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女大学生为什么在驾校学车时会怀疑自己笨?

  驾校教练们最为人熟知的特性还是“喜欢骂人”,古往今来,无论市场关系或行业基准如何变化,他们一如既往地热爱辱骂学员。有人甚至用蒂姆·高特罗的话来评价这群人:“你知道他们不是坏人。他们只是没受过教育,不谙世故,没出过远门,不道德,不文明。外加愚蠢。”

  我们认定这种判断存在偏差,因此决定让驾校教练们成为本期职业性价比的主角,他们到底是不是众人评价的那样,这些现象是否有行业本身的原因?

  驾校教练还真不是只要会开车就能当的,至少得5年的驾龄,没有发生过重大交通事故。我以前开过公交车,也开过大卡车,后来想多挣钱前,来当的驾校教练。

  我说“能多挣点钱”主要是因为在驾校,赚多赚少全凭自己努力。我们主要收入来源就是两个:一个是课时,你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就多上点课,多赚点;另一个是招收学员,你每招到一个学生是有提成的,但如果一个月招不满五个,也是要罚工资的。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多劳多得的行业,压力不比那些在写字楼里上班的白领小,我们也是有 KPI 的。我一个月工资在四五千到一万之间浮动,在这个三线城市已经算非常高的了。

  送礼什么的,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儿了,那时候驾校大多是国有企业,固定工资,那还不是能多点油水就多一点。以前是学员找教练学车,现在倒过来了, 我们得去为学校找生源,这才是你的收入最主要的来源。

  真有送东西的那只是因为私底下感情好,我们也真的不需要那些小恩小惠,你送我一条烟一斤油什么的还不如多给我介绍几个学生。

  小学老师总说自己看学生特别准,我那时候不信。当了驾校教练之后我才明白,经手的学员多了,我一般说两句话就能摸透一个学生的脾性,甚至是个人背景。

  比如上来就会开的孩子,一般是家里挺有钱的,早就让上路了,只是回来补个驾照。这种孩子往往自以为什么都会,其实坏毛病一堆,要他们改起来还不乐意。

  我最喜欢刚工作的女学员。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这种学员一般是意识到工作中需要经常开车,而且是自己请假挤时间来学的,目的性很强。所以往往也特别认真,听话,练得勤快,教起来让人舒服。

  倒是大学生,是我最讨厌的一群人。他们有的是时间,也不是抱着什么目的来学车,就是觉得得有个驾照,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些学生两年了都没能把驾照考下来。

  大多数还特别瞧不起我们这些教练,心高气傲得很,但也没办法,人家高考六百多分上的大学,我大专都没考上,但六百多分怎么了,连个倒车入库都教半天教不会。

  教了八年下来,我发现大学生都是死脑筋,老问我一些奇葩问题。比如“拐弯的时候方向盘打多少度?”我一般就随便说个数,比如30,反正他也不会真的拿尺子去量。

  我甚至还能看出他们学什么专业的,比如学法律的虽然逻辑严谨,但想得特别多,能从一个并线事物一直联想到跟丈母娘就饺子馅儿方面的不同意见,什么脑回路?

  另一类比较明显的是学计算机的,做事一板一眼,容易较真,我用后视镜上作为参照物教他如何侧方位停车,他非要跟我说这次座椅调得比上次高,侧方位肯定就停得有偏差了,我还真说不过他。

  大家对于驾校教练的印象差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多数以前都是开出租车、公交车的,说实话文化水平的确没有很高。

  以前驾校还能在学员面前耍横的时候,教练们真的就是成天叼着烟,戴着墨镜,今天骂骂这个,明天骂骂那个。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教练在练车场,这时候来了一个中年妇女,拿着表格问我们学车找谁?我们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打牌了,没人愿意搭理她,年纪太大,很难教的。

  但现在完全倒过来了,你没挑学生的资格了,是学生挑你。我现在在的这个驾校是有预约制度的,保证学员每次来上课的时候都被分到不同的教练,一方面彻底杜绝了收礼的情况,另一方面还有一个教练评分机制。

  现在我们觉得自己就是个服务行业从业者,跟滴滴司机和外卖送餐员似的,下课恨不得来一句“亲,麻烦五星好评哦!”

  但下了课还是难免要跟同事一起吐吐槽最近遇到的笨学员,有些真的是能把自己给气死,真的不是我们爱骂人,实在忍不住。

  我之前遇到一个女大学生学员,自己从小就是左撇子,让妈妈硬生生要求用右手,结果就左右不分,军训的时候不得不在胳膊上分别贴了条,写上左右,才能转对方向。

  她第一次上车就把车灯撞了,我就跟她说要不然明天也在胳膊上贴着纸条来练车。结果考试的时候科目一愣是四次都没过,第五次来的时候她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纹了一排星星,说“航海靠北极星,我上路开车也要靠星星!”

  谢天谢地她第五次总算过了,不然纹身都白瞎了。

  驾校教练做久了职业病会很严重,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不能坐副驾驶了,不然总会习惯性地去踩教练刹车,还指手画脚的。

  平时我老婆开车我要是坐副驾驶,能说一路,不断挑她的小毛病。天光稍微暗一点就催她开远光灯啦,变道的时候怎么不打转向灯啊?

  有一次我朋友开车,过路口的时候半路突然窜出来个自行车,我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当然踩空了,手还同时伸过去动方向盘,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过路口不知道减速鸣笛啊???”

  其实别看我们上课的时候凶,真的都是为了学员们以后上路的安全,你们要是做到了驾校里教的哪怕80%,路上的事故都能少一大半。

  但大多数人就是觉得自己心里特别有数,觉得自己开车贼溜,不好好两手抓方向盘,喜欢单手抹轮,另一个手肘撑在窗户外,特别帅是不是?就有人这么练车的时候突然手打滑,撞到别的车的。

  而且幸亏撞到的是车,撞到人出现伤亡的话,教练是要负责的。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说了:“学员在学习驾驶中有道路安全违法行为或者造成交通事故的,由教练员承担责任。” 看在我们要背锅的份儿上,好好学车行不?

  在我们北京这儿,驾校教练还真的大多数是北京人。可能因为工资不高吧,从外地来北京的肯定看不上这份工作,别说什么职业生涯、晋升渠道了,能给你部门之间转岗的机会就不错了。

  只要你不违规犯错,公司也不会主动辞退你,但留下来的都是经“自然筛选”的,愿意踏踏实实干的人。说白了就是没什么追求,求个安稳,我的好多同事都是本地人,大部分要不有房要不就是拆迁户, 干这行就为了图个乐呵,消磨时间。

  哪天教不动了,不想扯着嗓子跟学员急了,就去做做科目一的监考员,或者去负责给全部考过的学员准备准备驾照信息之类的。轻松,不用过脑子,也不用和学员们斗智斗勇,挺好的。

  也算是有点成就感的,别人可能不把这行当回事儿,但我真是正儿八经地觉得我在教书育人,是教育行业从业者。有些考了好几次终于拿到驾照的,真会把我们当恩师,有个学员的妈妈给我送了些她亲手摘的天麻,给我感动坏了。

  还有些老头老太太来学车的,目的非常简单,同龄人不跳广场舞了改自驾出游了,自己被丢下很生气,所以也想学车,我们也觉得自己在做好事。

  现在依然还是有学生认为我们教练有“生杀大权”,其实我们根本没可能买通考官,但就是有人信。我带过好几个女学生会偶尔给你带点吃的啊,练车的时候表现得亲昵一点啊,这点心思我都懂,但我也不会有什么反馈。

  毕竟刚入行的时候吃过这种套路的亏,我还真的以为女学员喜欢上我了,甚至当时都有点恋爱的错觉了。没想到全都考完了,来拿驾照的时候她挎着一个壮汉,还跟我介绍说这是她男朋友,我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别总说教练怎样怎样,现在的学员也都是人精。现在他们知道我们教练之间也是有竞争的,靠拉学员来提成。比较精明的学员就会打电话问其中一个教练另一个教练的价格,然后那个教练就上钩了,主动说你跟我学,我可以给你打折。

  对了,如果你买二手车,一定要查明来源,两种车千万别买,一是出租车,二是驾校淘汰下来的车。

  驾校教练从前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那个人,可以决定学员过不过,威信也高。练车练累了,可以指使旁边的学员:去帮我买包烟。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经常恨不得扭头给学员鞠个躬, “求您了,好好学吧!”

  很多人看上去明明挺聪明的,说话也机灵,一上车脑子怎么就这么转不过弯来呢?我有个学员一个倒车入库教了几个月还没学会,唯一一次眼看要成功了,车突然一个哆嗦蹭墙上了。

  还有的人一握上方向盘就和失忆了一样,需要人不断声嘶力竭地提醒,“手刹!”“油门!”“离合离合!”整个车开得是一耸一耸,坐他的车像是在坐坦克。

  不是我脾气差,是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吼,有些女学员受不了觉得委屈,有段时间我特别注意对女学员的说话方式,特温柔,结果有人反映我对男女学员态度不一致,不平等,很暧昧。我就.....算了算了。

  后来我就一视同仁了,爱谁谁。有些学员真的不骂不行,不像在学校里,每个人都目标明确地在学校,来驾校的并不一定那么想把车学成,真的。

  很多学生其实是被爸妈逼着来学车,或者暑假实在闲着没事儿干,陪朋友来,对考驾照这件事其实无所谓,抓紧每一个休息间隙玩手机什么的。有个学生还特地带来车用手机支架挂在风口拍抖音,被我劈头盖脸一顿骂。

  这届学车的年轻人,真的是我带过最差的一批。

  采访下来我们发现,驾校教练绝对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在认识他之前,被学校保护得很好的你,可能根本意识不到“教育”可以是一件如此功利的事情。

  最开始你得送礼他们才让你过科目二三,现在他们为了争抢生源,甚至会尔虞我诈。

  最后,我们还有两个小观察想分享给你:除了驾校自己的 logo,他们使用频率最高的微信头像是荷花和林荫大道;超过三成的被访教练在我们支付完“咨询费”(一百到两百不等)后才愿意花时间跟我们聊聊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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