能让咱金融一班丢了面子。”

冉晓云:“对啊,咱班男生都希望是你来举班牌吧!”

方兰:“女生也希望是你。”

阮晓妍:“不行,我胖了。”

这样吵了几次之后,阮晓妍发现自己买回来的鹌鹑蛋红烧肉再也不能摆在桌上超过五分钟,因为另外三双筷子像三台抽水机,一会儿抽得连红烧肉的汤汁也不剩了。

阮晓妍被她们的决心折服了。

她答应去做那个举着班牌、穿着超短裙、走在最前面承载所有目光和讨论的人。

运动会那天,冷冽的妖风四起,田径场上的巨型气球胡乱地纠缠到一块,不近人情的大风差点儿吹掉主席台上领导的假发。阮晓妍饿了几天,很快瘦回原先的模样。她在肆意吹拂的大风下,心情也很飘逸。

动物医学系比金融系的班级先入场。阮晓妍站在班级的最前面候场,大脑正放空着,忽然空气中远远传来一声浑厚的狗叫声,接着是两声、三声……

她看见一个长得像林宇的人,走在举班牌的人之后,正在被五条大狗拖着在主席台前胡乱打转。

“哈哈——”她畅快地爆笑,转头对身后的罗玉洁她们说,“快看动物医学系的入场式!”

罗玉洁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八卦地说:“听说牵狗的人是抓阄抓到的,他们班四十四个人,真是神一般的运气。”

阮晓妍直愣愣地望着林宇,他瘦瘦高高的身影被几条狗狗拉弯的样子,突然有点儿可怜。

林宇完成了五分钟的狗遛人表演后,被同学解救了下去。

随着主持人介绍的推进,阮晓妍很快站到了主席台边上,马上就该他们了。她突然有点儿紧张,担心林宇也会像她一样,在人群里看她的笑话。她越是这么想,脑海里勾勒出的细节越多,紧张感像一瓶倒过来的沙漏,源源不断地散落而下,沙沙作响。

她裸露的双腿开始紧张得发麻,渐渐麻得失去知觉,冷风一吹,又微微颤抖。

“接下来,经管学院金融一班的同学们正精神抖擞地向我们走来——”主持人声音高亢,响彻整个操场。

阮晓妍却跟没听见似的。

“走啊,晓妍!”同学在身后低吼。

数秒过后,阮晓妍突然像个电量爆满的机器人,一个激灵抬起步子,走出了全场,乃至汉博大学建校一百零八周年来唯一的正步。

主持人念词明显卡顿了一下,仿佛在惊奇地打量眼皮底下这位精神抖擞的女同学。

而观众席此起彼伏的窃笑声尖锐地穿透入场式的音乐,涌进金融一班同学们的耳朵里,军心大乱间,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都走正步!”

大家才和阮晓妍整齐划一地走成了一个整体。

顿时,阮晓妍泯然众人矣。

后来,她回忆起这件事,就像溺入一个酒缸,燥热窒息、眩晕至极。

都怪林宇,怪她想着林宇会笑自己出丑,才让自己注意力不集中。她还怪自己突击减肥,饿晕了头,怪鹌鹑蛋红烧肉。

阮晓妍之所以不反抗,是想看看林宇给出的“关心”这颗糖下究竟藏着什么狗屎。

运动会过后,学校恢复到往常的教学秩序中,但有一点变得不同,金融一班名声大噪,成为团结、班魂的代名词。

一天,342宿舍的人早早关灯睡觉。

睡得正香,阮晓妍猛地被手机振醒,来电显示是明晃晃的三个字“顾凡超”。

“你办的事怎么样了?”他问,那边音乐声强劲。

“什么?”阮晓妍仿佛在说梦话。

“比赛的事!”顾凡超又急又暴躁。

“哦……后天的比赛,张阳……首发。”

张阳是汉博大学足球队的前锋,和顾凡超同为足球界的青年才俊。如果说顾凡超是景华大学的“C罗”,那张阳便是汉博大学的“梅西”。两人暗中较劲,在射手榜上相互赶超。

“他的伤好得这么快?汉博的食堂果然名不虚传啊!”顾凡超嘟囔道。

“嗯……营养跟得上。”

嘟囔完,阮晓妍便扔飞手机沉沉睡去。

比赛那天,阮晓妍在课堂上如坐针毡。一下课,她便拨开人群冲进了足球队的休息室。她用力推开门,空气中弥漫的汗味儿和球员嬉笑打闹的声音都在提醒阮晓妍:球队真的像微信群里说的那样,赢了。

有个大嗓门的球员甩着毛巾说:“这次赢,多亏了李教练的战术,景华果然以为咱阳哥的伤没好,打出了433的阵型。哈哈——”

休息室的人都跟着笑起来,一片爽朗喜乐的氛围中,阮晓妍睫毛一颤,嘴角抽搐。她把“赛后队员互评表”发给球员们后,端着一杯热茶,安静坐下。

她心里想,顾凡超这个傻子。那天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无意间把真消息脱口而出,他居然还不信。

自从阮晓妍入读汉博大学,朋友圈经常转发学校和校队的东西,喜爱之情溢于妍表,顾凡超怎能轻信她会出卖自己的母校呢!他自然运用了一下逆向思维,然后……就猜错了。这时的他正一妍不发地瘫在景华休息室的地上,抱头陷入“怎么也猜不中阮晓妍的想法”的魔咒之中。

“扑哧。”阮晓妍捂嘴笑出声,表情猥琐。

林宇抱着一堆新毛巾走来,见阮晓妍神色可疑,愣怔片刻。阮晓妍的眼神刚要和他触碰,他立马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投入分发毛巾的工作中。

时间像水龙头滴下的一串串水珠,滴滴答答,接连不断,又转瞬即逝。

虽说女儿到首城念书已有些时日,温芳在千里之外的南方老家还是忍不住地挂念。她时不时给顾凡超发去微信,让他多照料阮晓妍。

这天,顾凡超约阮晓妍去吃蔬菜沙拉。

他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说:“温阿姨说了,你不爱吃蔬菜,要我对你进行定期投喂。”

阮晓妍心里不太快乐,但还是接受了这份母爱。

时间约在周六晚上,阮晓妍还没到汉博门口,就远远瞧见顾凡超在等她。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拉起顾凡超埋头便走。

“地下党接头啊?”顾凡超有些不满,故意放慢脚步。

阮晓妍凑近他的耳朵道:“大哥,我现在是你在汉博足球队的卧底耶!”

此妍一出,顾凡超沉吟一声,觉得颇有道理。

阮晓妍心中嘀咕:像你这种人,在谍战剧里活不过三集。

他们默契地没提上次比赛的事,顾凡超没脸提,阮晓妍不屑提。阮晓妍早就决定,她要借“卧底”的身份,放假消息给顾凡超,想让她出卖母校,不可能。

周六晚间的校外人来人往,她和顾凡超走在一起犹如路上众多情侣中的一对。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叫了辆“滴滴”,冷静地把顾凡超塞了进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人群中飘来一个熟悉的眼神,林宇。

他碰巧经过,一向不和阮晓妍打招呼的他,笑着走到车前,装出很熟的样子:“嘿,晓妍。”

阮晓妍硌硬了两秒,敷衍地挥了挥手。

林宇却探头望了望车里,高声道:“啊,原来景华足球队的前锋是你朋友啊!”

顾凡超听到自己被提及,伸出脑袋“嘿”了一声。

白痴。阮晓妍暗骂,继而对林宇笑道:“他是我的发小。”

她是在说,认识顾凡超和加入汉博足球队这两件事毫无关联。

林宇点点头,祝他们周末愉快后便消失在人群中。

“他是谁?”顾凡超在意地问。

这次偶遇像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落到阮晓妍心里,有点儿硌人,她担心林宇知道了她和顾凡超的关系以后,看她的眼神会从此不同。

周三,汉博足球队的办公室气氛凝重,李教练举着手机,破口大骂。说不知哪个叛徒把球队写在小白板上的战术草稿图拍给了景华的人。此妍一出,全员噤若寒蝉。

林宇那阴森的眼神就在这个时候飘向了阮晓妍,她胸膛一紧,心像被人捏住了。

散会之后,阮晓妍犹豫要不要去找林宇大大方方地说清楚,指责他那莫须有的眼神,是无理取闹、不可理喻的。但她也听过“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话,于是跟在林宇身后转了两圈,放弃了。

那天以后,林宇总是阴魂不散,她敏锐地发现林宇在对自己暗中观察,或是监督,或是在收集她背叛球队的证据。牛顿说,世界上的力都是成对出现的,力都会有一个反作用力。此刻的阮晓妍比上初中物理的自己,更能理解这个知识点。林宇暗中观察她,她也条件反射地暗中观察回去。

敢问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比自己时时刻刻在意着讨厌的人,更痛苦的呢?

在上完令人头晕眼花的高数课后,她猛然想出一个对策。她来到学校时代超市,挑了一盒平时不会多看一眼的心形曲奇礼盒,然后用荧光笔在小卡片上写出“暗恋,犹如这盒甜蜜曲奇”一行字。

干呕完,她满意地将卡片放进礼盒中,第二天趁人不注意,放进了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

然后,她开始了自己精彩的表演。

“嗯?”她打开抽屉,一脸惊愕地看着礼盒,又看看旁边的林宇。

“这是球队发的福利吗?”她拿出礼盒,装模作样地看着。

林宇瞟了一眼,不予评论。

“怎么还有张卡片……”

她将卡片举在眼前,脸突然红了,双眼水汪汪地望向林宇。林宇脊梁僵直,屏住呼吸,直到她念出“暗恋,犹如这盒甜蜜曲奇”……

“不是我。”林宇站了起来。

阮晓妍忸怩地晃了晃身子,轻咬下唇:“嗯,不是你。”

林宇胃部翻江倒海,认为自己平日对阮晓妍的“关注”或者“监督”对方一定注意到了,并且会错了意,这让他不得不想,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

就在这时,之前负责招聘的学长走了过来,看了看曲奇礼盒,饶有兴致地问道:“好吃吗?”

“啊?”阮晓妍迷茫地抬起头。

“我昨天上午看到你在超市买了这盒曲奇啊,好吃吗?”学长说着,舔了舔嘴皮。

虽然识字几千,语法熟练,此刻的阮晓妍却嘴唇打战,努力都拼凑不出一句话来。她本能地别过头,不看林宇,怕那会是一生的阴影——被人无情狠狠嘲笑的阴影。

他在高考以后第一次笑出了声。

阮晓妍的奸细身份坐实。

学长吃着阮晓妍砸过来的曲奇,看着她把林宇拖到了窗外,逆光中两人一高一矮的影子像一出静默又激烈的皮影戏。

矮的那个仰着纤细的脖子,对着高的那个吼着什么。

她张牙舞爪,说都是误会,是弄巧成拙,叛徒不是她。

她委屈抬眼,骂他内心阴暗,难道共事多日还看不出她的真心所向吗?

她一挥手,两人分道扬镳。

虽然没人宣布开始,但冷战一触即发。第二天太阳爬上山坡的一瞬间,他们就避免一起工作,导致足球队后勤行政的工作效率大幅提升。

转眼,阮晓妍拿到在球队的第一份薪水,激动地和父母开了视频。阮守信看着女儿终于凭借自身的努力,赚得人生的第一桶金,牵起松垮的嘴角,满意地笑了。

“晓妍啊,要记得今天这份喜悦,以后啊,你会对这种感觉上瘾的。”阮守信深以为然地说,一双精明又老练的眼睛在眼镜后闪闪发光。

得到父亲的肯定,让阮晓妍心中涌入一股巨大的幸福感,这和其他的幸福感截然不同,它好像一汪奔腾的洪流,让她的心田万物滋生。

温芳在一旁贤惠地笑着,忽而想到什么拍了拍阮守信。阮守信才清清嗓子,拿腔拿调地说道:“下个月我去首城考察,同时被邀请参加一个寿宴。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哇,爸爸你要来首城啊!”

想着很快就能和父亲在首城相聚,阮晓妍睡觉时嘴角都是上翘的。

她原想用薪水给父母买点儿礼物,但被阮守信拒绝了。阮守信说,让她好好利用这笔钱,期待她能让钱生出钱来。

室友们都知道她领了薪水,嚷着让她请客。阮晓妍略微思忖,拿出薪水的一半,也就是1000元,以人均250元的规格,誓要吃遍首城三大美食街。

这天阳光灿烂,阮晓妍挽着好朋友们轻松愉悦地走在街上,心里的满足感沉甸甸的,似阳光下的蜜糖,暖暖地溢了出来。比起诱人的美食,阮晓妍更被一种赚钱后的快感吸引,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在真实地愉悦着她的每寸肌肤、每个细胞……

而同时拿到薪水的另一个人,正在对着这笔钱发愁。

昏暗的宿舍内,林宇将1500元转给母亲后,望着余额中的500元眉头紧锁。他的脸在橘色台灯下,清晰得能看清绒毛,明暗光影中,他的脸轮廓分明,像一尊忧郁的雕像。

“嗯……”他低吟一声,翻开一个小本本,里面全是这段时间欠下的账。

如何将500元钱,对8个兄弟雨露均沾,不过分偏爱一个人地把钱全还完,不让别的兄弟有小情绪,也不要因为欠哪个兄弟的钱少,就完全不还,让以后再借很难。

如何掌握其中微妙的平衡,他深思熟虑良久,终于有了答案。

“妈,不好意思,钱还是转回来吧!”

他发出消息,都还了算了。

林宇虽然一直努力在转换角色,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的消费惯性像一头百米冲刺的骏马,立马停下来是不可能的。

周五晚上,阮晓妍接到足球队学长的电话,他说明天王老师安排了事情,但由于自己临时有急事,去不了了,拜托阮晓妍救急。

王老师是足球队管行政后勤的老师,这次是让学生帮忙做点儿私事。他一个亲戚的女儿从老家考来首城,在一个偏远的村镇当老师,正苦于没有住处。王老师打算把闲置的房子清理出来,帮帮这个后辈。

想着要出去两天,还要下苦力清理房子,阮晓妍一百个不想去,可学长在电话里快声泪俱下,真的找不到人来顶替这份苦差了。想到当初学长招聘自己进来,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她赶紧回复:行。

周六早晨五点,阮晓妍来到学长说的汽车北站。北方初冬的冷气凶猛地撞击在候车室的落地窗上,内外气温的巨大差异,使得窗上生出一片结结实实的雾气,像夏天冰糕表层厚厚的冻霜。

时候还早,坐不住的阮晓妍到处打量着这个车站。如今交通网络发达,飞机、高铁已成为公共交通运输的主流,对比之下,汽车站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检票员举着喇叭喊检票的声音、候车区大爷大妈嘈杂的土话、去卫生间的路上被人踩来踏去的碎鸭蛋,都在不动声色地拉住时光。

她最后走到落地窗前,开始发呆,手指不自觉地在玻璃上画着什么,直到一只猪头浮现。

望着勾勒出的猪头,她嘴角闪过一抹童真的笑意。

“你也来了?”玻璃外面有人说。

透过猪头,她看见林宇正从手机上转移视线,抬头和她讲话。

“呃?”阮晓妍算是回答了。

五分钟后,林宇和她坐在一起候车。他对阮晓妍的同行非常诧异,她干吗牺牲周末时间,不去和帅气迷人的顾凡超约会,反而来干这种毫无内幕消息可探的苦差事呢?

想到这儿,林宇被强大的暖气烘得背心冒汗,他目光暗了暗,随即脱下极具质感的毛呢外套,披在了阮晓妍身上。

阮晓妍感到浑身一沉:“干吗?”

“你穿太少了。”林宇望着她,真挚地说。

不等阮晓妍反应,他又取下自己的针织帽,扎实地戴在她的头上,接下来是围巾,在她脖上紧紧缠绕三圈,然后是手套……试了试太大不合适,便放弃了。

几分钟之内,阮晓妍莫名其妙地被一种叫“林宇”的气息包裹,鼻息间呼吸着一种陌生的亲昵味道。她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感觉,越是深呼吸想要形容,越是忘了形容。

两人就这么坐着,望着大厅墙上的时间发呆。

“你……不热吗?”隔了一会儿,林宇闪着罪恶的目光问。

阮晓妍睁大眼睛,故作天真道:“不热啊,谢谢你哟!”

此时,检票员开始催检票,她起身径直向检票口走去。阮晓妍之所以不反抗,是想看看林宇给出的“关心”这颗糖下究竟藏着什么狗屎。

结果就是这样——“你不热吗?”

阮晓妍感到没劲,都懒得搭理他。

上车以后,老旧的中巴车卖力地生产着暖气,乘客却依然紧裹自己的衣衫。显然,中巴车的制暖效果并不好,从小就坐这种车去外婆家的阮晓妍习以为常。她轻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宇。林宇平静的脸色下,透露出小学生似的慌张,他十分奇怪为什么车里如此之冷,为什么大家对此毫无反应。

成年以前没体验过辛苦的林宇,哪里能明白生活里的这些细枝末节呢?

“冷吗?”阮晓妍问他,以一副“冷我也不把衣服还给你”的语气。

林宇缩了缩身子:“不冷。”

阮晓妍点点头,戴上降噪耳机和靠枕,开始睡觉。

随着车身的抖动,她的鼻尖陷进了他的围巾里,由于起得太早,困倦像一汪温暖的潮水将她席卷,很快她开始做梦,梦里她整个身体浸在色彩绮丽的不明物质中,可又像在呼吸亚马孙森林上空的空气那般畅快,她在里面失重地飘浮着,有种陌生奇异的快感……

突然车停了一下,她迷糊地睁开眼,鼻尖的气息却让她犹如在梦中。她的心“咯噔”一下,明白过来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她两下扯掉林宇的围巾,正想要甩过去,就看见他跟个树懒一样,抱着车窗旁的窗帘睡着了。

隔了几秒,他蒙眬间见到一条毛茸茸的围巾朝自己而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在脖子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是针织帽,她柔软的手轻轻将帽子戴好,戴的时候在意到了他发型的完好性。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指腹的温暖,只是整理的过程过于漫长。最后该轮到毛呢外套了吧……

林宇偷偷地想,竟有些期待,却猛地感到眼前一黑,呼吸困难。

外套分明砸到了他身上。

阮晓妍,真是个没有耐心的女人。

他继续装睡,在心里说。

半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车站外人流很快散去,林宇缠着围巾,讲话似乎有些困难:“谢谢……你,帮我围围巾和……”

“没什么,物归原主而已。”阮晓妍头一甩朝前走去。

王老师那屋子的地址在三惠街52号,村镇很小,不过十来分钟,他们就来到了门前。过道四周不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堆满杂物,反而空空如也,一个多日不用的旧扫帚无力地倚靠在墙边,满是荒败之感。

“感觉这儿没什么人啊!”阮晓妍东张西望地打量着。

林宇掏出钥匙,转动锁孔:“何止这里,来的路上你看见几个人了吗?”

要不是冬日泛白的太阳高照,举目所见都是明晃晃的天光,阮晓妍真会脑补一出荒凉乡镇闹鬼的剧情。

锁孔由于生锈,转动的时候发出了令人难受的声音。

阮晓妍不禁蹙了蹙眉头,侧身到林宇身后,以防门里有什么突发状况。所幸并没发生什么怪事。

他们进了门,推门带起的风,让灰尘在阳光下肆意地飘浮着,像漫天银色的星星。

“喀喀。”阮晓妍难受地咳起来。

林宇从背包里找出一个防尘口罩扔给了她。

“你先歇会儿。”他说。

她果然一屁股坐下,眼巴巴地望着他,捂着口罩指挥道:“先把卧室清理出来,保证有地方睡觉,然后……”

林宇放下扫帚,从钱包里取出身份证做作地晃了晃:“我睡宾馆。”

而阮晓妍也在翻找自己的身份证,她没料到林宇会与自己同行,本打算就在屋里凑合的。她翻了半天,身份证的确没在身上。

自己也只能在屋里睡了。

她刚琢磨完,眼前冷不丁出现一把分叉的扫帚,林宇把扫帚抬了抬,示意她接过去。

“墙角有只蜘蛛。”他紧张地说。

阮晓妍瞟了一眼蜘蛛,瞟了一眼林宇,没有反应。

阮晓妍冲过去就是一脚,蜘蛛当场死亡,林宇安静了。

林宇从小对蜘蛛有浓重的阴影,如果恐惧有具体形象,对他来讲就是满身花纹、爬行中的八角蜘蛛。

好像觉得丢了面子,林宇凑过来,一本正经地道:“其他的,像蟑螂、潮虫、蛾子……都归我管了。”

打扫了半天卫生,屋子总算有点儿样子了。粉红色的晚霞开始一寸一寸地落到阳台上,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的晚风依然冷冽,而衣服被汗水浸湿的他们却感到无比凉爽。

着实是累了,阮晓妍冲完澡,走去卧室睡觉,盖上被子才听到一声闷响,敢情林宇在她洗澡的时候一直没走,只是在外面把门虚掩着,确认她睡下才离开。

“这人什么情况?”阮晓妍捂着被子,纳闷地想。

她大概不会想到他是为了确认她第一次使用闲置多年的淋浴设备,会不会出现突发状况这点上。

就算能想到,她的重点也会不受控制地往别的方面偏,比如:“他竟然扒在门外听我的洗澡声。”

林宇“莫名其妙”的行为,神经质地引发了她一场莫名其妙的生气。第二天清晨,她睡得正酣时,楼下的林宇嘴巴跟套上了小蜜蜂扩音器似的,兴高采烈地喊着什么。

昨夜的气再加上起床气,让阮晓妍猛地掀开被子,踩着拖鞋就冲到阳台前,俯身怒喊:“你喊什么呢?!”

楼下的林宇呆愣片刻,机械地举起一大包早餐,冷酷地晃了晃。

他想说:从宾馆出来,他走进一个早餐铺,发现做早餐的阿婆,竟是他上小学的时候最爱吃的那家早餐店的阿婆。突然有天店关门了,阿婆也不见了,他以为阿婆也像外婆一样变成一个小木盒了呢,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她。

要是稍有做人的经验,都会知道“想说的”和“说出口”的话,总会有一点点偏差,林宇也一样。

阮晓妍双手撑在阳台上,突然语拙,无妍以对。两人大眼望小眼,她身后的玻璃门被风吹得“砰”的一声,关死了。

“怎么回事啊,打不开了!”阮晓妍惊叫起来。

下一秒,林宇冲了上去,发现他没钥匙根本进不去,阮晓妍被关在阳台上,也根本出不来。

他火急火燎地又冲回阳台下面,犹豫片刻后,当机立断地朝阳台伸展开修长结实的双臂,示意阮晓妍跳楼。

“神经病啊你!”阮晓妍破音地吼道,“打119救我!”

“别怕,你扒着阳台边,吊下来,坐到我的肩膀上就得救了。”林宇说着就来到阳台正下方,摆出准备承受阮晓妍体重的姿势。

楼房是村镇特有的独栋联排矮楼,她在二楼,离地面不过几米,跳也能跳下去。

看清形势后的阮晓妍冷静下来,咬唇纠结要不要听林宇的。林宇以为她还在害怕,仰头认真地望着她:“相信我。”

信任是人与人之间最难建立的关系,显然阮晓妍不信林宇。

两人僵持间,隔壁阳台冒出一位长得像苏大强的大爷,中气十足地道:“吵什么吵,小伙儿你上我这儿来。”

很快,林宇坐在大爷的阳台上,极力向阮晓妍伸出自己的手,阮晓妍指尖刚碰到他,就被他的大手牢牢握住。两人相聚的那一刻,竟然有种大难不死、亲人重逢的错觉。确认阮晓妍毫发无损后,他带着她往外走,刚想起要和大爷说声“谢谢”,门就“砰”的一声巨响,谢客了。

走到楼外,他们想要冷静一下,于是坐到路边,趁热把早餐吃了。

吃完早餐,林宇带着阮晓妍去找开锁电话,可街头巷尾,冷冷清清,空寂不已,偶尔电线杆上出现一两个开锁电话,用公用电话打过去居然是空号。

没有钥匙、没有手机、全身只剩下五块钱的他们是真的开始慌了。

他们想联系王老师和学长,却发现根本记不得手机号码。现在是周日,王老师说过周一一早开车来接他们回去,那么这期间的24小时他们要怎么度过呢?

一天最主要包括:三顿餐和睡觉,平日觉得再轻松容易不过的事,此刻看来,竟然困难得像生存挑战。

在意外来临,突然发现一无所有,无所凭靠之时,他们才猛然发现,原来生存一直都是摆在面前的问题。

阮晓妍黑着脸坐在路边,思忖着什么。林宇也一样。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过了一会儿,两人的眼神骤然碰撞在一起,像两条小狗突然打起来——

“你为什么出门不带钥匙?”

“提醒过你阳台的门会锁!”

以此开始,两人混乱地吵起来,空旷的街道放大了他们的争执声。一辆脏脏的摩托车轰鸣而过之后,林宇收声了,他站立的身影刚好把坐在路边的阮晓妍覆盖。

“要不,我们打工吧?”阮晓妍在阴影里仰着头,闷闷地说,“当一天临时工。”

林宇转身,眼神变得缓和:“倒是……有个地方可以试试。”

他们来到了阿婆的早餐店,早餐车上贴着招帮工的启事。阿婆全然记不得林宇就是那个喜欢她的早餐的小男孩,看着一身睡衣的阮晓妍,阿婆更是一脸蒙。

阮晓妍大肆把他们的遭遇渲染了一番,听得阿婆眉头紧锁,不住点头。

“快跟我去换身衣服,再干活吧!”阿婆拉起阮晓妍的手,便往店铺里面走去。

可当阮晓妍和林宇撸起衣袖准备干活的时候,尴尬地发现他们干的活便是帮早餐店关门。

十点以后早餐店不再营业,阿婆热情地招呼他俩在家里玩,刚开始他们还比较拘谨,阮晓妍装傻卖萌地问了些关于做早餐的问题后,三人很快放开,闲聊起来。

林宇说起小时候的事,阿婆眯着双眼,终于记起了他。林宇又问阿婆为什么突然关店回到这里,阿婆感慨地望向外面行人稀少的街道,说如果她也不回来,那这里就没人了,她要帮这里离乡打拼的年轻人守住家。

阮晓妍听着听着睫毛有些湿润,不自觉地望向林宇,发现他也沉默了。

农村乃至乡镇空心化的问题如今越发凸显。大多数人拥向大都市的同时,庆幸的是,也有人想着回来。不管她已垂垂老矣,还是身强力壮,回到最初一切开始的地方,喂寂寞的土地一口热络的早饭,难道不是一件温暖之事吗?

阿婆又讲起自己的创业心得,她说,别看小小一家早餐铺,里面名堂不少呢!需要付出和打理的东西,似乎永远比预想的多一件,如果她没有一份创业的初心,那很可能中途就放弃了。

阮晓妍受益颇深地点点头,想着,阿婆几十年如一日开早餐铺的初心,就是让行色匆匆的人们吃口热饭吧!

转眼,白晃晃的太阳漫不经心地滑到了天的另一边,一眨眼的工夫,又缓慢地爬上来。帮阿婆揉完面,弄好所有的事情之后,阮晓妍和林宇才不舍地和阿婆道别。他们坐上王老师的车的瞬间,昨天经历的一切仿佛是个梦,而彼此嫌恶的眼神,又提醒他们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王老师,就是他把我引出阳台,还忘带钥匙的。”阮晓妍告状道。

林宇别过头,安静地望向窗外,一副云淡风轻,看破尘世纷争的神情。

王老师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不紧不慢地说:“对了,上次战术草稿图泄密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了。”

“叛徒是谁?”林宇立刻坐直身子,锋利的眼神通过后视镜,落到阮晓妍身上。

阮晓妍心里轻笑一声,实在是太想王老师公布真相,还她一个公道了。

王老师微微一笑,侧头对他们说:“想不到吧,竟然是打扫卫生的刘婶。她被景华的学生收买了,这次扫地的时候又偷拍,被逮个正着。”

见林宇错愕的神情,阮晓妍憋不住笑道:“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每个工作岗位都有其独特的价值呢!谁会注意到刘婶呢?”

王老师点点头,心情舒畅地把着方向盘,叛徒不是队里的人自然是件让人欣慰开心的事。可他瞥见副驾驶座上的林宇,竟是一脸错愕、心思沉沉的模样,不禁让人感到一丝奇怪。

“林宇,你怎么这副表情?”王老师纳闷地问。

阮晓妍赶忙接嘴:“你很奇怪啊,林宇同学。”

林宇也不慌,正色道:“王老师,我在想刘婶会因此丢掉工作吗?他儿子的生活费还需要她供。”

“不必担心。她会被调去扫其他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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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以轻松诙谐地笔调描写了几个当代大学生的奋斗历程,从懵懂到现实,从青涩到成熟,真实地展现了在青春的道路上,面对物欲横流的花花世界,他们如何去适应,如何去立足,如何去开拓,面临事业、爱情、友情、亲情等一系列问题,他们要做出怎样的选择,走过迷茫,走进清醒,成功还遥远吗?
   将爆笑进行到底!越来越逗……
   小说幽默风趣,博人一笑,精彩对白,贯穿全文,反映现实,引起共鸣,能笑您就笑吧,能哭您就哭吧,能批您就批吧,能夸您就夸吧!
   生活已经很苦了,为什么不加点糖呢?
   作者:阿三 QQ:(不经常登录,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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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烧烤店的展望
     阳光明媚的日子就适合召开大会,从旧社会走过来的妇女们,为了争取地位,专挑这样的日子,哪怕是在太阳底下烤着,心里美滋滋的。
     Y大的领导们心里也美滋滋的,为了选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召开开学典礼。
     今天的天气真好!Y大领导笑叹道,头顶一排遮阳伞。
     今天的太阳真毒!大一新生苦叹道,头顶一个大火球。
     司令台上,Y大校长不知疲倦地朗读致词,十几页稿纸,牵动着几千学生的心——这得叨咕到什么时候啊!
     中学时代的思想教育是壮阳药,能起效一时,不能长效一世,该阳痿阳痿,该早泄早泄,要遵医嘱,喂多了,有害无益;大学时代的思想教育是过了期的壮阳药,药效全无,勉强起点儿心理作用,中吃不中用。
     良心尚存的大一新生们,被打了一针强心剂,顿感催人奋进,干劲冲天,在心中勾画宏伟蓝图。到了大二,蓝图刚刚画好,还未付诸实践,这支强心剂竟换汤不换药地肌注到下一届学生身上,方知被欺世盗名之辈忽悠了,心起无明业火,即自甘堕落,随波逐流,且有的一息良心也大大的坏了。
     到了大四,这玩意就无关痛痒了,四年前的干劲早泄了。有志者三五成群在饭店里召开典礼,推杯换盏,逍遥快活。辅导员顿足捶胸,扬言沙场点兵,无故缺席者辕门斩首。此恫吓之言,威慑力堪与一屁相比,有志者弹指一挥间,置若罔闻。辅导员哀叹,人大不中留啊!
     “明来烧烤”是一家老字号烧烤店,它因见证Y大的兴衰荣辱而闻名遐迩,多年来,不但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存活下来,还成为烧烤托拉斯,垄断了Y大附近的烧烤业,成就有此,实属不易,还有一段血迹斑斑的奋斗史。
“明来烧烤”在路西,生意红火。一日,路东,开张一家“今来烧烤”,与其公开叫板,两家自此大摆擂台。客闲时,“今来”的老板娘手持竹扦子,对“明来”目不斜视;“明来”的老板娘也掂着铁钎子,对“今来”望眼欲穿。两个老板娘四目相对,烁烁放光,若许兵戎相见,二人定会奔至马路中间,阻断南北,一个把另一个扎成筛子,另一个把这个扎成刺猬,方可泄愤。和气生财是说给别人听的,同行到马年猴月也是冤家。
     作为忠实消费者,有学生趁火打劫,鼓动她们狂打“价格战”,采取低价策略重创对手,抢占市场份额。没想到,两个老板娘竟不约而同地质问,莫非你们想发战争横财?
     两家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不分伯仲,就在此时,“明来”打出一张王牌——本店的最大股东是Y大高官。一颗原子弹掉在了Y大,放倒了一片人。
     人民教师搞副业,投资餐饮行业,不算什么,完全是响应党中央的号召,抓住改革开放的机遇,大力发展第三产业,自力更生,脱贫致富,有功于国,有利于民,有财于己,可敬可表。
     不久,Y大一高官在众目睽睽下莅临指导,亲临“明来”就餐。实践是检验小道消息的唯一标准,此举恰好证实了以讹传讹。至于,到底是凑巧碰上,还是早有预谋,便无从考证了。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学生们奔走相告,Y大腾起了巨大的蘑菇云。
     有人拍不成马屁,不是不会拍,而是找不到马屁的准确位置,总将马蹄子错当成马屁,费力不讨好。如今马屁撅了起来,现在不拍,更待何时?从此,“明来”的销售额一路飙升,并作为名贴,长期置顶。
     “今来烧烤”的老板娘闲坐庭院,望对面客似云来,日进斗金,干着急没咒念,直用竹扦子戳老板的脊梁骨。慢慢的,店势日衰,先是停业整顿,接着关门大吉,最后低价转让。
     歇业那天,“明来”的老板娘特意借来一台大功率音响,“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
     城管堵在“明来”门口的时候,宋祖英已经扰民三个多钟头了。老板娘烤了七八斤腰子才将这帮人摆平,看着他们胡吃海河,腰疼了好半天。
     “明来烧烤”逐鹿中原,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跃居Y大附近的一线烧烤店,确立了烧烤圈霸主地位,无人能撼摇。老板娘也成了当地烧烤圈的当红花旦,频频给学生义务做报告,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四年来,皮晓乐、静默和曲梓游经常逛“明来”,扔了不少银子,老板娘格外眷顾,每次都免费赠送一场别开生面的报告会。
     皮晓乐想求证“Y大高官入股烧烤店”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自己放了很多血,照样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尸堆如山的Y大考场总能找到署名皮晓乐的一具残骸。可一问到这里,老板娘就言辞闪烁,顾左右而言其他。皮晓乐认定她有散播谣言,毁人清誉,祸乱人心,牟取暴利的嫌疑。
     静默是北京人,他妈死得早,静秋山既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鳏居多年,除了打理生意,就是收拾静默。生意上井井有条,静默也服服帖帖。京畿重地,掉下一板砖,拍死五个人,四个是大款,剩下那个是傍大款的。第一次见面,静默就以北京一平民自居,别人都以北京一大款招呼。牛逼不是吹得,泰山不是堆的,拉出来溜一溜,真能分清是骡子还是马。
     吃烧烤,最好配啤酒,要不是怕周围女生因偷眼欣赏男生的胸大肌而耽误她们的进食速度,光着膀子吃,那就更爽了。不过,要是女生都光着膀子吃,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就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
     啤酒被那些关爱生命,远离疾病的人称为马尿,却以独有的浓郁醇香勾引着成千上万有志青年。皮晓乐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说啤酒有一股马尿味,好像他们都喝过马尿似的。
     皮晓乐管老板娘借玉碗,他要倒进啤酒,看看“玉碗盛来琥珀光”什么样儿。当时,老板娘没理他。第二天,店里的搪瓷碗全都换成了塑料的。
     Y大盖了两栋教师楼,对本校教师以内部价进行销售,按照目前的行市看,该价格能让一大批家长上窜下跳地逼着儿女混进人民教师的队伍中,从事贻害万方的工作。
     公告贴出之日起,售楼处的门框差点儿被挤垮,资源有限,老师们争相抢购,几十万的预交款小菜一碟。可见,“再穷不能穷教育”的大政方针在我国局部地区已经落到了实处。
     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陶行知先生泉下有知,看到教育事业的长足发展,他会不会笑醒啊?
     人喝多了,总要说些实话。
     静默和曲梓游对这些实话并不感冒,而皮晓乐却会添油加醋地补上几句。
     曲梓游评价皮晓乐为当代一愤青,皮晓乐不以为然,说,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有人接过了雷锋叔叔的枪,保家卫国;也要有人背起时传祥大爷的掏粪篓,我只是停留在口头阶段,还没有动起手来。
     静默一会儿看手表,一会儿读短信。
     皮晓乐说:“苏唐的霸权主义果然猖狂,连静默安心吃顿饭的基本权力也被剥夺了。”
     静默说:“读书越多越好,学历越高越好!我和她准备考本校的研究生,她在自习室占好座,等着我呢。”
     “操!这话是哪个傻逼说的?”皮晓乐叫道
     静默抓起一把钎子,砸向皮晓乐,说:“我爸说的!”
     “定是你们家老爷子多年压抑的性青春得不到宣泄,才迸发出如此荒谬的歪理学说。你丫就是不孝,还不趁着他年富力强,催他给你找个后妈。就凭你们家的资产总值,找个什么样的没有啊,老爷子一高兴,能整个幼儿园的来!”
     “你丫浪嗑一套一套的,再满嘴跑火车,信不信我用羊鞭抽你?”静默对着皮晓乐挥舞着空酒瓶子
曲梓游夺下了静默手中的酒瓶,皮晓乐又接着说:“考研队伍中,一大部分属于不想走入社会,不敢直面惨淡人生,强大的就业压力迫使他们躲在校园里再孕育几年,殊不知晚产也不一定有好结果,可能导致胎死腹中或者器官畸形;还有一部分属于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败生活,高举学生证,就有后勤保障,可以多嘬几年奶嘴儿,多吃几瓶钙片儿;也有极少的一部分属于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在各个领域潜心研究。我们应该感谢这些人,为了我们的美好生活不懈奋斗着,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研究成果能否让我的生活美好起来。”
     “你丫闭肛!”静默指着皮晓乐的嘴,喝道,“从丫嘴里喷不出好东西来,你这是右倾保守主义,消极思想,动摇军心,真该给你戴顶高帽,上台批斗!”
     “可惜历史没给你这机会!”皮晓乐遗憾地说
     “苏唐的专业是法律,Y大没有硕士点吧?”曲梓游问
“她不考本专业,跨专业考中文。想起一出是一出,非得说什么,法律专业是教条主义,跟它死磕了四年,她才明白,就算磕死,也不能把枯燥乏味的法规法典变成《西游记》那样受人待见。你们听听,人类社会赖以依靠的法律条例,让她给贬斥的,还不如一头猪了。还说什么,又一次站在人生命运的转折点,她要悬崖勒马,在诗词歌赋中,改头换面,重塑自我,寻找昔日被法律无情夺去的浪漫情怀。孔子要是知道,他有这么一个超级大FANS,那得美成什么样啊?!”几句话的功夫,静默干了一瓶啤酒,不知道是渴得,还是气得。
     “考中文挺好,不用考数学,还可以少报一科补习班。”
     “这是唯一让我欣慰的地方,省下了不少RMB。”静默又说,“暑假报了几个补习班,银子花了一大把,没起啥作用。拿我钱财的几位权威人士,没能唤醒被我丢在记忆深处的政治理论和高等数学,一轮下来,我还是雾朦胧,鸟朦胧的。”
     “一点儿收获没有?”
     “有啊,盛夏八月,大礼堂密不透风,跟一窑洞似的,一群人窝在里面蒸桑拿,衣服全裹在身上。有个女生受不了,被迫放弃,让人给抬了出去,差点儿壮烈喽,后来听说是中暑晕过去了。”
     听到这里,沉默半天的皮晓乐饶有兴趣地问:“有没有女生不带乳罩,两颗晶莹的葡萄在胸前乱抖啊?”
     “见过男生不穿内裤的,没见过女生不带乳罩的。只知道男生的一杆大枪总想跑出来透透气,没听说女生的水晶葡萄也想在烈日下暴晒的,晾葡萄干啊?”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实现男女平等啊?酷热难忍,还得比男生多穿一件!”
     “你丫操哪门子心,人家冬天还多穿一件保暖内衣呢!”
     曲梓游插话道:“你这话怎么不跟你们家齐丽丽说说啊?”
     “那中国的妇女解放事业就一步到位喽。”皮晓乐无奈地说
     “齐丽丽参加保研考试吗?”静默问
     “为什么不啊?”皮晓乐反问道,“公费研究生,不交学费,住宿费全免,每个月还有几百元的RMB补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十八代祖宗积下来的大德,不用就白搭了。”
     “齐丽丽是我们经济系的才女,保研的事情应该没问题。”静默点着头说
     皮晓乐很自豪地说:“那是自然,Y大为避免了一次人才流失,激动得梨花带雨,没瞧见,前两天的雨下得多大啊!校长已经站在研究生学院的门口向她伸出了翠绿的橄榄枝。如此有才的一位美女,稳坐你们经济系的头把交椅,长达三年之久,靠得是什么?”
     静默想了想,说:“我就知道她屁股大!”
     皮晓乐把桌子上的竹钎子全都扔进火里,意欲对静默火钳烙体。
     老板娘闻信,从里面冲将出来,手里举着菜刀,一根鱿鱼爪在上面左右摇摆,福尔马林的芳香扑鼻而来,老板娘怒道,都不过啦?
     曲梓游说,还是老板娘关心下一代,对我们呵护有佳,只身犯险,维护世界和平。
     老板娘接着吼道,想让我破产啊?烧坏的钎子,从你们饭钱里扣!
     大学里,有一种民间组织叫“老乡会”,放假回家订订票,闲的无聊聚聚餐。开始的时候,校方对这种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组织举手赞成,大加表彰。
     因顾明总是身先士卒,在老乡会里,平步青云,熬成了一个大头目。有一次,因几句口角,顾明率领的老乡会跟另一波老乡会打了起来。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顾明要求中场休息,说,有本事在这等着,我把老乡都叫来,灭了你们!
     对方喊,孙子你别吹,爷爷就在这等着,有本事尽管叫,灭你们一省的。
     顾明掏出手机打电话,对方还在喊,用不用爷爷送你们几张火车票啊?
     不到两个小时,三辆大“三友”轰隆隆地停在Y大门口,跳下来一堆人。
     对方说,操!这孙子是本地的!
     顾明挥动着墩布,大喊,冲啊!
     刹那间,Y大被血雨腥风,鬼哭狼嚎笼罩了……
     事后,经过校方研究,做出两项决定:第一,“老乡会”视为非法组织,予以取缔,以后再有人私自纠结,组建老乡会,以危害校园治安论处;第二,给以顾明留校查看处分。
     原定计划是要开除的,顾明的父母都在国外,国内只有爷爷奶奶。为了博取校方同情,顾明花了大价钱,不知道从哪租了个“爷爷”。老头还是个实力派加偶像派,在校长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哀求,装得一套一套的。顾明也在旁边信誓旦旦,装孙子装得也惟妙惟肖,终于感化了校长那副铁石心肠,将“开除学籍”改为“留校查看”。
     实际上,最主要的原因并不在此,而是这次群殴事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那边的人看来顾明叫来这么多人,撒丫子就跑,顾明这边拔腿就追。两拨人在Y大校园上演了一出警匪追逐,跟两波精神病似的。他们在跑动过程中,撞倒了几个学生,撞翻了几个饭盆,撞碎了几个暖瓶。人民生命没有受到伤害,只是损失了一些财产。
    被几个被帅哥撞倒的大难不死的丑女,还趴在地上,傻等着后福呢。
     从此,顾明领导的“老乡会”组织被迫从地上转入地下。
     到了大四,顾明当上了“老乡会”会长,上一任会长因毕业被迫卸任了。
     离校前,老会长拍着顾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要去祖国各地努力实现四化了,不要伤心,相信你会做得比我好。顾明也相信会干得比他强,但并不伤心,他觊觎会长这个位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静默、皮晓乐和曲梓游从“明来烧烤”晃出来,顾明正准备进去,给几个新会员接风。
     “你这几天跑哪去了?在外留宿,夜不归寝,害得我在辅导员面前,对周总理发誓,说你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了。”静默拉着顾明的手问
     “这些都是大一新生,个个生龙活虎,后生可畏!我们的老乡会又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啊!”顾明指着几个后生,一脸兴奋,又发现了人才。
     几个后生冲着静默等人点头示好,估计没少看古惑仔,姿势特专业。
     顾明问曲梓游:“前两天,我看见佟关跨着一辆破二八自行车,驰骋在Y大附近的各个高中低档小区,他干什么呢?”
     “现在佟关是大忙人,到处赶场,频频走穴,从东家到西家,到处把人找,不管出场费高低贵贱,一律粉墨登场。”皮晓乐抢话道
     静默说:“这丫羊肉吃多了,说话带股膻味!”
     曲梓游说:“学校通知他毕业之前还清助学贷款,否则不给毕业证,他就贱卖学识,到处打零工。”
     “操!一群他妈黄世人!”顾明骂道,觉得不解恨,又加了句,“逼良为娼啊!”
     可怜那几个后生,刚进象牙塔,就看到了最黑暗的一面,晓得自己朝思暮想的高等学府就是这个德行,这四年得怎么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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