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李的摩斯密码?

2020 年 7 月 6 日,我被一个戴小丑面具的男人绑架了。

403 天里,我受尽了非人的折磨,甚至被迫生下了他的孩子。

墙里的骸骨,便当盒里的断手,蹊跷的车祸,隐秘的身世……他是谁?为何要致我于死地?

当我在床板上,用指甲刻满第 12 个「正」的时候。

听到那个熟悉的脚步声,我不禁汗毛倒竖,整个人都恐惧地蜷了起来,就像一只吓坏了的猫。

我想逃,但我知道我办不到。这间屋子唯一的窗户,钉着粗密的铁栏。我曾经试图摇动它,但毫无可能。它让我想到了一个词,蚍蜉撼大树。

房门开了,那个男人走了进来。

跟从前一样,戴着那个恐怖的小丑面具。惨白的脸,血红的嘴巴,硕大的草莓鼻头,还有那个诡异阴森的笑容。

我退,一直退,直到颤抖的脊背贴到了冰冷的墙壁上。

而他就像一座冰山,坚定不移地朝我逼近。

我猛吸一口气,朝他撞了过去。

他敏捷地闪开,扣住了我的喉咙,一阵腾云驾雾后,我被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每一次我都殊死抵抗,但每一次他都会得逞。

小时候见过一条狗,被人吊在了树上,一刀一刀地凌迟,直到流干身上的血。

而现在,我就像那条狗。

厄运降临的时候,是不会跟你提前打招呼的。

数月前的那个傍晚,当我揣着甜蜜的心情,蹦蹦跳跳地奔向约会的地点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我拽进了旁边的暗巷。

我眼中最后的画面,是咖啡馆里那个温暧的身影……君诺在等我。

一个可怕的男人把我控制起来,做了他的奴隶;就在我和君诺,即将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一刻,他突然横刀杀出,邪恶地推翻了我的命运轮盘……

囚禁我的屋子里,有一台电视机。

在那里,我看到了关于自己的寻人启示。

向晚晴,女,27 岁,身高 162CM,体重 48KG,肤白,长发,瓜子脸,大眼睛,于 2020 年 7 月 6 日晚失踪,身穿白色连衣裙,白色高跟鞋,恳请提供线索,必有重谢。

联系人是傅玉芳,我的母亲。

每天晚上八点,这则寻人启示都会准时出现在屏幕下方。

我的母亲,应该快急疯了吧!

我通过那扇窗子,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这间屋子座落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被灰色土墙围住,院外有一棵很高的榕树,繁茂的枝杈伸过了墙头。

这里应该很偏僻,但不是完全与世隔绝。偶尔会听到,有人经过的脚步声。

只是,我没有办法呼救。

那个男人,给我注射了某种失声的药物。

被囚禁的第 45 天,我终于等到了机会,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爬上了院外的大榕树,树杈上挂了只风筝,他应该是想取走它。

这是我被囚禁以来,第一次看到来自于外面世界的人。我激动地冲过去,拼命地拍打着窗栏。

他一定以为我是个疯子。

失声的我无法作出解释,只能挥舞着胳膊连比带划。他完全看不懂,呆呆地拖着两筒黄鼻涕。我想了想,忍痛咬破食指,在白床单上写了几个血字,然后拎到窗口给他看。

男孩愣了一会儿,然后滑下树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天天都在盼着警车的铃声。

然而我等来的却是一只手,一只十岁左右男孩的右手,它被一件外套包裹着,放在男人送来的便当盒里。

那件外套,曾经穿在那个男孩的身上。

他应该是让男人发现了,被残忍地灭了口。

我愤怒地冲向男人,却又一次被他打晕。

后来,我被什么声音惊醒,睁开眼一看,窗户上多了一块木板,那个男人站在外面,一下一下地挥舞着锤子。他钉完一块再加一块,直到将所有的缝隙堵死……

我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不过,他不再给我注射失声的药物了。

窗户封死了,就不怕我呼救了。

「我从前有得罪过你吗?」

「如果我从前得罪过你,我给你道歉行不行?」

「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妈肯定急疯了,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

「只要你肯放了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保证不报警,保证不跟任何人说……」

「你说话,说话啊!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骂他、打他、求他、跪他……

所有的招数都用遍了,他就是不理睬我。

他从来不跟我说一句话,更不会摘下脸上的小丑面具。

男人,一个年轻的、体力很好、心肠很硬、手段很变态的男人。

这就是我对他所有的了解。

我将被子伪装成睡人的模样,然后悄悄躲到门边,等男人走进来时,我撒腿就往外跑。

男人很快反应过来,箭矢似地射向我。

我的脚已经跨出去了,还是不幸地被他追上了。他薅住我的头发,粗暴地往回拖,我猛一扬手,将手里的东西扎向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只听嗤拉一声,他的衣袖裂开了,那条胳膊也被划花了……

扎伤他的,是一支磨尖的牙刷。

那是我花了好长时间,为自己打造的武器。

他被激怒了,一脚踏碎了牙刷,然后把我拖到了床上,用带着血的手,剥下我的睡衣……

我为自己的反抗,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那天后,他便给我换了新的牙刷。这种牙刷大约只有 3 公分长的牙刷头,刷毛则置入一种伸缩及弹性很大的软胶食指套。刷牙时将牙刷头套在指尖上,用手指充当牙刷柄的功能。

据说这种指尖牙刷,受到全球监狱的青睐。

而我,何尝不是一个犯人。

那则寻人启示,已经很久没再出现了。

是妈妈放弃找我了吗,还是她出了什么事?

每天每天,我都百爪挠心。

我要逃出去,我必须逃出去!

我想方设法,从床板上抠出了一根钉子。

我想利用这根钉子,挖个洞钻出去。

经过一番考察之后,我决定从床后入手。那里隐蔽,不容易被发现。

于是,每天一离开男人的视线,我便悄悄将床移开,实施这个越狱计划。那些挖出来的泥土则扔进马桶里,一点一点地冲掉。

挖掘的过程,真的异常艰难,我必须很小心地运力,以免挫伤工具……

随着那个洞越来越大,我似乎已经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这天,我突然掘到了什么东西,起初以为是块石头,后来发现不是——它,竟然是一只白森森的脚骨!

而且,是人类的脚骨!那只脚骨很细小,一看就是女性!

我吓坏了,大叫着弹开。

我不是第一个爱害者,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只脚骨,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而我最终的归宿也将会跟它一样,埋在这里腐烂发臭,直至变成一具白骨……

在我发呆的时候,男人进来了。

他重新将墙壁砌上了,也理所当然地没收了我的越狱工具。

这一次,我没有向他求饶。

那只白森森的脚骨,粉碎了我所有的希望,而雪上加霜的是,我怀孕了。

我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他将延续男人的基因,长着一双魔鬼的眼和一颗地狱的心。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的不是红色的血液,而是蜿蜒起伏的罪恶……他注定是一个悲剧。

一想到这个孽种在我的身体内孕育,我就恶心的狂吐。

第五天,我开始出现幻觉。我看到自己穿着婚纱站在礼堂里,旁边站着俊朗深情的许君诺。他的微笑,像久违的阳光那样温暖。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但他的脸庞倏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可怕男人。

他手里捏着一张照片,我和君诺的合影。

「给我……」我有气无力地说。

男人把照片翻过来,向我展示上面的两行字。

这个恶魔,竟然拿君诺的性命来威胁我!

我的头嗡嗡的,像是被人丢进去了一枚炸弹,但我不能死,我得将那些炸飞的碎片拣起来,弹掉上面的灰,再一块一块地拼凑回来……

已在地狱里的冤魂,连死都不可以。

我整整被囚禁了 403 天。

屋子的那张床上,被我的指甲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正」字。

每一划,都蘸着我的血与泪。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的。

第 403 天的那个深夜,他突然蒙上我的眼,把我丢到了外面。被踹下车时,我动了胎气,有好心的路人看到了,把我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医生,求求你打掉它!这是个孽种,我不能把它生下来……」我拉着医生,苦苦地哀求。

「小姐,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要告诉你,孩子是无辜的。」那个医生是个男的,名叫钟意。「而且,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我已经怀胎十月。

那个孩子,那个恶魔的孩子……

尽管我万般不情愿,他还是从我的肚子里生出来了!

「是个男孩,很可爱。」

钟意抱着那个婴儿,「你看,长得多像你。」

「别过来,」我憎恶地把脸扭向一边,「扔掉或者送掉,随便你怎么处理,总之别让我看到他!」

钟意没动,只是诧异地看着我。

没有谁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能保持理智和清醒。

「把他给我吧。」我又说。

「你想通了?」他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孩子都是无辜的。」

我看都不看,直接掐住了孩子的脖子。

我把对那个男人所有的怨恨,都渲泄在了他的身上。

我的身体非常非常的虚弱,但这一刻却力气爆棚。

最后,他甩了我一耳光。

「虎毒不食子,你不配做一个母亲!」

我跟护士借来电话,打给我的母亲,但是打不通,她关机了。

我又想打给君诺,可没有那个勇气。遭人绑架一年多,还生下了一个父不详的孩子……叫我怎么面对他?

犹豫再三后,我打给了闺蜜朱燕妮。

朱燕妮接到电话后,很快就赶了过来。她告诉我,在我失踪后,我妈每天以泪洗面,精神恍惚中被车撞死了,而肇事者从现场逃逸,至今没有抓到。

怪不得后来,没有了那则寻人启示。

可能我的眼泪,已经在过去的这一年里都流干了吧。

「君诺还好吗?」我忐忑地问。

朱燕妮怔了怔,嗫嚅道,「他,他结婚了……」

「跟他结婚的人,是我。」朱燕妮低着头,「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回不来了……晚晴,对不起。」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腹部已经高高隆起。

她怀孕了,怀的是许君诺的孩子。

一回来,就听到了两个噩耗。

我的未婚夫娶了我最好的闺蜜。

我突然觉得,或许我不该从那间屋子里出来,那样的话,至少我活着还有个盼头……

等我回过神来时,朱燕妮已经走了,她留下了一个包,里面装了好多钱,一沓一万,有十沓。

我趁人不注意,爬上了医院的顶楼。

在过去的那 403 天里,我天天盼着逃出来,可现在,我只想去死。

然而,钟意赶来拉住了我。「别做傻事,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想想你的孩子,你死了他怎么办?」

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笑够以后,我把自己的经历跟他说了。

这间病房,变成了第二个监牢。

钟意担心我想不开,让护士天天盯着我,自己也时常过来,给我喂一些心灵鸡汤。看他每天为了我的事疲于奔命,我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向他保证,以后不会再做什么傻事。

但我拒绝给那个孩子喂奶,即使他饿得哇哇直哭。钟意只好搞来奶粉,叫护士喂给他吃。

这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想要看看那个孩子。

他在襁褓里酣睡,长长睫毛覆盖着娇嫩的小脸。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我的心里呼啸着。我不知不觉地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一下那花瓣似的皮肤。

那孩子却陡地睁开了眼,绽开嘴巴对着我幽幽一笑。黑漆漆、乌沉沉的大眼睛,猝不及防地钉进我的灵魂深处,勾起那些恐怖的记忆。

我似乎看见,有一个可怕的人影正藏在他的瞳孔里蠢蠢欲动……

我如遭电击,倏地从他旁边弹开!

这是恶魔的孩子,他的身上流淌着那个恶魔的血!

我抱住头,发出阵阵惨烈的哀嚎。

钟意闻声赶来,被我崩溃的样子吓住了。

终于,他不再逼我接受这个孩子了。

他答应我,会帮我找机会把孩子送走。

那天之后,朱燕妮再也没有来过,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不想刺激我。

我们的友情,已经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许君诺应该听说了我的事,但他也没有来看我。可能跟朱燕妮的想法一样,也可能是不想再跟我有什么瓜葛……毕竟,朱燕妮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出院那天,是钟意送我回去的。

母亲去世后,家里的房子就空置了,到处都是灰尘,还有我的寻人启示。据朱燕妮说,她就是在街上发寻人启示的时候,不小心被车撞到的。可想而知,我的失踪让母亲多难过。如果她没有出车祸,肯定是不会放弃寻找我的。

钟意找了个钟点工,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还驱车去了趟超市,帮我买来了很多东西,吃的用的什么都有,包括婴儿的尿片和奶粉。

「你对每个病人都这么关心吗?」我忍不住问他。

「为什么我是个例外?」

「我有一个妹妹,多年前也失踪了。」钟意叹了口气,「我和父母找了好多年,一直都没有消息,所以一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她……」

他从手机相册里,调出了一个女孩的照片。「这就是我妹妹,叫钟美。她失踪的时候,才十三岁。」

女孩戴着一只亮晶晶的蝴蝶发夹,笑得很明媚很灿烂。

「你一定很疼这个妹妹。」

「是的,可惜我们的缘份太浅了。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她在哪里,过得怎么样……」钟意很悲伤。

再看这个男人,我不免生出几分同情。

回家的第一顿饭,是钟意为我做的。他特意买了只鸡,给我炖了一锅香喷喷的鸡汤。

我喝着鸡汤,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送走孩子的事,我是认真的。」我提醒他。

「我知道,我一直在帮你找。不过这种事,也不能太着急了,起码得找个好人家,能对孩子好。」他说着,看了我一眼,「再怎样,那也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他的身体里,也流着你一半的血。」

这个晚上,我久久难以成眠,一直辗转到下半夜,才勉强阖上了眼。

睡着睡着,突然就醒了,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心灵感应。一睁开眼,就见到了那个戴小丑面具的男人,他静静地站在床边,弯腰看着什么……

我滚下床,尖叫着往外跑,但男人追上来,一拳把我打晕了!

GOGO考上前警校爸妈原本反对,一心想儿子从商,考上后倒是妥协了,见面少些也不用争吵,GOGO懒得解释,爸妈更懒得劝说。他读书成绩不出众,反倒在警校是个风云人物,风云的是打架斗殴出风头,并不是分数。

一有什么事GOGO往宝贝儿阿姨家跑也不会回家,阿姨有两层楼住,他睡哪都行,他爱抽烟爱喝酒,除了阿姨,爹妈都无法容忍他。

这晚GOGO怂恿阿陆同他翻墙出PTS吃喝,PTS禁烟酒,憋得他很辛苦。阿陆被连哄带骗拖出了学校,整晚GOGO却不曾逗人笑,自说自话,像有哭要诉,也像心情大好。他说他羡慕阿陆,有一心支持他的奶奶,他问阿陆羡不羡慕他的三七分头发,他喝了许多酒,兴致一直很高,阿陆劝不住。

“冇人羡慕呢啲噉嘅嘢GOGO,我净系知道再唔返PTS,你我都会记过。”阿陆顺着身旁醉酒人的脊背,话说得委婉,警校只周末放假一天,平时严格管理,随时半夜吹哨要求集合。GOGO不怕加操,阿陆却怕操行分数太低毕不了业,“我同你唔一样大少爷,我要照顾奶奶,没这份工作很难做嘅。”

“阿陆……你唔使担心……有乜事我担……你做乜似个六十岁嘅婆婆啊。”他伏身在圆桌上,声音断续,酒意正酣。不做警察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进PTS时他肤白样傻,加上三七分卷发被人嘲笑了好久,这样的人哪能抓贼。好在开班前学校要求统一剃头,否则三七分得被戏弄得更久。

他跟陆家一关系好因为有一次他替人出头,搞得自己被长官体罚要半夜加操,从此阿陆有好事都记着叫他。可能性格不同阿陆做事向来中规中矩,老好人心态永远不愿意惹事,每次干坏事都是GOGO的主意,长官想也不用想肯定先抓GOGO到办公室,这一次在训练期间溜出PTS已经不算是大事。

正说着三七分发型,隔壁桌的人为了什么事争论了起来,说着说着突然大大出手,吓走了所有客人不说,搞得老板都藏了起来。等阿陆丢下醉酒的人去制止斗殴时,已经有人被酒瓶子砸破了头。

陆家一只是个学警,没什么经验,刚逮住行凶者的手说话就吞吐起来:“而家告你蓄意伤人,即刻停手!”

“做乜?差佬?”行凶者回头想要挣脱,得知阿陆只是个学警之后立马无理起来,“睇你呢啲样都毕不了业,仲想拉我,快啲放手唔好阻住我!”

阿陆只是一味挺身而出保护受害者,混混仔举起酒瓶子似乎是要砸在阿陆脑袋上。受害者是个大学生,因为大排档夜晚拥挤,碗里的油不慎蹭着了这混混仔的衣服,混混的兄弟二话不说先说围上去推搡,接着就是瓶子当头劈下,这次对阿陆的态度也不例外,不能有人得罪他。关键时刻GOGO将阿陆拽走了,这一玻璃瓶,不偏不歪直接落到了GOGO脑门儿上。

“又做乜,摆POSS?仲来个学警?你都会讲唔系警察,唔好理闲事好唔好啊细佬?”

血即刻从GOGO额头上淌了下来,他还扮酷一般若无其事点上了烟。今晚不管这闲事今晚就平安过了,管了这闲事估计又得受体罚,待吸上第一口烟后他讲了话,“我话畀你听啊四眼仔,你而家罪好大,涉嫌蓄意伤两个人,仲有一个系未来警司。”

“吓人呀小白脸,而家有人睇见我打人咩?”混混摊开手作无辜样,在场都是他的弟兄,都答了没见到过,他得意洋洋冲着GOGO笑,要GOGO和阿陆快滚。

GOGO不动声色,一群混混仔便涌了上来,GOGO虽气定神闲抽着烟,心头已经站不住脚了,一个打十个的是成龙,他一个只能打一个。他一手伸进裤兜里准备打电话报警,混乱中是一个瞎子拨开人群踩进了他的视线。

“我见到。”瞎子挺有型,拿盲杖左右试探,逐步来到了GOGO身旁,“未来警司先生,我见到佢蓄意伤人,甚至可以讲系蓄意谋杀,因为佢仲没停手。”

“你讲乜啊,你唔系盲吗先生。”GOGO无奈嘲笑当前的黑墨镜先生,刚问完这句,现场的小混混也哄堂大笑起来,七嘴八舌说一个瞎子怎么作证,说难道用耳朵听的就能知道是谁动过手,说瞎子开第三只眼睛了,说需不需要把耳朵也给打聋……该伤自尊的话应有尽有,GOGO只听得三两句,本觉得自己说话太重,后来发现那声嘲笑真是够轻。

哪知这位墨镜先生挨个转身,准确回答了每个人的问题,惊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连耳语感叹他真有这么厉害这句都给他逮住了,他急忙回复了一声就有这么厉害。跟着警铃就响了,混混们一听赶紧散开各自跑,不消多远全给逮了回来。

暴乱后的街边摊上只剩了一位恍惚的学警护着受伤的大学生,一位耳朵灵的瞎子,和一位满头血不擦扮酷的小白脸。

“啊,未来警司先生,我同你个friend去录口供先,但系我劝你去医院处理下伤口先来差馆,果下……都几重嘅,毕竟……命重要点。”瞎子说。

“食烟?”GOGO递出香烟表示感谢,被拒绝了。

后来GOGO成了这件案子的原告,脑门逢了八针,警校给了他偷跑的处分,不为难人。上庭时这瞎子做供比阿陆还准确,场景描述比肉眼见到的还真实。GOGO打听到这人是个律师,说是刚毕业不久只有牌照还没钱开铺子,打了几场小官司没什么名气。他问瞎子要了一张名片,瞎子说希望未来警司先生有生意就多找他,没生意就别找他。GOGO知道瞎子挖苦他自诩的警司,张口闭口说个没完,刚想还嘴瞎子竟问他伤好些了没。

看在瞎子挺帅的份上,GOGO这就道了声谢谢关心,怎料瞎子补上了句死不了的事都是小事,GOGO扯着嘴角笑得特勉强。

文申侠,纹身侠,这人身上肯定好多纹身。GOGO坐在理发店转椅上琢磨这张名片,名片上留着学校宿舍的地址,他什么时候得去找找这位没事务所的律师。今天周末,GOGO将他一不小心长长的头发吹成了三七分小卷发,这样能遮住太阳穴上的伤疤,人最要紧是帅。

他敲开校公寓的门,文申侠随即喊出了他的名字,他说他认识人身上的味道,听得懂人的脚步声,问未来警司先生找他是不是有生意做。

GOGO要文申侠帮他打场官司,两周前他在酒吧玩被人告歧视同侮辱,文申侠问他为什么来找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律师,GOGO说因为原告也是位盲人。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GOGO见着原告有非礼一位女服务生的行为,于是上前制止。女士已经拒绝了原告好几次,原告最后往女士酒杯里下了药,女士正不注意要喝酒,GOGO上前推开了原告,并将杯中落了药的酒泼向了原告。谁知原告摔地上摔断了尾椎骨,因他是个盲人他顺理成章告GOGO公然歧视他眼盲并当众泼水侮辱他,甚至伤人。这件案子最不妙的是,当时受人非礼的小姐GOGO无论如何都找不着。现在警校给了GOGO时间搞清楚事情始末,未将事情公开,如果真的判定他有罪,学校将直接开除他。

文申侠收了GOGO的钱,但这位女服务生是此案的关键,他决定和GOGO一块儿去酒吧找找看。

问了一圈回头没有收获,都说不认识这样的女服务生,GOGO也不是第一次来问,结果都一样。他靠坐在沙发躺椅上吸烟,不是烦躁,是失望,他问文申侠如果没了这位小姐,他是不是铁定会输,文申侠说八九不离十,你永远找不到一个有心躲着你的人。

“食香烟饮啤酒会留疤嘅,医生冇话你知咩?”文申侠用一杯果汁将GOGO桌前的啤酒瓶换走,GOGO并没有留意,一直到喝上一口。

“呢啲系乜酒啊。”他咽下一口果汁,着急着叼上了烟,心里发愁。上回喝酒本想将这事告诉阿陆,还没说出口隔壁就打起来了,这件案子还没搞清楚,身上又扛了条擅自离校的处分。当警察已经是他最大的抱负,死在这一关他怎么都不服,“系唔系真嘅冇得打,我谂我都系换多个大状问问。”

“都几好啊,不过我哋最后试下做戏畀大家睇,我都系盲嘅,你试下侮辱我。”他的手摸索着向GOGO游去,最后停在了GOGO大腿上。

“你做乜哦?”GOGO差些没给果汁呛着,那样的触感如同电流窜遍他周身血液,这人的指头传给他的是种挫败感,他猜测自己出了某种精神疾病。

“卑你案件重演。”文申侠移开堵瓶口的拇指,笑眯眯喝着酒,应该是若有所思,“攞水泼我,快。”

“你自己跌落去先,我都系唔好动手。”他不在意人声嘈杂,只在意瞎子的手掌什么时候拿走,拿走他自在些。

“哈你个咸湿佬,男人你都摸?又来个盲炳?呢间酒吧系唔系按摩院,咁多盲炳嘅?”

GOGO引来了许多人围观,他向倒地的瞎子泼水前试了试果汁的温度,冰块融了许久不会让人觉得太凉。这晚待再久也不会有收获,他让律师小哥先回家换换衣服,着凉了可不好,他想四处走走逛逛,明天又得回PTS上课。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他决定带律师回自己的住处休息,没有学校宿舍在半夜两点还敞开着大门。

“我唔惯住其他房,盲嘅,只惯宿舍,亦都唔惯同人一齐住。”

“果日你点出学校,我亦都得,爬墙啫,简单。”

他们在路口分开,GOGO好奇跟了律师一段路程,他见瞎子对街道相当熟悉,除了一根盲杖根本不觉得那是个盲人,他当然不知道被跟踪者知道他在实行跟踪,要不是跟掉了人后被瞎子的突然袭击吓到了的话。

“够了,跟咗咁耐,返屋企啦,咁夜了,唔通你对我有乜意思?”文申侠埋伏在小巷转角,猛然伸出手臂拦住了GOGO的去路。

第二天傍晚文申侠独自去了酒吧,他问有没有人见到昨晚有人打他,他想告昨天那个三七分小子侮辱他,他是盲人,怎么能非礼人。在场好多服务生都说见到了,都愿意做他的证人,还有个酒保说,那个三七分已经不是第一次歧视盲人了,上次还打得别人骨折呢。

文申侠找到他要找的人。

他昨晚跟GOGO演戏不是为了找到有谁能帮GOGO说话,是想找有谁能帮弱者说话。在大众眼中,眼盲就是弱者,大众的心理就是宁愿相信正常成年人是坏人,也不愿相信老人、小孩、残疾人做了坏事,他们所谓的善恶观,早就已经不公平了,这就是为什么没人肯帮GOGO作证的原因。古今中外,小孩老人杀人的案件屡见不鲜,盲人也可以抢劫偷东西,关爱老弱病残,不能成为使他们脱罪的理由,关爱不是偏袒。

盲侠说服这位酒保,找到了当晚被人非礼的那位小姐,小姐一开始反对出庭作证,她两个都不帮就不会惹事。她认为没人信瞎子会非礼她,她要是帮一个正常人都不帮那个瞎子,会不会遭外界谴责。

“如果因为呢种谂法而令个无辜嘅人坐监,甚至失去佢做警察嘅理想,你自己都会谴责你自己。”

女生答应出庭作证,那场官司也因为文申侠的一张嘴赢得很漂亮。

“盲侠。”GOGO请文申侠吃感谢餐时突然这么喊他,“唔好听咩?你取名就叫阿侠啦,你系伸张正义警恶惩奸嘅盲侠,好似乜乜……蜘蛛侠啦,蝙蝠侠啦……”

“日后你开咗律师事务所,我做咗差人,我一定介绍客人卑你。话系话,你有没女朋友啊?或者男朋友啊,或者乜乜朋友啊……”

“冇 ,我睇你咁靓仔,咁有才华,想帮你揾个对象,答谢你嘅嘛。”

“唔使哦,我钟意食自己哦。”

节假日GOGO带盲侠去了发型屋,是他最常去的一间,他能认识所有的理发师。这一次他自个儿拿了风筒,要给盲侠吹个超帅的发型,他说这样的造型才配得起盲侠大律师这个身份。

盲侠也返老还童了一般愿意和他一块儿折腾,GOGO试了试往左吹,往右吹,抓头发是要大背头,还是立得满头刺猬。盲侠看不见但摸得着,给乐得一直笑,失明之后外形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概念,他会收拾干净自己,可搞形象坐在发廊整一下午,还真是第一次。

下一次相遇的事发生在周末球场里,盲侠一人玩壁球玩得投入,后背被汗湿弄花了一大块,引起了GOGO的注意。GOGO提着球拍悄悄坐在场边观摩,瞎子打球比他劲,他看了好久没挪开视线。

盲侠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喝水歇息,一瞬间他萌生了替盲侠擦汗的冲动想法,那样的画面简直尴尬到不能看。他咽下一口唾沫着实紧张,伸手进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面巾纸。

“来咗咁耐,仲扮哑,一齐打一铺?”盲侠眼神自然往下,如沐春风般咧嘴笑,GOGO反而觉得渗人。

“好啊。”GOGO将纸巾递去了盲侠手中,镇静了许多,“抹下汗先。”

打球时GOGO问了盲侠好多问题,盲侠都轻巧避过了,譬如为什么做律师,为什么老一个人,为什么毕业了还住宿舍。GOGO接球接得费力,打壁球两人站同一侧,盲侠力大,GOGO只有使出更大力气方能还击,洒了一地汗水。讲到住宿舍,盲侠这一击差些打破球拍,墙壁反弹的球毫不意外砸中了GOGO的眼睛。

盲侠说宿舍要收走他的房间,学校进了新生,房间不够用。逼他搬走等于让他去死,他适应一间房需要很长时间,对于熟悉的地方他行动自如,像真有双眼,不用使盲杖。他向GOGO道歉,带他到场边休息。

长久的眼盲练就了他的心细,他一手拿沾水的毛巾帮GOGO摁着眼,一手托着GOGO的后脑勺。距离太近,GOGO死命吞口水。

“冇事冇事,我返屋企训下就得了。”

“你个心跳都几快,好痛咩?不如去医院睇下?”

“你松开手佢就唔跳了……”

GOGO挣脱开,借口家里有事提着口袋迅速离开了球场,盲侠傻笑,GOGO心跳加速为什么他知道。

在回家的计程车上GOGO记起盲侠就快没地方住,他电话里跟盲侠讲他阿姨有两层楼,可以租一层给他,房间装修很简洁很适合他,可以很快适应,不会让他搬走。介绍不了对象,这算是对盲侠表示感谢了,盲侠答应过两日就去看房。

GOGO说他周末其实常住在那,如果盲侠喜欢的话,他以后周末会住警校或者上阿姨那层暂住,盲侠很感谢他,他却期待盲侠说没事,说只周末一天一起住没关系。

他知道的,盲侠并不会。

宝贝儿阿姨很满意新住客,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留盲侠一份,GOGO在PTS训练回来常是精疲力尽的,阿姨总会做些大餐安抚他。每次阿姨都不忘叫上盲侠一块儿来吃,一开始盲侠会拒绝,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好像吃一顿饭不算是太近的距离,变成好朋友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不幸是一晚GOGO喝醉了酒,当着宝贝儿阿姨的面跟盲侠表了白,吓得阿姨扔下筷子要出街去约人打麻将,盲侠此后就再也没上楼吃过饭。

GOGO说话虽轻佻,但这句你like不like我,是真心话,这瞎眼的家伙年纪轻轻老是西装领带大风衣,男生女生看了心里都痒痒,GOGO觉得这不能怪自己。如果盲侠反应太大他可以当这句是玩笑话,毕竟这人自闭。醉酒那晚盲侠回答了他,说都几中意,中意他的钱更多一点。

周末他敲开盲侠的房门,拎了些啤酒饮料,盲侠问他害不害臊,是不是要来推销自己,强买强卖,如果这层楼一折卖给他他可以考虑考虑。

盲侠堵他在门口,玩笑说:“哇你买咁多啤酒,做乜啊,想灌醉我?然后生米煮成熟饭就可以得到我了哦,我话卑你知啊,你得唔到我个心嘅。”

GOGO答得更不正经:“我由始至终都唔想得到你个心,我净系想得到你个人啊。”

这一周训练结束GOGO跟阿陆谈笑着出学校,阿陆提醒他盲侠在马路对面,像在等人。他跟阿陆道再见后轻手轻脚走去了盲侠背后,还没动手盲侠已经扭过头叫了他。盲侠说别废话,宝贝儿阿姨发高烧进了医院。

照看阿姨到深夜,他和盲侠在走廊上喝了杯咖啡才回家,出租车上他靠着盲侠的肩睡着了,他故意跌向这一头,盲侠没有推开他。

到下车GOGO都迷糊枕着盲侠的胳膊,在盲侠家门口GOGO还像个强力粘胶。

盲侠让他进了屋,带他到沙发上,也给了他一床棉被。 他问盲侠觉得他帅不帅,盲侠不说,他也在笑,问多少次他都开心,说他丑他都开心。

他们成了好友,却是有话不谈的。

跟着就是GOGO真被警校开除了,他失踪了一周都没人放在心上,确实以GOGO的性格,失踪一月都不会有人担心。

宝贝儿阿姨去学校找过,学校说GOGO被开除后和长官大打了一架才走,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行李也没有回来收拾。宝贝儿阿姨跟GOGO爸妈交代了事件始末,他爸妈说他玩够了自然会回来,现在做不成警察,总算可以回家。

“帮下佢,你桥多,佢好惨,成个月了,我知佢冇咁冇分寸,可能只得你可以劝服佢。”阿姨敲开盲侠的门请求帮助。

“佢最大的梦想就是做警察,白天打架夜里蒲,你系佢阿姨你一定知,系佢自己冇珍惜呢份工嘅。”盲侠手握MD机,宝贝儿阿姨进屋后他才摘下耳机,他能背诵这机子里每一句功课的内容,他觉得自己还是适合没有人陪伴。

“唔系,其实佢好努力,我问过警校阿sir,阿sir话佢无论有几咁辛苦都坚持操练,背黑锅加操都从冇怨言,我信佢。”

“我眼瞓宝贝儿阿姨,好攰,听日我帮你谂办法好唔好?”

宝贝了解盲侠嘴毒,但对她还是很尊敬。盲侠是她这么多年来见过的GOGO最愿意亲近的人,这个人有情有义,可惜表面冷淡了些。

安静时盲侠便开始玩灯泡,听录音,今天多了一项娱乐节目,他站在窗边重复听机车发动机的声音,路过的车疾驰,每个声音他都不熟悉。

GOGO进了黑社会,宝贝儿阿姨在街头撞见他提刀去跟另一帮人谈判,他穿得花里胡哨,染了红头烫了小卷发,挂着链子走路吊儿郎当。阿姨不敢喊他名字,躲在马路对面想看清他的样貌,那确实是GOGO。那些古惑仔动起手来毫不留情,许久了才来了个警察,逃了许多人。

是宝贝儿阿姨报的警,她不愿相信她亲眼所见,她踩着高跟鞋追GOGO,GOGO却她少管他滚远点,老太婆了还穿高跟鞋,别摔死。她所见到的一切,她只告诉了盲侠,她将自家钥匙交给盲侠帮忙打理,自己会去GOGO爸妈那住一阵,她说如果GOGO回家,请盲侠找他谈谈,做不成警察还有很多路子可以走,跟他爸妈做生意不是很好吗。

这一夜大雨,盲侠推门能清楚觉察到有人回来过,不是宝贝阿姨,是个小混混。他杵在GOGO房间门口,迟迟没有拧动把手,里面没有人,气味却变了,从久无人住藏污纳垢的尘土味,变成了匆忙慌张的汗味。

GOGO不是非要这时回家,是他有必须要拿走的东西。他在走廊那头看盲侠,从认识以来他总喜欢这么悄悄看他,那个人看不见他是哭是笑是暧昧,他就肆无忌惮地看,像种崇拜。他常做梦盲侠抬了眼望进他眼中,他常做梦律师警探搭配天下无敌,横扫律政圈,他常幼稚。他故意选在这时回家,是因为他知道大雨天没人听得着他,空气中潮湿的雨水味他带着口罩都能闻见。

屋里没有开灯,他的帽檐越压越低,只闪烁的车灯路灯能让他看清盲侠的轮廓。他踌躇许久不敢移动脚步,虽然他想走近些再看看他,再来个表白之类的话,问一句你like不like我。

“返咗来做乜?唔怕我报警拉你啊古惑仔。”盲侠转身面向了GOGO。

GOGO是被惊了一跳,稳住了心跳才缓步走近:“点解你系宝贝儿阿姨间屋呢度?”

“为乜要劈友,点解要做古惑仔,做警察唔系你由细到大嘅志向吗?”盲侠掏出手机,摁下999作恐吓并没拨出去,他在等GOGO答他。

雨声太吵,GOGO更不想争吵,这么想想他最喜欢就是跟盲侠吵闹,这一次不一样了。搞警察这行他早预料到些众叛亲离的故事,只是没想到警校还他妈的没毕业,就演上了这一出,没想到帅哥还没泡上,就要他演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角色。

盲侠将他衣领提起,口罩顺势扒了下来,稍一用力便推他到墙边抵了上去:“你系唔系做紧卧底?如果系嘅话,你话卑你阿姨,话卑你父母知,唔使佢哋担心。”

他仰面,盲侠的每一次呼吸都打在他脸上,这气息凛冽坚决。他道:“如果我冇估错,你只不过系个租客哦,做乜管我家事。”

“系啊,系房东太太求我搵你问清楚嘅,我都唔想理闲事。”

“噉……租客啊,你唔好离我太近。”

盲侠低头吻了他,攥住他的脑袋没等他反应。

GOGO好半天没机会说话,他期待了这么久的东西,完全没有时间留给他高兴,“边有咁多卧底啊大佬。”

“有乜事唔好解决,做唔成警察就要做古惑仔,我唔想系法庭上碰到你。”盲侠怒火中烧,摘了GOGO的鸭舌帽随手扔了一旁。虽说想讲理,掐人下颚的手却并没松开。这样大的脾气,GOGO没试过还嘴,这样亲密的肢体关系GOGO也丝毫不喜欢,他甚至不渴望被拥抱。

“讲完没,租客。”GOGO挤出这几个字。

他要离开时宝贝儿阿姨刚好赶来,盲侠早在觉察出家里有人时就通知了阿姨。GOGO回头望盲侠,对方却并不在望他,他迅速要逃,阿姨也迅速追了上来。

阿姨的住所楼层不高,他要翻窗户走不难。阿姨冒雨跟出去,几次叫他站住他不听,留阿姨一人淋雨哭喊。后来他算是逃掉了,倒霉的是在巷子里踩到一只锈铁钉。

雨天的锈铁钉可以致命。

要是还想保住腿他非得看医生不可,他藏在巷中的垃圾堆里,纸箱子盖住了他的面目,他本就不要命,这次不过是有未完成的事情。他用衣服扎住伤口,只想尽快赶路,可惜倾盆大雨,脏污的雨水拼命往他衣衫缝隙里灌,恍惚中他将晕厥。

他明白感染病菌他会死在这里,最好的结果是他成了没腿的废物,他此刻没有可以求救的人。

一阵耳鸣后一只手圈住了他的肩,头顶的雨滴被陡长的屋檐拦腰截断。是把黑伞,他抬抬眼皮子见到了盲侠。

盲侠一直藏在转角,他听见了阿姨对GOGO说的话,他放心不下阿姨,大雨雷电,还是提着伞出了门。直到阿姨再也跑不走了,哭不出声了,他送阿姨上了计程车,保证会帮她找到GOGO。

他寻GOGO的方向,全凭浓烈渗人的血液气味,加之他知道自己慢不得,再复杂的环境他依然能找准目标。

盲侠收起雨伞捞起GOGO的胳膊,见GOGO支撑不住向下坠了,他才将GOGO打横抱起。

“你精神分裂啩?出卖完我仲来救我?痴线啊。”GOGO此话不知在调侃自己是在责骂别人,他喜欢盲侠这么抱他,多出卖几次都行。

“Sorry,我唔知拉你咁唔容易,呢次系我冲动,呢条腿有乜事算我嘅。”盲侠内疚,“你而家是古惑仔哦,有乜不好讲清楚,仲要跑?赶投胎?系唔系唔要命?”

“我冇咁多时间。”GOGO盯着盲侠眼镜上的雾气,努力想找到他的眼睛,这样他似乎就不会睡去,要不是盲侠提醒他一句看路,他可能真会着迷。

“而家唔系我信唔信你嘅问题,是你信唔信我信你嘅问题。”

暴雨中他撑着伞做别人的眼睛,世界在他眸中坍塌,他留这对眼没有用,不如拱手送人。

回了家GOGO让盲侠赶紧找黑市医生来,他坚决不去医院,省得到时面对家人面对朋友,他现在在道上还算认识几个医生。医生教了他这之前应该怎么做才能止血,否则大半夜暴雨天找输血更是难上加难。大家都明白最危险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家里人短时间里不会再来盲侠家里。

手术时盲侠立在一旁,他让GOGO痛就大叫没必要死撑,GOGO让他拿瓶啤酒来就好,冰冻的,酒来之后还让人走远些去洗个澡别守在这儿,太血腥。GOGO总嘴硬心软,这么说完他侧过头看了盲侠,盲侠真走了,一步不拖沓。

这酒没味,再血腥瞎子又见不着。

那一刀下去他咬紧了牙关,汗水几乎将他淹没,他责怪屋里冷气太差,也责怪摸他头发的手太凉。

盲侠在身边叼着烟,划燃火机点上来,最后弯腰拍了拍GOGO的头将烟递去了GOGO嘴边。

第二日雨过天晴,天刚破晓盲侠便出门买了药,回来时带了些稀粥早点,幸好医生说腿没事,否则他用这辈子身家都赔不起。他推门感觉屋里空了,刚踏进一步就气急败坏摔了手中食物,一脚踹在了门框上。

盲侠约了阿陆来大排档,他知道GOGO没人再可以找。阿陆确实是来了,可整晚只一味饮酒,盲侠废了好多口舌才撬开陆家一的嘴巴。

阿陆说那日他跟GOGO在FLY吧喝酒,中途GOGO借口去洗手间很久没回来,他四周围找见到GOGO在后门与两个小混混打架,阿陆知道那两个混混有三合会背景,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劝阻,巡逻的师兄就赶来阻止了。可怕的是GOGO不但不听劝,还一拳给巡警锤在了脸上,压上去好一顿打。他知道GOGO爱喝酒发疯,但他不会不分轻重,事后阿陆问过GOGO为什么打架,GOGO三缄其口。

后来警校就开除了GOGO,怀疑他和三合会成员有其他更复杂的来往,也告他袭警,他花了好些钱拿到了保释,成为了无业游民。

盲侠希望阿陆能帮忙找找GOGO,他家里人找了私家侦探也没能有办法。阿陆说不用找,GOGO现在在FLY吧看场子,每晚去酒吧一定找着人,GOGO进黑社会后阿陆去过FLY一次,被GOGO带人轰了出来。

这一晚准点,盲侠坐在了酒吧内,他从来都能保持理智。过了零点,才有人来招呼他,因为他假装醉酒摔破了好几只酒杯,气坏了酒保。

“先生,要赔钱哦。”吧台前酒保焦虑不安,敲了敲桌子示意这位盲人先生不要再砸东西,喝醉酒就滚回家,没醉酒要闹事就去找他们老大。

“啊,呢位先生,唔知我哋个酒杯点样得罪咗你,有乜唔妥,不如攞我出气啦。”GOGO要了杯酒,在盲侠身旁坐了下来。

“个杯啫,赔得起。”盲侠带着转椅转身,音调轻浮傲慢,不似他的性格。他面向GOGO仰面饮下杯中酒,待酒杯空了,故意一根一根丢开手指头,表示要再砸碎这一个玻璃杯。

GOGO弯腰接住酒杯递还给了酒保,他回头问盲侠到底要怎样,盲侠说去包房他就讲。GOGO不答应,他完全可以找人赶走他,再好一顿揍,凭什么还要听他讲条件。

“咁快就可以坐上呢个位,你陪黑社会坐馆瞓过觉?犀利哦。”

包房的门无法反锁,盲侠的盲杖被别在了门把手上。门关上后音乐声小了许多,至于灯光,他无所谓,他看不清人的样貌,也没必要看清白天黑夜的差别。他不用知道GOGO是不是做卧底,他只想知道GOGO的底线在哪里。

“你知我细个时候老豆唔要我,念书时候初恋唔要我,我几难先同你讲呢啲说话。而家你咁做,你唔惊我日后再无法相信人咩?”这话的内容根本不是他正经想表达的意思,他拍拍沙发椅,让GOGO靠近了坐,他还有话讲。

GOGO一直站在他面前吸烟不愿坐下,换在以前他得多高兴盲侠对他讲了这些话,现在唯有装作满不在乎。

“呢啲地方唔系你来嘅,我醉酒个晚……同你讲过个句说话……假嘅,我话过我净系想得到你嘅人啫……“话说得难堪,他顿了顿,“系咪啊,乜地方得罪咗你啊大佬。”

“你讲紧边句说话啊?”盲侠假装不记得。

GOGO呼出烟圈不着急作答,屋外的彩色灯光钻进他眼中,他不得不收回视线来,然而香烟已经不能成为排解他苦恼的良药,“例如,我……中意你……诸如之类嘅……”

话没讲完盲侠拉了他的手臂,他被这股力猝不防拽得俯低了身,烟头落了地。

盲侠摘了墨镜,他看近盲侠的眼里,那里头没他。盲侠握他的脖颈抬头吻上去。他再不肯顺从都好,盲侠揽他的腰他就整个人没了力气,喜欢一个人没法藏。

他跨坐在盲侠腿上与他亲吻,衣领被掀开一半。盲侠双手扶他的腰,再爬进他的衣裳里游走抚摸,他不自觉扭动了腰想要再与对方贴近些,再愉快些。

GOGO背上有条伤疤,为了上位,他帮老大挡了一刀险些丧命,盲侠的手就这么碰着了,他用指腹轻触,知道那很疼。

于是就沉沦沉沦,GOGO做不了什么,除了无数句我爱你我想你干我,如鲠在喉。

“你系唔系做紧卧底?”盲侠在他耳边小声念,那声音能令得GOGO发狂。

“呢个世界唔系得黑白嘅。”他也说得小声,他只剩这么点声音。

“卧底乜时候做完,我等你搵我,揾我饮啤酒游车河。”他顺着GOGO的腰胯向下,将手放于GOGO的脚踝上,他问他伤口疼吗。

整晚他们都在自言自语,盲侠走后GOGO在裤兜里发现了一把钥匙,开房门的钥匙,盲侠让他回来住,挨着他住,一起住。

他念了句痴线,收好了钥匙。

过后半月他跟到一条线,老大让他出面跟人谈价钱,并不去接货。搞地下活动根本急不得,他能在半年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出乎了自己的预料。在桌上跟人拍板时GOGO说得头头是道,价钱被他压在了最低的位置,老大十分欣赏他。他知道无论怎样,接货的时间地点他都不会知道,然而接货肯定是在价钱谈妥之后,知道这系列行动的准是老大的心腹头马。

他趁机在老大的俩红人,恐龙和火爆车上装了定位与窃听器。偷听得不到多少好处,车上公事谈的少,几日来两人在车上说过关于社团的话不上十句,现在只靠追踪,到底是谁接货,只能靠猜。

他租的房子超不过三十平,四壁是白色。监视成一周的电脑,他夜里靠吃些防腐剂泡面零食维持,中间有几次车子都在半夜里出发,他跟到后才发现是摆了乌龙。

他本以为自己跟错了方向,或者目标不会再用这辆接货,结果在某个极度困倦的凌晨两辆车相继出动了,出动往两个反方向开,如往常一样他会跟去看看是否货有关,可惜的是这一次只能跟一辆搏运气,他选了恐龙。

他跟到码头,想要用摄录机拍下些东西,不能操之过急,怎料背后杀出个人捂住了他的嘴。是阿陆,阿陆从FLY吧跟到GOGO的出租房楼下,GOGO出发他也跟着出发。

“我知你做紧卧底,我知我冇睇错你,有乜我能帮手嘅我一定帮,呢啲嘢你孤身一人点做?我已经call咗差人,我哋睇定时机拉咗佢等差人来。”阿陆将GOGO拖去车厢背后,表达完自己的观点才松手让GOGO说话。

“你系度做乜呀?你即刻走,冇咁简单嘅,况且佢有冇货,我都唔知,我根本唔知佢系唔系来攞货嘅,你跟来做乜……”GOGO尽量收小音量,但压抑不住焦虑恐慌。

“唔系啊GOGO,我见到佢去咗码头接货,差人即刻到。”

GOGO阻止不了阿陆,争吵后硬拉硬拽也无济于事,阿陆冲出往码头跑去。他想趁恐龙不注意从背后扑倒袭击,码头边刚好有处围栏能藏身,他真这么做了,做之前还笑着望了GOGO的方向,好似在说破了这宗案GOGO就可以再回去做警察。

系统的训练让他精通擒拿,他反锁住恐龙的手,用脚挑开恐龙的旅行袋,谁知恐龙旅行袋里的货全是海鲜。阿陆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出神的一刹那被恐龙用手肘击晕了,见这情形GOGO不可能不管阿陆死活,拼命也得上前来帮手。

“恐龙哥快走,我跟踪呢条友几耐,见佢鬼鬼鼠鼠一定有问题,佢以为你运毒,call咗差佬。唔使理佢,我哋走先。”GOGO跟恐龙比划解释,恐龙已然掏出了枪。

恐龙将枪递出,GOGO接住上膛。他手里尽是汗,心跳快蹦出喉咙,这枪不开他俩都得死,这枪开了,指不定阿陆死不死。

他开了两枪,是怕恐龙补枪,然后他解释自己从没杀过人太紧张,他拉恐龙上车,枪交还了回去。上车后他在后视镜里看卧倒在地的人,心里说了无数声对不起。不管在哪种情况之下,开枪伤人都是重罪,他知道。

警察马上就到,一定能救阿陆,可是GOGO没想到走之前恐龙还将一小包粉揣进了阿陆的口袋。这个动作他真的只能看着,丝毫帮不上忙。

GOGO这次跟错了人,运气没眷顾他,可能恐龙取海鲜不过是另一头取货的障眼法,他不仅空手而返,还让恐龙起了疑心。为怕恐龙将事情告诉老大,传去社团,他找了恐龙谈话,拿他知道的一件事当做交换条件。

他在恐龙车上装窃听器不是一无所得,至少他偷听到恐龙玩了老大的女人。他告诉恐龙这次的事只是因为他想上位,想借刀杀人除掉他,最后自己没算计好算自己倒霉,不过恐怕和老大的女人搞在一起这事传出去他也能上位,就看恐龙哥怎么拿捏。

恐龙没将那晚发生的事告诉老大。

这段日子GOGO只在深夜去医院看阿陆,他重伤周身插着线一直没能醒来,警方当晚当场搜出他身上的毒/品,由于份量原因,可能不仅要告他藏毒,甚至乎告他运毒。

GOGO没想到盲侠给他的钥匙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他去了盲侠家,但求盲侠帮阿陆打官司。阿陆没罪,不用坐牢,更不用躺病床,他就算冲动也是一片好心,他不过想帮助自己快些破案,GOGO一点不怪他。

这晚的见面终于不算太晚,月亮还明亮。GOGO拧钥匙的动作不够快,因为想多看看宝贝儿阿姨家门的方向,他还是想念家人。

门被打开后他被人拖住了手,冷冰冰带进了无边际的黑暗房间中。他在墙壁上胡乱找着电灯开关,最后被一个拥抱捆得仓皇失措,没了理智。

他额头抵上盲侠胸口,埋头握紧拳头,到此刻为止他好像不得不承认他所做的事是什么,面对盲侠时他只能弃甲倒戈,总失败,没法坚持原则。

现在他不得大声说话,恐龙往他包里粘了窃听器,学反跟踪PTS教了好几节课,他看出了端倪。这一局他成功在他知道自己被窃听,对方却不知道他窃听的人反在听自己,现在GOGO将计就计不会将这东西摘下来,反而要让对手听听他的私生活。

他拿食指在盲侠胸口上打着摩斯密码,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得干净的指甲让他看起来更不像砍人斗殴的古惑仔,那头红头发不过是把作料。他敲下的每一次都用心背了密码表,希望这不是单纯的一次挑逗。“救下阿陆,我同佢卑钱。”

“你话我听,我帮。”盲侠静静凑近他耳语,他总有办法将声音变得令人流溺,他好像对所有困难都有办法解决。

于是亲吻拉扯,从玄关到客厅到淋浴间再到卧室,他们不停做爱寻欢。GOGO故意叫出声,故意让窃听器收录到他恒舞酣歌不务正业的混乱生活,每一次表演兴奋后他都在盲侠身上画着符号,画着案件的经过,画着道歉,画着祈求,画着好多粉色的情书。

他窃窃说谢谢,盲侠揉了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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